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陳青差點(diǎn)沒握住手中的解藥,嚇得猛地后退。
宴云何慢悠悠撐起了身體,看著站在床前的三人,露出一個和煦的微笑:“恭喜你們作出了正確選擇�!�
許虎驚慌道:“大哥,那酒我真的……”
陳青橫了他一眼:“閉嘴�!�
宴云何屈起右腿,掌心搭于膝上,姿勢很是懶散,活脫一個紈绔子弟。
半點(diǎn)沒有被酒里的蒙汗藥放倒的樣子,相反他眼神十分銳利,氣勢過分駭人。
青衣幫這三位也算是見過風(fēng)浪的人,都在他目光下忍不住心頭一跳。
宴云何指尖敲了敲膝蓋,命令道:“除了陳青,其他人都出去�!�
許虎不悅地上前一步,便被周然攔了下來。
周然一見宴云何便知道,大哥作出的決定是最好的選擇。遇上這樣的欽差,他們跑不掉的,倒不如以手上的籌碼尋求合作。
他拉著愣頭青許虎走了出去,關(guān)上門后,對方還不解道:“我真把藥倒他酒里了,而且親眼看著他把酒喝下。藥的份量都快放倒一頭牛了,他怎么還醒著?”
周然沒好氣地說:“蠢貨,人家是耍著咱們玩,故意裝暈?zāi)��!?br />
許虎抓了抓后腦勺:“他怎么膽子這么大,我們這邊人這么多,他真不怕我們一不做二不休,弄死他啊。”
“就你這個腦子,還想弄死誰?”周然懶得跟他說話,他拉著不情不愿的許虎走遠(yuǎn)了。
如果不是這位欽差提前服下解藥,那對方的武功內(nèi)力該是他們難以想象的深厚,才能輕易解開藥性。
許虎那點(diǎn)三腳貓的功夫,對上這位欽差就是個死。
功夫打不過,腦子又不行。想到這里,周然憂愁地看著許虎嘆了口氣。
許虎莫名其妙,但還是聽話地跟在周然身后,大哥說了,叫他萬事都聽周然的。
屋內(nèi)。
宴云何望著跪在地上的陳青:“青衣幫寨里的貨物,可是三天前抵達(dá)云洲的那批火銃?”
他單刀直入,懶得跟陳青浪費(fèi)時間。
其實(shí)心里已經(jīng)有了基本的判斷,但還是要通過陳青的口述來落實(shí)。
就算陳青不承認(rèn)也沒關(guān)系,虞欽已經(jīng)連夜拿了他的調(diào)兵令牌去云洲調(diào)兵,應(yīng)該明日一早,就能帶兵入駐云洲。
捉人要捉贓,殺入青衣幫的地盤找回遺失的火銃容易,但是從陳青這個缺口要是能查獲整條走私線,更加值得。
現(xiàn)在陳青的意思很明確了,他要供出上線,以此保下青衣幫的其他人。
陳青低下頭:“一開始,我們根本不知道那些貨物是什么,我們只是通過事先收到的消息去劫貨,然后把貨物放到指定的地方�!�
宴云何若有所思道:“流寇的名義是假,用此掩人耳目才是真�!�
“青衣幫只是負(fù)責(zé)從京城到云洲的一個運(yùn)輸點(diǎn),兄弟們都不知道運(yùn)送的到底是什么。這點(diǎn)我可以發(fā)誓,要是知道運(yùn)送的是這種東西,我們一開始就根本不會參與進(jìn)來!”陳青急切道。
宴云何道:“所以在許虎打翻的箱子里,究竟藏著什么?”
陳青臉都青了:“火藥,是一批火藥�!�
“膽大包天。”宴云何臉色陰沉,一字一句道。
陳青背脊的汗?jié)窳艘粚佑忠粚樱骸盎鹚幍臄?shù)量都很小,而且走私的次數(shù)也不多,投放的地點(diǎn)更是全國各地都有。但是在最近的半年里,運(yùn)貨的次數(shù)一下增多了,我覺得不太對勁,但還沒等我弄清楚,魏知理突然跟朝廷上報,請求派兵來剿匪……”
宴云何打斷他:“你們暴露了他們在運(yùn)的東西,自然惹來殺身之禍。”
就算現(xiàn)在不殺他們,日后時機(jī)到了也會鏟除。
許虎的冒失舉動,不過是將時間提前罷了。
用流寇作為運(yùn)輸?shù)娜笋R,也是好一手毒計(jì)。
這些山匪本就是亡命之徒,能被金銀所惑,事后也能輕易抹殺。
宴云何又問:“你還沒有說,京城那批火銃,是不是運(yùn)到你們手里了�!�
陳青點(diǎn)了點(diǎn)頭,但是面上露出猶疑:“是,可是這批貨不對�!�
“什么不對?”宴云何瞇眼道。
“這批貨本來應(yīng)該是火藥,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竟然變成了火銃。”陳青抬起蒼白的臉:“帶著官印的火銃,我們哪敢亂運(yùn),以前都是黑火藥的,這次為什么會變成官貨,難道是想栽贓我們?”
