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趙沐陽一看是總和狗蛋一塊玩的黑子,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冷哼,也不吃豆干了,伸長脖子問他們,“你們要做什么?”
黑子是看到有人欺負林春燕,他們想著替她去報仇,又想人他也不認識,就想過來問一問,王錘子住在哪里。
雖然他還有些怕林春燕,可他更怕林春燕被人欺負了去,到時候沒人再給做那些好吃的東西來。
再說連狗蛋都開始喜歡林春燕,嘴里總是念叨著,得了吃的也分了他們幾回。
他姑且就原諒林春燕之前拿刀嚇唬他們的事,幫她一回。
想通了這個,黑子也不搭理趙沐陽,只晃了晃手里的彈弓,把它交給了林春燕。
“這是我舅舅給我做的,打人特別疼,那些個人要是再來欺負你,你就用這打他們�!�
林春燕沒想到黑子會這樣說,看著那還嶄新的彈弓,就知道他平日里有多寶貝。
黑子見林春燕遲遲不收,語氣里有了不耐煩,直接扔到她旁邊,“你別告訴我,你不會用這彈弓,只會耍刀?”
林春燕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就多謝黑子了,這彈弓我還是會用的。”
她也從筐子里拿了些東西出來,分給黑子他們。
黑子一開始還想表現(xiàn)的矜持一些,可看見趙沐陽手里就有不少豆干,想著憑什么他有,就也拿了幾個。
邊吃邊說,“我可不是圖你這些個東西,實在是看不慣那些個人欺負你們孤兒寡母�!�
一旁幾個同來的小伙伴也在狼吞虎咽的吃著,還不忘點頭附和。
“可別全吃完了,剩一些給狗蛋�!�
“這些個孩子�!�
趙懷子把板車駛出了村里,張大娘還在感慨,饒是她平日里是個厲害的人,這時候也覺得心口脹脹的,半晌說不出話來。
“都是好孩子。”
林桃紅和狗蛋黑子還不說話,這幾個人的梁子結(jié)大了,不過見他們今日過來,也是為了他們,倒是多看了他們幾眼,隨即又撇下眼睛。
還是覺得狗蛋黑子好欠揍。
趙懷子也點頭,“都是好孩子,咱們村這些人,雖然時常也會拌嘴,可也不能讓外人欺負到咱們頭上�!�
就這樣說說笑笑到了鎮(zhèn)上,林春燕他們?nèi)チ穗s貨鋪,那伙計和林春燕已經(jīng)非常熟悉,以為她又是過來買些大醬之類的,想著這小娘子的買賣做的實在不錯,隔三差五就要過來。
誰知聽說他們今兒個是要買些碗,總共要二十來個,這可是個大買賣,伙計不敢做主,就去里面請了掌柜的來。
這些碗碟都用稻草包裹著,樣式不太多,像粗碗兩文錢一個,那些燒出來又或者刻上花紋的,就要貴上幾文錢。
張大娘看了那些甚好的碗,目光就停留在粗碗上,反正只是用來盛東西,也用不著那么好。
她每一個碗都拿起來,看看稍微有些磕碰或者毛病的,張大娘就要和掌柜的講價一番。
掌柜苦不堪言,最后只好多繞了他們兩個碗。
張大娘像打了勝仗一樣,指揮著伙計把這些碗放在車上,仔細別磕著碰著了。
最后又買了兩口鐵鍋,說了下半晌再來拿,只花了那些個錢,張大娘恨不得一分利也不讓給掌柜,走時還戀戀不舍。
前面不遠處就是鎮(zhèn)上擺攤的地方,林春燕拿了十個碗,和林桃紅一道下了車。
見他們姐妹兩個過來,糖水老婆婆和方娘子都激動的不行,連聲問他們昨個怎么沒來。
不等林春燕回答,就見到了些熟面孔,胡小郎君身邊的小廝,趙大官人家的兩個兒子……
“哎喲,可算是來了!”
不知道誰喊了這么一句,林春燕和林桃紅就被包圍了起來。
“給我稱些昨個兒賣的那果凍豆腐�!�
“我也要些果凍豆腐,再來些豆干和肉夾饃�!�
林桃紅聽到有人要肉夾饃,已經(jīng)動作熟練地把案板支好,撿了幾塊鹵肉和雞蛋,一旁的方小甜趕緊給她遞出爐的燒餅,咚咚咚的聲音過后,一陣整肉香就飄散在空氣中。
“真是太香了!”
