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短短幾句話,便如同對了數(shù)招,你來我往,玩得是場心知肚明的游戲。
只是這層薄薄的窗戶紙,不知何時才會被其中一方揭破。
宴云何騎著馬,俯身湊近了虞欽,瞬息間拉近了他們彼此的距離。
虞欽不閃不避,只是那莽撞得好似要撞上來的吻,卻停在了最危險的距離。
“虞欽�!毖缭坪握f話時,唇齒間還彌漫著果酒的甜味,在冰冷的空氣中,若有似無:“下次來見我時換個香吧,那味道……我不喜歡�!�
第五十六章
游良坐沒坐相,歪在椅子上,給籠里的鸚鵡喂食。
方知州姍姍來遲,瞧見那鸚鵡就皺眉:“這又是哪來的?”
游良興奮地坐起身,用喂食的小木勺戳了戳鸚鵡:“乖乖,快叫幾聲來聽聽�!�
鸚鵡撲騰著自己艷麗的尾羽,嘹亮地喊了幾聲瀾之,又得意洋洋地在籠子里轉來轉去。
方知州順著鸚鵡望向它的主人游良,覺得這一人一鳥實在相似,都像在孔雀開屏。
“金吾衛(wèi)就這么閑?”方知州撩袍坐下:“一天到晚都往我這里跑�!�
游良不高興了:“怎么不說神機營比金吾衛(wèi)更閑,每次來都能見著淮陽。再說了,你一個翰林院的編修到底在忙什么,整天不見人影。”
方知州不動聲色道:“雖為編修,但也沒你想的那么清閑�!�
“不就是一些古書舊畫嗎,你想找什么跟我說便是,我去給你弄來,用得著成天往外跑嗎?”游良嘀咕道。
方知州聞言笑道:“游公子好大方,可是從你家老太爺那里得了不少賞?”
游良摸了摸鼻子:“就不能是我自己掙的嗎?”
方知州把玩著手里的折扇:“你爹不是不允許你琢磨那些歪門邪道?”
游大學士有著文人的清傲,絕不允許自己的嫡子為了些阿堵物去經(jīng)商,主要是擔心他因小失大,斷了官路。
游良不高興道:“他懂什么,這世道錢才是最重要的,能做成大學士,還不是有我娘在背后支持他。用的時候怎么沒嫌那是阿堵物,想要我繼承他衣缽,我偏不!”
方知州聽著他那些任性話,嘆息搖頭:“你也別成天跟你爹打擂臺�!�
游良翹著個二郎腿,老神在在道:“真得罪他也無所謂,大不了他去扶那幾個庶子,我倒要看看,爛泥是不是真能扶上墻�!�
方知州不愿多干涉旁人家事,游良也不多提,他轉頭趴在桌上:“你說淮陽現(xiàn)在怎么跟你這么好,他可一次都沒去過游府�!�
這話聽起來竟像是在打探,方知州心念微轉,又覺得這個想法未免過于可笑,游良只是小孩子心性,覺得誰跟誰走得近就是玩得好,單獨將他拋下了。
“這里清凈,也沒長輩,他來我這自在。”方知州解釋道:“何況他離京許久,現(xiàn)在回來了,自是要跟我們走得近些。”
游良很滿意他嘴里的那聲我們,彎著眼道:“可是我每次找他去吃喝,他都很忙。我看啊,他就是重色輕友,說不定現(xiàn)在還圍著虞大人轉呢�!�
方知州怔了怔,快速地打量了游良一眼:“不能吧,他身體不適,這會應該已經(jīng)回府了�!�
游良聳了聳肩:“我就隨便猜猜,你說他喜歡誰不好,偏偏是那位虞大人�!�
方知州給宴云何找補道:“也不是喜歡,許是一時興起罷了�!�
游良嘆聲道:“誰的一時興起,會持續(xù)整整十年呢�!�
但是那語氣,倒不像是只在說宴云何。
……
虞欽把宴云何送到了街口,就沒再繼續(xù)相送。
這樣也好,免得他不知是不是還要去游府門口兜一圈。
回到府中,卸去易容后的第一件事,宴云何叫來仆役給小腿敷藥。
宋文在旁邊抱著胳膊道:“腿都這樣了,還往外面跑?”
宴云何將那個玉佩提到眼前,直直地望著,臉上始終含笑:“沒事,不疼�!�
宋文瞧他那臉癡樣,小聲嘀咕道:“感覺也沒喝醉啊,怎么就傻了呢?”