宴云何搖頭:“你太看得起自己,想要除掉你們,就像魏知理那樣上報朝廷就夠了�!�
也就是換了他們過來,若是換作別人,根本不會調(diào)查清楚,直接領(lǐng)兵踏平青衣幫的寨,提著人頭回京領(lǐng)賞便是。
何必大費(fèi)周章,將黑火藥換成火銃,引來朝廷的注意呢?
等等……電光火石之間,宴云何腦子那條脈絡(luò)終于清晰了起來。
“工部侍郎趙祥!”宴云何眼睛微亮,撫掌嘆道。
趙祥為財(cái),所以鋌而走險走私火藥。
但如陳青所說,一開始這些火藥的販賣,應(yīng)該只是用于炸礦和開山。
大晉對火藥嚴(yán)格把控,市面上的火藥價格高昂。
分配的額度也有嚴(yán)格要求,以至于民間會滋生大量的需求。
有求必有供,黑火藥的渠道便應(yīng)此而生。
趙祥應(yīng)該是發(fā)現(xiàn)了火藥運(yùn)輸?shù)念l率不對,也猜到自己可能會死于毒手,所以事先將火藥換成了火銃。
這樣一來,丟失的火銃自然會引得朝廷注意,派下人來查案。
不管幕后之人想要做什么,都被他這一計(jì)給毀了大半。
工部尚書是太后母家直系,姜尚。
若真有人想要借著火藥行謀反一事,身為工部尚書的姜尚難辭其咎,連太后也會被牽連其中,難怪錦衣衛(wèi)要插手此事,所以虞欽才會跟他來到云洲。
即是如此,對方此行的目的也很明顯了。
宴云何目光微暗,他看著陳青:“要是想保下你們青衣幫,你需要為我做一件事�!�
……
天漸漸亮了,剿匪的兵隊(duì)已經(jīng)駐扎在云洲城外。
虞欽一襲黑衣,騎馬行至他和宴云何約定的地點(diǎn)。
昨夜宴云何將調(diào)兵令牌交到他手中時,還痞笑道:“虞大人,我的小命可全靠你了�!�
虞欽那會沒說話,此刻他也沉默地注視著宴云何。
青衣幫的地盤位于黑嶼亂山,地勢險惡,懸崖峭壁。
見面的地方,也位于一處懸崖之上,縱覽青衣幫整個山寨。
此時風(fēng)聲冽冽,寒冬的空氣冷得要刮人臉皮。
宴云何轉(zhuǎn)過身來,卻見虞欽沒再穿他贈予的那件裘衣,而是一身黑色飛魚服,繡著金絲蟒獸,蟒衣如龍,為太后親賜。
“虞大人,為何不穿我送你的衣服?”宴云何從容不迫道。
虞欽手扶在刀鞘上,緩慢地朝宴云何走近,聞言垂眸道:“那種東西不適合我�!�
宴云何皺眉,看著很受傷:“虞寒初,你這么說可真?zhèn)业男��!?br />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親昵地喊虞欽,而虞欽也沒有因?yàn)樗姆潘炼庳?zé)他,或許是覺得沒必要。
見虞欽不回話,宴云何說道:“讓我猜猜,你身后是不是有一大批同僚正在趕來?”
