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好想親嘴�！�</p>

    梧月廣場的中央大廈樓頂。</p>

    漆黑的夜色籠罩在城市上空，寒風吹過天臺，捎來幾絲殘秋的涼意。</p>

    這里是無人注意的高處，空氣潮濕稀薄，唯一的好處是能夠以絕佳的角度俯瞰這座車水馬龍、繽紛燦爛的城市。</p>

    兩名披著黑色外套，手持望遠鏡的男性站在天臺邊緣，專注地監(jiān)視著遼遠某處的一座居民樓。</p>

    或許是因為太過無聊，又或許是因為下方閃爍的霓虹燈引發(fā)了欲望。</p>

    其中一人居然在監(jiān)視途中毫無征兆地蹦出一句至理名言。</p>

    “人活著，不就是為了親嘴嗎？”</p>

    同伴默默放下望遠鏡，表情復雜地轉(zhuǎn)過頭：“你他媽在說什么東西？”</p>

    “我說，人活著的意義就是為了親嘴。”</p>

    這名個子略顯矮小的黑衣人繼續(xù)監(jiān)視遠方，同時舔了舔嘴唇，“今天和鄰家大姐姐親嘴，明天和幼兒園老師親嘴，后天跟隔壁鎮(zhèn)的寡婦親嘴，大后天跟樓下的八十六歲的看門老……”</p>

    “打住�！鄙聿母呤莸暮谝氯诉B忙叫停，換上命令的口吻：“現(xiàn)在是工作時間，別把你那亂七八糟的性癖帶到職場上來，繼續(xù)監(jiān)視目標，你是想被扣工資嗎？”</p>

    “林隊長，真不是我不想干活�！�</p>

    個子矮小的黑衣人放下望遠鏡，咂了咂舌頭，指著方才監(jiān)視的方向一臉嫌棄，“那棟居民樓我們都監(jiān)視仨月了！仨月里是半點動靜都沒有，每天我倆傻兮兮地就跑來這破地方盯著那棟樓看，一盯就是一宿！”</p>

    “我夜生活時間可全被占了！這兩天我看你都眉清目秀的�！�</p>

    真不怪他發(fā)牢騷。</p>

    任何人風雨無阻地跑這來登高望遠，三個月就盯著一棟破樓看，估摸著都得憋出幾個輕度和重度心理疾病。</p>

    偏偏那棟居民樓被管理局認定為Level 4級異�，F(xiàn)象，收容難度目前還是未知</p>

    為了盡可能確定該異�，F(xiàn)象的具體表現(xiàn)和規(guī)律，局里的頂頭上司才會派他們時刻緊盯。</p>

    結(jié)果三個月過去，居民樓里半點動靜都沒有！</p>

    所有居民經(jīng)過檢測都屬于正常人。</p>

    大樓內(nèi)部也未能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物品。</p>

    異度指標器的指數(shù)更是穩(wěn)定在10以下。</p>

    那分明就是一座再普通不過的居民樓，怎么可能跟異�，F(xiàn)象扯上關(guān)系？</p>

    “我知道你很不耐煩�！�</p>

    林隊長不為所動，眼神和表情都很平靜：“如果你實在不愿意，我就向上頭申請把你調(diào)離這個崗位�！�</p>

    矮個子黑衣人的身體僵住，忍不住皺了皺眉，“如果調(diào)離崗位的話，我會去哪？”</p>

    林隊長抬頭望天，想了幾秒，“七號實驗區(qū)最近缺人手，你去那邊當實驗人員他們應該很歡迎�！�</p>

    “那還是算了吧�！�</p>

    矮個子黑衣人聽到實驗區(qū)仨字就開始發(fā)憷，當即縮了縮腦袋，重新拿起望遠鏡，“我寧可繼續(xù)杵在這兒盯著樓看，起碼不至于死人�！�</p>

    ……</p>

    ……</p>

    和諧家園7號樓，502室。</p>

    窗外是昏暗的天空，棉花狀的烏云從遠方天邊朝市區(qū)一路蔓延，雖然還沒有下雨，但空氣里早已浸潤著潮濕的氣息，一場大雨在城市上空蓄勢待發(fā)。</p>

    手里拎著樓下超市買來的好味道桶裝泡面，方九擰開自家大門的門把手，回到了這間廉價但足夠舒適的小家。</p>

    大廳里灰蒙蒙的，電視和燈都關(guān)著。</p>

    方九在墻邊摸索兩下，熟練找到開關(guān)位置，隨著“啪嗒”一聲輕響，客廳電燈閃爍兩下，之后才進入正常工作狀態(tài)，把屋內(nèi)的灰暗悉數(shù)驅(qū)逐出去。</p>

