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根本都?看不到賓客的臉。
神秘宅邸依舊像一張寂靜詭異的大?嘴，
吞吐著一切。
而在寒冷的清晨和夜晚，
庭院會?有十幾名穿著桔紅色衣服拿著高壓水龍頭沖洗車道的清潔工，還有運(yùn)送鮮花、食物、酒水和物資的橘紅色卡車從另外的后門道路行駛進(jìn)來。
賀嶼薇和余哲寧都?不愛參與這些熱鬧。
就像巨大?城堡里被遺忘的兩個寂寞孩子，
余哲寧除了康復(fù)運(yùn)動，
還在搞什么他的期末建模作業(yè)，賀嶼薇則拿著針和毛線，低頭織著東西。
某天下午，他倆花費(fèi)五個小時，
用彩帶和發(fā)光球裝飾了一棵小型圣誕樹。直到，
余龍飛破門而入。
身為家里最耐不住寂寞的人，
余龍飛邀請余哲寧第二天去城里，美?曰其名，散散心。
余龍飛不允許賀嶼薇同行。
畢竟，帶一個不能聞酒味，時時刻刻都?想戴口?罩的土氣小保姆會?拉低龍飛少爺?shù)母裾{(diào)。
賀嶼薇把這兩個少爺送走后，
自?己回到五樓房間。
手套已經(jīng)織得差不多了，
她計劃在圣誕節(jié)的當(dāng)天送出去。雖然比起余哲寧的圣誕雪花球，手套似乎有些不上?檔次，但加上?游戲手柄，也?算是她的心意吧。
賀嶼薇翻著那本英文咖啡書，
如果能學(xué)會?沖泡咖啡，離開余家再找工作也?會?方便吧。
能拿到WHV打工簽證，她可以?去國外咖啡店當(dāng)咖啡師。
最近日?子，賀嶼薇的口?語在高教授的魔鬼訓(xùn)練下有了顯著進(jìn)步，但出國依舊只是一個過于遙遠(yuǎn)的念頭。她趴在床上?看著英文字典首頁所寫的WHV三個字母，很快睡著了。
再醒過來是中午，小鈺瘋狂發(fā)微信讓她下樓。
小鈺讓她穿上?外套，塞給她兩個籃子，自?己則提著一個曖水壺和帆布包，兩個女孩深一腳淺一腳地來到車庫旁邊的草坪上?。
余家沿著車庫的西側(cè)蓋有一個傾斜蓋頂?shù)拈芾乳L亭，是來自?余溫鈞最中意的建筑師中村拓志的手筆，墻體和通道在太?陽光之下投下深深的影子，雨天則像個靜靜的鵲巢。
小鈺鋪上?毯子，和賀嶼薇并排在長亭下面坐著。
“其實(shí)想帶你?去溫室花園，巨美?！但墨姨說不行，因?yàn)榭赡軙?遇上?家里來的客人，就讓我們?到?jīng)]人的地方待著。你?有機(jī)會?一定?要看看戶外花園，春夏秋景色都?是一絕！”
等明?年春天來臨，自?己應(yīng)該會?離開。不過，賀嶼薇還是憧憬地點(diǎn)點(diǎn)頭。
“咱倆也?辦個老百姓的下午茶�！�
小鈺從籃子里掏出一個保溫杯和兩個紙杯，問她喜歡喝紅茶還是綠茶。
“都?是特?別貴的茶葉，但碎得厲害，不能招待客人，我就拿過來喝了。嘿嘿，還拿了水果和餡餅，都?是派對上?沒來得及端上?去的東西�！�
空氣清新極了。賀嶼薇抿一口?熱茶，在小鈺“不要浪費(fèi)食物”的碎碎念中，看向?遠(yuǎn)方。
像是這種在閑散時間能偶爾出來望風(fēng)，看著遠(yuǎn)方藍(lán)色晴空里的大?團(tuán)云彩，她就覺得自?己補(bǔ)充了“高能量”，比和人相處省事多了。
賀嶼薇轉(zhuǎn)頭對小鈺說：“馬上?要過圣誕節(jié)，我知道你?很忙，雖然咱倆能天天在走廊見面，但也?不能多聊天�！�
小鈺停止咀嚼，扭過頭“啊”一聲。
“我想提前?送你?圣誕禮物。嗯，是拿你?送我但我穿不下的毛衣拆開的線織的。我也?給墨姨織了圍巾和襪子�！�
賀嶼薇擦擦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用粗羊毛線勾成的迷你?甜甜圈掛件。
這是她嚴(yán)格按照欒妍給的烘培書上?的甜甜圈圖片，一比一，鉤織出來，
