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說罷,他用箭矢挑起一簇桃花,拋到虞欽懷里:“若有冒犯,以花賠罪可好?”
第七章
虞欽從宴云何笑得張揚的臉,望到這滿懷的花,尚未說話,趙儀便沖了過來,一張臉被氣得哆嗦,指著宴云何怒道:“宴云何!你個混賬!”
到底是書生,罵不出更狠的話。
贈虞欽滿懷桃花,看似風(fēng)月,實則險惡。射箭要是失了準(zhǔn)頭,傷得便是樹下人的性命。
宴云何便是再高的本事,也不該這樣做。
虞欽聽著趙儀急促憤怒的喘息聲,緩緩合上手中書頁,好一記簡單直白的下馬威,甚至懶得掩飾其中意圖。
趙儀仍在狂怒:“你竟敢這般殘害同窗,我定要上報周院長!”
宴云何甚至不曾下馬,挽著手里的箭懶洋洋地笑:“都說了只是手滑,況且虞欽都還沒說話,你又生什么氣?”就差沒嫌他一句多管閑事。
趙儀漲紅了臉,顫抖的指尖點著宴云何,半天說不出話來。
虞欽終于站起身,安撫地拍了拍趙儀的肩膀:“我沒受傷,你不必?fù)?dān)心�!�
趙儀恨恨地瞪了宴云何一眼,再不屑跟這個混賬說話。
虞欽將身上的花瓣拍打干凈,抱起書本,轉(zhuǎn)身同趙儀離開。宴云何送的那束桃花,掉進(jìn)土里,還被虞欽無情踏過,碾落成泥。
宴云何一口咬掉了半顆桃花酥,他最擅騎射,莫說僅僅是馬上射箭,便是閉眼射出,那一箭也決計射不到虞欽身上。
至于這點虞欽心中是否有數(shù),宴云何也不想去猜。
左右虞欽記仇,若是這人有本記仇賬冊,大概三分之二都寫著宴云何的大名。
宋文見他含著桃花酥走神:“大人,是不是累了,要不咱們回府歇息吧�!�
宴云何囫圇地用茶水咽了點心,把卷宗一蓋:“走,爺帶你去找樂子�!�
宋文一臉茫然,看著想一出是一出的宴云何。
半個時辰后,宋文望著深夜京城最熱鬧的地方,緩緩張開嘴巴。他哪能想到,宴云何說來找樂子,還真就來了青樓。
瞧著他家宴大人輕車熟路地拿出賞銀,還沒摸到姑娘就當(dāng)了散財童子,一路散到了老鴇都出面,將他迎到了貴客常用的廂房,又叫出了一排姑娘,任他挑選。
那萬紫千紅,千嬌百媚的姑娘們叫宋文都不敢多看。
他家爺?shù)购�,信手便是叫了四個作陪。
三個圍著宴云何,一個剝葡萄,一個倒酒,還有一個替他捶背揉肩。
宋文看得目瞪口呆,剩下一個是擠不進(jìn)宴云何那里,便陪著給宋文倒酒,親手奉到他面前,叫他飲酒。
宋文雖是永安侯府家仆,后又到宴云何身邊做了他的長隨。
但宴云何年少時再放浪,也最多去酒樓同人喝酒,從未踏足過這樣的風(fēng)花雪月之地。
宋文沒跟著宴云何去邊疆,自然不知道宴云何在那邊過的什么日子。
只是自從少爺從邊疆回來,性子就變得與從前不大一樣。
難道這也是在邊疆沾上的惡習(xí)?要不要跟夫人說一聲��?
宴云何摟著數(shù)個姐兒,談天說地,不多時便已聊得差不多了,起身將裝滿銀子的荷包放在桌上,一把抓起宋文領(lǐng)子:“走了。”
“��?”宋文還在是否要背叛少爺,跟夫人告狀間艱難徘徊,猛地一聽宴云何說要走,不禁吃驚。
宴云何打趣道:“舍不得?那把你扔這?”
