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宴云何錯愕地看著她:“什么?!”
隱娘從烏鴉的腳踝上取下黑色的竹筒:“就在剛剛,他在驛站里換了馬,想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出了城�!�
宴云何臉都青了:“我早上起碼傷了他五劍,又中了八成功力的一掌,就是鐵打的身體,他現(xiàn)在也應該臥床歇息�!�
隱娘哇了聲:“你這么狠嗎?”
宴云何:“他比我更狠。”
隱娘上下掃視著宴云何:“我看你就胳膊上受了點傷,少嬌氣了�!�
宴云何有心想反駁,結果半天說不出話來。一時間竟被隱娘的詭辯給弄得有幾分心虛,難道真是他下手太狠?
從隱娘那處離開,陳青還依依不舍,跟張蓉抱頭痛哭了一陣,主要是陳青哭,張蓉已經(jīng)面露不耐。
宴云何帶著陳青上馬后,一路疾馳,他得盡快回京城,雖然懷疑祭奠大典可能有埋伏,但還要帶著陳青盡快抓出幕后之人。
不然即便防過了這一次,也可能會有下一次。
宴云何為了遮掩色澤過淺的雙瞳,所戴面具為西域人的樣貌,祭天大典往往是京城最熱鬧的時候,西域的人來京城見識繁華京都也是常有的事。
陳青裝成他的隨從,兩人在兩日后抵達京城不遠的小鎮(zhèn),時間很晚,城門已關,便不再趕路,于小鎮(zhèn)的客棧休息。
一路奔波勞碌,宴云何剛進客棧,便坐在大堂要了飯菜,同陳青埋頭苦吃。
吃到一半,陳青的筷子突然掉在了地上,宴云何撩起眼皮一瞧,看見了令陳青失態(tài)的源頭。
真是冤家路窄,大路這么寬,虞欽怎么就不能同他各走一邊?
分明是前后腳出發(fā),竟同時抵達這個小鎮(zhèn),還非要湊在同一間客棧。
宴云何換了雙新筷子遞給陳青,陳青望了望宴云何,頓時為自己的失態(tài)而感到慚愧。
只因宴云何太平靜了,平靜的仿佛進來的不是虞欽,而是別的什么路人。
虞欽同掌柜要了間房,緩慢地朝這邊走來,他步伐帶著一種孱弱感,陳青一眼望去,只覺得虞欽比前段時間還要白,是那種病態(tài)的蒼白,近乎透明。
一邊走一邊悶聲咳嗽,手邊還拿著方帕子,瞧著簡直病入膏肓。
陳青故作無事地吃面,心里祈禱著對方不要看過來。
怕什么來什么,虞欽停在了兩人的桌邊,帕子從唇邊移開:“胡人?”
陳青差點被嘴里的面噎到,就見坐在他對面的宴云何用一口生硬的腔調道:“什么事?”
陳青目瞪口呆,只因宴云何將一個不善漢話的西域人演得惟妙惟肖。
虞欽將帕子塞回袖中:“這種時候來京都做什么?”
宴云何抓了把胡子,豪邁道:“來這吃肉喝酒看女人!”
“哦,”虞欽尾音輕微上揚:“可有路引�!�
宴云何用抓過肉的手隨意地往襟上一抹,掏出皺巴巴的路引,遞給虞欽。
虞欽伸手接過時,手被對方不輕不重地摸了一下。
面前的胡人哈哈大笑,用胡語說了一句話。
陳青聽不懂,他以為宴云何是在亂說,哪想到面前的錦衣衛(wèi)大人輕輕笑了一下:“是嗎?我的手比女人好摸?”
宴云何的笑聲僵住了,陳青也僵住了。
“剛才漢話不是說得挺好的?”唯獨虞欽仍然笑吟吟地望著宴云何:“現(xiàn)在怎么不說了?”
第二十七章
宴云何看著虞欽的笑臉,這人竟敢對初次見面的胡人笑成這樣?
為什么?虞欽甚至都沒對他笑過幾次,還是說虞欽就喜歡在殺人之前對人笑一笑?
宴云何粗聲道:“你們這些衙役老是找麻煩,查個沒完沒了,我還不能說一下?!”
