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這人闖了進來,就是認出了宴云何的身份,也不見多害怕,勉強全個禮數(shù),也是以免落人口實。
游良剛想說話,方知州便在桌下安撫地按了按他的手,游良一怔,面上浮現(xiàn)掩不住的笑意,便沒再多說。
這時有一錦衣衛(wèi)跟著進來:“人犯抓到了,你在這里耽擱什么呢?”
宴云何主動道:“這么大陣仗,是在抓誰?”
那人再次抱拳:“無可奉告�!�
簡直態(tài)度實在囂張跋扈,不可一世。
宴云何倒沒什么,游良卻將筷子一摔,冷臉道:“真是好大的威風!”
氣氛一觸即發(fā)時,一道聲音從旁傳來:“怎么回事?”
兩個錦衣衛(wèi)立即側身行禮,那位先闖入來的錦衣衛(wèi)恭敬說道:“指揮使大人,都是一場誤會�!�
游良見不得這變臉的功夫:“誤會?我們好好在這吃飯,你們闖進來不說,還壞了爺?shù)奈缚�,可不是什么誤會!”
宴云何自從聽到那個聲音,就再聽不見別的,直到看見門口旋進那道身影。
虞欽今日瞧著不大精神,身披裘衣,底下紫色飛魚服,更趁他膚白如紙,毫無血色。
“原來是游大人�!庇輾J不緊不慢。
游良斜靠在椅子上:“虞大人,不聽話的下屬還是要多管管,放著他們這樣亂咬得罪人,萬一哪天就招上了惹不起的人,那該如何是好�!�
那兩位錦衣衛(wèi)一聽游良這話,頓時變了臉色。
虞欽憊懶地垂著眼:“他們皆是秉公辦事,游大人慎言�!�
游良還想說話,宴云何就開口道:“子君,算了,也不是多大的事。”
不等游良用眼神罵他重色輕友,方知州便出來說和:“的確不是多大的事,天氣這么冷,虞大人還要辛苦辦案,不如坐下來喝幾杯,暖暖身再走吧�!�
游良一聽就樂了,分明是讓虞欽喝酒賠罪的意思,還說得這么好聽。
“是啊虞大人,反正人犯也抓到了,就留下來喝一杯�!庇瘟颊f道。
虞欽頓了頓,才道:“你們先下去�!�
他在令那兩個錦衣衛(wèi)退下。
身后二人彼此對視一眼,終是聽話地離開,還順便帶上雅間的門。
虞欽解開了身上的裘衣,竟然真的落座下來,正好坐在了宴云何身側。
這下桌上不僅有金吾衛(wèi),還有皇城司、神機營,以及錦衣衛(wèi)。
一個比一個官大。
雅間的桌子不算大,宴云何感覺到自己的鞋間被不輕不重地碰了一下,他沒作出任何反應。
游良已經(jīng)給虞欽倒了滿滿一杯酒,正要遞過去,還未伸到虞欽面前,桌子突然震了一下,他嚇得手一抖,酒撒了大半,把桌上的菜都給澆了。
宴云何順勢站起身,開門叫來小廝,讓他們進來把被沾了酒的菜扯下去,再拿份新的碗筷上來。
還順便把溫在暖爐上的酒拿起:“這酒都燒沒了,也得添點�!�
小廝拿著那沉甸甸的酒壺,什么也沒說,極有眼力見地退了下去。
等他一回頭,就發(fā)現(xiàn)游良和方知州都用一種怪異的眼神望著他。
唯獨虞欽背對他而坐,看不清神情。
宴云何挑眉,對二人理直氣壯道:“怎么了?”
游良好似有話要說,但到底沒有說出來。
等小廝送上了新的酒,不管是游良還是方知州,誰也沒再對虞欽勸過酒。
宴云何將肉撈在盤中,借著暖鍋的遮掩,悄悄地往虞欽的方向推了推,虞欽動作自然地夾了筷放入口中,余光里瞧見人吃下東西后,宴云何才松了口氣。
上一回可能就是在祁府空腹飲了杯烈酒,那時他沒能阻止,第二日虞欽就病了,這一回怎么也不能讓人喝了。
方知州處事圓滑,不會讓場面冷下來,便拿著一些京城的趣聞同虞欽攀談起來,兩人一來一回,竟有問有答。
游良就剛開始沉默了些,后面也加入了話題。
唯獨宴云何專心致志地下肉,熟了便眼疾手快地撈出來,不多時虞欽那邊的盤子就堆得滿滿的。
等他意識到桌面上靜了下來,才抬眼道:“怎么了,你們繼續(xù)說啊�!�
說罷他轉頭問虞欽:“剛才瀾之說的那幅畫,你有興趣?”