宋文趕緊起身,用袖子擦掉臉上的唇�。骸皠e啊少爺,別丟下我�!�
宴云何從萬花樓走出,縱馬行至一處府宅。果不其然,已經(jīng)人去樓空。
宋文好奇道:“少爺,你找誰呢?”
“趙祥的外室�!毖缭坪卧谀强諢o一人的府中肆意行走,府邸的人走的急,房里亂糟糟的,到處都是東西。
宋文:“趙祥的外室?”
“是萬花樓出來的姑娘。”宴云何道。
宋文震驚了:“趙祥作為工部侍郎,竟然納妓為妾?!”
宴云何彈了他一腦袋瓜崩:“他這不是沒納,只是將人養(yǎng)在這里當(dāng)作外室嗎�!�
“爺怎么知道趙祥的外室是萬花樓里的姑娘?”宋文好奇道。
主要是大晉嚴(yán)禁官員狎妓,趙祥身為工部侍郎,就算想做這事也得小心謹(jǐn)慎,他家大人不是一晚上都在看卷宗嗎?也沒見皇城司的人來,到底從哪知道的消息?
宴云何巡視了圈:“他失蹤前向錢莊借了大筆銀兩,還時常出入百食樓�!�
“百食樓距離萬花樓不過一街之隔,再好吃的東西也不必天天來吃,還每次都獨自去吃�!�
“據(jù)他夫人口供,二人最后一面還因為家中瑣事吵了架。這所謂瑣事,應(yīng)該便是這個外室�!毖缭坪斡檬謴拇把匾宦凡亮诉^去,抬手細(xì)看。
宋文聽懵了:“就這?你就猜到他在萬花樓養(yǎng)了外室?”
宴云何搖頭:“不止,數(shù)月以來,趙祥的小廝光是昭華閣就跑了不下十趟。萬花樓的姐兒最愛的便是昭華閣的胭脂,所以我就來萬花樓打聽打聽。”
宋文這才明了,但是他不懂為什么宴云何這么清楚萬花樓的姑娘用什么地方的胭脂。
難道宴云何在這里也有鐘意的姐兒?!
宴云何感覺到宋文探究的目光,笑罵:“滾犢子,把你爺想成什么人了�!�
“那你怎么知道的?”宋文摸了摸鼻子。
宴云何哪敢說都是當(dāng)年干的混賬事,他就買過昭華閣的胭脂送虞欽。
“走吧�!毖缭坪无D(zhuǎn)身便出了府。
宋文連忙跟在他身后:“就不查了?”
宴云何摩挲著指腹上干涸的血痂:“查什么,人都死了�!�
宋文背脊一涼,宴云何拍了拍手:“如我所料不錯,明日皇城司便該找到趙祥的尸體了�!�
“找到趙祥,咱們是不是就能回神機營了?!”宋文天真道。
宴云何沒好氣道:“要真這么簡單,陛下何必讓我來查。趙祥消失前,隸屬于工部的軍器監(jiān)丟了三百件火銃。”
“若是不及時查清火銃去向,讓其落入黑市,你家少爺我就得立刻收拾好包袱,滾回邊疆�!�
宋文苦著臉:“這事八成也有錦衣衛(wèi)的手筆吧,他們要火銃干嘛呢?”
宴云何心想,怕不單單只有丟失火銃這么簡單。若是如此,根本無需死這么多人。
一個工部侍郎,一個大理寺主簿,皆有官職在身,說殺便殺,肆無忌憚。
成景帝必然是察覺了里面有更深的渾水,才派他下來。
忙到半夜,第二日還要跟著一同早朝。
宴云何直接脫了外袍,中衣也不換,套了個官袍便前往宮中侯朝。
殿外一片漆黑,文官武官分排而立。
宴云何青著一雙眼皮,不動聲色地打了個哈欠。年少時同他交好的游良如今也混的不錯,現(xiàn)下也是羽林中郎將。
雖然羽林軍目前在禁軍中名聲不顯,多由世家子弟兼任,但曾幾何時,這也是大內(nèi)第一禁軍。
游良戲謔望他:“我還以為你被陛下罰了,肯定會在家萎靡不振呢,宴兄雄風(fēng)不減當(dāng)年啊�!�
宴云何按了按酸痛眉骨:“說什么呢?”