這是在說虞欽上來就查他路引之事,胡人雖然能進入大晉,但一路的排查甚嚴,只要路過官兵瞧見胡人模樣,總要上前問詢。
虞欽問道:“我未著官服,你又如何能認出我是衙役?”
眼前這個胡人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舉起手邊酒杯一飲而盡:“不是當官的,那你來查老子作甚,想打架嗎!”
陳青立刻配合地一拍桌子,沖虞欽怒目而視。
宴云何險些被陳青那聲拍桌巨響嚇了一跳,等反應過來時,忍不住有些牙癢。
這京城外,也算是天子腳下。
雖然比不得京城里掉片瓦就能砸到三個當官的,但這種時間段,能來排查胡人的,自然只能是有公職在身的。
平民百姓見到牛高馬大的胡人,雖不至于害怕,但也不敢招惹。
虞欽將那張路引掃了眼,放在了桌上,出乎意料地沒有糾纏,而是越過他們這一桌,從樓梯上去了。
等人走后,陳青才長長地松了口氣。
“嚇死我了,還以為要露陷了�!标惽嘁活w心放下來后,又餓了,抓起個豬蹄狠狠啃了一口:“不過大人,你怎么會說胡語��?”
宴云何放下筷子,沉默地看著陳青。
陳青在這頗具壓力的注視下,連嘴里的肉都覺得不香了:“怎、怎么了?”
宴云何:“剛才誰讓你拍桌子的?”
陳青咕咚一聲吞了肉:“我這不是給你壯壯氣勢嗎?”
“要是剛才真跟他打起來了,你猜結果會如何?你是不是忘記你現(xiàn)在的身份了?”宴云何聲音都低了幾分。
陳青默默地放下手里的豬蹄:“沒忘,我是你的隨從�!�
宴云何又問:“除了隨從呢?”
陳青耷拉著眉眼,高大的個子蜷在那處,有點窩囊:“逃……逃犯。”
宴云何夾了筷肉放到陳青碗里:“既然知道,以后見了虞大人態(tài)度好點,省得我要去詔獄撈你。”
就是見過大風大浪的陳青,聽到詔獄兩個字腿都有點哆嗦。
不過在吃下宴云何給他夾的肉后,陳青又小聲道:“大人,你剛才的重點不是我挑釁虞大人,而是我竟然沖他沒大沒小地拍桌子吧�!�
宴云何吃了顆花生米,又送了點小酒:“都一樣。”
“可是你調戲他,不是比我更過分嗎?”陳青聲音更小了。
宴云何冷眼一掃,陳青立刻閉嘴,三兩下刨好了飯,剛想提起兩個人的行囊上樓,宴云何就道:“去哪?”
陳青提著行囊:“上去睡覺?”
“你還真想住這�。俊闭f罷宴云何起身,相當感慨陳青的心大:“你也不怕睡到一半,錦衣衛(wèi)破門而入把你抓入大牢?他們抓人可不需要理由�!�
“況且你不是說過,虞大人最愛在詔獄嘗人肉嗎?”宴云何戲謔道。
陳青尷尬地笑著:“那都是道聽途說,當不得真�!�
他算知道了,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誰知道報應什么時候來,這不,宴大人就開始跟他算賬了。
陳青都懷疑,就是虞欽不把宴云何推下去,宴云何都會自己跳下去,瞧著就是會舍命博美人一笑的傻子。
出了客棧,兩人又尋其他客棧,都已滿人。敲了幾戶人家想要投宿,皆被拒之門外,無可奈何,只能守在城門外,等城門開。
好在城門外也有不少老百姓,不想花錢住宿,就候在那里排隊,他們倆也不算突兀。
宴云何也不講究,一撩下袍便席地而坐,同旁邊的大哥順嘴就聊了起來。
陳青仿佛看到當初宴云何跟他搭話的模樣,看起來是閑聊,實則字字句句都充滿套話。
不過三兩句,那位大哥祖宗十八代都要被套出來了。
陳青心想著,所以當初他是不是跟宴云何搭話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人發(fā)現(xiàn)不對了。
要不然后來宴云何又怎么會這么精準地找上他?
京城的人都這么可怕嗎?
宴云何跟大哥聊累了,吃了塊對方分的餅轉過頭來,瞧見陳青的表情:“你怎么了,沒吃飽?”