甜甜圈的面包胚用棕色毛線編織，再用六色毛線的組成覆蓋在上?面的糖霜，連鑰匙圈也?都?是用毛線打的。毛線的整齊排列，本身就有種視覺上?的治愈感，而毛線甜甜圈用量扎實(shí)，摸上?去綿軟，又乖又萌的。
賀嶼薇用毛線勾了六個不同顏色的甜甜圈，又從中挑選出兩個最完美?的品相，才敢送給小鈺。
小鈺驚訝極了。
余家的傭人們?表面上?不八卦，其實(shí)對新來小保姆挺關(guān)注的。他們?也?知道，賀嶼薇正給余哲寧織手套，因?yàn)樗纳砩?無時無刻不帶著毛線和針。
與此同時，他們?也?覺得小保姆是個不自量力的戀愛腦。
小鈺沒想到，賀嶼薇不僅僅給余哲寧織手套，居然還記得她和墨姨。
賀嶼薇臉一熱，忙說：“當(dāng)然記得！墨姨是長輩。而你?……”
小鈺玩著手里的甜甜圈，隨口?問：“我怎么了？”
“其實(shí)，我每次看到你?出現(xiàn)?在三樓，都?會?覺得特?別、特?別、特?別的高興。”
小鈺的身子往后退：“救命，你?要跟我表白嗎？”
最關(guān)鍵是，賀嶼薇說這些話的聲音很小。一個平時極度沉默內(nèi)斂的人突然坦白心意，換成誰都?扛不住。
小鈺想了想，便從旁邊的籃子里掏出幾塊巧克力。
“來來，吃塊友情巧克力吧。這種高級手工巧克力在冷的時候吃才好吃，熱的時候就化了�！�
順利送出給小鈺的禮物后，賀嶼薇的心情更好了。
今天很冷，但外面的陽光照在賀嶼薇的頭發(fā)上?。她滿足地瞇起眼睛，正在這時，眼前?的光被什么東西擋住了。
余龍飛叉著腰，在上?方笑瞇瞇地看著她。
美?好的光陰立刻就消失了，賀嶼薇幾乎原地跳起來。
“盆栽姐，你?的主人回來了，趕緊先把這貨運(yùn)到他房間里�！�
余龍飛并沒有表面上?那么紈绔子弟，把余哲寧送回來，準(zhǔn)備從車庫里換輛正經(jīng)點(diǎn)的車再開去公司。而因?yàn)榫敛呐畠涸�，他�?不打算拿小保姆尋開心。
此刻，身后的余哲寧，卻用直勾勾目光看著野餐墊上?的食物。
賀嶼薇被提醒后才看到余哲寧后，她輕快地朝著他跑過去。
但余哲寧卻用一種她從未聽過，仿佛像從墓地里傳來的陰森寒冷的聲音說：“誰讓你?留下它的�！�
它，是什么？
賀嶼薇不解地站住腳步。
余哲寧卻大?步走來，揮起拐杖。空氣中傳來不詳?shù)膭澠坡�，伴隨著小鈺的驚呼，她帶來的不銹鋼保溫杯一斜，殘留茶葉蜿蜒地灑在地面，野餐毯上?的各種食物都?被掃到一t?邊。
余哲寧幾乎是厲聲說：“我不是吩咐過你?，讓你?把它扔到垃圾桶里嗎？”
眾所周知，余哲寧是三兄弟里脾氣最為溫潤的一個。他也?是個君子，動口?不動手。因此當(dāng)他突然釋放出強(qiáng)烈攻擊性，余龍飛和小鈺都?極為驚訝地看著他。
賀嶼薇也?驚慌失措，卻在某個很神奇的一瞬間，又醒悟了什么。
余哲寧此刻用拐杖指著的，是小鈺剛剛遞來而賀嶼薇卻還沒來得及吃的手工巧克力。
巧克力。巧克力！
賀嶼薇突然想起來，前?幾天，欒妍托自?己送給余哲寧一盒手工巧克力，他卻讓她扔到垃圾桶。
貴價巧克力都?有很大?的包裝盒，賀嶼薇也?不知道該扔到哪里而帶到廚房。難道，小鈺因?yàn)樨澇远低盗粝铝�？而她剛剛所分享的，就是欒妍送余哲寧的那一盒手工巧克力�?br />
一時間，賀嶼薇的舌苔處泛起強(qiáng)烈的苦意。
余哲寧依舊看著她，但他就像變成另外一個陌生人，他此刻看她的表情，如同看著世界上?最為輕蔑也?最痛恨的一個仇人，恨不得當(dāng)場處之為快。
余哲寧抿著嘴，彎腰費(fèi)力地把剩下的幾顆巧克力珍重地拿起來，裝進(jìn)口?袋里。
她聽到他嘲諷地低語：“真荒謬。”
旁邊的余龍飛和小鈺對發(fā)生什么毫無頭緒。余龍飛皺眉看向?賀嶼薇，要她給出解釋。
小鈺卻仿佛有點(diǎn)明?白：“啊，今天是我逼著嶼薇要她陪我喝茶的，這里的食物都?是我準(zhǔn)備的——”
