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許瑤趕緊兒端著煤油燈到許嘉安的房間，剛進屋沒走兩步，兩只腳呲溜一下，差點劈叉，撐著墻壁扶穩(wěn)身子，煤油燈往下一照，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這里一灘水洼，那里一處水坑。</p>
比起許瑤住的那間，這里簡直漏的和篩子一樣，許嘉安床鋪的位置也未能幸免。</p>
許瑤叫了兩聲沒人應，掀開蓋在許嘉安身上的薄被，入手就感覺重量不對，整條被子被水浸的透濕，摸上去又濕又熱。</p>
“兒砸？兒砸？許嘉安！”</p>
被褥的熱度明顯不正常，許瑤邊喊邊摸向許嘉安額頭，溫度比正常情況下高的多，許瑤不敢耽擱，放下煤油燈，兩只手舉起許嘉安的胳膊，將人抱到自己屋里。</p>
許瑤磕磕絆絆的給許嘉安換了身干爽的衣服，用毛巾沾上溫水，給他擦拭額頭、頸部、胳膊窩等地方。</p>
看到許嘉安燒的嘴巴起皮，許瑤又倒了杯溫水喂他。</p>
在95年以前，許瑤父母忙于事業(yè)無暇照顧子女，她和姐姐跟著爺爺奶奶經歷過一段苦日子，不然她穿到這里，也不會這樣適應的還算好，現(xiàn)在照顧起人來也不算手忙腳亂。</p>
可這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和許瑤作對，之前對能入口的東西來者不拒，而這會兒卻死死閉著嘴巴，任由溫水沿著嘴角往下淌。</p>
打又不能打，許瑤咬牙，溫聲哄道。</p>
“許嘉安，乖乖張嘴喝水，喝完水水就不難受，痛痛飛走啦~”</p>
許瑤正準備用手掰開小混蛋的嘴，這時，許嘉安意外的松了嘴，許瑤喂一口他乖乖喝一口。</p>
許嘉安發(fā)現(xiàn)自己在火上面烤，他快要烤熟了，突然有個人遞給他一盆水，他想起許瑤的話，沒有許瑤的同意，他不可以隨便接別人的東西，因為遞水的那個人，可能就是將他放在火架子上面烤的壞蛋。</p>
直到他聽到許瑤的聲音，遞水的人變成許瑤的臉，他才放心的任由甘露淋遍全身……</p>
“許大夫，許大夫，開門！”</p>
許瑤把門敲的砰砰響，許久，屋里的老頭披著衣服從屋里走出來，嘴里罵罵咧咧聲，在看到淋成落湯雞似的許瑤，臉色頓時更臭了，沒好氣道。</p>
“許瑤？大半夜的你發(fā)瘟啊。”</p>
赤腳大夫對許瑤沒啥好印象，不檢點不說，還沒有半點人性，對自己親兒子打罵起來毫不手軟。</p>
農村人打孩子的不少，可沒有哪個像許瑤那樣，恨不得把孩子打死一了百了。</p>
虎毒不食子，許瑤比老虎還狠毒。</p>
“許大夫，雨下的太大，把我兒子淋發(fā)燒了，你能不能給開副藥？”</p>
赤腳大夫吃驚的瞪著許瑤，許瑤居然會為許嘉安求藥？她不是巴不得她兒子早點死么？</p>
看許瑤焦急的神情不似作假，赤腳大夫沒多問，回屋拿了一片安乃近出來。</p>
“熬中藥得花不少時間，兒童身體不經造，你先喂他西藥吧�！�</p>
“謝謝許大夫�！痹S瑤拿了藥發(fā)現(xiàn)自己出來的急，沒帶錢，窘迫的道，“我明天再來您這結藥錢成嗎？”</p>
赤腳大夫看她兩眼，嗯了一聲關上門。</p>
許瑤給許嘉安喂完藥，在床邊守到天亮，下了一晚上的大雨，天終于放晴。</p>
許瑤見他的體溫退下來不少，于是到灶房燒水熬粥。</p>
觀察過許嘉安燒火做飯，許瑤已經掌握了生火的技巧，至于粥能熬成啥樣，有待挖掘。</p>
