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不,是伏兵�!碧K晏望著前方潮水般涌來的錦衣衛(wèi)緹騎,目光亮如星芒,“敵暗我明,與其時刻擔心暗中冷箭,不如引蛇出洞。今夜辛苦你們四人,與我一同當了回誘餌�!�
侍衛(wèi)一時失了言語,心里不知是佩服還是怵然。
蘇晏怕他誤會,以為自己輕忽人命,忙解釋道:“并非有意拿你們作餌,而是我本來就要出門,便想著多留個后手,也好應對突發(fā)情況�!�
侍衛(wèi)嘆道:“大人這是只拿自己一人做了誘餌,何必心中生疚?遇到危險,我等身負武功,打不過逃就是了,大人你呢?可曾想過我等若是膽小怕死,撇下大人自己逃走,大人又該如何是好?”
蘇晏笑了起來:“我知道你們再怎樣,也不會棄我不顧。諸位都是忠義之士,否則皇爺怎么會派你們來保護我呢?”
說話間,錦衣衛(wèi)人馬已從他們身邊掠過,直撲后方追殺而來的黑衣刺客。
出門前被蘇晏叮囑過的那名侍衛(wèi)隊長策馬近前,緊張地打量了一番蘇晏,見他安然無恙,方才松口氣,抱拳道:“卑職幸不辱命,及時安排好援軍,就埋伏在大時雍坊對面,臨近西苑的寶鈔局。只等大人的信號就立即行動�!�
蘇晏調(diào)轉(zhuǎn)馬頭,隨他們一同追緝刺客,說道:“這些黑衣人估計都是七殺營的殺手,留活口,我還要逐一審問�!�
隊長當即傳令下去。
蘇晏再次來到遇襲的石橋邊,見黑衣人邊打邊退,似乎想突圍逃脫,卻屢次被纏斗的錦衣衛(wèi)擋回去,意在活捉。
幾名黑衣刺客被逼到絕路,咬碎了藏在口中的藥丸的蠟殼,隨即拄劍跪地,渾身一陣抽搐。
蘇晏連忙揚聲道:“別讓他們自盡!”
錦衣衛(wèi)沖過去想撬開刺客們的牙關,卻見這些人瞳孔逐漸變成血紅,發(fā)出痛苦的怒吼,體內(nèi)真氣激蕩,功力在片刻間節(jié)節(jié)攀升。
“——血瞳!”一名錦衣衛(wèi)叫起來,“切勿與他們對視,小心別中了迷魂術!”
血瞳狀態(tài)的刺客瘋狂兇暴,傀儡般不知疼痛,又能輕易施展魘魅之術,極難對付。轉(zhuǎn)眼便有離得太近的錦衣衛(wèi)不慎中招,意識陷入迷魂境,不分敵我發(fā)動攻擊,場面頓時一陣混亂。
侍衛(wèi)們見狀,連連催促蘇晏離開。
蘇晏也知道眼下的情況,自己留下無益,反倒還要讓眾人分心來保護他,于是在侍衛(wèi)們的掩護下,撤離戰(zhàn)圈。
沿著河岸離開時,從黑暗的水面下冷不丁射出一條飛爪百練索,扣住蘇晏的肩頭,將他從疾馳的馬背上猛地拽入河里,撲通一聲濺出巨大的水花。
侍衛(wèi)們大驚,紛紛飛身跳入河中,在水花白浪中拒敵尋人。
可是直到水面恢復平靜,他們依然沒找到蘇晏的身影,十分懊惱且不甘地推測,河中那名刺客將蘇大人拖入水后,當即帶著人隨水流游走,離開了此處河段。
此人水性好,身手不容小覷,更為可怕的是意志之堅定頑強,全程隱忍潛伏,最后抓住了轉(zhuǎn)瞬即逝的時機。能在重重保護下將人攫走,一擊得手后毫不戀戰(zhàn)地遠遁,在進與退的把握上堪稱精妙。
侍衛(wèi)隊長面色鐵青,咬牙下令:“找!分兩隊人,仔細搜索上游和下游,河里岸上都要找,務必要將蘇大人安全救回,否則就等著提頭面圣吧!”
第205章
想起我是誰了
蘇晏只覺左肩一痛,下刻人已被拽入河中,落水的瞬間只來得及屏住呼吸。
水下有個人挾持著他快速游動,蘇晏猜測是那波七殺營刺客其中之一。他奮力掙扎,對方的臂彎卻像焊牢的鐵架似的無法撼動。
剛剛開春,河水寒意刺骨,他一口氣憋到頭,肺部刺痛,死命撲騰著想要呼吸,卻被緊緊鉗制著。直到即將溺水,對方才大發(fā)慈悲地把他的臉托出水面,剛換完氣,又被拖回水里。
如是再三,蘇晏難受至極,胸口憋悶得快要炸掉,只恨不得直接暈過去。
就在他自認為堅持不住的時候,終于離開了河面。此刻他精疲力竭,劇烈地嗆咳著,像一口軟趴趴的麻袋,面朝下被人夾著走。至于走去哪里,他已無力關注,況且周圍漆黑一片,什么景物也看不清。
那刺客似乎身負上乘輕功,帶個人依然腳步如飛,不多時似乎進入什么屋宇內(nèi),將他直接丟在滿是裂痕的石板地面。
地面上燃著一團篝火,蘇晏被扔在火堆旁。吸飽了水的厚斗篷沉甸甸地壓在身上,他解開系帶扯掉斗篷,好容易順過氣,翻身的同時迅速掃視四周,依稀看清是一處頹敗道觀的正殿。
山墻傾斜,香爐翻倒,到處是蛛網(wǎng)灰塵,須彌座上供奉著破破爛爛的三清神像,昏暗火光中仿佛正歪頭瞪視他。
蘇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望向綁架他的刺客——對方的大半張臉都藏在黑色金屬細網(wǎng)編制的面具后,一身黑衣濕漉漉地貼在身上。
他從黑衣裹著的勁瘦身形、面具上方露出的那雙眼睛,一下子就認出對方,失聲叫道:“阿追!”