陳青搖了搖頭,宴云何沒再搭理他,轉頭又同另外一位嬸子聊了起來。
不知不覺,天就亮了,陳青被迫塞了滿腦子的八卦。
這些候在城門外的,不乏有在大戶人家里做雜役的。
這家大人寵妾滅妻,那家公子偏好男風,萬花樓的花魁引起了東林書院的學子打架。
陳青發(fā)覺宴云何在聽到東林書院這件事時,怔了一瞬。
那瞬間的神情過于明顯,陳青忍不住道:“可是家里有小輩在那里讀過書?”
宴云何搖了搖頭:“這倒沒有,不過我也是從東林書院出來的�!�
陳青了然道:“我聽說東林書院的學生非富即貴,出來也是要做官的,為萬花樓的姑娘鬧成這樣,確實不太好看�!�
宴云何撓了撓臉頰:“年少氣盛嘛,可以理解�!�
陳青詫異地望著宴云何:“大……大哥,你不會也做過這樣的事吧!”
差點就脫口而出大人這個稱呼,幸好及時剎住了。
宴云何顧左右而言他:“天好像快亮了,怎么還不開門,今日是誰當值,這般憊懶�!�
話音剛落,城門口緩緩打開,候了一夜的百姓紛紛起來,排起了長隊。
陳青依然好奇追問:“難道也是為了萬花樓的姑娘?”
“不是�!毖缭坪坞y得局促。
陳青:“那是為誰打過架?”
這時馬蹄聲由遠及近,緩緩而來。
宴云何如有所覺,回過頭來。
天色不算明亮,城門亮起照明火把,借著火光,宴云何對上了騎馬那人的眼。
那人戴著一張極為華貴的鍍金面具,鑲嵌昂貴寶石,那雙獨獨露在外面的眼,卻比寶石更加奪目。
姜太后曾賜錦衣衛(wèi)都指揮使一張面具,傳聞是憂他年紀輕輕,身居高位,怕他不能服眾,特賜面具,以示看重。
但京城誰不知這是一個烙印,這是太后對虞欽擁有絕對掌控權的象征。
她不樂意讓旁人看虞欽的臉,便誰都不許看。
在周府外重逢,在宮里相遇,在前往云洲的路上,他都沒能看到這個面具。
從未想過,是這種時候,這樣的情況下見到。
可笑的是,他們兩個此刻都戴著面具。
虞欽騎在高大的馬上,垂眸望他,面具擋住了他所有神情,卻沒擋住他的目光。
但這一次先挪開視線的,是宴云何。
他冷靜地轉過頭,留給對方冷漠的側臉。
陳青問他,為誰打過架。
為一個他不可能得到的人。
第二十八章
少年人之間的爭風吃醋,打架斗毆,在十年前的東林學院,也發(fā)生過差不多的事情,主人公是宴云何,地點同樣在萬花樓。
那日游良和方知州不知道鬧了什么脾氣,游良想要逃課出去散心。
雖然在正義堂那會,宴云何經(jīng)常伙同世家子弟翻墻出去玩耍,但升上率性堂后,宴云何說不上洗心革面,但也因為課務繁重,收心不少。
何況游良要去的地方,實在是太過荒唐。
宴云何詫異地望著游良:“你家不是管你管得很嚴嗎,怎么突然就要跑出書院,還去萬花樓那種地方�!�
游良有些煩躁道:“你就說去不去吧!”
“不去。”宴云何干脆利落地回道。
他的確是東林書院出了名的搗亂分子,可這不代表他真是紈绔。
永安侯至今沒真打斷他的腿,是因為宴云何玩鬧歸玩鬧,卻從未真的干出真正的荒唐事。
他對萬花樓沒什么興趣,自然不想去。
游良見勸他不動,故意抱著手臂大聲嘆氣:“唉,虧我還想告訴某人,最近萬花樓來了個姐兒,不止是我想去瞧瞧,正義堂那幫人也都去看過了�!�
宴云何不為所動,他早上剛被夫子罰著抄書,此時正專心致志地揮筆疾書:“看來那幫他們在我走了之后,變得更加放浪形骸了�!�
游良搶了他的課本,露出一抹神秘微笑:“你猜那位萬花樓的姐兒,為什么勾得大半個東林書院的學子們不顧戒律地跑出去?”