剛往灶里添了把柴，許瑤忽然聽到許嘉安焦急的喊她的名字，她驚訝的走到外面，看到許嘉安已經赤著腳走到了門口，還有往外面跑的架勢。</p>
“我在灶房燒飯呢，你燒還沒退，趕緊到床上躺著去�！�</p>
她說完，許嘉安單薄的身板變得僵硬，緩緩轉身，黑沉沉的眼睛，在見到許瑤的那一刻，迸發(fā)出強烈的光彩，隨后漂亮的如同黑曜石一樣的眼睛，生出一層水霧，濕漉漉的，像一頭找不著家的小鹿。</p>
許嘉安是在光線透過窗戶，照到臉上醒來的。</p>
他愣愣的看著周圍的環(huán)境，這是許瑤的屋，許瑤不準他進她的房間，他絕對不可能自己走錯。</p>
還有身上穿的衣服，他昨天穿的破衣服睡覺，可身上這件，是許瑤的衣服，散發(fā)著淡淡的肥皂香味。</p>
腦子里面有一段模模糊糊的記憶，好像是許瑤抱他來的，還溫柔的哄他喝水……</p>
許嘉安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不是在做夢，如果是夢，他愿意永遠不醒過來！</p>
可是，那個對他好的媽媽呢？</p>
許嘉安心里發(fā)慌，顧不上穿鞋，赤著腳往外跑。</p>
聽到許瑤的聲音，他害怕是夢，怕一轉頭許瑤就消失了，但是他又想立刻見到許瑤。</p>
確認許瑤沒消失，他心里鼓鼓漲漲的，像泡在甜水里面，那種感覺用語言形容不出來，他只想快一點，再快一點跑到許瑤身邊。</p>
許瑤蹲下身張開手，小酷哥老是一副冷靜小大人的樣子，她頭回見到這小子眼淚汪汪的朝她奔來，求抱抱求順毛的樣兒，不禁笑著張開手迎接兒子的抱抱。</p>
“你小子昨天燒成了小龍蝦，老母我半夜砸門給你買藥，被赤腳大夫罵了個燒雞大窩脖，又用火柴撐著眼皮守你小半晚。”</p>
“嘖嘖嘖，我對自己都沒這么好過，你小子長大后記得報答我啊。”</p>
“要求也不多，先給我準備個幾千平的大房子，開窗就是大海和七彩櫻花樹，席夢思至少五百米，能在上面開跑車的那種，浴室用純黃金打造，讓我邊拉邊啃著玩，再準備九十九個身高一八八的男仆貼身伺候……”</p>
“嘿，你咋走了？不和媽媽抱抱了？”</p>
許瑤還沒胡說八道完，許嘉安面無表情的從她張開的手臂一側經過。</p>
“我去燒飯�！痹S嘉安丟下一句話。</p>
聽到前面她說照顧自己的時候，他恨不得把命都給她，聽到后面，他的表情變得生無可戀。</p>
有個腦子不正常的媽，除了好好照顧對方，他能怎么辦呢。</p>
許瑤嘖了聲，她最怕那種煽情的場面了，虛情假意她擅長，真心換身心還是別了。</p>
畢竟她最愛的人是自己，她希望許嘉安也在最愛自己的前提下，再去愛別人。</p>
剛才許嘉安朝她跑來的那一刻，對方眼睛里的深刻和執(zhí)拗驚到她了。</p>
“大姐，你在屋里嗎？大伯讓我喊你捯飭準備去縣城，你倆吃飯呢？”</p>
許蘭香走進屋，打破許瑤母子倆靜謐的氛圍，穿著皮鞋的腳在積水的地面上跳來跳去，小心翼翼怕弄臟鞋子。</p>
許蘭香笑著對許瑤道，“隨便對付兩口別把肚子填飽，到了縣城讓副廠長帶你到國營飯店去，你想吃啥讓他給你點�！�</p>
自許蘭香進來，許嘉安吃飯的動作慢下來，目光沉沉盯著對方，帶著極強的侵略性，像只隨時能撲上去咬人的小獸。</p>
聽到許蘭香的攛掇，許嘉安面上掠過一絲倉惶，無措的看向許瑤。</p>
許瑤真的要拋下他改嫁嗎？</p>
許瑤突然對他好，是不是愧疚心作？</p>
可是，改嫁后，她就能過上好日子。</p>
許嘉安陷入糾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