第8章
陸宅。</p>
紀如珍在李記藥鋪門口被春枝拎著菜刀嚇到了,又被街上小攤販指著鼻子罵,顏面盡失。</p>
要不是仆從婢女護著她跑得快,說不定還會被人砸臭雞蛋和爛菜葉子。</p>
紀如珍這樣的千金小姐,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回到陸家就跟陸老夫人哭了一場,說:“婆母,昨日趕出去的那個奴婢不僅到處造謠說我搶了她的夫君,還煽動街上那些小攤販罵我!”</p>
兩個婢女附和道:</p>
“罵得可難聽了!”</p>
“那個殺豬的還拎著殺豬刀要砍我們小姐!還好我們跑得快!”</p>
“竟有此事?”陸老夫人原本是裝病想讓新兒媳婦孝順孝順自己,聽到這話頭真的疼了起來,“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等景云回來,一定要讓他帶人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那些賤民!”</p>
陸老夫人覺得自己現(xiàn)在是狀元郎的母親,就比那些普通百姓高了一等。</p>
沒了春枝,得了一個丞相之女做媳婦,是個人都知道這事極其合算。</p>
陸老夫人安撫了紀如珍幾句,就用心疼當(dāng)由頭回房歇息去了。</p>
不多時,陸景云就回來了。</p>
紀如珍抱著陸景云哭訴,“夫君,我今天出門為婆母請大夫,卻……”</p>
她這話只說到一半,眼淚就落個不停。</p>
委屈地像是說不下去了一般。</p>
“是誰惹夫人不高興了?夫人告訴為夫,為夫一定替夫人出氣。”</p>
陸景云連忙摟著紀如珍安撫,拿帕子給她擦眼淚。</p>
紀如珍聽到這話,頓時哭的更厲害了。</p>
陸景云扶著紀如珍坐下,問兩個婢女:“夫人出去一趟究竟遇到了什么事?”</p>
兩個婢女連忙把剛才說給陸老夫人說的話,添油加醋地又說了一遍。</p>
說春枝不僅拎著菜刀要砍紀如珍,還煽動街上那些攤販辱罵紀如珍。</p>
陸景云聞言,臉色變得有些難看。</p>
“夫君……”紀如珍拉著陸景云的手,“今日我在藥鋪偶遇你以前那個奴婢,原本想著她身世可憐,沒了陸家這個依靠可能會活不下去,便想著只要她乖順些,就讓她回來給你做個妾室�?伤伤宦牭竭@話就發(fā)了瘋……拎著菜刀要砍我,嚇死我了……”</p>
陸景云聽到這話,輕輕拍著紀如珍的背,溫聲哄著,“夫人就是良善了,這不是京城,臨水小鎮(zhèn)并非人人都讀書識禮,夫人往后沒有我陪著,就不要獨自出門了。”</p>
紀如珍抬眸瞪著他,“難道夫君還覺得是我的錯不成?”</p>
“自然不是夫人的錯。”</p>
陸景云知道春枝不是無緣無故拎刀砍人的潑婦,定然是紀如珍先對她做了什么。</p>
可即便他知道,此時也只能溫聲哄著紀如珍,讓她不要哭了,小心哭傷眼睛。</p>
陸景云哄了很久,最后說:“我讓她來給你賠罪,好不好?”</p>
紀如珍說:“那我要她給我跪下�!�</p>
陸景云幾不可見的皺了一下眉,低聲說:“好�!�</p>
紀如珍才不哭了。</p>
陸景云吩咐婢女們好生照顧夫人,便去了豆腐作坊找春枝。</p>
婢女在他走后,問紀如珍:“小姐,你真的只要那個賤婢給您跪下?”</p>
紀如珍擦干眼淚,“當(dāng)然不是。”</p>
她長到這么大就丟過這么大的臉,哪里咽的下這個口氣。</p>
紀如珍轉(zhuǎn)頭一想就想起了江州知府李大人是她爹的門生,立刻派人去府衙走一趟,不管他怎么做,務(wù)必要替她出了這口氣。</p>
“是,小姐�!�</p>
仆從應(yīng)聲,立刻出發(fā)去了李大人府上。</p>
……</p>
城北,桃花巷。</p>
豆腐作坊。</p>
春枝給男人做了一下午的衣裳,一直做到傍晚。</p>
晚霞漫天時,院門被人敲響。</p>
霍崢不想被人看見,推著輪子進了小屋。</p>
“誰啊?”</p>
春枝看了他一眼,一邊問著話,一邊走過去開門。</p>
院門一打開,她就看見陸景云站在眼前。</p>
春枝愣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之后立刻關(guān)門。</p>
“春枝。”陸景云叫著她的名字,一把將即將關(guān)上的門抵住了。</p>
“你還來找我做什么?”</p>
春枝關(guān)不上門,只能轉(zhuǎn)身往里走。</p>
陸景云推開門,走了進來。</p>
他是一個人來的。</p>
原本有兩個紀府的小廝要跟著,被陸景云打發(fā)去給紀如珍買東西了。</p>
他獨自一人來豆腐作坊找春枝。</p>
以前春枝每次見到他眼睛都是亮晶晶的,臉上帶著笑,好像只要見到他,就能令她滿心歡喜。</p>
而現(xiàn)在……</p>
春枝連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p>
陸景云跟在春枝身后,低聲道:“春枝,娶紀如珍為妻非我本意,實在是皇命難違……”</p>
“皇命難違?”春枝止步,轉(zhuǎn)身看向陸景云,“究竟是皇命難違,還是你一心攀附權(quán)貴?”</p>
陸景云沉默了片刻,同她說:“春枝,你沒去過京城,你不知道在京城那樣的地方……想要活下來,活出個人樣來是要付出一切的�!�</p>
“所以你娶了紀如珍,負了我�!�</p>
春枝這話說的很平靜,心里卻滿是苦澀。</p>
她曾以為陸景云就是是她的家。</p>
她會跟陸景云一生一世,有苦一起吃,有福一起享。</p>
可事實是,她跟陸景云只能同患難,不能共富貴。</p>
因為能跟陸景云共富貴的,另有其人。</p>
不是紀如珍,也有別的高官之女,千金小姐。</p>
陸景云上前一步,伸手想來拉春枝,被她避了過去。</p>
春枝學(xué)著霍七的模樣,冷臉道:“男女授受不親,你一個有婦之夫,不該單獨來找我,更不該跟我拉拉扯扯!”</p>
“男女授受不親?”陸景云難以置信道:“春枝,你跟我說男女授受不親?”</p>
春枝給他做了十年的童養(yǎng)媳,幫他洗衣做飯,幫他沐浴洗頭,他們之間除了沒有正式行過周公之禮,早就越過了“不親”這個范疇。</p>
而現(xiàn)在,春枝把他當(dāng)做了陌生人。</p>
春枝別過頭去,不愿意看他,“你既娶了紀如珍,就不該來找我�!�</p>
要斷就斷的徹底。</p>
不該藕斷絲連。</p>
春枝看似柔弱,其實心性堅韌。</p>
陸景云跟她一起長大,最是清楚她的秉性,他清楚地感知到春枝是真的下定決心要離他而去。</p>
他又往前走了半步,低聲同春枝說:“若我說,我娶紀如珍是有難言的苦衷。我從來都沒想過拋棄你另娶她人,你可相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