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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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83
衛(wèi)瓚匆匆復(fù)命時,
只見嘉佑帝面色微沉坐在殿中,身側(cè)只得金雀衛(wèi),見他綁縛安王進門來,
越發(fā)神色復(fù)雜,
許久才道:“外頭如何了?”
衛(wèi)瓚拱手道:“叛軍已被緝拿�!�
嘉佑帝臉上卻并不見喜色。
衛(wèi)瓚頓了頓,卻是又低頭說:“臣此番出京,專為尋得幾個證人,
如今還有一事要稟�!�
他說出這話時,
眾人皆不解其意,唯獨葉書喧抬眼看了他一眼。
那目光說不出是何種意味,只是復(fù)雜與敗色交織,半晌,
靜靜地低下頭去,不知在想著什么。
嘉佑帝道:“何事?”
衛(wèi)瓚沉默了片刻,
才緩緩道:“臣狀告眼前此人葉書喧,冒名頂替皇室之罪�!�
堂內(nèi)皆驚。
連嘉佑帝也目露驚愕之色。
衛(wèi)瓚去求援兵時,
便已令人順路傳信,
請林大夫到山腳下等候,這會兒正好一并請上山來,
連帶著梁侍衛(wèi)、沈鳶等人,也一一叫了進來,
將整個搜查的過程、這段時間以來安王的所作所為復(fù)原。
莫說嘉佑帝,便是向來無喜無怒的金雀衛(wèi),
也不由得為這一片一片拼湊出來的真相,感到了震愕。
嘉佑帝卻是重復(fù)念了一次這個名字:“葉書喧�!�
這名字已在京中消失了很久,
少年成名,
如流星般隕落,
來不及留下影子,便匆匆被人遺忘。
以至于安王歸國時,根本無人記得此人的存在。
這下嘉佑帝已想起來了。
在葉家傾覆之前,葉書喧是名動京師的少年才子,詩畫皆佳,文采斐然。
葉家最為昌盛時,入了宮為太子伴讀,清高性冷,人處處捧著敬著。當時的待遇比皇子也差不許多,與精通文墨的太子盛愔形影不離,相得益彰。
只記得一次先帝于亭中賞雪,考校學(xué)問,宮中皇子與伴讀,皆作了一首詠梅詩,糊名請眾臣來評,最終得了頭名的卻是太子盛愔,而葉書喧屈居次位。
那時的嘉佑帝尚且是二皇子,最不擅長文墨,生母與當時的葉皇后不睦,他與太子盛愔算不得相熟,只是卻也對自己這位兄長心存幾分敬慕。
那日忍不住抱著自己的詩,回去向兄長請教。
只是卻見那亭中只余下兩人,葉書喧將自己的詩撕了個干干凈凈,雪似的紙片落了一地。
盛愔垂首拾起那些字句,卻是嘆道:“分明是佳作,可惜了�!�
葉書喧卻說:“有什么可惜,不如殿下那一首意境更高。”
盛愔眉眼溫柔說:“可這一首我卻很喜歡,比我自己做得都喜歡。”
“書喧,你未免眼睛生得太高,只會往頭上看,卻不往底下瞧,也不往自己身上瞧�!�
葉書喧道:“下頭有什么好瞧的,葉家什么時候教人往下瞧過�!�
盛愔輕輕嘆了一聲。
彼時正值冬日,冰雪漸融,陽光正好,風(fēng)卷起那些雪樣的碎片,與兩人錦繡斑斕的衣袖。
葉書喧說了一句什么,卻是叫盛愔笑了起來,半晌搖頭嘆息說:“你啊�!�
回首瞧見他時,盛愔喊了一聲:“二弟�!�
葉書喧恭謹冰冷喊他:“二殿下。”
再后來……
再后來的事情,連嘉佑帝也記不大清楚了。
那些只知風(fēng)月、只談書本的日子過得太快,兩國交戰(zhàn),烽火連天,失地讓利,年輕的兄長離國為質(zhì),先帝病亡,連帶著那一個葉書喧,早早就被人遺忘在動蕩之間。
就連嘉佑帝自己,也仿佛忽有一日,忽得撿了個皇位到手,自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竭力去整理破敗的河山,怕辜負父親,又更怕辜負兄長的犧牲,又到漸漸適應(yīng)自己的身份,熟稔自然擁有了威嚴,又不知過了多久。
多年后再見兄長,已是生疏了太多。
嘉佑帝那時不覺得怪異,只猜測是因為地位的變化逆轉(zhuǎn),也是因為多年來的滄海桑田。
可哪知,竟是因為兄長早早就已亡故了。
無聲無息,無人知曉。
如今時隔多年,再聽兄長當年的遭遇,嘉佑帝竟是怔愣許久。
先是細細看了許久葉書喧的面孔,卻是胸腔嘴唇一齊顫抖,將桌上的東西盡數(shù)掃落,指著鼻子道:“爾敢!爾敢!”