宴云何:“我聽得見�!�
宋文:“我知道你聽得見,就是故意說給你聽的�!�
宴云何放下玉佩,無奈地看著自己的長隨:“你這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
宋文反駁道:“是誰辛辛苦苦幫你瞞著夫人,擔驚受怕地給你掩護?”
宴云何說不過他,討?zhàn)埖溃骸昂盟挝�,我知道這些時日辛苦你了,我保證,這絕對是最后一次�!�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長隨宋文學習的第一堂課,便是知道他家大人的話絕不可信。
以前大人也出現(xiàn)過幾次這樣的狀態(tài),不過是很久以前,在東林書院那會。
書院好不容易放了假,大人也在家中待不住,時常出府不知往哪去了,回來后也是這樣的一臉癡笑。
今日還罕見地搗鼓起了像生花,一個大男人笨手笨腳的,好不容易做好了一支,拿著就出門了,也不知道拿去哪了。
果然是有情況了吧,到底是哪家的小姐啊,這般厲害,叫大人犯了相思病。
厲害的虞大小姐此刻也在臥室里,他用漿糊小心地將斷開的像生花接好,再用布條裹住。
將花枝插進了床頭的瓷瓶中,虞欽瞧著那花出神。
忽地窗外振翅聲響,虞欽快步過去,推開窗戶。
一只通體漆黑的鳥停在了窗欄處,他熟練地從信筒里取出紙條,神情隨著上面的內容,逐漸沉了下去。
次日,宴云何正睡眼朦朧地起床,由著仆役給他穿上官袍。
天還未亮,方知州竟然出現(xiàn)在他府中,神情難看,步履匆匆地被仆役引了進來。
宴云何被他的突然拜訪弄得有些莫名,他用帕子擦了把臉:“這是怎么了,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
方知州看了眼下人們,宴云何抬手讓他們下去:“到底怎么了?”
“吳王死了�!狈街莩谅暤�。
宴云何面色一變,心好似瞬間被絲線勒緊了:“抓到兇徒了?”
方知州目光微頓:“你這語氣,怎么聽起來好像不希望兇徒被找到一樣?”
宴云何皺眉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兇徒?jīng)]被捉到,那背后之人豈不是更難尋到?”
方知州搖了搖頭:“大理寺已經(jīng)接手此案,目前還在追兇,整個天牢里的人都被殺光了,要知道看守天牢的士兵個個武功高強,到底是誰這般武力,還有如此狠絕�!�
宴云何掌心全是冷汗:“京城里有這般功夫的人的確屈指可數(shù),要是放眼到江湖上,那就不止了,許是找了江湖人來處理這個事?”
“哪個江湖人膽敢謀殺王爺,不太可能�!狈街輫@了口氣,面色凝重道:“淮陽,你可能要做好準備�!�
很快宴云何就知道,為什么方知州會說他要做足準備了。
大理寺的人上門問話,雖然看在成景帝的面子上,仍是客客氣氣,但語氣中絲毫不掩飾對他的懷疑。
畢竟吳王死的前一夜,他才去牢中看過對方,等他走后,吳王就一直喊著有人要殺自己。
有個士兵輪班值守,第二日沒有繼續(xù)看守吳王,躲過一劫。
但吳王死的前一天那番話語,還是被這個士兵記在心里,稟告給了自己的上官。
加上京城里這般武功高強,能殺光天牢士兵之人,的確屈指可數(shù),宴云何就是其中一個。
不過雖是懷疑,目前還沒有實在的證據(jù)。
但大理寺的人敢憑這一點就登門拜訪,足以讓京城傳起流言。他是陛下的人,現(xiàn)在成為殺害吳王的嫌犯,那豈不是吳王之死,跟陛下脫不了干系?!
宴云何不用想都知道,成景帝究竟會多生氣。
隨之他又意識到,或許成景帝已經(jīng)猜到了吳王會死,那夜成景帝罵他是蠢貨,是否已經(jīng)預見了今日這樣的狀況。
當天晚上,隱娘出現(xiàn)在他府中,對他說:“陛下讓你告病在家,暫時避避風頭�!�
宴云何苦笑道:“陛下可要罷我官職?”