游良在旁邊幽幽道:“難不成你還想買下來送到虞府上?”
方知州用扇掩唇,擋住了些許笑意,雖然不合時宜,但他見宴云何絲毫沒想遮掩自己對虞欽的在意,那種破罐破摔的模樣,確實有點好笑。
不過虞欽竟然都會留下來與他們飲酒,宴云何這樣表現(xiàn),也不出奇了。
他這個兄弟,還真是被人拿捏得死死的,實在不爭氣。
宴云何:“沒想買�!彼俅瓮由蠅玖藟K肉片,那里已成了高高的小山:“那畫很貴嗎?”
虞欽也笑了:“石山大師的畫作,不能用金錢衡量�!�
游良悶了口酒,戲謔道:“說你俗呢!”
宴云何還未說話,虞欽便低聲道:“此言差矣�!�
見桌上三人都望過來,尤其是宴云何的視線,尤為炙熱。
虞欽認真道:“宴大人敦本務實,不俗�!�
第六十三章
宴云何努力忍住上揚的唇角,故作鎮(zhèn)定道:“鍋都要燒開了,你們別光顧著聊天,快吃。”
游良見他那模樣,忍不住道:“鍋里都沒剩的肉了,吃什么?”
要是放在平日,游良故意招惹宴云何,方知州一般不會管。
因為宴云何通常不會在言語上討回公道,而是捉著游良狠狠掐他那張討嫌的嘴。
游良武力不夠,無法抵抗,每次都被掐得兩眼通紅,來找方知州哭訴。
但現(xiàn)在桌上畢竟還有一個虞欽,要真放縱著二人幼稚地打起來,還是有點丟人。
方知州拿起公筷:“你要吃什么,我給你下就是�!�
游良滿意地哼哼兩聲,指使著方知州多下一些。
兩人默契地沒有對虞欽維護宴云何一事,作出任何過于驚訝的反應。
畢竟這二位對宴云何對虞欽抱有什么心思,是一早就心知肚明的。
虞欽會這般回應宴云何,的確讓人感到驚訝。
方知州就很詫異,同時又有點擔心,害怕虞欽這般向宴云何示好,是別有目的。
但他相信宴云何不至于這么蠢,被對方一個美人計,就將所有事情套了出來。
不過若是讓方知州知道,真正使了美人計套話的并非是虞欽,怕是要嚇得連扇子都拿不穩(wěn)了。
一頓暖鍋吃完,四人從百事樓的雅間出來,行至一樓,還未出門,便迎面撞見了剛入百食樓的周重華。
周重華正領著一行人,有說有笑地進百食樓,見著他們幾人湊在一起,還愣了一瞬。
游良主動道:“老師,好巧呀,你也來吃暖鍋��?”
周重華撫須笑道:“難得見你們幾個在一起�!�
宴云何恭敬道:“老師,別來無恙?”
虞欽隨在眾人身后,沉默地低頭行禮。
周重華身為東林書院的院長,雖不對學生們授課,平日里也甚少出現(xiàn)在學院里。
但他作為培育天下才子的東林書院的院長,現(xiàn)在朝堂上不少的官員,見到他都須得喊他一聲老師。德高望重,不過如是。
周重華任職翰林院,方知州與其一直有所來往,與其關系頗近。
方知州主動道:“老師這是要飲酒,可有坐馬車來?若是沒有,便坐我那輛回去吧�!�
“我這學生,總是愛瞎操心�!敝苤厝A同一旁的好友笑道,他拍了拍方知州的肩,贊賞道:“無事,有人送我,你且回去吧。”
說罷周重華領著眾人,直上二樓雅間。
宴云何回過頭,看了跟在周重華身后的人,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但他什么也沒說。
回過頭來,便對上了虞欽的眼神。
雖然他們都沒有說話,但彼此的目光交換了一瞬間,便極有默契地分開了視線。
宴云何是騎馬來的,虞欽同樣。
游良受不得凍,先行登上了自己的馬車。
方知州要步行去點心鋪,便辭別了眾人。四人就此分開,宴云何跟虞欽立在大堂,等小廝將馬牽來。
宴云何主動道:“老師什么時候跟那些諫官如此要好了?”
