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是自從那次假男朋友事件后吧?
想起這件事,季承不是不后悔。
他太刻意了,也太露痕跡了。連累她被小報一通編排……這不是他本意。
她是在為這件事生氣嗎?
應(yīng)該不是。她后來好好地回他消息了,看不出任何異常。
那會不會是霍啟年跟她說了什么呢?
不可能!以霍啟年的性子,恐怕巴不得她一輩子都不知道他的心思,怎么可能主動幫他?
但如果,她真的因為某些原因,有一點點察覺到了他的心思了呢?
她這是避嫌,還是無聲地拒絕?
季承想到這里,心跳都不自覺漏了一拍。
不論如何,這也許是他的一個機會。
**
小報事件歸于平靜后,一貫總愛來刷存在感的霍啟年,難得也消停了,似乎正在一心踐行自己的承諾。
蘇允白的日子終于清凈下來。
A市很快入了冬,日頭一下子就短了起來。時間仿佛坐上了加速器,這個學(xué)期就在這個加速器中,在一場又一場的雪中走向尾聲。
應(yīng)學(xué)生要求,蘇允白將自己任教的課的期末考試放在了考試周的第一周。等到考完試,批完兩個班的成績,她的日程安排一下子就松了。
當(dāng)然,忙還是忙的。院里總有開不完的會,尤其是學(xué)期末的時候。除此之外,蘇允白自己的科研也正進行到關(guān)鍵時候,一時之間還抽不開身。
很快,考試周結(jié)束了,寒假開始了。寒假期間,院里不會封樓,但學(xué)生一走,整個校園似乎一下子就空了下來。
所有的訊息都在提醒蘇允白,要過年了。
蘇允白本以為,自己的這一個年,注定要過得冷冷清清的。誰知寒假才剛開始,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行情”,似乎格外火熱。
71.
第
71
章
季承的告白
寒假才剛開始,
徐瑾之就興致勃勃地來邀請?zhí)K允白,讓她跟她們家的人一起去南方旅游,順便過年。
她幾乎能一天催三遍,
就差給蘇允白灌迷魂湯了。
再是譚老師。
寒假開始后,蘇允白沒急著離開學(xué)校,
天天都到辦公室和實驗室打卡。有一回遇上了到學(xué)校拿資料的譚老師,兩人閑聊了幾句。
譚老師十分關(guān)心蘇允白寒假以及過年的安排,
力邀她一起過年——就像之前的那幾年一樣。
緊接著,
蘇允白接到了生父的電話。
生父姓徐。電話里,
徐父的關(guān)心透著小心翼翼,
問蘇允白過年什么打算,
說家里的房間一直都給她備著,讓她回來住。
再然后,
原律師蠢蠢欲動想過年留在A市加班,好逃避家里人的催婚。她鼓動蘇允白,
讓她加入她們律所的加班大隊……
來問的人都太過直接,于是夾在這中間的季承問她回不回C城,
某個她還沒來得及拉黑的號碼的蠢蠢欲動,
似乎都顯得過于克制了。
有人記掛是一件好事,但有太多人記掛,似乎也讓人有些吃不消。蘇允白不好厚此薄彼,
干脆專心致志地泡在實驗室里,
加班加得樂此不疲。
臘月二十六,
蘇允白收拾好A市的家,開車回C城。
她是趕晚到的,到家時,又是萬家燈火的時候。小區(qū)的條件擺在那里,
不是不好,而是舊了。這些年陸陸續(xù)續(xù)有人搬走,有人新入住,原本的老街坊鄰居慢慢就散了。連樓下的劉嬸,今年過年也隨兒子去了外地。
蘇允白一邊覺得悵然,一邊又松了一口氣。
===第125節(jié)===
倘若小區(qū)里還是成片熟悉的人,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跟人解釋,為何大過年的,她卻孤身一人回了C城。
屋子久不住人,累了一層薄薄的灰,一擦甚至還能留下點印子。蘇允白當(dāng)然知道沒人住的屋子敗落得快,可讓她把這個房子租給外人,她又實在舍不得。
天已經(jīng)晚了,蘇允白只來得及整理出睡的地方,將就著過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起來忙著大掃除。
屋頂?shù)闹┲刖W(wǎng),空調(diào)上的浮灰,玻璃窗……
一忙起來想的就少了,心思反倒因此簡單了。
蘇允白剛收拾完房間里的門窗,敲門聲響了。
她聽了片刻才確認(rèn)是自家的敲門聲,湊近了門鏡往外一看,遲疑了好半晌才開了門。
她道:“學(xué)長,你怎么來了?”