刺客沒有回應,一雙眼瞳猩紅如血,冷硬似堅冰,又透出野獸般本能嗜血的殺氣。
蘇晏手腳冰涼,不僅僅是因為在料峭的寒夜全身濕透。
他知道這是七殺營的功法走火入魔導致的血瞳狀態(tài)。
之前阿追在陜西清水營也入魔過,但與此刻的情形卻似乎有所不同——那次雖然神智錯亂、性情大變,但好歹還認得他,血瞳里燃燒著扭曲而狂熱的感情。
而這一次,這雙血瞳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粒石子、一截枯枝,是摒棄了溫度的絕對冷漠。
蘇晏按捺著心中不祥的感覺,放輕語氣:“阿追,你還認得我吧?我是蘇晏蘇清河,你開個口,同我說句話……”他一邊說著,一邊起身接近對方。
他把手慢慢放在阿追的面具上,見對方?jīng)]有抗拒,心下一喜,便想摘掉那古怪的面具。
就在這時,血瞳刺客陡然出手,一把扼住他的脖頸,幾乎把他拎得雙腳懸空。
蘇晏臉頰漲得通紅,使勁扒拉對方鐵鉗般的指掌,腳尖徒勞地亂踢,仍被掐了個半死。
即將窒息時,對方終于松了手,他重又掉落回地面,狼狽地蜷著身,爆發(fā)出比嗆水更為劇烈的咳嗽。
瀕死瞬間,蘇晏被恐懼的陰影籠罩,并且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荊紅追被剝奪了屬于人的一切意志與情感之后,剩下的部分,竟比野獸更加殘酷,簡直是一架鋒鑠而高效的殺戮機器。
面前這個戴著面具的刺客,再也不是那個會紅著臉說“我為大人所動”的阿追。
也不是那個把唇舌生硬地貼上來,一氣不換吻得他幾乎窒息,找各種機會纏著要和他多多練習的阿追。
更不是那個滿心期待給他暖床,卻整夜摟著他不敢造次,以為他睡熟,偷偷親吻他腦后發(fā)絲的阿追……
蘇晏一邊咳嗽,一邊從心底涌起難以言喻的憤怒,這憤怒像烈火一樣灼燒著肺腑,吞沒了所有的驚疑與恐懼。
——這是自己一步步從黑暗里牽到陽光下的人,現(xiàn)在他們要把他重新變成鬼!
“你是個靈魂真正自由的人�!薄澳銖膩矶际沁x擇走最困難的那條路,不為錢財、權勢、名利等任何外力所動,始終一往無前,始終執(zhí)劍問心�!薄薄元q在耳,他們卻剝奪了阿追身上,他最為重視與欽佩的特質(zhì)。
正如一柄好不容易淬去死氣,終于可以歸鞘的劍,卻被硬生生砸碎了劍鞘,將只余鋒利的劍身,作為了他們肆意修改與操控的武器!
蘇晏的身軀在怒與恨中微微顫抖。
他愿意付出一己之身所能付出的任何代價,換回荊紅追的靈魂。他發(fā)誓哪怕上天入地,也要把七殺營、真空教、衛(wèi)家,包括藏在最深處的“弈者”徹底鏟除與埋葬。
篝火映照蘇晏的臉,他的眼中亮著比這火焰更加決熱的、令人驚心的烈光。
蘇晏坐起身,見荊紅追正彎腰把一叢枝杈放在火堆上烤。光亮似乎照不進血瞳刺客的面具與夜行衣,他沉默與冰冷得像個鬼影。
“阿追,你在做什么?”蘇晏努力用平常的語氣問。
對方?jīng)]有理會他,舉起手里的東西看了看,仿佛覺得有些燒過頭,在空中輕扇了幾下。
蘇晏這才看清了那東西:一捆三尺多長的彎曲鐵線,是用許多根細鐵絲擰扎起來的,周身多余而突出的鐵絲頭,拗成了旁逸斜出的形狀,像叢生而干枯的荊棘枝杈,又像冬日窗玻璃上凍結(jié)出的冰晶樹。
但因為材質(zhì)是尖銳的金屬,又比自然造物的美感多了幾分猙獰與詭異。
蘇晏沉著臉看它。無論這玩意兒是什么,放在眼下的情形中,怎么看怎么像刑具�?墒亲鳛榧逈]必要灼燒,作為烙鐵又沒必要拗造型,總感覺會有更糟糕的用途……
血瞳無名一言不發(fā)地跨過火堆,一手捏著燒熱的鐵線捆,一手去扯蘇晏身上的衣物。
蘇晏伸手緊按衣襟,喚道:“阿追,你醒醒!七殺營是不是也給你喂了藥?別受他們操縱,想想你是誰,你真正的意愿是什么!”