半晌去奪身側(cè)人的刀,要親手去砍,卻一口氣上不來,哽在原處,待左右人上前去攙扶時,只聽得一串的“殺”字。
眾人皆不敢真去動手,只怕嘉佑帝又變了心思,事后又覺著恨。
卻是梁侍衛(wèi)半晌低聲道:“圣上,不妨押下去,容后再議�!�
嘉佑帝半晌才順過氣來,眼神幾乎要瞪出血來,點了點頭,這位一直溫吞少怒的帝王,此刻卻是陰冷說:“看好他,莫叫他死了�!�
葉書喧卻始終未曾變過神色,只是幾分陰郁,幾分冷意地坐在那,不知在想著什么。
金雀衛(wèi)匆忙將人押出宮殿時,沈鳶正在殿外垂眸立著,并沒有去看他。
可葉書喧的腳步卻忽變得慢了。
身后金雀衛(wèi)推搡了他一把:“快走�!�
葉書喧卻是一動不動,定定地、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輕聲說:“真像。”
沈鳶這次并沒有動搖,只是淡淡說:“我不像你。”
葉書喧無聲地笑了笑,那細長眉眼,不知怎的,竟生出了一種陌生感。
面容是一個人的,笑容是一個人的,卻哪個都不是他的。
葉書喧說:“像太子殿下�!�
他第一眼見到沈鳶,是真的認為像自己。
直到那一日元宵登樓。
他卻見著了盛愔的影子。
葉書喧離京前的最后一次出游,也是上元節(jié),盛愔帶著他去城樓上看煙花。
那時正值戰(zhàn)亂,國仇家恨,游人越發(fā)稀少。連京城的煙花燈火,都不如舊日熱鬧,只綻了幾朵,便匆匆謝了。
冷清得叫人難受。
盛愔坐在城樓邊上,錦袍在寒風(fēng)中招展,狐絨的領(lǐng)子簇擁起俊秀柔和的眉眼,問他:“書喧,你覺得我該去嗎?”
葉書喧那時已是奴仆,不復(fù)舊日傲骨,只低垂著眉眼,說:“為何不去呢�!�
去了,盛愔便不再是尊貴的太子。
也如他一般,會零落成泥。
那是他第一次將盛愔引向黑暗。
親手推向那煙火之后的零落。
盛愔卻笑了笑,說:“是啊,為何不去呢�!�
“天下唯有一人不配怯懦,那便是我。”
那時葉書喧對自己說,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以為只要盛愔被拉低一點,他心中的毒與冷,就會消去一些,他會變得好一些。
但并不是這樣。
盛愔越低,他越是覺得,還能更低,直至與他相同。
有了一次,就發(fā)瘋似的想第二次,第三次。
他想見盛愔被毀去,想見盛愔與他一同萬劫不復(fù),他知道辛三皇子的瘋癲,卻還是沒有叫盛愔避開,甚至有意無意地,推了盛愔一把。
他身上的冷與毒與日俱增,深入骨髓。
有時會想,也許這世間欠他的,他應(yīng)當從盛愔的身上討回來。
盛愔知道他這樣恨他嗎?