來人正是季承。他穿著一身長款的風(fēng)衣立在門外,笑容很溫和:“我來拜個年�!�
蘇允白笑著回他:“過年好啊!”她往左右掃視了一眼,“我家里亂糟糟的,就不請你進來了,改天我再去跟季爺爺拜年�!�
季承看了看蘇允白手上的抹布一眼,露出驚訝的神色,“你在打掃屋子?怎么沒請個人?”
“沒事,過年前總要打掃一遍的。就當(dāng)是鍛煉了�!�
季承上前一步,“正好我也沒什么事,來幫個忙吧�!�
蘇允白大驚失色,“不行的�!�
她實在想象不出季承拿著掃把或者抹布大掃除的樣子。
季承卻已經(jīng)進了屋,干脆地脫了風(fēng)衣外套,擼起袖子來。
他笑道:“你可別小瞧我。我小時候頑皮,我爺爺又舍不得打我,每次都是罰我拖地洗碗擦玻璃……我早就練出來了。
“別跟我客氣。再說了,屋頂上的以及吊扇上的……你夠得著嗎?”
季承說著,搬了把椅子,接過蘇允白手里的抹布就開始處理吊扇上的浮灰。
老實說,他干起打掃的活來,還真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蘇允白卻一臉崩潰。
怎么能讓人幫這種忙?
她有點急了:“學(xué)長,真不用了。你快下來,我去聯(lián)系個保潔……你這一身衣服可別給弄臟了�!�
“過年的這個時候是旺季,保潔都得提前聯(lián)系的�!奔境姓f著,把臟了的抹布遞給她,“這樣,你幫我換新的抹布可以吧?省得我上上下下了。”
見蘇允白不動,他還催促她:“快點,別磨蹭了。一天要打掃完整個屋子的話,咱們得抓緊時間。”
多了個人,收拾屋子的速度一下子就快了起來。
蘇允白過意不去,午飯?zhí)氐攸c了本地的一家老字號,就怕不夠豐盛。
吃完飯后,季承只是稍微休息,又忙開了。
蘇允白上次臨走之前,把家里的物品都收拾放好并罩上了防塵罩。真論起來,需要打掃的地方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多。
屋子面積不算太大,但卻是三室一廳一衛(wèi)的布局。除了兩間臥室之外,剩下的一間屋子用作了書房以及儲藏室,里面有一個大的書柜和兩張桌子,東西都整理得十分整齊。
季承做事很細(xì)致。書柜里的東西都擺放得好好的,他就沒特地打開,只踩著凳子,拿著抹布清理書柜最頂層的灰塵。
清掃到一半,他忽然問蘇允白道:“這是個大箱子吧?有點高啊。里面是放什么的?要不要放到下面?也省得落灰了�!�
蘇允白順著季承的指示看去,看見了一個黑色的大箱子。它就立在書柜的最頂端,幾乎占據(jù)了書柜跟屋頂之間的所有空隙。
這個箱子……蘇允白怔了片刻。
她想了想,道:“你能搬得動嗎?如果可以就放下來吧�!�
季承試探著挪動,發(fā)現(xiàn)這箱子雖然大,但并不是很沉。
他只廢了點力氣就把它搬了下來。
蘇允白蹲在地上,手掌放在木質(zhì)的黑箱子蓋上,好半晌了還沒有動靜。
季承敏銳地意識到了不對勁:“怎么了嗎?需要我回避一下嗎?”