余哲寧深呼一口?氣，他直起腰。
剛才的暴怒和失態(tài)，仿佛是一瞬間的錯覺，他低聲說：“算了，無所謂。就當(dāng)是我發(fā)神經(jīng)�！�
他之后誰都?不理睬，自?己拄著雙拐往宅邸的方向?走。賀嶼薇手足無措地站著，小鈺推她一下，她才匆匆跟上?。
余哲寧回房間后再也?沒提這件事，繼續(xù)進(jìn)行康復(fù)訓(xùn)練，臉色如常地在房間里看書和上?網(wǎng)課。
之后到晚上?，余哲寧反而跟她道歉了。
他的原話是，既然讓別人處理巧克力，別人是扔掉還是“私自?”吃掉都?無所謂了。
說到“私自?”時，他的語氣加重。
賀嶼薇低著頭反復(fù)說“對不起”，腦子里很亂。
“算了，無所謂。”余哲寧再說。
他的態(tài)度平靜，甚至于……冷淡。
賀嶼薇想解釋什么，話到嘴邊咽下去。
她輕聲說：“下一次，無論你?吩咐我做什么，我都?不會?把屬于自?己的工作交給別人了。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余哲寧也?只是“嗯”一聲。
賀嶼薇回到房間后，靜靜地看著床頭柜上?的雪花球。
其實(shí)，余哲寧很重視欒妍送的那一盒巧克力吧。他今天能直接從琳瑯滿目的食物里精準(zhǔn)地辨認(rèn)出來，肯定?是曾經(jīng)上?網(wǎng)搜過這盒巧克力里面的形狀吧？還是說，余哲寧一直還在內(nèi)心提防她，覺得她是“哥哥派來的奸細(xì)”？
明?明?貼身照顧男生快三個月，但他像雪花球里的城堡，近在眼前?，整個人其實(shí)距離自?己很遠(yuǎn)，根本觸摸不到。
她輾轉(zhuǎn)難眠，到零點(diǎn)才睡去。
####
第二天，余龍飛特?意跑過來逼問她昨天什么情況，賀嶼薇一口?咬定?不知情，而僵著的時候，幾日?未見的欒妍居然出現(xiàn)?了。
余龍飛立刻拋下小保姆，笑著說：“我哥出差，你?沒事跑到小叔子們?的房間，就那么饑渴難耐嗎？”
欒妍的臉上?依舊是燦爛的笑容，她揚(yáng)起下巴：“聽說，李訣現(xiàn)?在要和你?并駕齊驅(qū)，他要從李秘書變成李總了？”
被戳到痛處，龍飛少爺?shù)淖彀鸵?只會?變得更惡毒。他再陰笑著說：“呦呵，你?還知道‘并駕齊驅(qū)’這個詞？畢竟，你?永遠(yuǎn)都?比不上?Sarah的一根手指，也?不可能和她并駕齊驅(qū)�！�
英文名字說出口?，欒妍的臉色迅速變白。而套房里的余哲寧聞聲也?緩慢走出來，喝止住余龍飛。
欒妍稍微定?神，對著余哲寧說要借他的小保姆用一天，余哲寧點(diǎn)點(diǎn)頭。
賀嶼薇低頭跟著欒妍走，聽到了幾句余哲寧和余龍飛的對話。
——哥最近在忙什么？家里光舉辦宴會?，他的人又不出現(xiàn)?。
——去新加坡出差呢。我也?急著見他，這還一堆集團(tuán)里的事等他批呢。
第25章
CHAPTER
25
大部多云
欒妍叫賀嶼薇陪她做烘培。
兩?個?女孩子站在開放式的廚房，
在亮銀色不銹鋼的碗攪拌著雞蛋和面粉，偶爾有白色的面粉，像雪花般輕輕地灑在工作臺上。
賀嶼薇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
她此刻站在廚房里也只?是根據(jù)欒妍的指示行事，
偶爾回頭看到欒妍漂亮的側(cè)臉會立刻垂下目光。
“你挺不愛說話的�！睓桢f。
賀嶼薇經(jīng)常收獲這種評語，她并不在意，
只?是低頭洗薄荷葉，
洗各種餐具，
再默默遞過?去?各種烘培工具。
30分?鐘后，薄荷曲奇餅干從?烤箱里端出來，
欒妍把墨姨叫進(jìn)來，
讓她把一半的餅干交給玖伯。
“他肯定有辦法交給余溫鈞。”
墨姨剛要說什?么，欒妍臉上的燦爛笑容更盛，提高聲音說：“謝！謝！PLEASE!”
