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中獵戶
張渡,魯衛(wèi)城里出了名的倔驢。
陽雨在北邊,那就往北走就好了,買什么地圖呀,一路向北早晚能到�?吹貓D趕路多沒意思,全是別人走過的路。
荒郊野嶺,小書舉心想著若是遇到歹人,怕是爺倆連個全尸都剩不下。不過張渡就不一樣了,什么荒郊野嶺,分明是青山綠水呀!
直到走了大半日,爺倆沒見到一個村莊。
爹,餓。張書舉趴在馬背上,有氣無力。
牽馬的張渡掃了他一眼,嘀咕道:馬兒走了一路都沒叫喚,你一步?jīng)]走還先餓上了。不過轉念一想,自己出門竟然只帶了銀子,而換洗的衣服、備用的干糧、指路的地圖是一樣沒帶,也有點臉紅。自己習武多年,如今真勢已入七樓,身子骨硬得很,兩三日不吃也無妨�?尚e畢竟還在長身體啊,怎么能不吃飯呢越想越愧疚,自己這個當?shù)暮孟褚恢倍际窍±锖康摹?br />
先不走了。張渡一把拎起小書舉,飛身躍上一棵大樹,將書舉放在了樹上,爹給你抓點野物,等著。
還不等小書舉回話,張渡身形一閃,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終究是七樓的高手,哪怕刨坑都比兔子快,沒多久張渡就拎了只兔子回來。也多虧是七樓的高手,哪怕沒有火折子,徒手也能鉆木取火。
你們爺倆,第一次出遠門吧。父子二人正盯著小篝火上的兔子,渾不注意有人已經(jīng)走到了旁邊。
二人此時聽到說話聲才轉身看去。
來人鬢角有些許霜白,五十歲左右的樣子,瘦卻又不顯弱,通過那雙有力的雙手和手上的繭子,張渡能看出來這人是個用弓的好手。再仔細瞧了瞧,此人并無多少真勢傍身,應該是個獵戶。
野外生火,獵戶一邊說著話,一邊將火堆旁邊的雜草收拾干凈,火堆旁不能這么亂,會焚林的。
張渡老臉一紅,也連忙起身收拾雜草,同時輕聲道歉:不好意思啊。確實是第一次走林路出遠門。
獵戶將酒壺丟給張渡:你們爺倆去哪倒是膽子不小,好好的官路不走,跑到這深山老林里面來。不知道這里鬧匪患
張渡微微皺眉,確實沒想到魯衛(wèi)北部竟然還能有山匪:我們是去陽雨的。我想著一直往北走就能到,就沒買地圖。此地離魯衛(wèi)主城也不遠,離青海也不遠,怎么還能有山匪呢
漢子嘆了口氣:哎�?隙ú皇菍こI椒�。魯衛(wèi)上一任城主半年前卸任,你不知道為什么嗎都說是年紀大了,其實就是因為剿匪不力,被人彈劾了,現(xiàn)在被調去個閑職。半年前老城主還在任上的時候,幾百魯衛(wèi)城衛(wèi)兵,轟轟烈烈進山,結果全折在這里了。
幾百人都死了!這山匪倒是不簡單。張渡是個武癡,平日里除了習武和有關兵廷的消息,其他事一概不關心。所以他雖然家在魯衛(wèi)城內,可對此事卻渾然不知,消息還不如這深山老林里的獵戶靈通。
嗯。聽說是酒池的人,其中還有八樓的絕頂高手。漢子說到此處,語氣低落。
張渡倒吸一口涼氣:嘶……那老哥你怎么還敢在此處打獵
獵戶沒有看張渡,而是自顧自埋著頭撥弄著火堆。
一年前,我?guī)拮尤ヴ斝l(wèi)城里看病。妻子的病沒看好,路上就過世了。等我回來的時候,村子被搶干凈了,兒子不見了。村里有個僥幸逃出來的,說看到我兒子也被山匪搶到山上當壯丁了。我想著,別人能逃出來,沒準哪天我兒子也能逃出來逃出來必定要回村里吧我就回了村里,等著他回來。那些人搶了一次后就沒再來過,我便一直在村里呆著了。
張渡看不清獵戶神情,可那語氣中分明有死意: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些山匪會不會再來洗劫一次。也許妻子離世,兒子遇難時,他便不想活了。只是因為兒子可能還活著,他才茍延殘喘著等著兒子回家。
獵戶接過張渡丟過來的酒壺,飲了一大口后繼續(xù)說道:我兒子讀書可厲害了,從魯衛(wèi)書院畢業(yè)之后便一直在考取功名。他說三年內就差不多能中了,如今已經(jīng)是第三年了,若是沒被山匪劫去,想必此時我們一家能在和封城里過上富貴日子了吧這附近鮮有人煙,官府近來的地圖上應該也標注此地有匪患了,難得見到生人。我話多了點,別嫌棄。
張渡搖了搖頭,沉默良久。他想到了過世的發(fā)妻,想到了小書舉。
盯著那埋頭認真啃著兔子大腿的小書舉,張渡想著應該抓個胖點的兔子,這只實在是沒什么油水。
老哥,你兒子叫什么張渡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此時開口問道。
本家姓陳,我兒子單名一個凌,陳凌。
張渡站起身,拍打拍打身上的土:我去一趟看看。這小子便交給老哥了。
獵戶眼中滿是不可思議,兄弟,你……
張渡笑了笑:此地應該離青海不遠吧我扯個虎皮做大衣,想必到時候全身而退是不難的。
一旁,小書舉小聲問道:青海有老虎嗎
狐假虎威的故事,你爹我不是給你講過嗎張渡一臉鄙夷,不過心中暗喜,終于能抖抖他那點小聰明了:青海里有位老神仙,道宗武真人。咱就說自己是老神仙的使者,想必那些山匪再猖獗,也不至于和道宗鬧不痛快吧我就去尋一下老哥的兒子,也不做什么,總不至于把我吃了。
張渡,魯衛(wèi)城里出了名的仗義倔驢。
獵戶勸了一路,還是沒能阻止張渡撲通一聲跪在青海外:道宗在上,小子張渡,魯衛(wèi)張家后人。今日欲進山救人,讓陳家父子團圓。望……
張渡略一思考,想著這個宗那個宗,不如認個祖宗:望老祖宗賞個物件,一來護身,二來也好做個證明。陳氏父子情深,老祖宗必然不會不管,張渡跪謝老祖宗!
