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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沈鳶聞聽這話便是一愣,卻忽得聽一聲驚喝道:“糟了!你們快看山上�!�

    “起火了!”

    聽得這一聲,眾人皆是抬起頭,便覺一陣熱浪撲面而來,隨之而來的,是熾烈的火光。

    夏日天干物燥,一旦起火,便更是摧枯拉朽,熊熊烈烈,一路席卷狂燒而來。

    本就炎熱的天氣如炙烤一般。

    這一刻恰好有輕風(fēng)起,火勢撲面而來,順著風(fēng)如漲潮的水一般積蓄,眼看著就要向下淹沒一切。

    ——院子里放火的兩個人并不重要,重要的竟是這已然燒起來的山林火,直沖著他們而來。

    若是一路燒下來,整個莊子的人都要沒命。

    便有人慌忙道:“快走,這天氣起火,須得往上風(fēng)走才行�!�

    “重要東西拿著,余下皆不要了�!�

    眾人聞言,皆是應(yīng)聲,各自正要回去的時候。

    卻忽得聽一陣咳嗽聲。

    緊接著有人說:“別動。”

    “誰都別走。”

    眾人看去,便見沈鳶出來便被熱氣頂了喉嚨,正以衣袖捂口,低低地咳嗽。

    有人怒道:“再不走,就要燒死在這兒了!你是要找死么!”

    沈鳶好容易才咳完,緩過來了,便冷聲道:“你出去,便只剩得一個死字。”

    “這不是山火,是有人縱火�!�

    那人道:“所以呢?!”

    沈鳶聲音驟然冷厲說:“他以火攻你,便是要斷你下風(fēng)之路,逼得你只能往兩側(cè)逃亡,往上風(fēng)去�!�

    “他這般設(shè)計,兩側(cè)風(fēng)口必有人埋伏�!�

    “月黑風(fēng)高,深林茂密,他只放個十余人,以弩|箭等你,以陷阱索命,便足夠取你我性命�!�

    他說著,走上前一步。平日里慣常溫潤的目光竟有幾分迫人。

    “——我看是你想要找死�!�

    那人被震懾住了。

    卻又聲音嘶啞說:“……那你說怎么辦?”

    忽得有人說:“對了,是衛(wèi)二哥先察覺不對的,他一定想出辦法來了——衛(wèi)二哥呢?”

    烈火熊熊而來。

    山火,明月,立在院落中的沈鳶仰頭而望,衣袂在熱浪中微微鼓蕩。

    如火中一只欲燃的紙蝶,脆弱而潔白。

    “現(xiàn)在只有一個法子�!鄙蝤S說。

    “開后門放火,以火攻火�!�

    他的眸子里透出了堅定和冷意。

    “我應(yīng)承了衛(wèi)瓚,

    帶你們等他回來�!�

    作者有話說:

    在這里敲敲打打放兩個告示牌:

    放火燒山,牢底坐穿。

    山上一縷煙,拘留十五天。

    山火很危險,大朋友小朋友都不要模仿!

    感謝在2022-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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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

    37、37

    夜幕火光之下,

    有一男子自山上遠遠俯瞰,左手臂處空空蕩蕩,靜靜瞧著山坡下烈火一路滾滾而去,

    卻是一把利刃安在了手肘端。

    烈火蒸騰間,

    身后百余人也皆是神經(jīng)緊繃、汗流浹背,隔著重重?zé)釟舛⒅较碌那f子。

    只待那莊子中的人逃竄而出,便從左右沖殺,

    與兩面?zhèn)蕊L(fēng)口埋伏的弩手一同將這些年輕人宰殺。

    只是許久未見有人奔逃吵嚷。

    卻見那下風(fēng)口處,

    又起了一道烈火。

    左右皆笑道:“他們是瘋了么,怎的又放一道火!”

    卻不想熱氣蒸騰之間,下風(fēng)口的火竟被熱氣拉扯著與上風(fēng)口的火迎面相撞,兩火相遇,

    將草木和墻外幾間木屋燒得一干二凈,火勢卻是漸漸小了。

    草盡而火滅。

    下風(fēng)處卻是寂然一片,

    無人逃竄。

    倒是聽得下頭宅院里頭,隱隱傳來歡呼之聲。

    眾人皆色變,

    不想這一番布置皆白費了。

    這兩道火墻,

    倒是拖了好一陣子的時間,有烈火阻隔,

    他們不敢下山去沖殺,左右伏兵皆是弩手,

    也只能按兵不動。

    卻是身旁人低聲說:“夜首領(lǐng),干脆等火燒過了,

    令左右的伏兵上前,咱們沖殺下去便是了,

    就算是些武生,

    可房屋里頭也不過是群孩子和一些家仆�!�

    那男人的目光也是有些難看,

    他不過是想借火勢逼得這些人出來,誰知竟惹出這許多麻煩。

    只是卻心生疑竇:“他們?nèi)绾尾粍�?�?br />
    左右一怔。

    是啊,已經(jīng)知曉有人要索他們性命,又有火墻阻隔。

    此刻縱然不往側(cè)風(fēng)口去,也該往下風(fēng)處逃了才對。

    怎會在莊子里按兵不動,難不成在等著他們么?