他的極力阻止,在對方看來比刀俎上的魚肉更加無力。血瞳無名只用單只手,就輕而易舉地撕開了他的衣物,把他像只光裸的煮雞蛋一樣從殼里剝離出來。
蘇晏見對方血色目光從自己的脖頸、胸膛,沿著腰身劃過大腿,沒有絲毫動容,仿佛一臺機械掃描過屠宰目標,在設定好的程序中評估著下刀的部位。
滿心寒意與滿心憤怒交織在一起,他陡然明白了幕后操縱者的用意——
這束枝杈形狀的滾燙鐵線,烙在皮肉上形成的紋路,與雷擊后出現(xiàn)在人體表面的閃電紋路極為相似。
真空教的確迫切地想至他于死地,但不是用刀劍與毒藥,而是用“天譴”。
他幾乎現(xiàn)在就可以想象出明日、后日,最多不出兩三日,錦衣衛(wèi)發(fā)現(xiàn)他尸體時的情景,與此后天下間難以禁絕的流言——白紙坊爆炸案的主審官蘇晏,因為妄斥真空為邪教,褻瀆圣蓮,緝捕教宗,激怒上天降以雷霆之罰,被雷火劈死在荒郊野外。
要是再添點什么“有蛟龍自河內(nèi)出,以爪攫其肩飛去”或是“裸
身觸雷,所著官服自動褪去,整齊疊在旁邊”之類的獵奇細節(jié),保準流傳得更廣。
蘇晏下意識地摸了摸左肩的傷口,疼得一哆嗦——飛爪扣住肩頭時,劃出五道見血抓痕,幸虧衣服穿得厚還加了斗篷,而荊紅追將他凌空拽起時用了些巧勁,故而只是皮肉傷,沒有傷到骨頭。
饒是如此,也疼得厲害,在冰冷的河水里浸久了,幾瓣傷口泡得發(fā)白,像孩兒嘴似的咧著,滲出淡紅色的血水。
這會兒掙扎的動作激烈了,牽動傷口深處的血管,流出的血逐漸又變多變濃,蜿蜒地淌下來。
血瞳無名用單手攥著蘇晏的雙腕,正要將燒燙的鐵線捆往他胸腹上烙,驀然見雪白皮膚染著鮮紅的血,明顯地怔了一怔。
蘇晏頓時回憶起來,當初在靈州清水營,入魔的荊紅追被他用瓷枕狠砸腦袋,也若無其事,但見到他那被碎瓷片戳破的掌心里流出的血,一個刺激之下,經(jīng)脈內(nèi)逆沖的真氣歸了位,居然恢復了正常。
——誰能想到,曾經(jīng)刀尖舔血,殺人不眨眼的刺客,竟會害怕從心上人體內(nèi)涌出的鮮血呢?
只能說,因愛故生怖。如人在荊棘,不動則不傷,一旦動心動情,那份愛既是繾綣的春風,亦是割人的利器。
就這么極短的一瞬失神,被蘇晏抓住機會,抽出了手腕。
這具身體是一尊白瓷人像成了精,細皮嫩肉受不得力,手腕上轉(zhuǎn)眼就青紫斑斕。蘇晏卻沒有去揉搓,也不做徒勞的反擊或逃跑,反而雙臂順勢攬住對方的肩膀,把凍得瑟瑟發(fā)抖的身體挨過去。
春寒料峭,荒郊野嶺的夜晚尤其冷,一團篝火并不能烘干濕漉漉的衣物。夜風從破洞的門牖卷入,他赤
裸潮濕的身軀泛起大片大片的雞皮疙瘩,趁著貼近的動作,汲取對方夜行衣下火熱的體溫——
差不多的體型,相仿的年齡,阿追的身體怎么就能這么熱呢?再寒冷的冬夜,被窩里多個貼身侍衛(wèi),整夜都暖烘烘的,就連最怕冷的腳,被對方珍重地揣進大腿內(nèi)側(cè)捂著,不多時也能暖和起來。
蘇晏鼻腔一酸,不自覺帶出了委屈的腔調(diào):“阿追,我肩膀疼,還很冷……河水很冰,衣服都濕透了,現(xiàn)在連濕衣服都沒得穿,我要凍死了�!�
血瞳無名手里捏著燒紅漸冷的兇器,胸前掛了個投懷送抱的誅殺目標,繼瞬間的怔忡之后,陷入短暫的茫然,仿佛既定的程序里有什么東西出了錯。
近在鼻端的血味刺激著他,極為熟悉又隱隱不安的味道……他用空著的那只手摘掉金屬網(wǎng)面具,這味道就更明顯了。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蘇晏肩頭還在滲血的傷口。
微甜,微腥,非常新鮮的血味兒。他專心致志地舔著,像頭饑餓而迷茫的野獸。
蘇晏疼得抽氣,但沒有瑟縮躲避,反而把黑衣刺客抱得更緊。
“阿追,你說過‘此生當屬大人所有’,說哪里都不去,就守在我身邊。還說你可以拆骨為柴、割肉為炊、剝皮為裳,只要此身還有一點能被瞧上眼的,叫我盡管拿去,但求別再將你驅(qū)逐回黑暗中。”他用細碎嗚咽般的聲音道,“——我當真了,每個字都當真了,你可不能騙我,更不能殺我。
“你要是騙了我,殺了我……我不難受,兩眼一閉我什么都不知道了,但萬一有天你清醒過來,該是何等的痛苦和絕望呢?我怕到時候,你也活不得了。
“阿追,我不罵你是個牲口了,你要是真想和我做那事,做就做吧,反正有一就有二……但你得先清醒過來,得認得我�!�
蘇晏把上身向后仰了仰,雙手捧住荊紅追的臉,不顧迷魂的危險,對他的血瞳對視,輕聲道:“阿追,看著我——我是誰?好好想想,我是誰?”
血瞳里倒映著一個人的身影。無名在想,這個人是誰?