虞欽抿唇:“現(xiàn)在只有我一人�!�
也就是說,要是虞欽沒解決掉他,那之后就不只是虞欽一個人了。
宴云何從腰間緩緩抽出一把劍,誰也沒想到,上過戰(zhàn)場的宴云何,拿手武器竟然是把軟劍,薄如蟬翼,吹毛斷發(fā)。
這是他第一次拿出自己的武器對上虞欽,只因這一回,他們都心知肚明一個結(jié)果。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二十二章
姜尚掌管整個工部,趙祥身為其下屬,利用職務(wù)之便走私黑火藥。
不管姜尚是否知道此事,都已經(jīng)身在局中。
有人利用此線路,大量囤積火藥,要是這火藥被有心之人利用,對成景帝的安危造成影響,那便是引起國家動蕩的大事。
或許成景帝目前和姜太后不合,但不代表著姜太后會真想換一個皇帝。
哪怕她心中有這個想法,如今也不是一個好的時機(jī)。
隱在背后之人胃口極大,從工部下手,試圖拖姜太后一同下水,若是能得來太后助力,事半功倍。
要是太后不愿,工部走私火藥涉及謀逆,足以對她造成嚴(yán)重打擊。
太后若能輕易被威脅,便也不能在這個位置上久坐。
她沒有選擇站隊(duì),也沒有置之不理,而是將此事從源頭按下。
趙祥案在大理寺審理,便將處理此案的大理寺正找個罪名押入牢中。
最后以趙祥畏罪自殺的名義,蓋章定論此案。
走私渠道涉及了青衣幫,便派虞欽共同剿匪,當(dāng)然,虞欽的目的不止是剿匪,而是要全程監(jiān)視他。
確定他不會深入追究此事,若是追究,一樣是最簡單的處理方式,像趙祥那般除掉他。
怪不得他剛?cè)朐浦弈菚�,虞欽第一反應(yīng)便是阻止他,認(rèn)為他該去開平調(diào)兵。
連他都能想到剿匪前需要先調(diào)查后調(diào)兵,虞欽怎么可能沒有想到。
看來不是沒有想到,而是根本不想讓他去查。
引他去魏知理的府中,是清楚他在魏知理這處什么也不會查到,想借此打消他的疑慮,讓他認(rèn)定青衣幫就是流寇。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陳青恰好當(dāng)晚前來找魏知理爭辯,叫他們聽到了全程。
這事注定瞞不下去,便只能走到最糟糕的那一步。
只有死人才能夠保守秘密。
宴云何握著手中軟劍,笑吟吟地瞧著虞欽:“寒初這幾日對我這般好,特意給我買了桃花酥,原來是怕我上路前有心愿難了,特意滿足我的口腹之欲�!�
虞欽沉默著沒有說話,他緩緩抽刀,刀鋒擦過鞘身,發(fā)出森冷的嗡鳴。
他的無言,便是最好的回答。
“太后讓你來殺我,可沒讓你陪我睡,色誘于我吧�!�
宴云何持劍一甩,注入內(nèi)力的軟劍變得剛硬:“看來這是寒初的慣用伎倆,無論是誰,無論何人,都須這般犧牲色相�!�
他眼中已經(jīng)不帶笑意,在話音剛落那刻,持劍攻上。在驟然一躍中,二人之間的距離迅速縮短,宴云何雙手持劍,攜雷霆之鈞,豎劈而下。
重而狠的力道,叫虞欽即使抬刀全力格擋,都被力道震得退后的幾步。
虎口瞬間崩裂出血,虞欽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緊盯宴云何。
這時軟劍的狡詐之處便凸顯而出,在虞欽本以為完全擋下此擊之時,劍身以一個詭異的弧度,隨著力道剜向他的喉間。
若不是他從宴云何拔劍初始,就全身心地注意對方的攻勢,這時便會被這劍抹了脖子。
崖邊的風(fēng)洶涌而起,林間刺耳金戈聲不斷。
宴云何那把軟劍,既似刀又像劍,身法多變,出手猶如閃電,不多時虞欽身上便出現(xiàn)了多處傷口。
胳膊肩膀,腰腹胸膛,刀刀見血,傷痕累累。
連鬢發(fā)都被割下一縷,輕飄飄地落于足下。
懸崖本就荒蕪,他們打斗間內(nèi)力卷著枯葉,將戰(zhàn)過的地方都清掃而空。
以至于虞欽身上的血滴落在地,是那么的清晰,又是那樣的鮮明,紅得刺痛宴云何的眼。
宴云何持劍佇立:“你打不過我�!�
他陳述的是事實(shí),要是錦衣衛(wèi)最精銳的那幾位都在場,用人海戰(zhàn)術(shù),說不定還真能將他拖死。
不知道虞欽如何想的,竟然獨(dú)自赴約,沒帶一兵一卒。
虞欽抬手抹去唇邊鮮血,那是受宴云何一掌擊中后涌出的。
他一直面色不佳,如今被鮮血殷紅,倒顯出一種詭異的好氣色。
“誰勝誰負(fù),尚未可知。”虞欽道。
宴云何警惕皺眉,按理說虞欽被他傷成這樣,又受他一掌,早該內(nèi)傷深重,無力再戰(zhàn)了才是。
可虞欽傷得越重,戰(zhàn)得越狠,不但金刀進(jìn)攻的速度比以往快上許多,連內(nèi)里仿都源源不斷,太過不合理,顯得詭異至極。
