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年三十的煙花炸滿天空,硝煙味裹挾著刺骨的冷風倒灌進鼻腔。</p>
我裹緊身上成坨的單薄棉服,縮在露天的陽臺角落,咳的肺部發(fā)疼。</p>
我已經在這里等了一整天。</p>
顧流年秘書辦的小姑娘告訴我,顧流年今天要開一整天的會。</p>
我沒有預約,只能被安排等在陽臺。</p>
小腹被一陣陣針扎似的疼痛折磨地坐立不安,我只好站一會又坐一會。</p>
想起早上從醫(yī)院出來,醫(yī)生用憐憫的眼神宣布了我的死期。</p>
最多一個月。</p>
我有一瞬的茫然。</p>
茫然到沒有撕心裂肺的恐懼,也沒有即將永遠消失的遺憾。</p>
非說有,也許是沒有和顧流年坐下來好好說一聲對不起。</p>
我不是很怕死。</p>
可我怕疼,也怕丑。</p>
顧流年說過,他最愛我這張臉,年輕的時候是小美女,老了就是老美女。</p>
我想,我跌跌撞撞了半輩子,沒有多少美麗的時候,走的時候,給顧流年留個體面的尸體吧。</p>
醫(yī)生告訴我,國外有一種進口的特效藥,雖然不能根治,但能讓我所剩不多的時間再長一點,也不會很痛苦。</p>
可費用,要十萬塊。</p>
十萬塊,是顧流年給他的小秘書買的一個包,五分之一的價格都不到。</p>
天太冷了,我不停給自己哈著氣,羨慕地看著一扇玻璃門之隔的里面,他們吹著暖氣,歡聲笑語地討論著等下要去哪里跨年。</p>
玻璃門被推開,穿著包臀裙,裹著羊毛大衣的喬暖樂走了出來。</p>
年輕漂亮的她,身上有著顧流年最喜歡的清純活力。</p>
不像我,三十不到,已經死氣沉沉。</p>
“呀,安寧姐,這么冷的天,你來了怎么也不說一聲,非要在外面挨凍,你這不是作賤自己嗎?”</p>
她捂著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難不成你這樣,是故意想讓流年哥哥心疼?”</p>
身后跟著的幾個秘書辦的女孩,笑的花枝亂顫。</p>
“好蠢啊,讓她在外面等她就真的等了一整天。”</p>
“也不看看自己人老珠黃成什么樣了,還指望顧總憐香惜玉呢�!�</p>
“誰不知道,暖暖姐才是顧總的心頭肉,她呀,就是想東施效顰,純屬犯賤。”</p>
我垂著眸,光亮的地磚上,倒影出我臃腫老氣的身影。</p>
以前的我,也很洋氣,愛漂亮,被顧流年追了十年。</p>
我只是生病了,我并不丑。</p>
我嘆了口氣,“我是顧流年的太太�!�</p>
我只是想得到一絲該有的尊重,喬暖樂卻突然應激了似的砸了一旁的杯子,尖叫起來。</p>
碎瓷迸在我腳邊,刮破了我單薄的褲子,氤出血紅。</p>
本在開會的顧流年,突然踹開門,看著一地狼藉,第一時間將喬暖樂橫抱了起來放在沙發(fā)上。</p>
看到她腳踝處一道細小的刮痕時,俊挺的臉頓時陰沉如墨,“誰干的�。俊�</p>
在場所有人噤若寒蟬,卻把目光齊齊投到我身上。</p>
喬暖樂含著一泡淚,委屈無比地啜泣,“是我活該,顧太太罵我是小三,是情婦,拿杯子砸我也是我罪有應得,誰讓我愛上一個有家室的男人。”</p>
她抹著眼角,小臉卻倔強地看著顧流年,“可我就是愛你,就算全世界人都離開你,我也愛你,跟錢沒關系,只因你叫顧流年,足夠讓我掏心挖肺�!�</p>
一句掏心挖肺,戳到了顧流年的心坎,他的眸光瞬間柔成了一灘水。</p>
不顧大庭廣眾,直視我慘白的臉,“暖暖在我一無所有的時候,挖腎救我。”</p>
“你卻因為虛榮拜金,見我落魄轉頭嫁給有錢人,許安寧,你有什么臉罵暖暖是小三�!�</p>
“在我這里,你才是小三,還是一個臟透了的小三�!�</p>
有那么一瞬間,綿密的刺痛扎的我險些站不住。</p>
這雙我愛了十年的眼睛,我突然害怕直視。</p>
“犯了錯,就該接受懲罰,跪在那,暖暖什么時候消氣了你再起來�!�</p>
我虛弱地擠出笑,“我可以跪,但我要十萬塊�!�</p>
顧流年愣住了,眼底的嫌惡仿佛我是什么骯臟至極的東西,喬暖樂卻‘善解人意’地點頭,“安寧姐,只要你跪了,我會勸流年哥哥給你錢的,十萬塊而已,還不夠我買件衣服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