蘇允白搖了搖頭,打開了箱子的扣鎖。
箱子的頂蓋正好擋在季承面前,他并沒有特地探頭去看箱子里的東西,只是小心觀察著蘇允白的神色。
蘇允白定定地看著箱子里的東西,好長時間都沒有反應(yīng)。
就在季承都忍不住要開口問時,她忽然抬起頭,對他笑了下,笑容有些浮于表面,“其實也沒有什么。里面是我生父這些年送來的一些東西……”
季承呼吸一窒。
蘇允白不幸的家庭關(guān)系,他早就知道了。
他下意識道:“對不起……”
他有點懊惱,自己這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蘇允白失笑,“這又不是你的錯,有什么好對不起的。”她將箱子挪動了下,將箱子內(nèi)裝的東西擺到季承視野里。
箱子里的東西很簡單,除了幾個玩偶之外,就是由小到大仔細(xì)被疊起來的衣服和裙子。厚厚的一沓,冬天和夏天的都有。
一看就是積攢了很多年的產(chǎn)物。
蘇允白道:“據(jù)說他從我一歲時就開始送了……冬天一套,夏天一套。不過我都沒穿過。
“我正式知道這個箱子的存在,是在我十六歲的時候。
“我考上了大學(xué),周夫人忽然回來了,說要接我過去一起生活……我跟她大吵了一架,外婆很心疼我,就跟我說了這個箱子的事�!�
蘇允白笑了下,笑容輕輕的,“外婆是想告訴我,除了她之外,還有別的人關(guān)心我……但其實沒必要,這些事我早就知道了。
“不僅如此,我還知道他早就有了別的家庭,我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如果不是手上臟,季承幾乎惹不住想摸摸她的頭發(fā),安慰安慰她。
他問她道:“這些年……恨他嗎?”
蘇允白沉默了下,沒回答,而是道:“外婆臨終前告訴我,說他跟周夫人離婚的事鬧得很難看。離婚時,他根本就不知道周夫人懷孕了。等到我都生下來好幾個月了,他才知道。
“那個時候,他已經(jīng)再婚了。
“外婆說他想帶我走,他甚至把自己所有的錢都掏出來給外婆了�?赏馄硼B(yǎng)我好幾個月了,舍不得了——其實她是怕他的新妻子對我不好,我一直知道的。
“外婆說她對不起我。但人哪能這么貪心是不是?我能擁有一份毫無保留的親情,已經(jīng)足夠了。
“我其實挺幸運的了�!�
蘇允白說著,忽然抬眼看他。
四目相對,季承正以一種很心疼的眼神看著她。
這一次,他絲毫沒有躲閃,更沒有掩藏。
蘇允白下意識避開了。
她低頭看著箱子里的東西,聲音悶悶的:“我雖然不遺憾自己的境遇,但……‘完整的家庭構(gòu)成完整的生活,完整的生活形成完整的人格’……
“學(xué)長,可能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我有嚴(yán)重的性格缺陷……我一點都不好的�!�
“不會�!奔境姓f得很篤定,“允白,我……”
===第126節(jié)===
“你先聽我說完。”蘇允白急急打斷他的話。
她似乎都有些慌了,“我是個別扭性子,我一直就知道。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要以退為進,而是……而是想告訴你,我就是個自私的膽小鬼。
“我從小到大所擁有的東西一直不多。也是因此,每一樣都彌足珍貴。我很珍惜我所擁有的一切……”
她看著他,眼神十分復(fù)雜,“尤其是友情。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季承幾乎是輕聲嘆了口氣。
他看著蘇允白,“允白,我已過而立。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意味著我是個很清醒的成年人,我能為自己說的話、做的事負(fù)責(zé)。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從來不是一時沖動�!�
蘇允白的神色又開始閃躲了。
季承看著她,“你知道了是不是?允白,看著我。告訴我,你會不會因為啟年的關(guān)系,而覺得我是個卑鄙小人?”
蘇允白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個人,下意識搖搖頭。
“那你討厭我嗎?會覺得跟我這個人相處是一種煎熬,簡直難以忍受嗎?”