    男人凝目遠望,依稀見得一個白色身影立在院中,似乎也在精準遠望著山頂,遙遙洞悉他的一切,仿佛一舉一動都被反復(fù)思量。

    卻不知怎的,莫名心生了一分怪異的忌憚。

    這份忌憚上一次出現(xiàn),還是在夜中見過衛(wèi)瓚時,雖只有一人,卻儼然如千百人難敵一般。

    男人的目光越發(fā)陰沉起來,心里計算著火燒盡的時間,開口時還未來得及下令,卻忽得見山口驚鳥紛紛。

    再放眼望去,忽得見北面亮起數(shù)十火把,又有眾多人聲紛紛揚揚涌上山來,顯然已是援兵到了。

    左右皆不可置信:“都這個時候了,這是哪兒來的人�!�

    那夜統(tǒng)領(lǐng)立時變了顏色:“他們早有準備�!�

    “衛(wèi)瓚有金雀令。”

    左右道:“這……夜首領(lǐng),這該如何是好�!�

    若以金雀令向附近城府借兵,能借來百千人,那此行便是必敗,反倒容易將自己折在這里。

    先頭手中死士已折去了許多,眼下這些人,不過是花錢買來的烏合之眾。

    他真要令眾人死戰(zhàn),這些人也未必信服。

    男人再看下頭那莊子,便禁不住心生一絲涼意:難怪這些人動也不動,原來早已有了計劃。

    他本以為下頭放火的白衣人是衛(wèi)瓚,誰知竟然不是。

    他細一聽,甚至能聽到下頭與衛(wèi)瓚兩處遙相呼應(yīng)之聲。

    衛(wèi)瓚命不該絕。

    昭明堂的這些小子也好運氣。

    他一咬牙,擺手道:“撤�!�

    ++++

    “衛(wèi)二來了!衛(wèi)二來了!”

    “火也停了!沈折春,旁邊那些射冷箭的人像也終于撤了!你真是神了!”

    “你怎的知道,我們一動不動,他們便必要退去的?”

    饒是火已滅了大半,可燒過的草木卻是煙炎張?zhí)�,濃霧滾滾。

    惹得眾人頻頻咳嗽,余火也需撲撲打打滅去,卻又禁不住歡呼雀躍。

    沈鳶咳嗽著,卻是遠遠望著山頂,見那上頭依稀有火光閃過,才目光閃爍道:“疑兵之計罷了�!�

    唐南星本是騎在墻上探看,道:“我看這些人還是沒膽量,一看衛(wèi)二哥借來兵就慫了,若真有膽量,怎的不打上門兒來。”

    沈鳶搖了搖頭,卻是笑了,說:“衛(wèi)瓚沒借兵�!�

    眾人的歡聲戛然而止,說:“什么?”

    他卻慢條斯理道:“望鄉(xiāng)城距離此處足有六十余里,他縱是快馬加鞭,也許兩三個時辰才能到,屆時入夜閉城,他想要進城須得自證身份,還不知道城府愿不愿意借兵�!�

    “若是如此一來一回,待他回來,只怕要給我們收尸�!�

    眾人愣了愣,說:“那……那些聲音是?”

    卻聽得門口一聲響,門口呼啦啦響起了許多聲音,眾人齊刷刷看去,卻是衛(wèi)瓚破門而入,笑道:“山下重金請了三十來個田里金剛�!�

    衛(wèi)瓚領(lǐng)著頭兒,身后卻是跟著三十余個結(jié)實的莊稼人,每人手舉兩個火把,背上負旗,就這般呼呼喝喝、口喊軍號,懵懵懂懂進了門兒。

    還操著一口鄉(xiāng)音問,該找誰給錢。

    ——好家伙,果真是田里金剛。

    夜黑風(fēng)高瞧不見旗,只需個個兒舉著火把,便能做百人之聲。

    尋百姓做兵難,但只要銀子給夠了,想要振一振聲勢還是容易。

    加之山上以火攻火、按兵不動,仿佛真有救援一般,便將那些人糊弄了過去。

    衛(wèi)瓚笑了笑,手一指晉桉道:“此間主家說了,每人酬銀十兩,以謝勞苦。”

    正灰頭土臉滅火的晉桉:“……”

    便是苦笑著舉手道:“我我我,來我這兒領(lǐng)錢�!�

    衛(wèi)瓚卻是直勾勾瞧著那小病秧子,那小病秧子也在瞧著他。

    梨花白的衣裳染了火灰,額角頰側(cè)都熏蒸得泛紅,眼睛卻亮得驚人。

    不知為何,沈鳶分明沒跟他說話。

    他的心仿佛也被熱乎乎的風(fēng)塞滿了。

    眾人見了衛(wèi)瓚回來,便仿佛見了主心骨一般,松了一口氣。

    有人道:“此時之圍既然解了,我們不若也趕緊轉(zhuǎn)移他地休息,以防他們再殺了我們個回馬槍,待明日天亮了,再去山下求救。”

    沈鳶卻忽得說:“為什么要轉(zhuǎn)?”

