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欺人太甚
小郎君要當這塊‘醫(yī)士’令謝朝奉不由得一驚,他本意想拿捏對方一下,順便壓壓價,反正孫郎中人都死了,林淼區(qū)區(qū)一個小學徒,翻不起什么大浪。
在他眼里,林淼這種人,他隨手就能夠捏死,就是可惜了孫郎中有個國色天香的女兒。
據(jù)說是個病秧子,活不過二十歲,不然的話,倒是能賣個好價錢!
林淼知道,這開當鋪的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哪有什么好人。
別看謝朝奉表面上和藹可親,背地里,他收贓,銷贓,干的都是喪盡天良的事兒。
只有這種人才不怕黃家。
能對付惡人的也只有惡人!
他寧愿把草堂送給這謝朝奉,也不愿意給黃家,反正都保不住,何必要讓對方順心呢
這口氣若不順,如何能念頭通達!
還有這塊醫(yī)士令,師父已經(jīng)死了,令在自己手里,只有紀念的作用。
但是,這也是禍根,這令牌人死了,就是無主的了,若是有能力保管,無妨,一旦遺失,被人用的話,那就禍事兒了。
一般情況下,醫(yī)士令的主人死了,可以將令牌上交朝廷的醫(yī)藥署,而交還的人可以獲得一筆喪葬補助。
這筆錢在東山府的話,大概有六十兩紋銀左右。
但一般人都不會將醫(yī)士令交還,不缺這點兒銀子,還不如供奉在家里留作紀念。
所以醫(yī)士令在收藏界是一令難求,因為收回的令牌會重新熔鑄,制作新的令牌發(fā)放,而流落在外無主的醫(yī)士令就很少了,高級別的醫(yī)師令,那就更少了。
就算是東山府這樣的邊陲之地,一枚醫(yī)士令如果拿出去拍賣,至少能換五百兩紋銀。
但是一般人不會拿出去賣的,因為醫(yī)士令是醫(yī)士身份的象征,每開一份藥方都要用令的,事關(guān)人命,這不是開玩笑的。
一旦查出是藥方的問題,那必然能夠從令上追查是何人所開,哪怕是人死了,后人也要受牽連的,這是連帶責任。
誰讓你家后人沒有在人死后,把醫(yī)士令上交的,出事兒了,不找你找誰
這也是為什么醫(yī)士令可以在元亨當直接可以拿走一百兩紋銀周轉(zhuǎn)三個月而不需要付任何利益的原因。
當醫(yī)士令周轉(zhuǎn)的比較多,但直接賣掉的很少,除非跟自己毫無關(guān)系的,反正自己不承受任何因果。
‘醫(yī)士’令當銀一百兩,三個月后,我來贖回,草堂的地契和房契當銀三百五十兩,也是活當,半年內(nèi)按原價贖回,超過半年,地和房還在謝朝奉手中,同等價格之下,我有優(yōu)先贖回的權(quán)力。林淼平靜道,這生意謝朝奉做就做,不做,我找別家。
謝朝奉望著林淼那稚嫩的臉龐上的一抹強硬,謝朝奉聽得出來,這少年不在嚇唬他。
他印象中,孫郎中這個學徒木木訥訥的,不太聰明的樣子,跟在后面,也不怎么開口說話。
今天這一見,怎么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不但會算賬,而且拿捏自己的痛處是絲毫不落下風,看來所有人都小瞧這個林小郎君了。
謝朝奉還從未遇到過這樣的少年,微微舔了一下嘴唇,但看到那塊醫(yī)士令,不由得露出一絲貪婪之色。
三個月贖回,這少年莫不是打的是前腳拿到銀子,后腳贖回的主意吧
自己險些掉進了他的話語當中了。
林小哥,這‘醫(yī)士’令的主人已經(jīng)沒了,按照鄙當?shù)囊?guī)矩,你若當紋銀百兩,那就不能享受三個月不計利息贖當。
那謝朝奉想要我付多少利息
三分利,按天算。謝朝奉伸出三個手指頭說道。
三分利,一百兩銀子,一天就是三錢,一個月就是九兩,三個月就是二十七兩,加上本金,一共一百二十七兩,倒也公道!林淼脫口而出。
不,是利滾利!謝朝奉聞言不由得一呆,連忙加了一句。
謝朝奉,看來您根本不想做我這樁生意,告辭!林淼瞬間臉黑了下來,要是利滾利的,三個月的,起碼翻了十幾倍,就算把醫(yī)士令送去拍賣,也不值這個錢。
慢,林小哥,我說的是三個月后才利滾利,只要不超過三個月,按三分利計算,你看如何謝朝奉眼看煮熟的鴨子飛了,連忙追上來。
白紙黑字,咱們得立個字據(jù)。林淼熟練的取出了紙張和筆墨,為了讓大家放心,用我的紙筆和墨,這墨中我我還加了點兒藥粉……
謝朝奉目瞪口呆,還從未見過這般心思綿密之人,簡直把所有的漏洞都給堵了,他就算想做手腳都來不及了。
更難得他那一股子狠勁兒。
這小子日后怕是會成為一個人物。
人心這東西,前一世他見得多了,但凡不留一個心眼兒,他早就是冢中枯骨了,還能有機會來這異世界重活一世
立下字據(jù),摁上手印,林淼拿到了整整四百五十兩銀票。
懷揣這筆錢,他立馬就從元亨當離開,將要買的東西一一買齊,最后去了一家車馬行,花錢租下了一輛馬車。
車馬行在府城有分號,到時候,直接去府城分號歸還一樣。
然后,他就駕著馬車,帶著買的東西,一路往家中趕去。
天擦黑之時。