“就是這個味兒,昨個兒沒吃著,把我難受的不行�!�
“我倒不是饞那肉夾饃,就想嘗嘗那新出的果凍豆腐,聽說特別的軟彈。”
林春燕把幾個碗拿出來,臺面上擺了些調(diào)好的料汁,“前兒個是第一次賣這果凍豆腐,好些人不知道怎么吃,今兒個我便帶了些調(diào)料來�!�
聽到她這里還可以給調(diào)好,想要果凍豆腐的人更多了些。
胡小郎君身邊的書香慶幸自個兒來的
憶樺
早,排在了最前面,他就指著那一排的調(diào)料,挨個地詢問了起來。
“這些是蒜姜,腐乳茱萸……是咸口的�!�
林春燕挨個挨的介紹起來,書香再看向另一邊,這邊放著些甜鹵子,糖水,和一些果干。
“那這邊是甜口的?”
林春燕點頭,“這是些果醬,花醬,還有一些曬好的果干�!�
這些果醬花醬,都是先前林春燕從山上摘下來的野果子野花做的,果干也是這樣曬好的,放里面調(diào)個味,酸酸甜甜,十分的開胃。
“給我來兩份甜鹵的,再來兩份咸鹵的。”
書香也不知道哪個好吃,就一樣買了兩份回去,讓胡小郎君慢慢品嘗。
后面的人早就踮著腳聽了林春燕的介紹,等書香一走,也學(xué)著他一樣要了一些。
趙官人家的兩個兒子個頭小,沒擠在前面,他們也不知道哪個好吃,在那里糾結(jié)起來。
這調(diào)好味道的果凍豆腐,要比單個賣果凍豆腐貴上一文錢,兩個小郎君是從家里偷跑出來的,手上拿的也不過幾個銅板子,還是從趙官人那里拿的。
要是被他們娘知道出來吃這些東西,回頭又要挨訓(xùn)。
林春燕見他們糾結(jié),也不催,干脆給他們調(diào)了一小碟咸甜口的,讓他們先嘗一嘗。
兩個小郎君知道這是林春燕照顧他們,朝她露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也不拘束,先吃口甜的,再吃一口咸的。
兄弟兩個對視一眼,都選了那甜鹵子。
那甜鹵子甜滋滋的,里面的果干也是酸酸甜甜,再配上那果凍豆腐軟彈潤滑,吃起來格外爽口。
后面的糖畫老大也伸長脖子往這邊看,先前這果凍豆腐買回去之后,他就按照林春燕的法子讓老伴給做了一下。
還別說,那味道是挺不錯的,對他這種沒牙的人來說,吃起來一點也不費力。
可看到這兩個小郎君吃了那甜口的,笑的眼睛都瞇了起來,他又想嘗嘗那甜鹵子的味道。
他也不讓林春燕白送她,拿了兩分錢出來,正好當(dāng)成晌午飯。
糖水老大爺就盯著糖畫老大爺,看見他慢悠悠的把那糖鹵子送到嘴邊,又慢悠悠的吃掉了果凍豆腐,急的在旁一直問味道怎么樣。
“想吃就自己買份嘗嘗,你多吃一口,你那孫子也不會少一塊肉�!�
糖水老大爺吭哧了幾聲,不再問是什么味道,卻也沒說要買了吃,他舍不得勒!
原先以為這是道菜,不曾想,加了甜鹵子之后,竟然是道不錯的小吃,肯定受孩子們歡迎。
想著方娘子自從跟著林春燕一塊做起生意來,臉色日漸紅潤,每天收的銅板都有一匣子那么多,可把他們都羨慕壞了。
糖畫老爺爺也是個有成算的,想著這糖水鹵子里面是放了蜂蜜的,但想來蜂蜜也不會有太多,倒不如用麥芽糖來的劃算。
而他這里最不缺的就是麥芽糖了!
糖畫老大爺恨不得現(xiàn)在就和林春燕商量一下,可那排隊的人不減反增,都是慕名來買果凍豆腐的。
別看果凍豆腐只賣一文錢兩文錢,可架不住來買的人多,算下來,倒是比那肉夾饃掙的還要多一些。
第四十七章
碼頭上的張大娘就一個人,
也忙的腳不沾地,她這里的甜鹵子比較少,大多數(shù)人都選的那咸口。
干了半天的苦力,
這些人累的都是滿頭大汗,
要上那一碗加了蒜汁調(diào)味的果凍豆腐,
吃的是渾身舒坦,
連暑氣也解了不少。
“太爽了!”
“有些像涼粉,爽口。”
胡大強嫌那一碗果凍豆腐沒吃夠,
又要了一碗,
問能不能回頭再把碗還回來。
后頭有人笑話他,
“莫不是你家那潑皮被抓了起來,
你敢給你媳婦買吃的了?”
這也是王家村的,
胡大強也不惱,只怕張大娘知道了他和胡二強的關(guān)系,生氣了不賣給他。
張大娘真這么想了,
又聽著話音不像,就多問了幾句。
“那潑皮早就惹了不少事,
我們村早就想把他趕出去,人也忒不是東西,大強這樣好的人也被折騰的夠嗆�!�
又說起王錘子和王大廚家被潑了大糞的事,一家子人急的在那里跳腳,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再看胡大強那有些不自在的小表情,
張大娘眼珠子一轉(zhuǎn)就猜到幾分,心里覺得這人仗義,也多虧了這些人幫忙,
給他的果凍豆腐就盛得滿滿的,還讓他吃了再來。
金娘子聽說了,
也為張大娘感到高興,“這下子,那家人怕是再也不敢來鬧事了!”