虞欽注視著窗外漸漸陰下來的天:“先前與老師來往頗深的給事中張正,也是科道言官中的一員�!�
宴云何提起張正,就想到面前這人先前還將張正抓了,弄得成景帝不悅許久。
后來打聽,才知道張正雖完好地放出來,但也被貶去了偏遠地區(qū)。都這把年紀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回京的機會。
“張正不一樣,他雖為言官,但為人剛正,跟那群沽名釣譽的偽君子不同�!毖缭坪尾毁澩�。
“游良跟我說今天早朝有個撞柱子死諫的,是不是就在這群人里面?”宴云何問道。
虞欽含笑瞧他一眼,點了點頭。
宴云何嘖嘖道:“剛才那行人,有幾個看到你的時候臉都青了,要是心里沒鬼,怎么見到我們的都指揮使大人會這么害怕?”
“清流對錦衣衛(wèi)深惡痛絕,他們?nèi)羰且娏宋也蛔兡樕�,反倒不正常�!庇輾J很有自知之明。
宴云何聽了靜了半晌,虞欽本以為這人是想著該怎么安慰他,不料宴云何的下一句竟是:“其實這樣也好,好歹那些人看著你,第一反應是怕,而不是產(chǎn)生下流念頭�!�
當年他們皆在東林書院時,那年的萬花樓娘子,不過是跟虞欽有幾分相似,都被學子們拍出高價。
可想而知,到底有多少人覬覦著虞欽。
現(xiàn)在虞欽兇名在外,反倒讓人生出敬畏之心。
虞欽若有所思道:“下流念頭?”
宴云何忽然覺得,好像最下流的是他自己。先是酒后,再是易容,前后幾次占虞欽便宜。那些人不過是想想,他是真的動手去做了,實在沒資格說別人。
他窘迫地清了清嗓子:“當然,我跟他們不一樣�!�
虞欽悠然地望著他,仿佛想聽他說說看,究竟哪不一樣。
宴云何正色道:“若非你先主動,我絕不會做出冒犯佳人的行徑,那跟登徒子有什么區(qū)別�!�
虞欽眉梢微微一顫:“登徒子?”
宴云何今日的口才,仿佛跟剛才的暖鍋一同煮了,變得極爛:“不是,我不是說你是登徒子的意思。”
未等他解釋完,牽著兩匹馬的小廝姍姍來遲,虞欽那匹馬上,將軍鈴琳琳作響。
宴云何瞧見了,還沒來得及竊喜,虞欽便身手利索地上了馬。
他趕緊一同上馬,跟在虞欽身后:“寒初,我絕無此意,你不要誤會�!�
虞欽:“宴大人,不必送了�!闭f罷策馬揚鞭而去。
宴云何望著虞欽的背影,剛才在百食樓里得來虞欽維護的喜悅,頓時都煙消云散。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算了,誰讓他比虞欽年長,對方又長得貌美,他該讓著些,疼著些。
有些小性子也是好的,美人生起氣來,也是活色生香。
自我安慰完后,宴云何轉向了方知州離去的方向。
百食樓二樓雅間的窗戶,輕輕合攏。周重華轉過身,與同桌人敬起酒來。
虞欽御馬出了不過兩條街道,就看到路邊有一熟悉的馬車在靜靜等候。
他停在了車窗的位置,低聲道:“你讓我做的事,我做到了,你答應我的事呢?”
那車簾掀起,游良的臉出現(xiàn)在窗后:“你跟淮陽是怎么回事?”
看著游良滿臉狐疑,虞欽露出似諷非諷的笑容:“游大人看不明白?”
游良驚疑不定地望著他,半天才道:“淮陽與此事并無干系,你何必將他牽涉太深,還特意與他逢場作戲�!�
虞欽:“游大人真這么關心好友,大理寺的人又怎會查到他頭上�!�
游良咬了咬牙:“那又如何,總歸他會平安無事�!�
虞欽不耐道:“別再扯些無關緊要的事,這都不重要。”
游良好似被他話語里的無關緊要,以及不重要等刺耳的詞匯給激到了,半天才忍耐下來:“他這么會看上你這種人!”