隱娘蹙眉道:“祁將軍今夜入宮面圣,說是想將你帶回大同,陛下拒絕了�!�
那便是還要將他留在京城,繼續(xù)任用。
隱娘說:“區(qū)區(qū)一個大理寺丞,也敢來查你一個神機營提督,背后必有他人示意。但現(xiàn)在風口浪尖,陛下也不能拿那個大理寺丞如何,只能委屈你暫時呆在府里。”
“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是我無用,累及陛下�!毖缭坪蔚馈�
其實那晚他也有想過這個情況,所以叮囑那些士兵嚴加看守,只有保住吳王,才不會有后續(xù)的麻煩。
那些士兵身任看守天牢的要職,個個都身手極好,竟被全部殺光,一個不剩。
究竟是誰?
難道……
隱娘走后,宴云何獨自一人待在房中,他看著手里的玉佩,緩緩出神。
房中的燭火輕晃,不多時屋里便多了一道影子。宴云何轉過頭,望向來人。
那人往他的方向走出幾步,突然頓住了步伐,只因宴云何此刻的眼神。
宴云何慢慢地站起身,松開手里的玉佩,任其在衣袍上晃動。
“吳王是你殺的嗎?”宴云何低聲道。
來人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望著他。
宴云何突兀地笑了起來,只是笑著笑著,眼睛突然紅了:“原來如此,難怪你昨夜……
”他頓住了話語,沒再繼續(xù)說下去。
只因再說下去,便是自取其辱。
虞欽突然對他妥協(xié),陪著他吃酒游街,他還以為是虞欽對他有情。
結果只是因為后來要做的事情會牽連到他,也可能是場讓他封口的美人計。
他無法理解,為什么虞欽在被他阻止后,還是這么執(zhí)迷不悟。
兩人相隔不過數(shù)步距離,卻好像咫尺天涯。
“你是不是認定了,我不敢將那晚是你的事告訴他人?”宴云何啞聲道。
“虞大人,我會一五一十告知陛下�!毖缭坪无D過臉去:“因為你對我來說,沒有這么重要�!�
重要到令他不忠不義,明知道可能是虞欽殺了吳王,卻始終隱瞞著不敢透出分毫,還是想著……護住他。
第五十七章
虞欽朝宴云何邁了一步,他臉上瞧不出任何情緒,就像宴云何的話語,沒有觸動他分毫。
“你的確不該隱瞞�!庇輾J冷靜道。
宴云何不可置信地望著他,手狠狠扣住身旁的桌角,幾乎將那方木料碾得粉碎。
這一句話將他這些時日的猶豫不決,瞻前顧后,都變成了一場笑話。
而虞欽則置身事外,只遠遠地說一句,你的確不該隱瞞。
從來深陷局中,都只有宴云何一人而已。
事已至此,只能盡力找補。
虞欽出現(xiàn)在他府中,想來不會無緣無故,他繼續(xù)浪費時機,糾結情愛,那才是真的愚蠢。
宴云何松開了桌角,攏起微麻五指,手握成拳:“大人這般篤定,看來就算我提前稟報陛下,也無法給大人定罪�!�
“吳王案最多不過五日便會告破,你不必過于擔心�!庇輾J望向宴云何微抖的右手,那處掌心早已一片深紅。
宴云何將手背到身后,幾乎是瞬息間,他便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你們已經(jīng)找好替罪羊了?”
虞欽不置可否,也沒對宴云何那句你們予以糾正。
宴云何不疾不徐地逼近虞欽,目露不解:“虞大人,我實在想不明白,殺了吳王對太后來說有什么好處。若是為了折掉我這個馬前卒,為何不留牢中獄卒一命,再留些與我相關的線索,那這個局做得才算圓滿。”
他抓住了虞欽的腰帶,上面空空蕩蕩,一件配飾都沒有:“我贈你的那枚玉佩,足以用來栽贓嫁禍�!�
虞欽垂眸不言,宴云何沒想過能輕易撬開他的嘴。
“還是說,殺吳王并非太后懿旨,而是你勾結他人,謀害親王?”