墨姨下垂的嘴簡直像抽筋一樣?硬扯著，最終默默聽從?這個?命令。
欒妍轉(zhuǎn)過?身子，
她吐吐舌頭：“這個?傭人主管看不起我。她覺得，
我不配成為余家女主人。哼，
我們?nèi)?一個?沒有她在的地方待著，好不好？”
賀嶼薇也只?能點(diǎn)頭答應(yīng)
“你真的好安靜。不過?，這也挺好的。我已經(jīng)跟余哲寧說，今天?剩下的時間給你放假。到吃晚飯前，你能一直陪著我嗎？”欒妍說，
“至少，
你和我能當(dāng)?朋友嗎？”
之后，欒妍拽著賀嶼薇走出廚房。
一路上，欒妍抱怨著，這宅邸離市中心的繁華商業(yè)區(qū)太遠(yuǎn)，
前幾日有工人來到她這層的露臺，把什?么防火梯拆掉兩?節(jié)，她都見不著余溫鈞的臉，等等。
欒妍似乎是很習(xí)慣說話時湊得對方很近。
即使面對的是賀嶼薇，也會親熱地挽著她手臂，說起話就像小鞭子樣?噼里啪啦往臉上砸，到最后，賀嶼薇幾乎是被擠到墻面走了。
欒妍的胸緊貼著自己手臂，身上的甜甜香水味道注入到她的鼻孔，而且……哇，她的手好細(xì)好軟呀。
賀嶼薇的頭有點(diǎn)暈了。
唉，居然有點(diǎn)兒理解余哲寧的心情，自己好像也挺喜歡欒妍的，她真的好親切。
欒妍晃了晃她的手臂：“喂，去?你的房間里玩吧？我想去?你房間看看，可以嗎？”
賀嶼薇倒是不太介意隱私，她的東西很少。
但?是，她的小臥室是在五樓，而五樓是需要坐電梯上去?都要刷卡或按指紋才能上去?的特殊地方。帶別人去?……好像不大?合適。
雖然不是別人，而是余溫鈞的未婚妻。
“我的房間發(fā)現(xiàn)過?蟲子，特別大?的那種黑蟲子，沒什?么好玩的……”賀嶼薇結(jié)結(jié)巴巴地找理由拒絕。
欒妍的眼珠不耐煩地輕微收緊，繼續(xù)燦爛微笑，她柔聲說：“我把你當(dāng)?朋友。但?是因?yàn)槟阍谟嗾軐幧磉叜?dāng)?保姆，我都不好意思找你玩。”
賀嶼薇一愣。
“你不會真的覺得我的臉皮有那么厚吧？”欒妍苦笑，“現(xiàn)在的我，也絕對不會和余哲寧走得很近�！�
余家和欒家的訂婚，更像兩?個?企業(yè)各自出資設(shè)立一個?新公司的過?程。雙方帶來兩?個?律師團(tuán)隊坐鎮(zhèn)，婚約雙方、幾個?長輩和工作人員，在三十多個?人的會議室里訂下婚約。
毫無?浪漫氣氛可言。
“雖然是未婚夫，但?我在她高中畢業(yè)前都不會對她出手”。
這是會議結(jié)束時余溫鈞的原話。
他當(dāng)?著她的面，看著她眼睛，對欒家父母做的承諾。明明穿著浮夸的花襯衫，但?他的語氣和態(tài)度卻干燥、穩(wěn)定又落地有聲。
可是，欒妍很快就知道，像這樣?一個?成熟的事業(yè)型男人，居然談過?場轟轟烈烈的姐弟戀。前女友是他原先央行的同事，比他大?兩?歲，來自普通家庭的女孩，但?也是一個?學(xué)?霸，長得很美。
據(jù)說，她送他的風(fēng)箏至今依舊掛在余溫鈞的書房里。
十幾歲的花樣?年華少女，不缺錢亦不缺美貌，卻有一種青春期對成年人所抱有的獨(dú)特別扭感。欒妍面對余溫鈞總是冷著臉，刻意在他弟弟們面前表現(xiàn)熱情。而隔閡，大?概就是從?那里開始埋下的。
他弟弟對她的告白，是一場噩夢，欒妍在驚恐之余又有點(diǎn)得意，得意于自己的魅力，只?是稍微利用了一下對方就折服于她的裙下。
但?接著，余溫鈞如同鬼魅一樣?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
余溫鈞忽略驚慌的余哲寧，他看著她，那目光就像初次t?見面，他回過?頭，很平靜鎮(zhèn)定的面孔。
“現(xiàn)在給哲寧的告白一個?明確答復(fù)。如果你倆的回答一樣?，我和你的婚約就此作廢。”
——賀嶼薇來不及說話，便被迫從欒妍嘴里聽完整段前塵往事。