葉書喧不清楚。
只是盛愔毀了手的那夜,用纏滿了紗布的手,輕輕撫摸他的臉,低聲對他說:“書喧,我們還能回去的�!�
他注視著盛愔的手,卻只得到了一絲令他驚懼的快意。
他想,回不去了。
無論是故國。
還是他們。
葉書喧注視了沈鳶許久,像是透過他注視了許多。
片刻后,他慢慢說:
“太子殿下的遺骨,我?guī)Щ貋砹�。�?br />
……
安王被押送后不久,嘉佑帝也無心再在此處多留。
只是御駕走得容易,后頭的事情卻數(shù)不勝數(shù),接手的官員不明情況匆匆而來,衛(wèi)瓚連同梁侍衛(wèi)留下的幾個金雀衛(wèi),被交接事宜拉扯得團團轉(zhuǎn)。
處理完這許多事,已是月上中天,苑中士子都已離去了,只剩下匆忙打掃的宮人和士兵,他才終于有時間去找沈鳶。
遍尋不著,后來才發(fā)現(xiàn),沈狀元已累得在別院廊下睡了。
這一場宮亂,將他的體力耗盡了,卻是倚著微涼的宮柱打盹,紅袍已皺皺巴巴、眉心也微皺,頭上那一枝紅杏卻仍鮮艷地綻著。
他見了,便慌忙脫了外裳,將人整個兒裹住,生怕著了涼。
復(fù)又坐下,將人攬著輕輕搖動了兩下,低聲喊了兩聲:“折春,沈折春。”
沈鳶只眼皮動了動,輕輕“唔”了一聲。
衛(wèi)瓚說:“帶你換個地方再睡好不好?該著涼了�!�
沈鳶輕輕“嗯”了一聲。
卻是沒睜眼,顯然已是困得厲害了,也不高興換什么地方。
他便笑了一聲,低下頭,壞心眼啄吻沈鳶的臉頰、眼皮。
一下又一下。
將沈鳶被他親得癢了,煩得揮手來推他,卻又半點兒力氣沒有,推也推不開。
這才無奈將眼睛睜開,聲音里含著幾分沙啞喃喃:“你做什么�!�
衛(wèi)瓚悶笑一聲,不愿讓他再睡,只在邊兒上故意問:“夢見什么了?怎么皺著眉頭�!�
沈鳶卻是半睡半醒、幾分惱意地看他,喃喃說:“夢見我做了這么許多,你一來,又把風(fēng)頭都搶走了�!�
衛(wèi)瓚沒想到還真夢著他了,見四下無人,卻是將沈鳶身上的衣裳裹得更緊了,將沈鳶整個人都拉進懷里,在耳邊低笑說著話:“今日誰也搶不去你沈狀元的風(fēng)頭�!�
“你曉得那些文人怎么說么?”
“會文殿,別苑,兩宮大火。”
“燒出一個涅槃的沈狀元�!�
衛(wèi)瓚的聲音很輕,一句一句地復(fù)述。
只是這些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倒比旁人口中說出來威力更大。
沈鳶耳根便漸漸染上幾分紅,眼底的睡意也褪去了,半晌輕輕哼了一聲:“吹捧得這么肉麻�!�
衛(wèi)瓚說:“那你還笑�!�
笑得他魂兒都要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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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瓶;魚魚魚骨、北京路煎蛋冠軍、茍富貴的江
10瓶;而山
8瓶;不知道不知道、黃金豆?jié){甜甜圈、阮阮是我老婆
5瓶;3瓶;瓊婳、#佩佩、噗噗噗、安靖雨、2瓶;沅有芷兮、余生、略略略、L趁著溫柔的暮色、宋桐、ゆ、
流蘇
Fet、清明酒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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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84
這個春日,
整個朝堂都掀起了軒然大波,衛(wèi)瓚尤其是忙得腳不沾地。