虞欽將腰帶從宴云何手中抽出:“看來宴大人總算是打起精神了�!�
宴云何咬牙笑道:“多虧了虞大人的美人計,真是令在下幡然醒悟,醍醐灌頂�!�
“不管你信與不信,我從未想過要害你�!庇輾J望著宴云何道。
瞧那模樣,好似的確真心,宴云何回道:“大人此前千方百計留我性命,的確瞧著不像有害我之心。”
“不過虞大人,若你當時真的殺了我,恐怕你也無法獨善其身吧。讓我猜猜,太后令你將我除去,不過只是一個借口,你應該也能猜到這道懿旨背后的兇險�!�
宴云何伸手撫過虞欽的臉,掐住下頜,逼迫對方看著自己:“如果我真死了,你的命也徹底地捏在太后手里。所以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置之死地而后生。”
“走私案折了一個工部侍郎姜尚,太后元氣大傷,錦衣衛(wèi)便不宜再動。不管她有多想將你換下,在沒有找到合適人選之前,她都不會動你�!�
宴云何望著虞欽的臉,看那薄涼眉眼,美得驚人。
多少人都折于這般容顏之下,卻不知越美的事物,越不該碰。
“大人真是好計謀,這些時日在我面前裝得真好,扮得真像,萬花樓的姐兒敷衍恩客的戲碼我見得多了,但她們都不及大人的萬分之一�!�
他說了這么多,也只有最后一句,終于激怒了虞欽。
對方猛地捉住了他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往旁一掰。
宴云何借力掙脫,抬腳就是往虞欽腰腹上踹。
發(fā)了狠的力道,自是不可同日而語,虞欽狼狽地避開,袍子上還是落了腳印。
虞欽一退再退,宴云何卻擺明是下了狠手。
他一腳便將厚重的木椅踢裂,碎屑飛濺,幾乎劃破虞欽的臉頰。
眼見著宴云何是來真的,躲避無用,虞欽只好抬掌迎上。
他們在房中過手數(shù)招,沒用武器,拳拳到肉,虞欽被他逼至角落,身上挨了幾拳,不由動怒:“宴云何!”
“怎么了,虞大人拳腳這么綿軟,難道是入戲太深,真把我當作你的情郎?”宴云何冷嘲道,五指成爪,襲向虞欽頸項。
虞欽目光徹底冷了下來,轉守為攻,兩相交手下來,誰也沒占到便宜。
這屋里的動靜到底沒掩住,有好事仆役上前,還未推門,宴云何便將一個杯子碎在了門邊,粗聲罵道:“滾,誰都別進來!”
話音未落,就覺得臉頰一疼,口腔都被這一拳給打破,舌尖瞬間嘗到了血的味道。
宴云何退后幾步,用手背抹去了嘴角的血,眼神也變得兇狠。
他抬起右腿,再次踢向虞欽下盤。
虞欽剛提腿想要回擋,卻不知為何,停頓了數(shù)秒,最終還是硬生生接下了那招攻勢,頓時身型不穩(wěn)。
這時宴云何猛撲而上,虞欽下意識擋住了臉。
然而疼痛沒如他所想般發(fā)生,而是一道裂帛聲響。
虞欽胸口一涼,竟是宴云何一把抓住他的領子,猛地扯開。
在虞欽的錯愕目光中,袍子至胸口裂到了腰腹,宴云何一眼掃過了對方的整個身體,上面除了他留下來的淤青,并無其他痕跡。
虞欽一把推開了宴云何,而對方也配合地后退幾步,剛才的羞惱與憤怒,好似一夕間皆冷了下來。
宴云何轉身扶起了倒下的桌子,撿起未碎的茶壺,往嘴里灌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嘴里的血味。
他用袖子粗糙地擦去唇角:“就是你虞大人,也不可能在天牢里全身而退。一點傷都沒有,怎么可能?”
虞欽也不蠢,立刻明白過來,宴云何剛才那番作態(tài),不過是想逼他動手。
交手同時,便可探查有無內傷。再借著打斗撕開他的衣裳,也能觀察到外傷。
宴云何臉頰很快就腫脹起來,他輕輕地嘶了口氣,也不看虞欽,好似突然間覺得一切都索然無味:“你走吧�!�
數(shù)息之間,房中那道身影,也如來時那般悄然離去。
宴云何這才慢慢起身,將房門拉開。
冷風灌了進來,在仆役驚訝的目光中,宴云何扯了扯疼痛的嘴角:“進去打掃一下,叫宋文過來。”
宋文來得很快,見到宴云何腫脹的臉頰,還嚇了一跳。
宴云何寫了一封信,交給宋文:“你替我跑趟方府,把信交給他,然后讓他之后悄悄來府上見我一面�!�
現(xiàn)在他是具有嫌疑之人,不能隨便出門,只能請方知州過來。
仆役輕手輕腳地將碎掉的茶杯,毀壞的椅子,一一清理干凈。
全程宴云何只是面沉似水地在旁看著,盯得仆役們背脊發(fā)涼,不由加快了動作,免得觸到宴云何的霉頭。
方知州是深夜過來的,穿著一身黑袍,手里拿著宴云何想要的東西。
“怎么樣,你轉告給陛下了嗎?”宴云何接過方知州手里的卷宗,頭也不抬地問道。
方知州面色復雜地望他,半晌才點了點頭。
宴云何看向方知州:“陛下可有露出吃驚模樣?”