這個人是他要殺的目標,連死法都被規(guī)定,必須一絲不茍地執(zhí)行。
這個人和其他殺過的人一樣,使他無動于衷;卻又和其他殺過的人全然不一樣,叫他把持不定。
這個人在他麻木的心神上輕輕地送了幾句話,竟比戳他一刀還要有力。
他該毫不猶豫地做掉這個人,可又不想做掉他,還想用另一種方式“做”掉他。
“想”這個動作,于他仿佛是個奢侈,是空口袋里孤零零的銅板,一旦透支就會引發(fā)體內(nèi)流竄的真氣,使他劇痛難忍。而此刻,三股意念在腦中翻攪廝殺,要殺出個最終的贏家,更是恨不得炸了他的頭顱。
想要平息這股劇痛,最快最有效的辦法就是“不想”。
唯命是從就好,把身心交給殺戮的本能去支配。
——但隔著一層濕漉漉的夜行衣,這個人無瑕的身體就貼在自己的胸口,既可以肆意撕碎,又可以盡情擁抱。
舌尖腥甜的血味仿佛烈酒,被莫名的欲望點燃,灼燒著他的口腔,又一路燒進胸膛,燒下小腹,把他的陽物燒成了一桿必須出戰(zhàn)的長槍。
瞳仁沉淀成了更深的暗紅色,呼吸變得粗重而急促,無名忽然甩開手里的鐵線捆,將蘇晏猛地按倒在鋪著斗篷的地面上。
蘇晏低低地叫了一聲,不知是被粗魯?shù)谋┬袊樀�,還是被身下濕冷的斗篷冰到。
無名雙手握住他的腳踝,向兩邊拉開,暴露出他腿間的私密處,雪白的臀肉、軟垂的陽物與下方閉攏的小穴一覽無余。大概是因為冷,陽物與后穴處都呈失了血氣的淺紅色,顯得有些輕怯。
然而在無名的眼中,天地萬物都覆著一層蒙蒙的血光,包括面前這具肉體,也在紅紗般的視野中透出一股誘人的艷色來。他脹得難受,連衣物都來不及除,只兩三下退了褲頭,彈出驢馬也似的硬邦邦的一根肉棒,對準后穴就往內(nèi)頂。
他頂了兩下,發(fā)現(xiàn)連龜頭都進不去,穴口緊縮而干澀,不用蠻力難以破門而入,于是用手指掰開對方臀肉,忍著摩擦的鈍痛強行往里擠。
——于他而言,百分之一的力氣都未使出來,已經(jīng)是兇性大發(fā)下的極度克制。可對另一個人,卻是從未吃過的大苦頭。
蘇晏疼到失聲,胸口梗著一股濁氣,不知是自己難受,還是替對方感到難受,或者兼而有之。
他把手指伸到嘴里咬著,在寒與痛中迸出了滿額冷汗。
從窗洞飄進來的雨絲灑了他一頭一臉。外面的雨絲很快變成雨簾,繼而變成瓢潑大雨,驚雷在頭頂炸響,仿佛要把這搖搖欲墜的小觀宇劈做齏粉。
電光劃破天際,照得一殿慘白,轉(zhuǎn)眼又被黑暗吞沒。驟亮與驟暗之間,殘舊掉彩的三清尊神俯身注視著他,目光像憐憫又像嘲謔,蘇晏感到一陣陣眩暈。
他終于忍無可忍地哭出了聲。
“阿追,這可太疼了……”他邊哭邊打顫,到處都是濕的冷的,雙股間也是一片濕冷,帶著撕裂般的疼痛,也不知是血還是水,“我吃不住疼,你輕點……輕點啊……”
最后的“啊”被他喊破了腔,融進一聲驚雷的巨響中。
他忽然感覺被整個兒抱了起來,蜷縮進一個熱得發(fā)燙的懷抱里。對方解開衣襟,把他赤裸的身軀往自己胸口貼,又試圖用身上的衣物將他一并裹住。
篝火被挾著水汽的夜風吹得將熄未熄,火光十分昏暗。他聽見荊紅追的聲音,在雨夜的幽暗中響起。
“別、怕�!�
聲音干澀沙啞,仿佛許久未開口而生了銹。對方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頭頂,像一頭無所適從的野獸,明明擁有鋒利的爪牙,卻違背本性地收斂起來,并為此感到茫然與困惑。
蘇晏揪著黑色夜行衣的衣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快要疼死了……”
“不、疼了,也不死,別哭�!睂Ψ降穆曇糁饾u順暢,把他緊緊抱著,像要用體溫將一塊寒涼的玉石捂暖。
無名聽著懷中的啜泣聲,嗅著這個人的氣味,腦海中似乎有一股意識在兇狠撞擊,想要破開無形的障壁。
這股意識與逆行的功法、與接收到的指令相沖突,使他渾身經(jīng)脈像被寸寸碾碎,強行拼接起來,然后再一次被碾碎——極致的痛楚,卻因為懷中之人,而變成了可以忍受的折磨。
他咬牙對抗著這份折磨,手指微微顫抖。蘇晏感覺到了什么,伸手觸摸他的臉,先是濃眉銳眼,接著是孤挺的鼻梁,最后摩挲著薄薄的兩片嘴唇。
蘇晏覺得身上回暖,后庭處也沒那么痛了,于是抬臉去親吻對方的嘴唇,呢喃地問:“阿追,你想起我是誰了么?”
無名低頭與他唇舌交纏,在痛楚與混沌中想,你是不要哭、不吃疼、不能死的人。
蘇晏閉眼與來殺他的刺客深吻,氣喘吁吁地動了情,手在對方的胸肌與腹肌上摸索。無名把他的手往下壓,按在自己依然燙熱脹硬的陽物上。蘇晏依稀打了個顫,但沒有拒絕。
他摸了一會兒,感覺荊紅追正在舔他。從脖頸到鎖骨、胸膛,一寸寸地舔,活像只大動物。他麻癢起來,扭動著從對方大腿上翻下去,又落到了地面鋪的斗篷上。
斗篷還是濕冷的,但兩具糾纏的肉體火熱。
無名抬起蘇晏的一條腿,含住腳趾細細舔弄,用牙齒輕輕搔刮。蘇晏嚇一跳,心想阿追之前說過做夢親吻腳趾什么的,還以為只是騷話,沒想竟是真的想。
他難為情地縮回腳尖:“別舔,臟�!�
無名一點也不覺得,把他的腳撈回來,繼續(xù)舔,又沿著小腿往上舔吻,像個爬山朝圣的虔誠信徒。
蘇晏被舔得受不了,陽物也硬了,從后穴處滲出些許清液,沾得腿根一片濕熱。
無名低伏在他胯間,二話不說把腿根舔干凈,含住了他的陽物。
蘇晏短促地叫了一聲,弓起身去抓他用黑皮革的頭繩綁起的高馬尾,似乎想抽身,實際上卻進得更深。
無名把他陽物吞到根處。
感覺自己被濕熱的腔道包裹,龜頭抵著咽喉深處的軟肉,而那些軟肉從四面擠壓過來,蘇晏大口喘著氣,爽得頭皮發(fā)麻。難怪說深喉舒服,當真舒服得很……不過承受的那方,似乎會因為對咽部刺激過大,感覺反胃?