林淼駕著馬車終于回到了草堂。
此時草堂之中,兩撥人正在對峙,一方是黃家人,為首的黃家一位族老,林淼見過,黃三的事情,都是他出面處理的,包括去縣城提告,以及逼迫索要賠償?shù)鹊取?br />
然后是黃三妻兒還有一些黃家的族人,大概有七八個人,其中三個年輕力壯的,一個個膀大腰圓,腳下生根,明顯是有功夫在身。
而草堂這邊就勢孤力單了,就師姐孫幼薇,還有蕓娘,不知道為什么沒有離開,一直陪著。
孫郎中死了,按理說,孫家能做主的那就是孫幼薇了,但鎮(zhèn)上的人都知道,孫郎中還有一個徒弟,是孫幼薇的未婚夫,雖然兩人未成親,但名分早已定下了。
這孫家未來做主的就是這小徒弟,唯一的男丁。
男主外,女主內(nèi)。
這是千百年來形成的規(guī)矩。
孫小娘子,你那青梅竹馬的小郎君只怕是丟下你跑了吧……黃家人中,一年輕男子輕佻的一聲,要不然,你就跟著我吧
周圍黃家子弟也跟著起哄,你一言,我一語的出言調(diào)戲。
師弟他……孫幼薇心中一緊,臉色無比蒼白,這林師弟變化太大了,都快令她認不出來了,如果他過去的一切都是裝的,那他今天帶走草堂的地契和房契還有吊唁賓客的銀錢就這么走了,她不敢想象,自己接下來會面對什么樣的局面。
薇薇。蕓娘一把拖住了就要暈倒的孫幼薇,忙在耳邊低聲道,別上黃家人的當,他們這是在嚇唬你呢,林小郎君他不是那種無情無義之人。
五郎,別跟她廢話,明天天亮之前拿不出三百兩銀子,就請孫小娘子讓出草堂!為首的黃家族老黃柏川呵斥一聲,嘴角不免露出一絲得意之色,孫家草堂是塊風水寶地,拿下來就是為了建黃家祠堂的,這份功勞屬于他。
這孫幼薇若不是個病秧子,倒是可以嫁給自家子弟,做個小妾,甚至他本人也不是不可以。
臨老入花叢,降服一個花季少女,又有何難
孫幼薇將蕓娘輕輕一推,自己往前走了一步,神情堅毅:既然明天才到期限,那諸位今日若不是來祭拜家父的,那就請回吧。
孫家小娘子好膽色,我們今日前來過來不過是提醒一下孫小娘子,別忘了明天就是賠錢的期限!黃家族老冷色道。
孫幼薇剛要開口,門口傳來一陣馬蹄聲。
林淼牽著韁繩,面色冷峻,緩步未來。
黃柏川,黃三的官司,你們黃家一直阻攔驗尸,還以尸首腐爛為理由將其火化,毀滅一切證據(jù),卻誣陷是我?guī)煾傅乃幏接袉栴},我?guī)煾赴倏谀q,被你們誣陷,扣上一個庸醫(yī)殺人的罪名,他老人家不是能言善辯之人,結(jié)果一病不起,郁郁寡歡,直至病故,這筆賬,我林淼遲早會跟你們黃家清算!林淼在黃家人面前站定,目光如電,掃過所有人,大聲說道。
黃口小兒,滿嘴噴糞,黃三之死,就是你師父的藥方的問題,學藝不精,藥不對癥才吃死了人,這件事安寧堂宋郎中可以作證!
藥不對癥,這藥拿回去,誰知道你們又在里面摻雜了什么,為何我?guī)煾敢髾z驗黃三吃剩下的藥渣,你們卻百般推脫,不肯交出藥渣林淼轉(zhuǎn)而質(zhì)問一聲。
師父這個案子,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了,這些人分明是欺負師父不懂律法,沒打過官司,利用了治死了人的愧疚心理,最后把人給逼死了。
黃柏川被問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他是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被一個十幾歲的乳臭未干的小家伙逼到這個程度。
他當然知道黃三的死有問題。
可這個案子決不能翻的,一旦翻了,黃家就犯了眾怒,若是讓黃家的對手知曉,那就是滅頂之災。
林淼也知道,這個案子翻過來的難度極大,事情都過去數(shù)月了,證據(jù)早就被黃家人毀干凈了。
而縣尊估計收了黃家的好處,在這個案子上明顯是偏袒了黃家,因為黃家死了人。
孫郎中是自己病死的,大家也理所應當認為他是因為醫(yī)術(shù)不精,治死了人,才心生愧疚,郁郁而終的。
治死人了,坐牢賠錢也是理所應當?shù)�,人都死了,坐牢就免了,但賠錢是免不了的。
林淼,此案已經(jīng)由錢縣尊審結(jié),難不成,你覺得你比縣尊大人還會斷案不成
林淼聽了,心中冷笑不已,黃家不過是一條喪家之犬而已,但就是這樣一條喪家之犬,也不是普通人能招惹的,這就是這個世道。
黃柏川,期限還未到,請你帶人立刻退出我孫家草堂。
怎么,咱們也算做了兩年鄰居,我來給孫郎中上一炷香,送他最后一程也不可以嗎黃柏川灑然一聲道。
欺人太甚!
但林淼早已經(jīng)不是之前的那個林淼了,他不想在師父在下葬之前惹出風波,打亂自己的計劃。
強忍著怒氣,讓開一步:行,請吧。
黃柏川以為這樣可以激怒林淼,阻止他給孫思淼靈前上香,但是沒想到林淼居然沒有阻攔。
這下他說出去的話,可就收不回來了。
林淼的想法是,今日靈前上香,他日就是磕頭謝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