蘇允白道:“不會。但是……”
“沒有但是!”季承篤定道,“你看,我們一起打掃屋子,我們一起收拾家里……我們配合默契,這就是生活。
“我們就是平凡的普通人,正在過著普通人都會過的日子。這樣的日子過得久了,就是白頭偕老了�!�
蘇允白下意識咬住唇,“學(xué)長,不一樣的�!�
婚姻與愛情是個被說老了的命題。可即便如此,它也依然存在。
季承握住蘇允白的手,不讓她抽離:“允白,你別急著拒絕。我們試試好不好?不試試你怎么知道結(jié)果如何呢?
“我不逼你,你慢慢想。多久我都能等,在此之前,我可以只是季學(xué)長。好不好?”
72.
第
72
章
蘇允白已經(jīng)決定要離開這……
蘇允白心里漫上一股綿長的悲傷。
倘若未經(jīng)婚姻,
未經(jīng)一段失敗的感情,她也許還能被這種包容的等待感動。可正是因為知道少了溫度的婚姻生活是怎樣的,她更能清楚地意識到,
這對季承有多么不公平。
很多事,不知道的時候還能心安理得。一旦知道了,
她到底是要有多厚的臉皮,才能當(dāng)作一切如舊?
從今往后,
他怎么可能還只是季學(xué)長呢?
自己給不起的東西,
從一開始,
就不該給人任何念想。
付出的心意和時間是沉重的成本,
每耽擱一分一秒,
都是對季承的傷害。
蘇允白想到這里,不敢再逃避了。
她的確是貪心,
總想著能以一種不傷害彼此的方式維持這段“友情”。可事實上,這本身對季承就不公平。
既然事不可為,
那就不該拖泥帶水。
蘇允白深吸口氣,抽回自己的手,
抬頭看季承,
神色透著股決然。
季承心里下意識一沉。
他遠(yuǎn)比蘇允白以為的更了解她,于是趕在她開口之前道:“允白,要過年了�!�
蘇允白一怔。
被這么一提醒,
她才記起來,
C城一貫有大過年的不能觸霉頭的說法。她雖然不信這個,
但一貫尊重這種習(xí)俗,于是這會兒不免有些遲疑。
季承輕聲道:“我知道這件事可能有點突然。這樣,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好好考慮,好不好?
“任何決定都該深思熟慮的。你不能只在一天內(nèi),
就直接做出了決定……這對我太不公平了�!�
蘇允白看著季承認(rèn)真的眼神,心里忽然覺得十分悵然。
她輕聲應(yīng)道:“好�!�
**
季承是個十分體貼的人。他說會給蘇允白時間,就真沒有逼得太緊,只每天在微信上跟她說說話,維持著一個很體貼的距離。
不得不說,蘇允白松了好大一口氣。
這個年,她到底還是過得稍顯冷清,可她甚至有些感激這種冷清——真要熱鬧起來,她怕自己吃不消。
過了年后,蘇允白忙著去給長輩拜年。蘇外婆人雖然已經(jīng)離開了,可她的老朋友們有些還健在。蘇允白身為晚輩,該盡的禮數(shù)自然要盡到。
忙忙碌碌,時間過了正月初五。
蘇允白啟程回A市。她特地挑了吃過晚飯的時間去給譚老師拜年,前后不過花了半個多小時。
沒想到就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她還是遇上了霍啟年。
霍啟年是在蘇允白臨要離開時來的。兩人一個欲往外走,一個欲進門,剛好打了個照面。
場面一時有幾分尷尬,連譚老師都愣了下。
蘇允白卻跟沒事人一樣繼續(xù)跟譚老師告別:“老師您別送了,我這就走了。天也不早了,您早點休息�!�
她轉(zhuǎn)身往門外走。
霍啟年腳步一轉(zhuǎn),緊跟在蘇允白身后,說得毫不勉強:“我替姨媽送送你�!�
譚老師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又閉上了。
這還能說什么呢?
蘇允白不想讓譚老師為難,也沒開口拒絕,只干脆往外走。
等出了別墅的大門,都不用蘇允白追究,霍啟年就自顧自開口道:“關(guān)于那三個要求,我仔細(xì)想過了。當(dāng)時我說的是,‘只要你想,只要我能’……”
蘇允白腳步不停,甚至沒回頭,可神色卻帶著點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