他深吸口氣,試圖把自己退出來一些。但無名用手掌托著他的屁股,不許他后退半分。
快感與擔心雙重夾擊,蘇晏沒多久就有了繳械的沖動——無論如何不能射人家嘴里,這比深喉還過分。他忙不迭地按住對方的肩膀,倉促道:“要……丟了,你快放開!”
無名當即不輕不重地一吸。
蘇晏感覺三魂七魄都被他吸走了,渾身肌肉繃到極致,隨后猛地松懈,向后軟軟地攤在了斗篷上。
無名吞咽時咳了一聲,忍住了,用手背抹抹嘴角,又把抹下來的白液舔掉,一滴都沒浪費。
蘇晏用手背遮著眼,想笑又想哭,最后只說了句:“我不喊疼了,隨便你�!�
無名把他翻過來,擺成跪趴的姿勢,借著微弱的火光看了看他的后穴,說:“流了點血�!�
蘇晏往后一摸,手上濕漉漉的都是分泌的腸液,沒什么血跡,大概都被舔干凈了。雖然還有些疼,但仍咬牙道:“沒事。你進來時慢點就好�!�
無名就著這個最原始與野性的姿勢,跪在他身后,手扶陽物一點點往里進。
這家伙還是這樣,事到臨頭就忘了做擴張,蘇晏苦笑了一下,把臉埋進曲起的臂彎里。
好在后穴已經(jīng)足夠潤滑,他盡量把肌肉放松軟,配合對方那根碩大陽物的進入。
這次阻力小了許多,無名把自己緩緩頂進了最深處,恨不得連雙囊也一并擠進去。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念頭出現(xiàn)在他腦海:不能急著動,否則要出丑。
他恍惚覺得這是個來自切身體會的忠告,剛抽動了幾下,就知道了原因——里面熱、滑、緊、纏,層層媚肉又能絞又能吸,一個把持不住就要丟盔卸甲。
無暇他顧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從哪里來,他運轉(zhuǎn)真氣封住精關,雙手緊握住蘇晏的腰胯,快速地抽插,每一下挺進都像要撞進對方的心竅里去。
蘇晏知道這混蛋天生公狗腰,是個精準高效的打樁機,不出一刻鐘就能把自己操射。且又是個持久不泄的,要是任由他盡情放肆,一個時辰都沒個完,能把自己操到射血。
但快感來得氣勢洶洶,根本不給他擔憂的時間,蘇晏情不自禁地呻吟出聲,很快那呻吟就變成了難耐的低叫:“阿追……慢……慢點啊……停一下,�!沂懿蛔×恕�
無名邊賣力干他,邊問:“阿追是誰?”
“是你……荊紅追……我一直,叫你阿追……啊——別再、撞那里,我要射了——”
無名伸手握住了他的陽物,用指腹堵住鈴口,又問:“‘阿追’和你什么關系?”
蘇晏在射精的緊要關頭被阻,渾身顫抖,帶著哭腔道:“阿追是我的……貼身侍衛(wèi),也是……也是……”
“也是什么?”無名感覺腦仁突突地跳,視野中那層半透明的血光在不停扭曲,像個垂死掙扎的怪物。他喘著氣逼問,“是什么?快說!”
羞恥向快感投了降,蘇晏哭著說:“也是……要陪我走完一生的人……”
——不夠,還不夠。無名的心神被難以言喻的渴求完全占據(jù),再次加快了速度,把蘇晏肏得滿臉是淚,語無倫次地尖叫:“是我……我的……阿追啊啊啊,你要把我操死了!”
無名驀然松開手,白濁飛濺。
蘇晏邊顫抖邊射精,嘴里無意識地嗚咽著,在高潮的白光中幾乎暈厥過去。
無名停下動作,等待他從極樂的虛空慢慢落回地面,再一次覺得這情景豈止似曾相識,簡直歷歷在目。他趴在蘇晏身上,舔咬著對方汗津津的后頸,聽見蘇晏輕微地喚了聲:“阿追�!�
仿佛叫了千百次,自然而然,心口相應,平淡中藏著深情。
阿追。
你的好我知道。
我永遠不會為了任何人犧牲你,包括我自己。
阿追,你是個了不起的人。
這一刻我也為你所動。
有如醍醐貫頂,他魘夢驟醒,眼中血色終于散去——
他是荊紅追,只屬于一個人的貼身侍衛(wèi)。
“大人�!�
蘇晏猛地回頭看他,眼中帶著驚疑:“阿追?”
荊紅追將他扶坐起來,自己半跪著,俯首親了親他的腳背:“屬下在,大人有什么吩咐?”
蘇晏眼眶涌出水霧,用拳頭堵住了嘴。
“要是沒什么吩咐的話……”荊紅追雙臂撐在地面,向他熱愛的大人迫近,臉頰酡紅,呼吸急促,“屬下就繼續(xù)了�!�
蘇晏含淚打起了磕巴:“繼、繼續(xù)什么……不是,還要多久?”
“不好說。屬下多換幾個姿勢,爭取盡快�!�
“多換幾個姿勢”和“盡快”之間……是相互矛盾的吧?蘇晏忽然有些心驚肉跳,又想施展尿遁大法:“我,我去解手�!闭f著要起身去撿旁邊被撕破的濕衣。
荊紅追一把握住他的腳踝,架在自己的肩膀上:“不用特意去,外面冷得很�!�
蘇晏說:“我尿急�!�
荊紅追想了想,征詢道:“一會兒我把大人肏到尿出來,好不好?”