游良動了動鼻子:“一身的女人香,上朝前你好歹沐浴一番吧?”
宴云何啞了,他忘了游良有個狗鼻子。
不知為何,宴云何下意識抬頭望了望站在左前方的虞欽。
那人袍上的蟒獸猶如活了過來,猙獰地望了宴云何一眼,叫他不由蹙眉,聲音都抬高了幾分:“不是你想的那樣。”
游良喜歡擠兌他:“是是是,宴大人最是守身如玉,是我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說罷,游良亦順著宴云何的目光,往前瞥了眼:“宴大人,若是有鐘意的還是快點娶回家。別總是盼著那些娶不著的,盡早放棄吧�!�
宴云何本來就困倦,被游良這一番話給弄的眉心皺得更深了。
哪些是他娶不著的?
又或者說他想娶誰?這事他怎么不知道呢?
第八章
無視游良的話里有話,宴云何撐著疲憊熬過早朝。
朝堂之上,各方人馬唇槍舌劍。在成景帝的廣開恩科,提拔寒門后,局勢早已不是元閣老的一言堂。
宴云何勉強打起精神聽了會,目前爭論之事,乃是距離京都不遠(yuǎn),地處黑嶼亂山的云洲,現(xiàn)下匪患橫行。
按理說匪患較為嚴(yán)重的,皆是遠(yuǎn)離京都之地,天子腳下,又是從哪冒出來的流寇?
各地皆有衛(wèi)所,亦有兵力駐防。匪患定是到了很嚴(yán)重的程度,才令知縣上書求援。
雖不知成景帝會任命哪位武官帶兵剿匪,但畢竟是很好的立功機會,一時間各方勢力,皆是爭的頭破血流。
散朝后,宴云何拒絕了游良的邀約,直奔府邸。
今日無需他在宮中當(dāng)值,又或者說自從軍中飲酒事件一出,他暫時失去了御前伴駕的資格。
回府囫圇睡了個覺,被宋文叫醒時天還未黑,皇城司的人已到府內(nèi)。
如他預(yù)料那般,趙祥死了,在其名下的別院中上吊自盡。
他身為工部侍郎,以職牟利,走私軍火。軍器監(jiān)那丟失的三百件火銃,都是他所為。本應(yīng)該及時補上疏漏,不料被人發(fā)現(xiàn),趙祥在害怕地逃匿后,自知犯下大錯,于是畏罪自盡,這是遺書所言。
宴云何雙手?jǐn)R于膝上,指腹輕敲:你們找到趙祥時,那所別院還有什么人?”
“只有四名仆從。”親事官答道。
宴云何:“沒有女人?”
“并未發(fā)現(xiàn)。”
宴云何若有所思:“你們?nèi)ゲ槿f花樓一名叫梁音兒的,把她何時進(jìn)的萬花樓,進(jìn)樓前是何身份,進(jìn)樓后又同哪些人來往,都查清楚�!�
說罷,宴云何又問:“之前讓你們查的碼頭,有線索嗎?”
走私軍火必要運輸工具,趙祥升任工部侍郎之前,曾任都水清吏司郎中,負(fù)責(zé)河防船支,他選擇走水路的可能性極大。
親事官聽到這里,立即道:“大人所料不錯,趙祥果然在碼頭造有私船,私船運輸不記明帳,兄弟幾個好不容易才打聽到,最后一批船開往云洲。”
宴云何面色一沉,這熟悉的地名,今天早上才剛剛聽過。
若是火銃被運到云洲,落進(jìn)山匪手里,衛(wèi)所那點兵力又如何打得過。
便是京城派兵剿匪,對上裝備火銃的流寇,怕也要損傷慘重。
普通流寇如何能有這通天手段,從京城工部侍郎手中購買軍火,其中必然有人相助。
這事真是處處都透著不對勁,云洲之亂,定有內(nèi)幕!
