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一會兒想到江挽星那雙水光瀲滟的眼睛,總是小心翼翼地望著他,生怕他突然悔婚;一會兒又想到寧硯抓著他的手,低聲下氣地問自己是不是不肯要他了。
裴十安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陷入這樣的兩難境地,他并不想看到這兩個人為了他傷心。
但他已經(jīng)對不起江挽星了,暫時也想不到該怎么和他坦白。
還有今晚發(fā)生的事,和寧硯在一起是個毋庸置疑的錯誤,但他居然沉醉其中了!
裴十安開始懷疑自己到底還是不是直男,不然為什么寧硯只是碰一碰他,他就會覺得舒服呢?
江挽星秀美得像女孩,裴十安被他的美色所惑,和他在一起時經(jīng)常會模糊他的性別,沒有太大的心理壓力。
但寧硯可不會被誤認成女孩,今晚他和寧硯這一次,干柴烈火,一點就著,簡直像小別勝新婚的情人。
裴十安心想,難道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彎了?
他伸出手指,然后慢慢彎曲。
盯著彎曲的手指看了一會兒,裴十安下意識打了個寒顫,連忙翻身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來。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次日裴十安頂著黑眼圈起床,活像話本里被狐貍精采了陽的書生。
他膝蓋還是青紫的,走路不太利落,這種傷又難以啟齒,只能遮遮掩掩,一步步挪到裴母那里,準備給裴母請安。
寧硯居然也早就等在屋外,裴十安和他并肩站在一起。因為有丫鬟在一旁,他們并沒有說什么,但這樣連招呼都不打似乎也很奇怪。
裴十安清了清嗓子,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他:“昨晚睡得怎么樣?”
“還好�!睂幊帥]想到裴十安會主動和他說話,原本冷淡地垂著眼睛,此刻忙側(cè)過臉看他,眼底的堅冰也漸漸消融。
怕裴十安覺得這樣的回答敷衍,寧硯又主動追問:“昨晚是你送我回房的?我們……”
他說到這里,探究的目光就落在裴十安身上,等待他回答,神色顯得有些緊張,還摻雜著一絲莫名的希冀。
看來寧硯不記得昨晚的事了。
裴十安心里暗自慶幸,連忙跟他胡謅:“你看,你醉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吧?我早說過要你少喝點酒。昨晚你吐了我一身,我把你扶回房間,換了件你的衣服就走了�!�
寧硯很快就和他說:“抱歉�!�
裴十安擺了擺手:“沒事沒事,誰讓我是你哥哥呢,照顧弟弟是應(yīng)該的。”
他在“哥哥”兩個字上加了重音,似乎想強調(diào)他們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
寧硯聽懂了裴十安隱晦的提醒,不由一怔,失落地收回了視線。
房門打開,裴十安和寧硯不再交談,一起進去給裴母請安。
坐在椅子上的時候,裴十安總是下意識去揉膝蓋,還時不時皺眉忍痛。
寧硯一直用余光注意著裴十安,見他如此,便趁空低聲問他:“你怎么了?”
裴十安連忙松開揉膝蓋的手:“沒,沒什么。”
寧硯伸手輕輕覆在他膝蓋上,仔細觀察著他的神色變化:“膝蓋受傷了?”
裴十安反應(yīng)很大地說:“沒有!膝蓋怎么可能受傷?我才沒有趴在地上被人……”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懊惱地閉緊了嘴巴。
寧硯拉著他起身,對裴母道:“我們還有些事,先回去了�!�
寧硯緊緊抓著裴十安的手,裴十安卻很不情愿,一直想把手抽出來,但最終還是沒能拗過寧硯,別別扭扭地被他拉著一起走了。
兩個人挨得很近,那種氛圍,倒不像兄弟,而是一對鬧別扭的小夫妻。
如果這時候有人注意他們,一定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們的關(guān)系。
裴十安坐在寧硯房間里,看到屋里熟悉的陳設(shè),還有靠近門口的那塊地,一下就回想起昨晚淫靡香艷的場景,頓時大不自在。
寧硯卻蹲在他面前,檢查著他膝蓋的傷勢,不過輕輕碰了一下,裴十安就倒吸了一口涼氣。
“怎么弄的?”寧硯立刻移開手,心疼地皺著眉。
裴十安嘴硬道:“不小心磕的�!�
“真的?”
“當然是真的。”
寧硯卻說:“不是,是我弄的。”
頓了頓,他的聲音低下去,似乎有些愧疚:“抱歉,我好像總是讓你受傷�!�
裴十安嚇得一個激靈跳起來,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寧硯的意思,有種被欺騙的惱怒:“你全都記得!那你還問昨晚發(fā)生了什么?耍我很好玩嗎?”
寧硯也慢慢起身,眼睛一直看著他:“不是耍你,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我真的不記得了,你還愿不愿意承認昨晚的事�!�
“那你現(xiàn)在知道了?”
“知道了�!睂幊庍o手指,聲音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你會當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但你昨晚明明也是想要我的,你對我還和以前一樣……”
裴十安提高音量打斷了他:“你胡說什么?怎么可能還和以前一樣?”
片刻的沉默后,寧硯道:“無論如果你都要選擇江挽星嗎?昨晚你已經(jīng)對不起他了,如果他知道了,不一定會原諒我們,還是你打算瞞著他�!�
“我才不干那種偷雞摸狗的事!我現(xiàn)在就去找他說,他要是不能原諒我,大不了就退婚!”