第206章
大人哪兒都好
貼身侍衛(wèi)的態(tài)度無比認真誠懇,說出口的話卻騷到無以復加,蘇晏瞠目之后大為羞惱,裹緊身上的破衣爛衫,跳著腳去找另一只布靴。
篝火只剩下微亮的余燼,什么都照不見,趁著閃電劃破夜空的瞬間,他看見了那只靴子,還沒來得及跳過去,殿內(nèi)又成了一片漆黑。不知踢到什么硬物,腳趾一痛,他“嗷”地叫出聲。
荊紅追赤身走過來,抱起身嬌體貴的蘇大人,揉了揉他享福后又遭了殃的腳趾。
蘇晏重又落回溫暖的懷抱,覺得很舒服,就是眼下這個抱姿有些別扭。面朝外,后背貼著對方的胸膛,兩腿分別架在對方臂彎,整一個給小兒把尿的姿勢……
蘇晏窘然道:“怎么抱的這是,快放我下來�!�
“大人不是要解手?黑燈瞎火的,屬下幫你�!鼻G紅追能在黑暗中視物,抱著他順順當當?shù)刈叩浇锹淅�,對著一尊傾倒的香爐,貼在蘇晏耳畔說,“大人只管尿就好�!�
蘇晏氣惱道:“放我下來,你這樣我怎么尿得出來!”
荊紅追愣了愣,“噓噓噓”地吹起了口哨。
蘇晏抓狂地撓他胳膊:“我不尿了,不尿了行不行?你可饒過我吧!”
荊紅追聽他說不想尿了,剛想轉(zhuǎn)身走回篝火旁,忽然見旁邊倒塌了一半的供桌高度正合適,于是曲了條腿踩在上面借力,把同側(cè)的胳膊肘支在大腿上。
蘇晏也跟著往下滑了些,屁股正正硌著身后之人翹起的肉棒。肉棒熱且硬,刑具也似,黑暗又為其裹上了一層危險氣息,他不禁驚呼一聲“哎!”
荊紅追高興地舔了舔他的耳根:“我也愛大人�!�
說著把陽物用力頂入濕漉漉的后穴,前后擺動腰臀,細密地抽插。破供桌在他腳下,難堪重負地吱吱呀呀響。
蘇晏一面羞憤難當,一面又感到前所未有的刺激。黑暗中他在漂浮,視力被剝奪,其他知覺就分外敏感。懸空的身軀任由強力者擺布,被反復入侵、肆意伐撻,卻別有一種安全感,仿佛就算天崩地裂,身后也有火熱懷抱和堅實臂膀,能護他萬全。
他閉眼向后仰頭,臉頰潮紅,被吻到紅腫的嘴唇微張著,斷斷續(xù)續(xù)地呻吟。
腺體被粗大的肉棒與膨脹的膀胱前后夾擊,尿意帶著戰(zhàn)栗陣陣襲來,但陽物還硬著,無法排尿。
難以啟齒的酸脹感有多強烈,與之相伴相生的快感就有多強烈,蘇晏嘴里嗚咽有聲,眼淚從霧蒙蒙的眼角不受控制地落下,打濕了荊紅追的肩膀。
荊紅追側(cè)過頭舔吻他濕漉漉的睫毛,問:“大人哪里不舒服?”
蘇大人舒服死了,但蘇大人不說。于是貼身侍衛(wèi)做了個誠實榜樣,接著道:“屬下舒服極了。大人太好了,哪兒都好,屬下能肏到大人,一定是積了八輩子的福。”
他嘴里謙卑恭敬,甚至還有些笨拙的嬌憨,胯下一桿怒槍卻是勇猛得很,挑戳沖刺,殺得好大人潰不成軍,扭動尖叫著攀上快感的頂峰,卻是一滴精液也沒射出來,干性高潮了。
蘇晏瀕死般喘息著,雙目失神,從嘴角邊滑下一縷似斷非斷的銀線,而體內(nèi)的兇器還在肆虐。
荊紅追屏息用力,胯部兇狠撞擊著他的臀肉,啪啪聲不絕于耳。
蘇晏突然抽搐似的彈起腰肢,向后揪住荊紅追的頭發(fā),驚叫了聲“不要”,隨即大張的雙腿間射出一條水柱,竟真的被肏尿了。
荊紅追空出一只手,扶著他的陽物,對準了傾倒著的黃銅香爐。
水柱沖擊著爐底,淅淅瀝瀝響了好一會兒,方才消歇。
貼心的侍衛(wèi)還幫他抖了抖陽物,甩掉鈴口殘留的水漬。蘇晏在解脫的快感之后,涌起了難言的羞恥,曲臂擋住了臉不說話,全身微微發(fā)顫。
荊紅追稍作停歇,又開始永無止境似的啪啪啪。
蘇晏心里氣恨,用力收縮后穴,將體內(nèi)的肉棒吸得更深,腸道內(nèi)壁隨之擠壓絞纏,絞到極限驟然一松,又一緊。
如此吞吐數(shù)次,就連固鎖精關的武功高手也禁不住。荊紅追猛地將腰胯向上頂,陽物在他體內(nèi)抽動著,在沉悶的叫聲中射了出來。
蘇晏長舒了口氣,估摸這次前后八九十分鐘,尚在自己可以承受的范圍內(nèi)�?磥砩砗筮@狗子的持久咒也并非無懈可擊,自己多費點心思,好歹能逼他早點出精。
荊紅追喘勻了氣,端著他的大人回到火堆旁。行走間,從穴口流出的白濁點點滴滴灑了一路,蘇晏臉上燒得厲害,扯著衣擺去擦。
荊紅追把篝火重新燒旺,先運起內(nèi)力把自己的夜行衣快速烘干了,披在蘇晏身上,然后擰干了斗篷,架在火邊烤著。
蘇晏實在不忍看他光屁股,把夜行衣的褲子叫他穿上。自己那身衣袍雖然被撕成了破爛布條,但長褲還是完好的,烘干后可以湊合著穿。
荊紅追忙活完坐下來,把蘇晏摟在懷里,又檢查了一邊他肩頭的傷口。
那五道抓痕看著長,其實不算深,血已經(jīng)止住了,凝固成暗褐色的血痂,看著沒什么大礙。但因為在河水里泡過,回去得立刻上藥,以防傷口發(fā)炎。
“傷口疼不疼?”
“光著膀子冷不冷?”
兩人同時問對方。
蘇晏笑起來:“動作不要太大扯到肩膀,就不太疼。”
“不冷�!鼻G紅追說著,隔著褲子觸摸他的后庭處,“這里呢,還疼不疼?”