“不行,此事須得立刻告知陛下�!毖缭坪蔚�。
親事官領(lǐng)命而去后,宴云何便喚來侍從,換上官袍。
已到用膳時間,宋文剛傳膳進(jìn)來,便見宴云何衣服都換好了,他看了眼天色:“時間不早了,陛下應(yīng)該不會傳大人進(jìn)宮了吧。”
話音剛落,便有內(nèi)監(jiān)前來,成景帝召他入宮。
御書房中,成景帝正背著手在賞大家名畫。在其展露鋒芒前,成景帝愛好甚廣,可以說只要在京中能玩的花樣,沒有成景帝不會的。
馬球投壺,蟋蟀斗雞,早年宴云何能與成景帝玩得好,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宴云何跪下行禮,成景帝頭也不回:“朕打算派你去云洲�!�
早上還在朝堂爭論不休的好差事,就這么輕飄飄落到他頭上。
要是今日沒有查到那批火銃的下落,宴云何還真會以為這是個“好”差事。
成景帝沒聽到宴云何的回答,饒有興致地回頭:“怎么,愛卿不愿意?”
“臣不敢,臣領(lǐng)命。”宴云何拱手道。
成景帝笑道:“左右趙祥的案子已經(jīng)結(jié)了,等你此去剿匪有功,朕才能力排眾議,讓你回神機營�!�
“趙祥之案仍有疑點,陛下還請給臣一些時間,臣定能查得水落石出�!毖缭坪蔚�。
時間實在太少,通過被改動過的卷宗查出萬花樓這條線實在不易,而且宴云何的直覺告訴他,事情不如表面上那般簡單。
成景帝擺擺手:“隨你,不過朕提醒你一句,云洲之行不容有失,況且此次同你一起剿匪的,還有一人�!�
在很多事情上,成景帝并不給這位名義上的嫡母,姜太后的面子。不過這次他顯然給了,還給得不少。
不知是不是張正與宴云何接連出事,成景帝終于知道讓步。
前往云洲剿匪的不只有宴云何,還有虞欽。
從御書房出來,天色已經(jīng)徹底陰了下來,風(fēng)雨欲來。
內(nèi)侍撐起傘艱難地?fù)踉诹搜缭坪蔚念^上,小太監(jiān)身量較矮,為宴云何打傘頗為費力。
宴云何不欲為難這些宮人,自己接過傘后,還稍微往內(nèi)侍的方向偏了偏。
雨漸漸下大了些,以至于那爭執(zhí)聲傳來時,宴云何并未第一時間留意,還是余光里那抹熟悉的大紅官袍勾住了他的目光。
宮廊下立了兩個人,一個便是剛才在御書房里,成景帝說的虞欽。
另一個許久不見,還是那般討厭的趙儀。
趙儀身在官宦世家,聽說妹妹入宮選秀,當(dāng)了成景帝的妃子�,F(xiàn)在也是與皇親國戚沾上點邊了。怎么還同之前那樣,時時黏著虞欽?