獵戶聽著張渡這番言語,心中有些納悶,道宗不是姓武嗎,怎么成了張家老祖宗了是后輩女子后人嗎再說這爺倆也沒個富貴樣,真是道宗后人嗎
至于小書舉,已經(jīng)一臉鄙夷了。
在青海外跪了良久,終于,有一片竹葉再撐不住,風一吹便從竹干上緩緩飄落。
張渡連忙起身小跑兩步接住竹葉:謝老祖宗成全!
這下子,就連獵戶臉上都是一臉鄙夷了:那分明就是一片落葉。
張渡,魯衛(wèi)城里出了名的厚臉皮仗義倔驢。
張渡揉了揉小書舉的腦袋,望向獵戶:這小子就交給老哥了,我這就上山去尋你兒子。
獵戶心中雖有對張渡此前行為的不恥,可更多的還是感激和擔憂:萍水相逢,張渡為了他卻要冒生命危險。
兄弟,能行嗎……
張渡看了看小書舉,這一聲老祖宗不是平白叫的。以前光景好的時候,家里時常會來青海外拜一拜,往青海里送些稀罕物件,我小時候還來過。只不過我爹做生意虧得厲害,我也不善經(jīng)營,這些年家財敗凈了,也沒臉帶著小書舉來青海。想必真有危險,他老人家應該不會坐視不管吧……說到后面,張渡的語氣都虛了。
獵戶也是一臉無語:每年來拜青海的人多了去了,道宗他老人家哪能一個個管得過來
那萬一,那些山匪瞧出來這就是片普通的竹葉,爹你不就完蛋了小書舉還是關心張渡的。
額,不會的,真到那時候再說。張渡再不啰嗦,走啦,你們自己小心。
真勢在體內游走一周無礙,張渡輕呼一口氣,腳下一發(fā)力瞬間便是十數(shù)米,眨眼間便瞧不見身影。
獵戶吃了一驚,認出來這是點草而行,才知道張渡是七樓高手,不由得由衷感慨:這般年輕就已經(jīng)是七樓了……
小書舉抬頭看向獵戶:七樓是不是很厲害我只知道很少有人能打得過我爹。
獵戶點了點頭:說來慚愧,我不是習武的料子,可對這些門路很感興趣,倒是知道些。如今整個靖安,八樓加起來也就百人左右。而活著的九樓,別說靖安,就算咱們整個大陸也就只有道宗。東大陸大概也是這樣,甚至可能都沒有九樓。不過他們那邊不叫八樓九樓,而是叫什么烈君境,真人境,天尊境。你爹這么年輕便已經(jīng)是七樓,八樓已然是板上釘釘?shù)氖铝恕?br />
小書舉一知半解地點了點頭:哦……謝謝伯伯。
小家伙,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陳田牽著小書舉的手,心中也有些亂,這忽然出現(xiàn)的父子二人讓他有了些許希望。
張書舉。我問過我爹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我爹說,他希望我能創(chuàng)造舉世皆驚的事跡,便叫張創(chuàng)舉,我娘說不好聽,將‘創(chuàng)造’改成了‘書寫’,便是張書舉。
陳田摸了摸小書舉的腦袋,聽這小家伙講話頭頭是道,心中略感安定。
按獵戶之前所說方向,不多時,疾行的張渡便瞧見了一個寨子。去青海的路上,獵戶說這寨子附近滿是陷阱,上次魯衛(wèi)城的衛(wèi)兵就是在這附近折戟的�?纱藭r打眼一瞧,和尋常處也沒什么不同。
也許是知道官兵短時間不敢再上山,就把陷阱都毀了張渡也不敢大意,想著自己是道宗的使者,萬不能在什么陷阱上栽了跟頭,否則灰頭土臉的,人家也不信啊。抬手間,那片道宗送的竹葉被真勢包裹,瞬間射出,釘在寨門上。
遠遠的,擺出一副他自認為有點仙氣的造型,張渡扯開了嗓門:青海,道宗使者來訪!
瞧見了寨門處人影晃動,于是他也不急,真勢涌動,一揮手,一根大樹被真勢齊齊砍斷。隨后在樹樁上盤腿坐下,閉目養(yǎng)神,煞有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