蘇晏拍掉他的手,翻了個白眼:“疼!下次再忘記做擴張,我就剁了你的屌�!�
還有下次!荊紅追心中狂喜,面上一副知錯就改的老實模樣,低頭道:“大人教訓的是,屬下一定記住,絕不再犯。”
折騰了大半夜,蘇晏又困又累,偎依在他懷里直打瞌睡,卻又不舍得真睡過去,就強打精神與他說話,問他前陣子是怎么落到七殺營手里的。
荊紅追說是營主親自出的手。原來他那夜追著浮音進了臨花閣密道,交手時地下發(fā)生爆炸,密道坍塌,兩人從地陷處鉆了出來,又繼續(xù)打。
浮音不是他的對手,被他刺穿丹田廢了修為。營主就在此刻出現(xiàn)。
他從未和營主交過手,不知其功力深淺,銳意一戰(zhàn)之下,才發(fā)現(xiàn)營主武功深不可測,自己拼盡全力也不能敵。最后被對方制住,灌下秘藥。而浮音拖著傷重之身,趁機跑了。
“秘藥是怎么回事?”蘇晏問。
荊紅追道:“我在七殺營的那幾年,見過那些殺手服藥,卻不是這一種。他們之前服的,是催發(fā)真氣,短時間提升功力的藥。我總覺得練武不能走捷徑,否則根基不穩(wěn),故而每次都把藥偷偷吐掉,從未真吃下去。
“這次的秘藥卻是我從未見過的,一吃下去,直接進入血瞳狀態(tài)不說,神智也變得混混沌沌。若不聽命行事,體內(nèi)真氣亂竄,經(jīng)脈欲裂,痛苦難忍�!�
荊紅追皺起眉,懷疑新藥與浮音有關。對方曾說過,被營主拿去做了幾年藥人,生不如死,莫不就是在研究這種藥?
蘇晏抽了口氣,安慰地摸著他赤裸的后背。
“要不是大人,恐怕我遲早也要變成個發(fā)瘋的血瞳刺客。”荊紅追想起之前對蘇晏的所作所為,余悸未消,懷著一腔后怕與愧疚親吻蘇晏的手指尖,“屬下傷了大人,還險些……請大人狠狠責罰�!�
蘇晏被他啄得指尖發(fā)癢,趁機捏住他的嘴角扯出個笑的弧度,很是大度地說:“不怪你。我一見你變成血瞳,就直接把你劃到精神病那一檔,精神病殺人不負刑事責任�!�
荊紅追不明其意,但不妨礙他聽出蘇晏在調(diào)侃與揶揄。任由蘇大人在他臉上亂捏,他十分嚴肅地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
蘇晏問:“怎么個‘不會’法?上次你也說過,再不施展魘魅之術,結(jié)果中了藥,情況更糟。”
荊紅追決然道:“我會殺了營主,摧毀所有秘藥,徹底鏟除七殺營。其他的刺客,若是不來礙事,我就放他們一條生路;若是與我為敵,一并殺了�!�
饒是他已殺氣內(nèi)斂,還是刺得蘇晏打了個激靈,寒栗盡出。
蘇晏把臉貼在他胸口,聽著沉穩(wěn)的心跳,緊張與寒意逐漸散去,困意涌了上來,喃喃問:“你知道營主到底是誰?你見過他的模樣?”
荊紅追答:“沒見過。但在打斗時,我抓掉了他的面具,摸到了他的臉。我的手記得他長什么模樣。只要再讓我摸到那張臉,就能立刻辨識出來�!�
蘇晏在他懷中蠕動,調(diào)整了個最為舒服的姿勢,心想這可太厲害了,可是京城幾十萬人,我總不能讓你一個個地摸過去吧。
荊紅追聽他咕噥了一句什么,低頭看時,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沉沉地睡著了。
“……大人好眠�!鼻G紅追低聲說道,吻了吻蘇晏頭頂?shù)陌l(fā)絲。
屋外風雨交加,電閃雷鳴,屋內(nèi)火光跳躍,照亮一片小小的靜謐的天地。荊紅追就這么抱著熟睡的自家大人,紋絲不動地坐到了天亮。
第207章
給他騰個位置
蘇晏在風雨飄搖的小破道觀睡得酣甜,不知外面一夜急亂,錦衣衛(wèi)與禁軍幾乎將整個京城掀了個個兒,上天入地也要把他耙出來。
天光大亮時雨停了,蘇晏醒過來,見荊紅追抱著他坐了一夜,連姿勢都沒有變過,很是不好意思地起身。
“怎么不把我放下來,身上都壓麻了吧?”他邊說,邊小心地揉對方的胳膊。
荊紅追體內(nèi)真氣一直在運轉(zhuǎn),氣血通暢,并不覺得麻,但難得蘇大人如此體貼,他就偷偷享受一下,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錯。于是隨著揉捏“嘶嘶”有聲,皺眉假裝不適。
蘇晏越揉越覺得不對勁——這位自稱“又僵又麻,動彈不得”的武功高手,肌肉沒被他揉軟,下身倒被揉硬了是什么回事?他頓覺上當,在對方肩膀上抽了一巴掌,笑罵:“趕緊給我滾起來!昨夜侍衛(wèi)們都以為我為敵所虜,再不回去,還不知要惹出多少風波。”
荊紅追提起已經(jīng)干透的斗篷,抖去灰塵,給蘇晏系上。自己把撕破的衣袍穿了,真?zhèn)叫捉襟見肘,丐幫弟子似的。
蘇晏忍著笑:“敢問這位大俠是丐幫幾袋長老?功夫如何?此去除魔衛(wèi)道,有多少把握?”