但很快,宴云何就發(fā)現(xiàn)趙儀早無當(dāng)年對著虞欽的崇敬仰慕。
雨聲過大,他無法聽清趙儀在說什么,只是從神情上,從眼里的嫌惡,皆能看出他當(dāng)下說的絕不是好話。
宴云何叫內(nèi)侍不必繼續(xù)相送,內(nèi)侍剛想說這不合禮,就見宴云何鬼鬼祟祟,儼然就是要上前偷聽的模樣,他無奈地留下傘,這便退下了。
離得近了,那夾雜在風(fēng)雨里的話語,便飄到了宴云何耳邊。
“別再喊我名字,也別跟我裝熟。想到跟你同窗過的日子,我都……我都感覺惡心!”趙儀聲音微微顫抖著,竟是厭惡極了。
宴云何藏于柱后,從他的方向,能清楚地看到虞欽的表情。
他的興味盎然,津津有味都在看清虞欽神情的那一刻,煙消云散。
虞欽該是冰冷的,漠然的,不管宴云何說什么混賬話,都不會聽進(jìn)耳朵里,放在心上的那個人。
但趙儀不是宴云何,宴云何也不會是趙儀。
“夠了吧,趙儀�!毖缭坪螐闹砗蟛匠�。
趙儀本來聽到旁人的聲音,便渾身一僵,扭頭見是宴云何,竟還松了口氣。顯然是認(rèn)為,宴云何該是和他一邊的。
可惜宴云何接下來的話,卻毫不留情擊碎了他的幻想:“也不看這是什么地方,你這般放肆,難道你是嫌你們趙家命太長,還是嫌你妹妹宮中的日子太安穩(wěn)了?”
趙儀鐵青了臉,咬了咬牙,甩袖離去。
虞欽靜靜立在廊下,雨水洇濕了他半邊袍子。
他的面色蒼白,連嘴唇顏色都淺了幾分,似這宮中孤鬼,下一秒便要煙消云散了。
宴云何不喜歡虞欽這個模樣:“在我面前不是挺敢說的嗎,怎么到那蠢貨身前就啞了?”
虞欽終于將不知散往何處的注意力,聚焦到了宴云何面前。
宴云何抬手,想將人拖到雨淋不到的地方,卻動作微頓。
最后只是撐開了手里的傘,掩住了那片風(fēng)雨。
他們站得極近,從宴云何的角度,他甚至能看見對方發(fā)梢的雨水,順著頸項,濕潤綿延,滑進(jìn)中衣。
仿佛失了神,宴云何盯著那片交襟領(lǐng)口,連上面的獸蟒都不懼怕了。
直至他聽見虞欽的話語。
“你們有什么不同?”
宴云何皺眉抬首:“什么?”
“你想與太后一般�!庇輾J聲音雖輕,落于宴云何耳中卻是驚雷。
虞欽緩緩勾唇,露出抹驚心動魄的笑意:“你也配?”
第九章
雨傘摔到二人腳邊,濺起一串水珠。沒有了遮擋,廊外的風(fēng)雨仿佛更大了些,將他們衣袍下擺卷起,于空中交織。
宴云何抓住了虞欽的領(lǐng)口,將人抵在了一旁的圓柱上,他逼近對方,停在了曖昧又危險的距離:“是趙儀惹的你,沖我發(fā)什么火?”
虞欽雙眸中充滿冰冷的怒意:“松手�!�
“不是說我也對你抱有那樣的心思嗎?難得和你親近,我為什么要放手?”宴云何嘲諷道。
不只捉住領(lǐng)子,他還順著領(lǐng)口往上,指腹碾過頸項,抹去他看了許久的水痕,一路往上,捧住虞欽的臉頰。
宴云何:“虞大人,既然已經(jīng)尋得太后庇佑,便堵不住這悠悠眾口。你又何必如此生氣,倒叫人覺得可笑�!�
虞欽聞言,臉上的冷色漸退,竟浮現(xiàn)一絲笑來。
宴云何驀然松手,右腳后退踩穩(wěn),身子后彎,憑借絕對的腰力躲開了那破開雨水,直沖他喉間的掌心。
要是被那蓄有內(nèi)力的掌擊中,便是不死,也得啞上一段時間。
說不過他,竟通過這般粗暴的方式讓他閉嘴,虞欽的脾氣較十年前變得更壞了些。
宴云何一把捉住虞欽的腕部,借力回去的同時,曲膝攻向虞欽腰腹。
兩人當(dāng)即在廊下交起手來,這一回沒有火銃,亦無金刀,一招一式,拳拳到肉,較的是身法,拼的是內(nèi)力。
虞欽學(xué)的內(nèi)家拳,以柔克剛。宴云何同他恰恰相反,打法兇猛。
宴云何手握成拳,襲向虞欽面中,對方側(cè)身躲避,拳頭轟在墻上,打出清晰的裂紋。
虞欽望著那裂開的墻面,眼睛危險瞇起。
在宴云何下一記腿鞭掃來同時,抓住這人的腳踝,同時陰冷的內(nèi)力鉆進(jìn)掌心的踝骨,內(nèi)力化作尖銳,刺入筋脈。
宴云何疼得面色微變,猛地抽身而出,轉(zhuǎn)瞬虞欽抬起雙臂抵擋住宴云何另一拳的攻擊,這一回的力道不同以往,虞欽被打得后退數(shù)步,劇痛之下,格擋的雙臂肌肉不斷發(fā)顫。
“虞大人,若想動手,大可以去校場,在宮里這般行徑,只會落人口實�!毖缭坪纹ばθ獠恍Φ�。
虞欽看向宴云何擊毀的墻面:“原來宴大人也會考慮場合?”