每每提到余溫鈞，未婚妻反而收起臉上過?分?明亮耀眼的笑容，眼神變得柔和，是那種全心全意的歡喜、崇拜和癡迷。
“余溫鈞出差前，也給了我一張五樓的電梯卡。”欒妍稍微離開了賀嶼薇，她果然掏出一張圓形電梯卡，在賀嶼薇眼前飛快地閃過?，“待會兒，你能陪我上五樓嗎？”
“我雖然住在這里，但?他年底的工作太忙了，兩?人也不怎么見面。除了烤薄荷餅干，我還為他精心準(zhǔn)備了一個?禮物，想放到他的套房門口當(dāng)?作驚喜。你覺得可以嗎？我把你當(dāng)?朋友，才跟你說這些話的�！�
賀嶼薇微弱地開口：“李秘書告訴過?我，即使住在五樓也不能亂逛。啊，欒小姐不嫌棄的話，還可以把禮物交給李訣——”
“我送給喜歡人的禮物，寧愿他丟掉也不樂意讓別人碰一根手指！”欒妍笑著說。
這句話，聽得賀嶼薇一陣暈眩。
原來“喜歡”是這樣?的獨(dú)占心情嗎？余哲寧也是這樣?想的嗎？所以，他寧愿扔掉欒妍送的巧克力，也不希望別人碰它一根手指？
欒妍借著這個?機(jī)會，把暈頭轉(zhuǎn)向的小保姆塞到電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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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家的五樓，現(xiàn)在幾乎是賀嶼薇的心靈港灣。
照顧余哲寧變成一份切實(shí)工作，而其他任何地方都能碰到余龍飛，也只?有回到五樓小小房間才能休息，躺在床上想心事。
五樓的主人從?不住在這里（順便一說，賀嶼薇再也沒敢去?露臺），但?套房的門，不出意外是緊鎖的。
“我，是余家未來的女主人，也是余溫鈞的妻子。這個?家，沒有我不能去?的地方。不信，你看�！�
欒妍走上前去?拉開旁邊的密碼鎖開關(guān)?，嫻熟地輸入一串?dāng)?shù)字。
……輸錯了。
第二次依舊錯了，欒妍也不禁微微出汗。在賀嶼薇疑惑的目光中，她輸?shù)降谒拇尾攀钦_提示，門被打開——
“很好猜，他房間的密碼是余龍飛、余哲寧的生日和他們集團(tuán)股票上市號碼的排列組合�！睓桢柭柤纾皼]關(guān)?系，你也跟我進(jìn)來吧�！�
時間變得緩慢乃至于停止，欒妍打開門后，扯著賀嶼薇就往里走。
華麗的房間里極其靜謐，雖然有薰香的味道，但?隱隱又有一絲灰塵味。
太大?的住宅都有這種煩惱。裝有新風(fēng)系統(tǒng)，還雇傭人來時時打掃，卻就是能聞到一股無?人煙的味道。
欒妍進(jìn)來后，沒有貿(mào)然地碰任何東西，只?是極其感慨地打量整個?書房。
“第一次被領(lǐng)到他書房，我簡直是震到了�！�
賀嶼薇有同感。
她從?小和爺爺奶奶住，家里干凈整潔但?毫無?審美可言，更沒有所謂“裝修設(shè)計”，家具都是棗紅色的木頭或鐵皮所制成，電器都服役了至少十年且上面永遠(yuǎn)會蓋著一塊擋布。
與之相比，余宅簡直就像是一棟洋樓，一座殿堂，一個?奢華沒有上限且在四季都能保持豐富多彩的仙境。她一直好奇，誰能真正地在這種美麗套房里生活。
不，欒妍馬上要成為余家的新女主人。
她不僅僅擁有美貌和家世?，還有健康的體?魄，開朗的性格，在國外學(xué)?的是雙學(xué)?位，嗯，和余哲寧一樣?都是學(xué)?霸。
賀嶼薇驅(qū)趕腦子里的雜念，她催促欒妍：“欒小姐，我們還是出去?吧，這是余董事長的房間，他現(xiàn)在不在，總覺得待在這里不好。你不是說，只?想把什?么禮物放在他門口嗎？”
欒妍的目光卻落在墻面掛著的那扇色彩斑斕且極為風(fēng)雅的紙鳶上，她問賀嶼薇是否知道來歷。
“這是紙鳶，肚子處有金蟬還有蝙蝠，就是代表’蟬蝠其天?’�！贝�?概為了更好展示紙鳶絹布上豐富的色彩，欒妍用手一扯它尖尖的羽尾。