荊紅追想了想,一本正經(jīng)回答:“口袋一個,把握一根,大人想用哪處都行。至于功夫……大人覺得好,那就是好。大人覺得不好,我再多練練�!�
蘇晏愣怔后,忽然聽懂,紅著臉狠呸了他一口,轉(zhuǎn)身往外走。
荊紅追從后追上去,一把抱住自家大人,施展輕功縱身疾掠,“飛”得又快又穩(wěn)。蘇晏滿意地攬住他的脖子,表揚道:“你這是磁懸浮列車�!�
破敗道觀在京城郊外的一座山頭上。小半時辰后,荊紅追與蘇晏出現(xiàn)在外城附近,此時許多兵馬司的士卒仍沿著河道搜尋,可惜昨夜大雷雨,把所有痕跡都沖散了。
蘇晏見馬背上一個身影眼熟,心頭血涌,遠遠叫道:“七郎——”
那人聞聲遙望,策馬飛馳而來。
荊紅追停下腳步,嘴邊柔和的弧度消失了,又變回一張冷臉。
一人一馬須臾馳到面前,果然是沈柒。蘇晏迎上去,見他面青唇白毫無血色,眼里滿是血絲,嘴唇皸裂出道道口子,神情凌厲又憔悴,仿佛一夜之間受了極大的打擊,全靠肺腑間一股頑狠而執(zhí)拗的意氣支撐著。
蘇晏心疼得厲害,忙扶著他下了馬,在深色曳撒上摸了一手的暗紅血跡。
“你傷口裂了!”蘇晏急道,“快給我看看!”
沈柒恍若未聞,將失而復得的愛人緊緊抱在懷里,唯恐手一松,人又不翼而飛。
“沒事就好,”他在蘇晏耳邊低聲喃喃,聲音嘶啞得可怕,“沒事就好……”
那股意氣一散,整個人脫力般往下滑,蘇晏用全身氣力撐住他,眼角潮濕:“我沒事,反倒是你,這才將養(yǎng)幾日就出門,還騎馬,自己傷得有多重,心里沒個數(shù)嗎?”
沈柒喘著氣,只說了四個字:“我不放心�!�
派去搜救蘇晏的禁軍與錦衣衛(wèi)再多、再精銳,他也放不下這顆被鋼索勒在半空中的心。七殺營與真空教有多恨蘇晏,他的娘子落在那些人手上會是什么樣的下場,他自虐般強迫自己想了一遍又一遍,甚至做了最壞的打算,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萬幸清河安然無恙地回來了。
——回來就好,沒事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沈柒長出了口氣,頭垂在蘇晏的肩膀上。
蘇晏使勁架住他,急切地說:“阿追,搭把手�!�
旁邊的枯樹下,荊紅追面無表情地抱劍而立,一身破衣爛衫被風吹著,很有股子絕世劍客決戰(zhàn)前的味道�?偠灾褪菙巢粍樱也粍�;敵倒下了,我還是沒動。比的就是個高冷范兒。
蘇晏怒道:“裝什么逼!過來幫我看看他的傷口。”
見自家大人真生氣了,他才走過來,用劍鞘的末端去戳沈柒的傷處。
蘇晏拍開劍,把沈柒平放下來,腦袋枕在自己大腿上,解開對方的腰帶和衣襟,露出胸膛與腹部纏繞著的染血繃帶。
荊紅追閉著眼都知道沈柒傷在何處,劍刃入肉幾分,割斷哪些血脈,避開哪些要害——因為就是他下的手。
那時他還是血瞳無名,聽命行事,收到的指令就是重傷對方但不能致死。
至于為什么不多不少刺了三劍——就跟當初被沈柒追緝,挨了對方三刀一樣;以及為什么劍鋒洞穿錦衣衛(wèi)的飛魚服時,即使在神智混沌的狀態(tài)下,依然能生出快慰之情……誰知道呢。
蘇晏去解繃帶,著急之下繞來繞去解不開。又見血越滲越多,他的手指顫抖得厲害,用近乎哀求的語氣叫了聲:“阿追——”
荊紅追迫于無奈,出手點了沈柒身上幾處穴位止血,又把自身真氣輸入對方心脈,助其療傷。
片刻之后,沈柒煞白的臉上漸有了血色,先忍痛皺眉,而后緩緩睜眼。
荊紅追當即收回手,在衣擺上嫌棄地擦了好幾下。
他低頭盯著掌心擦不干凈的殘血,兀然想起,還摸過比血更不不堪的……沈柒的百子千孫,登時怒起惡生,只恨自己當時沒抖一抖手,把這廝的肺管子直接割斷算了!
沈柒仿佛一頭嗅到敵意的孤狼,戒備的眼神從荊紅追的劍上掃過,轉(zhuǎn)到蘇晏的臉上時,已是雪化冰消的二月天。蘇晏心弦一松,握著他的手說:“我送你回府,再請應虛先生過來重新診治�!�
這般光景,馬是騎不得了,錦衣衛(wèi)們弄來一輛馬車,將主官抬進車廂。
沈柒握著蘇晏的手不放,蘇晏本就打算陪車,卻見荊紅追換了身完好的衣裳,也擠了上來。
沈柒冷漠道:“這里沒你的位置。”
荊紅追不理他,對蘇晏說:“他要是快死了,我還能再給續(xù)上一口氣。”
蘇晏轉(zhuǎn)頭對沈柒說:“要不……就給他騰個位置?”
沈柒銀牙恨咬,喘了會兒粗氣,又說:“我傷口疼,你過來給我枕著,他一個人坐對面。”
蘇晏當即就挪過去,不但給大腿枕,還給手摸。
這下?lián)Q荊紅追暗自咬牙,無奈自己最慘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眼下決計賣不過半死不活的沈柒。最后選擇瞑目打坐,懷里抱著大人送他的寶劍,眼不見為凈。
馬車行了一大段路,周圍人聲漸嘈雜,估摸已進內(nèi)城,忽然冷不丁停了下來。
一名錦衣衛(wèi)在車窗外低聲稟告:“大人,有內(nèi)侍來傳旨,請?zhí)K大人進宮�!�
沈柒握著蘇晏的手緊了一緊,不甘地嘲道:“人在深宮坐,消息倒是靈通得很�!�
“慎言�!碧K晏像提醒又像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