葉書喧與昔日太子盛愔一案鬧得沸沸揚揚,后頭更難辦的還有辛人夾在其中。
三皇子與安王勾結(jié)謀亂,
被沈鳶一箭射死了,
辛人自然不肯認下此事,幾封書信前來質(zhì)問糾纏。
可嘉佑帝這些年苦苦練兵興武,為的便是這種時刻不再受人轄制,
大祁已并不是當初那個只能親手將儲君送做質(zhì)子的時候,
對那些書信里暗藏的威脅意味,嘉佑帝卻是提也不提。
非但不提,朝上但凡有主張對辛低頭的,也是反駁的不留情面。
聰明人都瞧了出來,
此事斷無回旋之地。
此事拉拉扯扯了許久,書信來來回回,
聽聞辛那邊的老皇帝又犯了毛病,幾位皇子之間暗潮涌動,
一時之間竟稍稍將三皇子這事情暫且按下了,
只說,若三皇子尸骨暫不歸還,
請將明瑜公主送返,辛愿出幣資酬謝。
這也算是讓步了。
這時眾人才想起,
京中還住著一個被辛送來聯(lián)姻的明瑜公主,如今出了這等事情,
聯(lián)姻已是不能,留著也無甚大用。
嘉佑帝當朝點選了大臣操持此事。
卻又私下將衛(wèi)瓚叫了來,
將一道密旨予了他:“辛內(nèi)勢不穩(wěn),
此番護送明瑜公主,
還不知會生出什么變數(shù),你也隨著去。一旦有變,也好隨機應(yīng)變�!�
衛(wèi)瓚一怔。
隨即明白這話里頭的意思。
辛祁如今情勢本就緊繃,再加上辛國如今大局未定,態(tài)度如何也沒法兒明確判斷,最合適派去邊境的人,就是他這個閑散卻會帶兵的小侯爺衛(wèi)瓚。
衛(wèi)瓚便是單膝著地,鄭重道:“必不負圣上所托。”
嘉佑帝自打盛愔落葬之后,接連許多日都不見笑臉,每每上朝都教重臣提心吊膽,如今倒是難得笑了一笑:“驚寒如今也有本事了,不是當年只知胡鬧的渾小子了。”
“從前只覺你尚且年少,行事沖動,此行你與沈折春商議著行事,我也放心一些。”
衛(wèi)瓚聞言,竟是一怔:“沈折春也去?”
后一想,護送公主一事,必在康寧城外交接,沈鳶動了心思也實屬正常,只是……
衛(wèi)瓚皺著眉道:“他那身子,怎么不還得調(diào)養(yǎng)個一年半載,這會兒只怕不適宜顛簸�!�
嘉佑帝卻眉目間流露出幾分欣賞來:“此事是他自請的,別苑內(nèi)亂,你與他當記首功,朕本欲擢他官位,只是他卻自請了這樣一個差事�!�
“他說不欲入翰林,若此番回來,能與兵家事打交道,便再好不過�!�
“此次別苑內(nèi)亂,足見其機敏才干,到底是沈玉堇的兒子,朕又如何不成全?”
衛(wèi)瓚怔了一怔,半晌沒說話。
心知嘉佑帝說得都對,只是心里頭仍是復(fù)雜。
半晌,卻是見嘉佑帝將一冊奏疏放在邊兒上,抬眼皮看了看他,道:“你呢,想要點兒什么賞,這會兒趕緊說了。”
衛(wèi)瓚心知這會兒算是嘉佑帝幾日難得一見的好脾氣。
半晌輕輕咳嗽了一聲,卻是說:“圣上聽說過前朝有個宰相,叫費光的么?”
嘉佑帝抬了抬眼皮:“是有一個,是位賢相�!�
衛(wèi)瓚翻了好幾夜的書,才找到這么一個恰到好處的人,慢慢說:“臣聽聞,這個費光……他似乎娶了個男妻�!�
嘉佑帝批著奏折,“嗯”了一聲:“前朝的確有此風(fēng)俗,只是在世家官宦中罕見。”
衛(wèi)瓚說:“我聽聞如今也有些地方,還有這等風(fēng)俗,有好些家境不好的,娶不起妻子,便男子與男子相婚,結(jié)成一對兒過日子,收養(yǎng)棄嬰或過繼子嗣,過得也很是和美�!�
嘉佑帝這會兒已批了三五冊奏疏過去,還以為這小子是要跟他說些民間疾苦,提出些政見來,便頗為耐心地聽著,示意他繼續(xù)往下說。
哪知這個小王八蛋鋪墊了半天,一開口說:“圣上覺著,臣也娶一個如何?”
“……”
嘉佑帝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