這一下似乎很用力。
掛在墻面的大?風(fēng)箏瞬間掉落，伴隨一陣輕微但?不詳?shù)倪青曷暎嘛h落。
事情發(fā)生得太快，賀嶼薇的第一個?反應(yīng)是試圖接住。
紙鳶薄如紙，整體?是類似絲綢的材質(zhì)，而翅膀骨干用竹子撐著的，翅膀處的材質(zhì)有別于身體?其他部?位，更輕，大?概是能在天?空中更便于放飛。
但?聯(lián)想到剛才的聲音，風(fēng)箏本體?里似乎有什?么東西斷了。果不其然，賀嶼薇舉高紙鳶，發(fā)現(xiàn)右側(cè)翅膀下方處有異樣?，內(nèi)里負(fù)責(zé)支撐輪廓的材質(zhì)斷了。而除此之外，紙鳶的羽尾處被長指甲摳出一道三毫米的口子。
當(dāng)?意識到它壞了，賀嶼薇就感覺，自己的保姆生涯和整個?人生，劃上完美的休止符。黑眼鏡李訣絕對會把自己和欒妍丟到海里喂魚。
不，可能只?有她自己。
賀嶼薇下意識地回頭，隨后發(fā)現(xiàn)一支手機(jī)鏡頭冷冰冰地對著自己。
欒妍對著她和紙鳶拍了一張照后，很快就收起手機(jī)，她從?遠(yuǎn)處拖來椅子，接過?賀嶼薇手里的紙鳶，利索地把它重新掛到墻上。
欒妍從?椅子上跳下來后，滿意地點(diǎn)頭。她回頭看著賀嶼薇的表情：“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余溫鈞哦。就算你告訴他，我也會說是你破壞的，畢竟，我有手機(jī)照片作證�！�
賀嶼薇大?腦一瞬間停止運(yùn)轉(zhuǎn)。
“這個?紙鳶，應(yīng)該是Sarah送的�！睓桢丝痰恼Z氣依舊是嬌憨而爽朗的，“你知道吧，余溫鈞在和我訂婚前還交往過?一個?女朋友，是一個?學(xué)?經(jīng)濟(jì)的博士……”
賀嶼薇沒有任何閑情聽上流社會的愛恨故事。
說要送禮物什?么的，難道根本不是這樣?，欒妍只?是想跑來破壞余溫鈞房間里的這個?看起來就很貴且很精美的紙鳶嗎？
欒妍面對她的疑問，反而微笑著看著她：“我還想問，你究竟是什?么來歷。為什?么溫鈞會讓你住在他的專屬五樓，我身為他未婚妻卻不被允許上來？為什?么你會是余家唯一專門請老師教英語的傭人？你說等哲寧的腳傷好了就會離開，但?余家的傭人幾乎都是終身雇傭，根本沒人主動辭職吧？”
這一通巧舌如簧讓賀嶼薇呆住。過?了會，她艱澀地說：“余董事長沒給你五樓的電梯卡？”
她突然醒悟什?么，趕緊上下摸兜。
空空的。
自己那張栓著毛線球的電梯小卡，消失了。欒妍肯定是在之前緊摟她的時候，趁她不備偷走了卡。天?啊，所以余溫鈞根本沒有給欒妍電梯卡。她們是用賀嶼薇自己的那張電梯卡上樓的。
換句話說，她一腳踩進(jìn)了欒妍的美人計陷阱里。
賀嶼薇的嘴唇顫抖起來，沒辦法掩飾內(nèi)心沉重的絕望，
她從?來沒被女孩子明晃晃地騙過?。
賀嶼薇在人情世?故方面幾乎是一張白紙。上學(xué)?時，她既沒交到朋友也沒受過?欺侮。而在農(nóng)家樂，麗麗雖然對她不客氣，但?也不掩飾那一股敵意。再到了余家，每個?傭人都在忙自己的活兒，墨姨和小鈺這兩?名女性又是對她最為關(guān)?心的人。
欒妍明明也很友善啊，貼心地送自己英文書，口口聲聲說是朋友，還拉自己的手。她覺得，她覺得……
天?啊，還是不要找借口開脫了！
身為余哲寧的保姆，賀嶼薇意識到她嚴(yán)重地失職了。不怪別人，只?怪她毫無?知覺地跟著欒妍來到這里，不僅私自闖進(jìn)余溫鈞房間，還成為破壞紙鳶的共犯！
欒妍看著她的絕望表情，終于又開口了：“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的�！�
欒妍說得也不錯。紙鳶，是被掛起來的藝術(shù)品，背靠著墻，垂下羽尾的裂口很小的，除非近距離看也難以察覺——