虞欽冷然瞧他:“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
此刻話題的主人公宴云何,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成了虞欽與游良針鋒相對的導火索。
他步入點心鋪,拿著令牌順利登入了皇城司內(nèi)部。
方知州正在整理卷宗,早預料到宴云何來。宴云何問道:“前日我給你遞消息,你怎么沒回我?”
“陛下交了點事情給我做,太忙了,沒空回你�!狈街莸�。
宴云何坐了下來,打量了方知州一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我,你今天感覺不太對勁。”
方知州嘆了口氣:“我最近是真的很忙,因為吳王的事情,皇城司得忙著控制坊間輿情。而且冬至過后,京城里又揪出了不少奸細,還要完成陛下交代下來的事情,我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哪能像之前那樣讓你隨叫隨到�!�
宴云何悻悻道:“行吧,提舉官,你好好忙吧,我自己去看卷宗就是�!�
他隱約能感覺到方知州好似滿腹心事,但對方既然不愿說,他也不好追問。
等宴云何下去后,方知州才緩緩停了手里的動作。
他在搖晃的燭色中,沉寂許久,直到他拉開了書桌下的抽屜,拿出兩張被撕下的紙頁。
上面清晰地記載著,成景九年,一月十四,酉時一刻,游良至永芳齋購入兩盒點心,至永芳齋消失蹤跡。
另一張紙記載著同一日的戌時三刻,虞府吳伯帶著兩盒永芳齋點心,前往慈幼院,分發(fā)眾人。
不過是兩張平平無奇的記錄,甚至連記錄者都只認為這不過是瑣事而已。
然而皇城司便是通過這眾多的瑣事,多次提取到有用的信息。
方知州將兩張紙疊在一起,平靜地湊到了燭火旁邊,看著紙張被火舌舔過,漆黑卷起,最后消失殆盡。
他緩緩張開了手里的扇子,上面是一副潑墨畫,是他酒后隨性所繪,一用便是好多年。
那幅圖繪著竹葉深深,亭中有兩小人相對而坐,把酒言歡。
折扇最下方,有人胡亂地在上面蓋了個私章。
那章的主人,姓游,名良,字子是方知州從不輕易與他人言說……最大的私心。
第六十四章
六十四章
對于那位吳王世子,皇城司亦有記載,不過資料很少,與這位世子甚少出現(xiàn)在人前有關。
至于長相的描述,那更是沒有,也無虞欽所描述的那幅傳到京城的畫像。
該是錦衣衛(wèi)自己的消息渠道,所以虞欽能直接看見。
還有聯(lián)絡虞欽,讓他殺掉吳王的人到底是誰,虞欽也沒有對他透露分毫。
成景帝究竟從什么渠道,得知了這背后有人作祟。
想到他阻止虞欽的那個晚上,成景帝罰他在雪里跪了半夜,那時成景帝就已經(jīng)知道有人要殺吳王了。
成景帝不該明知道殺吳王是一個巨大的陷阱,還令嚴公公去做這件事。
在宴云何看來,這很有可能是成景帝的一出將計就計,請君入甕。
只是宴云何不清楚虞欽在其中,到底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
他只能根據(jù)那日祁少連與陛下那日爭吵,太后竟出來說和,猜想這或許是太后示好成景帝的一種手段,通過虞欽來完成。
這背后之人還真是膽大,沒有摸清楚虞欽的立場,就輕易與他接觸。
是真不怕被查到,還是說他們有這個自信,就算被查到了也無所謂。
要么就是接觸虞欽的人,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要么便是他們早已箭在弦上,隨時都有可能攻入京城。
這剛過冬至,京城仍是一片祥和,誰能知道這已是風雨欲來的趨勢。