    “難不成放了把火,射過了冷箭,便就這樣由著他們跑了么?”

    眾人愕然道:“我們只有三四十人……”

    其中還有許多是不曾習(xí)武的隨從仆童,依著沈鳶推測,這山中伏擊少說有兩倍之數(shù)。

    若不是懼怕他們是武學(xué)生,不知莊中仆人數(shù)量,只怕已砸上門兒來做強盜了。

    沈鳶卻道:“幾十人又如何�!�

    “他們在明,我們在暗。”

    “此時不殺一個措手不及,還等什么?”

    衛(wèi)瓚聞言便禁不住頓了一頓。

    他從沒看錯過沈鳶。

    時機,判斷,這才是逆轉(zhuǎn)勝局的關(guān)鍵。

    一閃即逝的東西,總有人抓得住,有人抓不住。

    兵書幾卷,隨便一個書生便能背得滾瓜爛熟。計策謀略,萬變不離其宗。

    有人天生便有此才能。

    有人閱盡千百卷書才得。

    有人終其一生,鈍而無覺。

    而沈鳶閱盡藏書,就是為了抓住這生與死、勝與敗的間隙。

    沈鳶道:“況且只有千日做賊的道理,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他們只需在山腳觀望片刻,便會知曉我們并無援手。”

    “連個面兒都沒照,今日我們由著他們?nèi)矶�,明日他們在前去望鄉(xiāng)城的路上伏擊,在我們歸京路上伏擊,屆時又當如何?”

    那人沉默了片刻,道:“那你的意思是……”

    “以攻代守�!边@一刻沈鳶注視著衛(wèi)瓚,目光如炬,語速飛快:“衛(wèi)瓚,山路只有兩條,你自東面路上山來,他們必只有南路可走,路狹道窄,我們抄小路前去阻擊,他們哪怕有千百人,也只發(fā)揮得出十之二三�!�

    “況且此刻余火未盡,濃煙滾滾,他們必然以為我們不敢追擊�!�

    “我們能勝,而且能大勝�!�

    敵人越覺得不會做什么。

    他們越要做什么。

    沈鳶殷殷等著他的回答。

    衛(wèi)瓚笑了一聲,看著眾人笑道:

    “給你們一炷香的工夫,能上得馬的,愿意來的,都隨我來�!�

    “卻如沈案首所說,難不成真就把這口氣咽下了么�!�

    沈鳶一怔。

    風(fēng)吹起時,有什么在他的眼底,嗶嗶啵啵地?zé)谶@一刻,卻終于亮了起來。

    昭明堂眾人亦是心喜,正是好勝躁動的年紀,日日操練武藝修習(xí)兵法,不主動去惹是生非便罷了,怎的能讓人欺到頭上來。

    便是個個兒穿甲佩刀上馬,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整肅完畢。

    衛(wèi)瓚卻忽得被那小病秧子牽住了馬轡。

    他低目看他:“怎么了?”

    沈鳶說:“帶上照霜�!�

    他笑著說,好。

    沈鳶又深深看了他一眼,這才松手。

    擦肩而過時,他聽見沈鳶說:“萬事小心。”

    衛(wèi)瓚便微微笑了一聲,再開口時,卻是朗聲對眾人道:

    “吹角隊分,鳴金變陣。”

    “夜戰(zhàn)無旗,便以我聲為信�!�

    眾人應(yīng)聲。

    臨行前,衛(wèi)瓚回眸又瞧了沈鳶一眼。

    見那小病秧子依舊靜靜立在那兒,一動不動。

    火中脊背筆直、目光燦烈。

    仿佛這一場火,引燃的不是蒼翠山林。

    而是沈鳶。

    +

    衛(wèi)瓚夜中行進時,想起了前世沈鳶去戰(zhàn)場的時候。

    沈鳶的銀錢在救他時便用得差不多了,到了邊疆時,兩人也不得不分開來,流落各營。

    他其實并不知道,在兩人分開之后,沈鳶過得好不好,又吃了多少的苦。

    只曉得沈鳶以文吏的身份一路向上爬。

    他輔佐一個又一個的將領(lǐng),最后爬到了李文嬰的親信身側(cè)。

    他曾在軍中見過沈鳶一次,言笑晏晏,圓滑逢迎,說話間妙語如珠,只為了去逗笑一個盲目自大的蠢貨。

    他不知道沈鳶怎么會愿意忍著,叫一個蠢貨“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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