但?，這不是隱瞞的理由。
沒被逮捕的殺人犯就代表著她清白嗎？
賀嶼薇冷靜下來后，決定第一時間去?把這件事告訴墨姨。
欒妍搶先一步攔住她：“不就是一個?破風(fēng)箏，這件事能和殺人比么？我不是都把這紙鳶掛上去?了。這事就當(dāng)?沒發(fā)生過?。也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的！”
賀嶼薇的聲音在顫抖：“怎么可能不被發(fā)現(xiàn)？走廊里安有監(jiān)控啊——”
“笨蛋。這么大?的家肯定得裝監(jiān)控，但?是，沒有人天?天?閑得去?查監(jiān)控吧？除非，出了事才會查。我會想辦法抹掉今天?的監(jiān)控錄像，而你要是敢把這事告訴別人，我就說紙鳶是你一個?人弄壞的，到時候，我身為余溫鈞的未婚妻并不會被怎么樣?，最多被罵幾句，但?你呢？你會被趕走吧？”
賀嶼薇干脆地說：“好�！�
眼前唯唯諾諾的柔弱小保姆，居然有那么硬氣的一面。
欒妍一愣，放軟口氣：“才不要，我把t?你當(dāng)?好朋友，不希望你走。不要生氣，好不好？唉，我最初也不想弄壞它，只?是想跟你進(jìn)來看看紙鳶是不是還掛在這里，都怪——都怪余龍飛氣我！他真討厭！我會給你錢的，十萬塊的封口費(fèi)。怎么樣?？你也不是余家的長期傭人吧？余哲寧腿好后，你就能離開。但?我呢？我以后要當(dāng)?溫鈞的妻子，馬上就要舉辦婚禮了！如果余溫鈞知道是我弄壞了他的風(fēng)箏肯定會生氣！你都看到了，他這人，余龍飛也討厭我。如果他們知道這件事——嗚嗚嗚……”
說著說著，那雙畫著黑色上揚(yáng)眼線的眼睛里涌出大?顆大?顆的淚水，溫?zé)岬�，滴落在賀嶼薇的手臂上，她心中猛然一驚。
欒妍哭著說：“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好不好？可是，你就不能幫我嗎？”
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木板，欒妍撲到她懷里，猛然抓著她的胳膊撒著嬌。
欒妍和她差不多高，從?見面時總是那么陽光明媚地笑著，但?此刻就像個?小朋友般痛哭。而在肢體?接觸中和眼淚攻勢中，賀嶼薇原本的決心居然動搖了。
她其實(shí)是很容易心軟的人。
即使現(xiàn)在處于極度的茫然和氣憤中，但?內(nèi)心的另一方面，賀嶼薇也并不太希望欒妍受到傷害。
“我剛才拍你照片只?是為了自保，可是，我絕對不會主動出賣你的。我發(fā)毒誓！只?要你不告密，我就不會把剛才的照片給別人看！我知道你喜歡余哲寧，如果被趕出家門，你就再也見不到他了！而我也只?是喜歡余溫鈞，我不會傷害任何人的！”
一句接著又一句，根本不容反駁。賀嶼薇再次深刻地意識到，某些階級的人絕對不能看臉，簡直都有八百個?心眼兒。
世?界上也只?有她。
如此的輕信。如此的天?真。
她頭痛欲裂，身上被欒妍摟得難受極了。
“咱倆現(xiàn)在必須離開這里。請你不要碰余董事長的任何東西了。”賀嶼薇緩慢說，“我可以答應(yīng)你，暫時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但?我們倆也必須商量下，怎么補(bǔ)救它�！�
目的達(dá)到。欒妍抬起頭，剛剛大?顆滾出的眼淚已經(jīng)徹底消失。
第26章
CHAPTER
26
時有陣雨
十二?月的新加坡正在舉辦一個美國女歌手的演唱會，
到處都是游客和粉絲。
余溫鈞結(jié)束公務(wù)后，提前飛回來。
晚上有應(yīng)酬，他到晚上九點(diǎn)多才回別墅，
順便理過發(fā)?，
邊脫外套邊看了墨姨一眼。
墨姨知道這代表詢問家里這些天情況的意思，剛說幾句，
欒妍就?自?己跑過來了。
余溫鈞看到她?，