本該迅速結(jié)束的打斗,竟真被拖延下來,甚至宴云何隱隱有了要敗的趨勢。
金刀數(shù)次掠過他的頸項(xiàng),都沒能取下他的項(xiàng)上人頭。
密集的攻擊就像鋪天蓋地奪命刀網(wǎng),虞欽對他……沒有半分手下留情。
在開打前,宴云何心知這一次必須要動真格的,卻還是在即將取虞欽性命時產(chǎn)生猶疑。
以至于錯過了最佳時機(jī),反倒等來了虞欽的反擊。
他邊戰(zhàn)邊退,最后停在了危險崖邊,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這時虞欽的刀反而慢了下來,好似力氣不濟(jì),又或者是虞欽那逆天的功法終于引來了反噬。
宴云何瞅準(zhǔn)了時間,一劍挑開了虞欽的刀。
金刀飛了出去,狠狠鑿入一旁巨石。
瞬息間宴云何的劍已然架到了虞欽脖子上,只需一遞,虞欽便會死在他的手中。
從此再無桃花樹下人,令他熬過邊疆漫漫長夜的所念之事。
也無那夜同床時,握在掌心的發(fā)絲。
余光里,宴云何看見了遠(yuǎn)處的錦衣衛(wèi)已經(jīng)趕到,正迅速朝這里跑來。
虞欽忽地往前一湊,鋒利的刀刃割開了他的皮肉,血液涌出,濺到了宴云何的手背。
那一瞬間,那血液仿佛滾燙的巖漿,燙開了宴云何的手背,溶進(jìn)了他的骨。
宴云何的手顫抖著,遲疑著,凝滯了一秒,虞欽已近于身前。
他看到對方的臉由遠(yuǎn)及近,帶著血腥的唇落在了他同樣的部位。
那是染了血的吻,是宴云何夢中從未出現(xiàn)過的事。
他錯愕得無以復(fù)加,乃至怔忪了一瞬。
便是那一瞬,就足以致命。
他的肩膀被拍了一掌,伴隨著那力道,宴云何身體懸空,從懸崖的邊緣墜下。
直到那時,他看著虞欽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唇角微微勾起,眼睫微彎,沖他露出了一個多情的笑。
色是溫柔刀,刀刀致命。
虞欽早就告訴過他。
原來這個人比他更早地意識到了那件深藏于心,宴云何從未述說于口的事。
他與我水火不容,我對他居心不凈。
第二十三章
黑嶼亂山地勢復(fù)雜,清晨云霧繚繞,尤其是崖邊濃霧,幾乎要涌到人的衣袍下擺。
錦衣衛(wèi)指揮同知百里興走到虞欽身旁,他是錦衣衛(wèi)中的精銳,身手極佳。
來到此地的錦衣衛(wèi)共十四人,有擅毒,有用暗器,亦有數(shù)人熟知各路絞殺陣法。
他們私下認(rèn)為虞欽過于輕敵,竟獨(dú)自一人來會宴云何。
亦有人懷疑,虞欽這般行徑,是否想放過這位提督大人。
現(xiàn)下眾人皆親眼看見虞欽將宴云何推下懸崖,雖然并不能看見虞欽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才令這位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小將軍毫無防備地被害。
但宴云何墜崖已成事實(shí),他們此次出行的目的便已完成。
百里興雙手抱拳,低頭行禮:“指揮使大人,是否需要去崖下搜尋一番?”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才不會出現(xiàn)任何意外。
虞欽淡漠地瞥了他一眼,那一眼讓百里興心里發(fā)毛,頭立即埋得更深。
“不要浪費(fèi)時間�!眮G下這一句后,虞欽轉(zhuǎn)身離開了崖邊。
他周身染血,殺氣四溢,令在場的錦衣衛(wèi)們無不紛紛避開,讓出一條路來。
最開始由虞欽掌管錦衣衛(wèi),本就有很多人不服。
但在虞欽的暴力鎮(zhèn)壓,不服者殺的手段下,再也無人敢多說閑話。
如今見著閻王比平時還要可怕的模樣,錦衣衛(wèi)們無人再敢質(zhì)疑他的決定。
虞欽來到自己捆住韁繩的位置,解開韁繩時,馬甩了甩頭,脖子上的鈴鈴作響。
那是宴云何買的,買的時候還笑著說:“將軍戰(zhàn)馬所用的鈴鐺,素有得勝鈴的美稱,我用的那個鈴鐺沒法給你,送你的應(yīng)該也是同樣的效果�!�
說罷他還親自給虞欽的馬掛上鈴鐺,又摸了摸那白色的鬢毛,湊到馬的耳朵邊大聲地說著悄悄話:“小馬兒,你看你主人,我都送寓意這么好的東西給他,也不見他對我笑一笑。”
宴云何大概不會想到,虞欽終于對他笑,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百里興已經(jīng)跨上馬匹,見虞欽握著那鈴鐺發(fā)呆,忍不住問了聲:“大人,可是有何不妥?”