    “呼——”</p>

    望著空空蕩蕩的客廳，方九悠長地呼出一口氣。</p>

    即便認為自己早就習以為常，但每次回家看到這冷冷清清的畫面，心底總會生出幾絲寂寞。</p>

    有句很古老的話叫“寂寞的女人穿絲襪，寂寞的男人打dota”。</p>

    可惜這個世界里別說dota了，連點像樣的5v5競技游戲都沒有。</p>

    娛樂選項少點也就算了，如果能就這么普普通通地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好，那方九也能接受。</p>

    偏偏他經(jīng)常能看到一些臟東西。</p>

    他清晰地記得，自己上一次看見的詭異事物，是一張漂浮在洗手池上方始終微笑的人臉皮。</p>

    再上一次，則是在浴室里放水準備沖澡的時候，突然出現(xiàn)在浴室門口、手持一柄染血巨斧的兩米高血肉傀儡。</p>

    再再上一次，是如同晴天娃娃般披著白色外套，脖子上套著繩索，整整齊齊掛在窗外的一排吊死的鴕鳥。</p>

    以上方九所看見的東西，全都沒有實體。</p>

    當他壯著膽子試探性去觸摸時，要么手掌直接穿過對方，要么干脆在觸碰到的瞬間，指尖就會傳來一陣陣涼意，隨后他所看見的景象就會灰飛煙滅，消失得蕩然無存。</p>

    醫(yī)生說這是嚴重的心理疾病導致的是幻覺，給方九開了好幾瓶藥，讓他換著吃。</p>

    方九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姑且磕了一段時間。</p>

    事實證明，吃藥屁用沒有。</p>

    因為第二天早上他就看到枕頭邊上睡著一只鵝頭蛇身的不知名怪物，還差點跟它啵了個嘴。</p>

    無可奈何之下，方九只能接受現(xiàn)實，開始嘗試無視這群對現(xiàn)實生活沒有任何影響的詭異。</p>

    到了現(xiàn)在，他認為自己鍛煉出了非常強勁的心理素質(zhì)。</p>

    就算突然冒出個身材絕佳的長發(fā)女鬼要跟他廝守終生，他也絕對不會被拂亂道心。</p>

    而是當場答應。</p>

    啪啪啪——</p>

    客廳的電燈忽然開始明滅閃爍。</p>

    與此同時，天空深處傳來一聲驚雷，短暫照亮整個房間。</p>

    雨水如期而至。</p>

    就在第一滴水珠落到窗戶上的瞬間，客廳的燈仿佛短路一般，徹底熄滅。</p>

    剛剛被驅(qū)逐的黑暗以更加深邃的姿態(tài)重新降臨，侵染遍房間的每一處角落，模糊了方九的視線。</p>

    方九反復嘗試開關(guān)數(shù)次，發(fā)現(xiàn)屋內(nèi)的環(huán)境還是沒有任何變化。</p>

    “又得請人來修了�！�</p>

    方九嘖了嘖舌，快速瞟了一眼屋內(nèi)。</p>

    黑暗如潮汐般涌來，填滿這片空蕩的客廳。</p>

    窗外的陰風不知捎來了什么東西，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腥味。</p>

    方九莫名感覺今天的這股黑暗很不舒服。</p>

    具體是哪里出了問題，方九說不上來。</p>

    用還算形象的比喻來講，大概相當于新年的第一天早晨換上全新的內(nèi)褲時發(fā)現(xiàn)穿反了一樣難受。</p>

    方九比此前任何時候都迫切地想要尋求燈光，于是他馬上打開手機，開啟手電筒模式，接著顧不得脫鞋，徑直走進客廳，拿起電視遙控板，嘗試打開電視來制造光亮，以此來讓自己的心態(tài)放緩一些。</p>