“我是口無遮攔,但遠(yuǎn)不及你心狠手辣�!毖缭坪畏路鸷笈碌孛嗣约旱牟弊�,暗示到底是誰先動的手。
虞欽似笑非笑:“便不是我,你也遲早禍從口出�!�
托今晚虞欽三連笑的福,宴云何現(xiàn)在根本欣賞不來美人展顏。
虞欽一笑,他就心里發(fā)毛,覺得不是諷刺他就是要他命,總之令人害怕。
“陛下才令你我赴往云洲平亂,接下來的日子,還是讓我們好好相處吧�!闭f到好好相處四個字時,宴云何還加重了語氣。
很顯然,他自己也不信他能和虞欽好好相處。
躲在旁邊很久的小太監(jiān)見他們不打了,終于鼓起勇氣迎上來,同虞欽說太后傳他過去。
宴云何聞言,幾乎是不受控制地輕嗤一聲,他挑釁地看著虞欽,作出了請便的手勢。
虞欽看都不看他一眼,轉(zhuǎn)身便同小太監(jiān)走了。
雨聲不停,廊下又只剩了宴云何一人。他站了許久,才彎腰撿起那把被棄在角落,裂開縫隙的傘,邁步走向雨里。
速度由慢變快,逐漸地腳步紛雜,宛若逃離。
宋文聽到下人的通傳時,還覺得奇怪。他忙站起身,一邊囑咐仆從去廚房端碗姜湯,一邊嘀咕道:“不對啊,從宮里出來定有內(nèi)侍相送,怎么會淋成這樣呢?”
待他看見宴云何的模樣,忍不住驚叫道:“大人��!你這是跳到護(hù)城河里游回府的嗎?”
宴云何將擦拭頭發(fā)的毛巾扔了過去,正中宋文臉上:“不會說話可以閉嘴!”
說完,宴云何自己臉色卻變得愈發(fā)差了:“備水!我要沐�。 �
宴云何洗澡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旁服侍,宋文將換洗衣服、皂角以及姜湯送進(jìn)去時,他正靠著浴桶,雙臂張開搭在浴桶上,背肌呈現(xiàn)出清晰的紋理,濕發(fā)搭在其上。
“天氣這么冷,還淋成這樣回來,說不定要得上一場風(fēng)寒�!彼挝姆旁谑掷锏臇|西,這才留意到宴云何破皮充血的手背。
“手怎么受傷了,你又沒去營里……”宋文驚叫道:“你在宮里跟人動手了!”
然而他半天沒等來宴云何的回答,對方安靜地泡在浴盆里,沉默得不像話。
宋文只好道:“得上藥包扎吧�!�
宴云何揮了揮手:“不用,疼點才長記性,下去吧�!�
宋文見他滿腹心事,只好退下了。
等房間門一關(guān),宴云何雙手掬水,洗了把臉。手上的傷口被熱水浸得刺痛,他看著水里扭曲的倒影,緩緩閉上眼睛:“混賬�!�
只是這一聲,不知罵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