虞欽松了手,銅色的鈴鐺染上猩紅,他沒有理會百里興,而是迅速地上馬扯動韁繩,疾馳而去。
這時有同僚御馬行至百里興身邊:“你同他搭話作甚,你可見過虞閻王平日里理過誰?”
別說理會了,虞欽正眼都不會瞧他們一眼。
百里興不是很在意地笑道:“莫要說這等閑話了,趕緊跟上吧�!�
從開平調(diào)來的兵,進(jìn)入黑嶼亂山的速度很快。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進(jìn)入青衣幫的山寨后,沒有遭遇任何抵抗。
山寨里的人除了衣衫破舊了些,瞧著跟平民百姓差不多。
一個個見到官兵涌入,都驚慌失措地縮在了一起。
反倒襯得涌入寨中的士兵們,個個膀大腰圓,看著更像山匪些。
而真正的山匪蹲在那里瑟瑟發(fā)抖,別說反抗了,連武器都沒見到幾把。
若不是確定這是青衣幫的據(jù)地,百里興都以為是誤入了什么救濟(jì)院,這些都是難民。
百里興瞧見這個情況,就知道事情不妙。太后吩咐他們剿匪,重點(diǎn)是剿。
青衣幫要是激烈反抗,他們還有名頭把人都?xì)⒐狻?br />
現(xiàn)在這種情況,殺人跟屠戮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有什么區(qū)別。
開平指揮僉事文峰,是這次負(fù)責(zé)配合虞欽前來剿匪的副官,看到青衣幫竟然是這種狀況,臉都青了大半。
當(dāng)年陳洲村慘案,殺害平民以充流寇的事情鬧得極大,令文峰不得不多想。
他連忙上前對虞欽說:“大人,卑職認(rèn)為可以先將這些人押入牢中,再由云洲知縣審問最好,萬不可私自動刑。”
掉帽子事小,要是真殺錯了人,他項(xiàng)上人頭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不管如何,他都要阻止虞欽。
虞欽不緊不慢道:“如果我一定要?dú)⒛�?�?br />
文峰心想這位指揮使真如傳聞中那般嗜殺,然而他卻頂著虞欽極具壓力的視線,始終不動。
百里興見虞欽和文峰起了沖突,怕虞欽把人當(dāng)場砍殺,立刻上前抓住了虞欽的胳膊:“大人,不可沖動!”
即使是太后的命令,也是希望他們能低調(diào)行事。
現(xiàn)在的情況,想在這里解決掉青衣幫的人已是不可能了。
虞欽用力將胳膊從他手中抽出,百里興后知后覺地感到了懊惱,他都忘了虞欽最討厭旁人觸碰。
“把人都押回去!”虞欽沉聲下達(dá)命令。
待虞欽離開,同僚才來到了百里興身邊,輕聲說:“這下咱們都指揮使大人要倒大霉了�!�
百里興卻不這么認(rèn)為:“青衣幫的人只要入獄,想拿什么供詞還不是我們說了算,虞大人這次立了大功,太后高興都來不及,又怎么會罰�!�
他們都知道虞欽立了什么功,除掉宴云何,斷去成景帝有力臂膀,比殺十個青衣幫都要令太后愉悅。
相比于虞欽這邊的一帆風(fēng)順,宴云何可沒那么好運(yùn)。
他靠在一處石壁上,胳膊鮮血淋漓,是他用軟劍刺在峭壁上,緩沖下墜速度時,被枯枝劃開。
這懸崖看著很深,實(shí)則在半山腰的位置便有一凸出的石臺,加之途中樹木甚多,宴云何才成功落在石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