“不想猜�!毖缭坪晤^也不抬道:“我勸你也不要去那種地方,別學業(yè)未成就先破戒,還神魂顛倒,流連忘返�!�
游良被他這么一說,整張臉都漲紅了:“我才不會呢!”
宴云何停了筆,戲謔道:“那你為什么要去那種地方?”
“都怪方知州,他竟然早就有了個貌美侍妾,那侍妾過來給他送衣服,兩個人還勾勾搭搭的!”游良咬牙切齒道。
宴云何驚訝道:“方知州嗎?你說的是我們認識的那個方知州?”
那個最為守禮的謙謙君子,人稱雅公子的方知州。
游良忿忿道:“就是他!還能有哪個!”
“不能吧,方兄家風甚嚴,怎么可能縱容他做出未娶妻先納妾的行徑?”宴云何不是很信。
游良:“他平日里裝得道貌岸然,成天管著我,結果自己卻偷養(yǎng)美婢!”
宴云何明白了:“所以你只是單純不服方兄對你的管教,過來找我陪你去萬花樓?”
他起身將抄好的紙張放到一旁晾干:“可別拖上我,我可不想被方兄記上一筆�!�
游良直接坐到了宴云何的書桌上,單刀直入:“萬花樓新來的沈娘子長得很像虞欽。”
嘩啦,是宴云何手里紙張被揉皺的聲音。
游良悠閑地晃著腿:“據(jù)回來的學子們說,眉眼簡直一模一樣,今夜沈娘子要上臺奏樂,只要到萬花樓的人都能一覽芳容�!�
宴云何鋪平了紙張:“你稍等�!�
說完,他拐到臥室去。
游良還未弄明白宴云何去臥室干什么,就見人已經(jīng)換了一套衣服出來,還是風騷的正紅色:“走吧,坐在那里干嘛?”
游良:“……”早知道就不浪費唇舌,怪他賣弄關子。
宴云何功夫夠高,提著游良的領子直接用輕功翻過了那高高的院墻。
游良帶著宴云何來到同窗嘴里說的那間昭華閣:“他們說第一次去萬花樓見姐兒可不能空手去,除了銀子,她們最愛的是這昭華閣的胭脂�!�
昭華閣裝潢精美,香氣濃郁,都是女客,宴云何與游良在里面格格不入。
宴云何頗感丟臉,直接問老板要了最新款的胭脂,也不讓人包裝,隨意塞進衣襟里,便拉著游良逃一般地跑了出去。
萬花樓距離昭華閣不遠,他們到的時候,正好是沈娘子上臺表演,宴云何要了個在二樓的包間,既能看到佳人,又不用在大堂跟人擠作一堆。
沈娘子面上戴著絲巾,只露出一雙美眸。
宴云何視力極佳,一眼望去還真覺得有幾分相似。
沈娘子眼尾涂抹了淡紅胭脂,看著這雙和虞欽這么相似的眼,宴云何甚至在想,虞欽涂上胭脂,是不是也會這個模樣。
當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時,宴云何立刻飲了口茶水,緩了緩突然加速的心跳。
很快他便意識到,東林書院那群人跑來這里看這沈娘子的用意。
那些將虞欽畫作女子模樣的畫冊,都能在東林書院這么火,這群人有什么齷齪心理,一眼可知。
大晉的未來竟然是這樣的一群人,是不是要完了。
渾然不覺得自己也是這群人中的一位,宴云何剛想叫人過來上些點心時,就聽見隔壁廂房傳來一道聲音。
“這就是長得跟虞欽相似的那位姐兒?”
他武功高,聽力極佳,很多時候都能捕捉到微弱的聲音,何況這些廂房只有一墻之隔。
對面那道聲音繼續(xù)說道:“不知虞欽穿上女裝,是不是也這般模樣�!�
他剛說完,立刻引起一番哄笑。
“虞欽那人自視清高,總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趙儀那幫人還圍著他團團轉,你們說……”
那人語調變得十分下流:“他是不是晚上也和這個沈娘子一樣,陪了趙儀他們很多晚,才讓他們這么死心塌地��?”