很隨意地說：“在家住得怎么?樣？”
墨姨插話：“欒小姐很不容易。要不是她?細(xì)心提醒，
我都不知道家里四樓的浴缸水龍頭出水口太慢，半夜把工人找過來重新調(diào)整的。也是我能力不足。為了讓她?住得更舒服點(diǎn)，
我這里抽了三?個人手，
加上沫麗，四個人可以滿足她?的需求�！�
欒妍臉色一沉，也聽得出這是打小報告。她?并沒有反駁墨姨，只是對他說：“有禮物想送給你�！�
余溫鈞說：“那你就?跟我走�！�
欒妍陪著余溫鈞走到五層，
她?一直默默地注視著他的背影。
余溫鈞走進(jìn)書房，
路過墻面上掛著的紙鳶，
他連看都沒看一眼。
欒妍輕輕地松了口氣。
但就?在她?這么?想，冷不丁地聽男人問：“你來過我的書房吧？”
欒妍整個人似乎被冰水澆透。
“忘記了？”余溫鈞已經(jīng)閑適地坐在沙發(fā)?上，“幾年前不是帶你來過書房——喝點(diǎn)什么?茶？”
欒妍醒悟，原來是說曾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可是臉上的笑容怎么?都擠不出來。
她?說：“晚上就?不喝茶了。哦對了，
禮物�！�
欒妍送了余溫鈞一塊理查德米勒的限量表。
圈子?里有個不成文的習(xí)慣。訂婚時，
男方自?然要奉上一顆超級大顆的鉆石戒指，當(dāng)作財力和誠意的象征，而女方娘家如果識趣，也會回送一塊價值差不多的名?表。
欒妍此次主動送表，
也是隱晦提醒他自?己也想收到戒指。
這次回國，她?在父母的催促下想把婚禮早點(diǎn)落定。
一場奢華婚禮至少要籌備六個月，包括訂花藝師，確定來賓名?單，訂歐洲婚禮場地、確定蜜月海島，訂婚紗等等流程。
余溫鈞這邊卻一直沒表態(tài)。包括此刻，他垂眸看著這一塊表。
片刻后，他才說：“過來，給我戴上�！�
欒妍坐在沙發(fā)?上，男人將手腕翻轉(zhuǎn)，方便她?為自?己戴表，花襯衫袖子?處露出的肌膚溫?zé)�。他的手腕是�?的兩?倍粗，明明看不到余溫鈞的表情，但能感到他那種不動聲色的迫人氣場。
欒妍的手微微顫抖。
余溫鈞問：“你在緊張？”
兩?人的距離很近，呼吸相聞中?，她?懷疑他要吻自?己，揚(yáng)起?頭，就?在這時一驚。
余溫鈞正偏過頭，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墻面的紙鳶。
欒妍故伎重施，伸出手緊緊地抱住他的胳膊，但也就?在這時，旁邊茶幾上的古董白?色電話轟炸起?來。
“回家了吧哥，給我開電梯讓我上來。”
余溫鈞拿著電話：“今晚沒空。欒妍在我這里。”
余龍飛在另一頭聽到，立刻皮笑肉不笑地說：“打擾打擾。那我等你完事兒？哥，你今晚必須給我騰出時間。”
余溫鈞這才輕輕地拍一下欒妍的后背：“松開。”
欒妍迅速坐直身體，心情說不清楚是失落還?是松了口氣。
她?突然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很害怕這個未婚夫。
高中?生欒妍還?能和余溫鈞對著干，無畏地評價他是一個穿花襯衫的怪人，但現(xiàn)在，欒妍就?像余溫鈞身邊很多人一樣，開始揣測他的心思，并且，她?也有了自?己的心思。
他們?nèi)ψ?里的人，早婚是常態(tài)，很多女孩子?在讀完大學(xué)后就?舉辦婚禮，緊鑼密鼓地生孩子?。而在她?留學(xué)的這四年，欒妍也一直了解余溫鈞的動態(tài)，她?越觀察越發(fā)?現(xiàn)，余溫鈞其實(shí)是一個好丈夫的人選。
“你對婚禮有什么?想法？”欒妍笑著問，帶點(diǎn)緊張的。
余溫鈞抬起?手腕，把表摘了，他說：“元旦前，我不會再出差。也會找個機(jī)會和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