方知州沒說話,宴云何明白了:“看來是沒有了�!�
“那夜我問過你,你說你不知刺客是誰。”方知州語帶怒意,顯然沒想到宴云何竟然這般昏了頭。
宴云何討?zhàn)埖溃骸澳憧次椰F(xiàn)在只能稱病告假,都成了謀殺親王的疑犯,已經(jīng)為此付出代價了�!�
方知州恨不得拂袖而去,又想敲開宴云何的腦袋,看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宴云何翻了翻卷宗:“這記錄里沒有任何可疑之人嗎?”
方知州剛坐下來,就感覺到身下的椅子發(fā)出吱呀聲響。
宴云何又翻了一頁:“別坐那把椅子,剛才我跟虞欽打架,差點把這把椅子拆了�!�
方知州驚訝道:“虞欽竟然敢在這種時候找你?”
本來宴云何已經(jīng)夠讓方知州費解了,沒想到素來冷靜自制的虞欽,竟然也跟著發(fā)了瘋。
宴云何把記錄虞欽行程的卷宗從頭到尾翻了一遍,沒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也不可惜。
要是背后之人能這般輕易被人抓住馬腳,倒讓人覺得奇怪了。
宴云何嗯了聲:“可能是瞧我可憐,過來看我笑話�!�
方知州心情復雜道:“我覺得我才是那個笑話,竟然真信了你。”
宴云何尷尬道:“你到底要念多久,我這不是及時醒悟,趕緊告知陛下了嗎�!�
方知州抿唇道:“既然他曾經(jīng)動過手,你為何在信里還說,虞欽不是殺害吳王的真兇。”
“他真不是。”宴云何解釋道:“要是他動過手,身上定會留下痕跡,總不能整個天牢士兵都是廢物,被他這樣輕而易舉地解決。那別叫天牢了,叫永安侯府算了,反正你們也是想進就進,想出就出。”
方知州被倒打一耙,說:“是誰讓我深夜悄然來訪,別叫旁人知道?”
宴云何將卷宗往旁邊一推:“是我�!�
方知州被他這話堵得一窒,半天不知道該回什么。
宴云何靠在了椅背上,身體隱隱作痛,腦子卻前所未有的清醒。
“這背后之人,之所以接近虞欽,肯定是因為虞欽身上有他們想要圖謀的東西。”宴云何說道。
方知州:“誰不知他是太后的人,怎會想到要拉攏他。”
宴云何:“是啊,我也覺得奇怪�!�
方知州:“為什么偏偏是虞欽呢,難道這背后之人跟虞家有過什么淵源?他篤定虞欽會幫他,所以……”
“你不覺得奇怪嗎?”宴云何突然出聲打斷了方知州的思緒。
方知州:“什么奇怪?”
宴云何凝視著方知州,低聲道:“為什么陛下一點也不驚訝,虞欽刺殺過吳王這件事,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了一樣�!�
第五十八章
方知州清楚宴云何是什么意思,這也不是宴云何第一次提起這樣的疑問。
“你還是覺得,陛下跟虞欽私下另有交集?”方知州道。
宴云何也不敢肯定:“這只是我的猜測�!�
成景帝喜怒不形于色,這是他們的共識。就連他們這些跟隨已久的下屬,有時都分不清楚他喜怒的真假。
何況是從他的神情,去猜測其對一些事情的看法。
要不怎么說,天威難測。
方知州沉吟道:“要是陛下真跟虞欽有聯(lián)系,太后這樣謹慎的人,又怎么會讓虞欽坐到都指揮使的位置?”
“太后未必沒有懷疑,要不然也不會這么心急,把殺我的任務交給虞欽�!毖缭坪畏吹�。
“你想想看,先是錦衣衛(wèi)彈劾我軍中飲酒,反倒讓我得了利。后來在黑嶼亂山上救我的那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