寧硯似乎想說些什么,裴十安搶先說:“你放心,就算江挽星退婚了也輪不到你!我現(xiàn)在看明白了,你昨晚就是裝的,想騙我跟你上床……”
“昨晚的事,我也是醒了之后才慢慢想起來的。我是真的喝醉了,不然不會輕易放你走的,我們……很久沒有在一起了�!�
裴十安臉上微赧,他知道寧硯指的是昨晚只做了一次。
以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寧硯每晚都要折騰他到半夜,那樣還不夠,經(jīng)常白天的時候也要脫他衣服,不分時間不分場合。
如果寧硯昨晚沒有喝醉,確實不可能只做一次就放過他,肯定會把他折騰得連床都下不了。
裴十安不好意思再順著他的話說下去,連忙轉(zhuǎn)移話題:“隨便你怎么狡辯,我去找江挽星了�!�
“不要找他,不要再去見他。”
寧硯從后面攬住他的腰,然后微微低頭,埋在他頸間,微涼的唇已經(jīng)貼在他的肌膚上。
裴十安掙扎著,但和昨晚一樣,他所有的掙扎都被寧硯毫不費力地壓制住。
親吻了一會兒后,寧硯把他抱起來,快步走到床前,把裴十安壓在柔軟的床榻上時,隨手放下了湖色的床帳。紗幔掩映間,人影漸漸交疊在一起,時不時還傳來裴十安羞惱的罵聲。
很快就連罵聲都沒有了,只有曖昧的喘息。
江挽星一早就在裴府的外書房等著裴十安了,但直到晌午,裴十安的身影才出現(xiàn)在門外。
江挽星一見到他就露出笑意,過去抱住他,在他唇上親了親:“怎么現(xiàn)在才來?是剛睡醒嗎?其實不用著急,多睡一會兒也沒關(guān)系,我等著你就是了。”
裴十安卻目光躲閃,根本不敢看他。
江挽星心里漸漸沉下去,卻還是勉強笑著問:“怎么了?”
裴十安吞吞吐吐道:“挽星,我,我有話跟你說,要不,要不我們的婚事就算了吧�!�
退婚固然對不起江挽星,但他還和寧硯不清不楚,就要跟江挽星成親,對江挽星更不公平。
江挽星慢慢松開了抱著裴十安的手,除了身體有些僵硬,沒有任何其他的反應(yīng)。
裴十安暗自松了口氣,他原本以為江挽星會哭鬧,幸好沒有,不然他就真不知道怎么辦好了�?磥斫煨且膊幌袼胂蟮哪敲创嗳酢�
“小安,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你是想要退婚嗎?為什么?”
江挽星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反而變得極端平靜起來。
裴十安滿含內(nèi)疚地解釋:“我和寧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我沒有臉面再和你成親了。雖然是寧硯強迫了我,但我不是完全無辜,因為到了后面,我也沒經(jīng)受住誘惑……”
江挽星喃喃重復(fù)著他的話:“沒經(jīng)受住誘惑……小安,你怎么總是這么好騙�!�
裴十安愣住了:“你說什么?”
“沒什么�!苯煨翘痤^,直視著他的眼睛:“可是我昨天問了你好幾次,問你會不會繼續(xù)和我成親,你都做了保證�!�
裴十安知道很對不起他,抓著他的手往自己臉上貼:“你生氣的話,打我罵我都可以,我絕對不會還手的。”
江挽星遲遲沒有動作:“你為了寧硯,都肯做到這一步嗎?”
“不是為了寧硯。”裴十安覺得他誤會了,連忙解釋:“我只是覺得這樣對你不公平,你不能和一個對你不忠的人成親�!�
“你是第一次對我不忠嗎?前些日子你和云暄都做了什么?那時候你就沒想過退婚,寧硯為什么這么特殊?”
裴十安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平時江挽星溫柔體貼,對他百依百順,沒想到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江挽星質(zhì)問他時一針見血,沒給他留任何辯駁的余地。
這是江挽星的另一面,但裴十安隱隱覺得,也許這才是真正的他。
江挽星的聲音有些發(fā)抖:“你喜歡他。他和我不一樣,也和云暄不一樣,你對他是真的喜歡。
“和我退婚之后,你很快就要和他成親了,對嗎?”
裴十安連想都沒想就道:“不會的。”
憑什么寧硯想逃婚就逃婚,想成親就成親?
之前寧硯對他那么冷淡,現(xiàn)在知道當初是個誤會,又突然改變態(tài)度,要跟他和好,但他該傷心的都傷心過了,哪那么容易舊情復(fù)燃。
就算他被寧硯碰了之后覺得舒服,一時沒把持住誘惑,又能代表什么?
裴十安剛才就下定決心,以后寧硯再敢對他動手動腳,他就直接告訴爹娘。
他管不了寧硯,自然有人能管。
這時候裴十安就非常懷念楚尋青,如果楚尋青在,一定不會讓寧硯這樣胡作非為。
“既然不和寧硯成親,那為什么還要退婚?你覺得對不起我,那就好好彌補我,而不是把我丟到一邊�!�
“但是,你不介意嗎?我和他……”
“介意,非常介意�!苯煨茄劢俏⑽⒎杭t,一字一頓地說:“所以以后再也不要發(fā)生這樣的事了。”
裴十安怔了怔,然后說:“好吧。如果你什么都知道了,卻還是不想退婚,那我就聽你的。就像你說的那樣,我以后會好好彌補你�!�
江挽星正要說些什么,忽然瞥見門口投下一道陰影。
有人來了。
這時候除了寧硯,還有誰會過來?
裴十安背對著門口,什么都沒看見,江挽星牽住他的手指,讓他離自己更近。
他看著門口,聲音溫柔,那張秀美的臉上卻沒有一點表情:“是寧硯一直纏著你,而你對他早就沒有一點感覺了,和他上床也只是一時糊涂,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