宴云何現(xiàn)在能做的只有等,等著背后人主動露出馬腳,等成景帝對他的吩咐。
等這一切事情都有個結果后,或許能有那么一日,他帶著虞欽去藥王谷,先治病,再看花。
他相信,總會有這么一天。
翌日宴云何終于能上朝,果不其然,朝堂上又出現(xiàn)了幾名要陛下嚴查吳王案的清流。
那幾個言官的嘴皮子相當厲害,引經(jīng)據(jù)典,從古到今,吳王還活著的時候,不見這些清流們嘴下留情,現(xiàn)在他人死了,反倒個個都開始為其不平起來。
有些就差沒有指著成景帝的鼻子大罵其昏庸,冷血,活該孤家寡人。
成景帝上個早朝,被罵得灰頭土臉,還不能直接讓人把這些混賬都拖下去砍了,那真是會被記載在史冊上,令后世唾棄,相反這幾個罵他的人,還能借此青史留名。
以成景帝的性格,絕無可能讓他們得逞。
所以他忍了,忍著回到乾清宮,又開始摔杯子。
宴云何剛邁步入宮殿,就有碎片飛濺到他的鞋旁,仔細一看,并非哪個名師作品,瞧著像市集上隨便買來的。
“這是哪位大師所作,這般野趣?”宴云何隨口問旁邊的嚴公公。
嚴公公含笑道:“是隱姑娘去市集上買的,買了好些套,說是專門讓陛下摔的�!�
宴云何一聽,只覺得這隱娘真是開竅了,不再送黑漆漆的烏鴉,禮物都變得貼心了,
哪位高人指點的,也指點一下他唄,他也想送虞欽東西,但一直不知道該送什么。
花送了,玉佩送了,點心虞欽可能不會喜歡,難道要送刀或者槍?
倒是有一把他從戰(zhàn)場帶回來的火銃,沾過他的血,陪過他漫漫長夜,把這么有意義的東西送給虞欽,虞欽肯定會很感動吧。
正琢磨著,成景帝消了氣,見他立在旁邊發(fā)呆,招手讓人過來:“這段時間因為吳王案,委屈你了。”
宴云何道:“不委屈�!贝_實不委屈,除了等待的時間焦灼了些,但的確沒什么委屈的。
成景帝贊賞道:“不錯,比以前穩(wěn)重不少�!�
宴云何被夸得有些心虛,其實他不委屈,完全是因為虞欽為了此事,特意過來安撫他。
而他既然提前知道結果,便不覺得有多擔心。
只是虞欽來尋他這件事,方知州知道,成景帝應該也知道,現(xiàn)在卻只字不提,宴云何一時間也摸不清楚成景帝的態(tài)度。
“至于我和祁將軍之事,你不必太過擔心,外面皆是以訛傳訛,不過祁將軍確實想把你帶回大同,但朕還要用你,所以沒同意�!背删暗劢忉尩�。
宴云何說:“謝陛下賞識�!�
成景帝又道:“邊境有什么好的,成日吹風吃沙,遠沒有京城痛快。”
這話皇帝可以說,他可不能說。
宴云何回道:“京城雖好,但邊境對臣來說,有著不一般的意義�!�
成景帝沒再多說:“剛才你跟嚴公公說什么呢,笑成那樣。”
嚴公公聽他問話,主動道:“宴大人這是在問,這些瓷器是哪位名家大作。奴婢回他,是隱姑娘在集市上買的�!�
提到隱娘,成景帝的神色也放松了些:“她就知道氣朕�!�
宴云何好奇問道:“陛下不覺得隱娘送來的禮物貼心嗎?”
那他把火銃送給虞欽,虞欽會不會也覺得這是一份氣人的禮物?
好像這個火銃,他曾經(jīng)還拎著上虞府,拿它來指虞欽腦袋來著。
成景帝握著那粗糙的瓷杯,望著宴云何:“你覺得這送得貼心?”
宴云何認真點頭:“我想隱娘是覺得陛下坐擁四海,什么名貴稀罕的沒見過,才特意選這樣的禮物送給陛下�!�
成景帝哭笑不得地搖頭:“淮陽,日后你若想給旁人送禮,可千萬別隨著自己心意來�!�
宴云何意識到成景帝是在說,他跟隱娘的送禮品味一樣糟糕。
于是想送火銃給虞欽的心思,越發(fā)遲疑了。
成景帝見他欲言又止:“怎么,這是已經(jīng)有想禮物送的人了?”
宴云何心頭微顫,但很快,他便堅定地抬起眼,望著成景帝:“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