    然而不管方九怎么擺弄遙控板，客廳的電視都沒有反應。</p>

    “死機了？”</p>

    方九皺了皺眉，快步上前，用力拍打兩下電視，試圖用這種古老但經(jīng)常有效的辦法喚醒電視機沉睡的心靈。</p>

    客廳里回蕩著電視機砰砰作響的聲音。</p>

    窗外的雨水越來越激烈，陰暗潮濕的氣息也越來越濃郁。</p>

    那股異常的腥味不知不覺間彌漫開來，像是一團緩緩擴散至整個房間的墨。</p>

    “停電了？”</p>

    方九心想自己水電費都正常在交，沒道理停電才對。</p>

    借著手電筒的燈光，方九第一步先去確認配電箱的情況，發(fā)現(xiàn)一切正常，隨后開始依次嘗試打開家中電器，看看是不是其他只有電視和客廳電燈出了問題。</p>

    如果其他電器也無法開啟，那就要考慮是不是小區(qū)施工導致的短暫停電了。</p>

    空調(diào)沒有反應。</p>

    冰箱沒在制冷。</p>

    廁所和廚房的燈全都無法點亮。</p>

    臥室的電腦……</p>

    按下啟動鍵后，電腦機箱內(nèi)部亮起燈光，風扇運轉(zhuǎn)時的聲在耳邊響起。</p>

    “居然能開？”</p>

    令方九感到意外的是，在其他家電都宣告歇逼的情況下，唯獨自己這臺征戰(zhàn)多年的老電腦依然堅挺。</p>

    方九揚了揚眉，有點搞不清楚現(xiàn)在的狀況。</p>

    不對勁。</p>

    十分甚至九分的不對勁。</p>

    如果不是停電，為什么其他電器都無法使用？</p>

    如果真是停電，為什么唯獨這臺電腦能夠運行？</p>

    就在方九仔細琢磨其中緣由的時候……</p>

    灰暗的屏幕“啪”地一聲亮起，呈現(xiàn)出的并非是黑色或是藍色的界面，而是一片血色。</p>

    純粹的猩紅涂抹在方九的電腦屏幕上，像是濺滿了粘稠的血。</p>

    “我……艸……”</p>

    方九下意識口吐芬芳，猛地站起身來，又因為兩腿發(fā)軟，重新摔回到椅子里。</p>

    與此同時。</p>

    咚！</p>

    仿佛有重物砸擊，悶沉的聲音從電腦內(nèi)部響起，與此同時整個屏幕劇烈搖晃起來！</p>

    咚！咚！咚！咚！</p>

    蠻橫的沖撞聲接連響起，被染成血色的屏幕震顫得越來越厲害，似乎里面潛藏著的不祥之物即將脫籠而出。</p>

    不一樣。</p>

    這次和方九此前遭遇的詭異現(xiàn)象不一樣！</p>

    以往他撞見的臟東西只是看著唬人，實際上對現(xiàn)實世界無法造成影響。</p>

    然而這次屏幕的震動和房間的停電，都是正兒八經(jīng)對現(xiàn)實世界產(chǎn)生了干涉。</p>

    很明顯。</p>

    這次來的……怕是真貨！</p>

    方九這時終于找回腿上的力氣，兩腿打著顫站了起來，同時感到全身血液發(fā)了瘋似的狂涌，求生本能的力量刺激著他，讓他全身都充滿了一股近乎異常的力量。</p>

    盡管方九自己也不知道這股異常力量來自何方，但他越發(fā)清晰的理智告訴他，現(xiàn)在逃跑可能還來得及。</p>

    啪！</p>

    就在這時，一道掌印豁然拍在屏幕內(nèi)側(cè)。</p>

    那是一道血色的，烙印在屏幕正中央的女人的手。</p>

    緊接著。</p>

    一道充滿驚訝的女聲同時響起。</p>

    “我還以為是什么臟東西呢！難怪敲半天都敲不掉，原來是番茄醬丟到置頂圖層了！”</p>

    “哎，外面那個誰你回來啦？你等會兒我調(diào)整下圖層把屏幕擦干凈先�！�</p>

    正準備跑路的方九聽到這口流利的普通話，剛抬起的雙腿僵在半空。</p>

    什么玩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