說這話的人,正是東林書院的學生楊業(yè),他父親曾被虞長恩當朝訓斥過首鼠兩端,自那以后官聲盡毀,一蹶不振。
他相當厭惡虞欽,這才口出惡言。
周遭的人聽了他這話,個個露出遐思的表情,好似真在幻想,楊業(yè)不免有些厭惡。
這時包廂門被人猛地踹開,眾人大驚失色。
楊業(yè)一眼望見站在門口的宴云何,先是驚慌,而后又冷靜下來。
宴云何跟他們一樣是偷溜出書院來逛萬花樓,想來也沒資格跟先生告狀。
況且只要和他一樣討厭虞欽的人,對楊業(yè)來說,都是朋友。
“宴兄,今晚怎么有……”雅興還沒說出口,一記窩心腳就臨到門前。
楊業(yè)整個被踢飛了出去,撞翻了桌子。
他胸口劇痛,哇啦一聲,將喝下的酒,吃過的飯食盡數(shù)吐出。
還未爬起來,宴云何就像黑白無常般出現(xiàn)在他眼前,一腳將他再次踩在了地上。
這還不夠,還俯下身來,將胳膊壓在膝蓋上,那重量幾乎要讓楊業(yè)感覺自己的胸骨馬上就要斷了。
宴云何輕笑道:“說啊,怎么不說了?”
楊業(yè)抓住宴云何的腳踝,艱難地掙扎著,一張臉扭曲著變了形。
宴云何仍是笑得滿面春風,實際腳下又加重了三分力道:“這么臟的舌頭,我?guī)湍愀盍丝珊�?�?br />
第二十九章
楊業(yè)直到那時才明白,為什么書院里的人都叫宴云何混世魔王了,這個人雖然笑著說話,但眼神是認真的。
他真的會割了自己的舌頭,楊業(yè)痛得要命,轉頭向同行的學子們求助。
那些人都害怕地往后退,對他的求助視而不見。
楊業(yè)恨得咬牙,他忍著喉頭的血腥味:“宴云何,別以為你有個當侯爺?shù)牡�,你就能為所欲為!�?br />
宴云何臉上的笑容斂去,那一刻他的神情,跟虞欽是那么的相像。
楊業(yè)恨虞欽,不僅僅是因為父親跟虞長恩有舊怨。
而是虞欽就是這么看他的,好似他是螻蟻,不……虞欽甚至從未正眼看過他。
同在率性堂,虞欽永遠都是魁首,楊業(yè)在其光芒下,再難出頭。
他根本不知道東林有楊業(yè)這個人,只是楊業(yè)自顧自地恨著他,像個洋相百出的小丑。
那時虞欽初入東林書院,人人都在談論這個新生,楊業(yè)的朋友也非要去正義堂瞧一瞧。
還是新生的虞欽坐在臨窗的位置,竹制的窗欄像個畫框,虞欽身處其中就成了景。
楊業(yè)雖然因為家中之事對虞欽抱有偏見,卻依然在見到虞欽的第一面,同其他人一樣成了呆子。
后來虞欽和宴云何的恩怨,楊業(yè)一直都有關注。
那些勛貴子弟都以宴云何為首,不止因為宴云何背后的權勢,還因為他足夠會玩,為人仗義,容貌出眾。
得知宴云何和虞欽不合,兩人是對頭之時,楊業(yè)很難說清心里的激動。
在書院里,他從來不敢真的對虞欽做些什么,但宴云何敢。
騎射課那日,楊業(yè)沒有騎馬,坐在距離虞欽書桌的不遠處,親眼看著宴云何將箭射向虞欽,隨即縱馬而來,身負長弓,烏發(fā)飛揚,何等的肆意。
宴云何將桃花拋到虞欽懷里時,楊業(yè)清晰地看見虞欽錯愕的神情。
有什么變了,自那天開始。
那個目中無人的虞欽,終于有了看進眼里的人。
而那個人……
楊業(yè)抓著踏在他胸前好似巨石的腳,目光猩紅地注視著宴云何:“你不但毆打同窗,偷逃出書院,來萬花樓押妓,一樁樁一件件,我都會告知周院長�!�
宴云何歪了歪腦袋,仿佛聽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難道你不是嗎?”
他轉頭看向房間里的其他人,個個對上他視線的人,都緊張地轉過頭去:“這個房間的所有人,不都是同犯?”
楊業(yè)牙都要咬碎了,宴云何重新彎下腰:“你知道嗎,就算我真把你舌頭割了,我也不會有任何事,可你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