張大娘點頭,剛才賣果凍豆腐的時候,這金娘子也來幫了一會兒忙,想了想,她就給金娘子也盛了一碗果凍豆腐。
金娘子早就眼饞了,她先用牙齒輕輕的咬了一口,這果凍豆腐要比那黃豆做出來的豆腐更要彈一些,雖然不知道果凍是什么,但覺得這名字真是十分貼切。
“我看你得找個人幫忙了。”金娘子把那果凍豆腐吃完,碗還給張大娘,張大娘就在桶里清洗了一下,又放在了桌子上。
張大娘也覺得得找個人幫忙,今兒個又是賣東西,做肉夾饃,又是給果凍豆腐調(diào)味,還要洗碗,真是累得她頭暈?zāi)X脹。
金娘子就問她可有合適的人選,若是沒有的話,她就把自家的閨女帶來。
張大娘不太想用外人,況且這件事情需要和林春燕商量一下,就沒立刻答應(yīng)。
金娘子有些失望,更讓她失望的是張大娘家里也沒個男娃娃,不然以他們兩個人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還能說說親。
她家倒是有男娃娃,不過比林春燕林桃紅都要小上一些,怕張大娘瞧不上,也怕自個兒的兒子去張大娘家里入贅,就沒提這些事。
碼頭上的宋娘子早之前就注意到了擺攤的張大娘他們,周邊的人少不得總是提起他們,說賣的新鮮吃食有多好。
宋娘子也好奇的往張大娘那邊看過,對她賣的吃食很是好奇,總想說買些嘗嘗,可天天要忙著做魚肉羹,倒也沒顧得上。
今兒個聽說他們又拿了新鮮的吃食,那些來碼頭搬貨的人都跑去嘗了,光看他們那樣子,就知道那新鮮的吃食味道,定然是不錯的。
在她旁邊是一做面條的大娘,從前那些碼頭的人還會來她家吃上一碗面,來的人不多,但也能顧得上買賣。
可自從這張大娘來這里擺攤之后,那些個人就不愛來她這里買面條了,只要花上一兩文錢,配上自家?guī)У母C窩頭就能吃的又飽又香,何苦來花那四五文錢吃一碗面?
這賣面條的沈大娘,早就看張大娘他們不順眼,時不時就盯著他們這邊看。
這不巧讓她知道了一件事,這張大娘的閨女手藝不錯,聽說還能做席,前段時間就去給賣餛飩的金娘子家做了一次席面。
聽說這林春燕最拿手的就是那拆魚羹,席面上就被搶光了。
沈娘子一直在糾結(jié),要不要把這事告訴宋娘子,被張大娘賣的那樣紅火一刺激,就把這事同宋娘子說了。
宋娘子一開始不信,一邊的眉毛微微挑起,“我家這魚肉羹可是祖?zhèn)鞯�,我也在這邊賣了快有十來年,還沒見過能做出來一樣的,大娘快別瞎說,讓人聽了去,指不定會給那小娘子帶來麻煩�!�
沈娘子見宋娘子不信,一拍大腿,“這事可不是我先說的,是那金娘子村里的人說的,這事可是真的,他們村的那李員外都特地請了那小娘子過去做拆魚羹�!�
說的如此一板一眼,這宋娘子也不由信了幾分,她還沒如何,旁邊幫著她打下手的那小娘子快言快語的說,“定是偷學(xué)了我家宋娘子做的魚肉羹,怎地如此不安好心!”
宋娘子
YH
聽了這話,眉頭卻微微的皺起來,不太高興的看著那口出狂言的梅子,“這話可不能再說傳出去了,還以為我有多輕狂!”
那梅子吐了吐舌頭,不再提剛才的事情,只也看向碼頭的張大娘,在心里想著宋娘子會如何做。
宋娘子也不知道這事該怎么辦,她和別家不同,雖然出了嫁,但是男人早早死了,她和沒嫁也沒什么兩樣,如今還住在娘家隔壁的屋子。
他們家兄弟姊妹不少,只她這魚肉羹做的最是地道好喝,奶奶就力排眾議,讓她來這碼頭上賣魚肉羹。
回頭還得和奶奶商量一番。
好不容易等人少了,林春燕和林桃紅也能喘口氣,果凍豆腐還剩這些,說不得一會兒就能買的干凈。
糖畫老大爺就等著這個機會呢,見人少了,讓旁邊的糖水老大爺幫著看一下攤子,自個兒走到了林春燕他們跟前。
林春燕見他過來,先和他打了招呼,手上的動作卻不停,想著卻是等會兒賣完了,還得去一趟雜貨鋪子,再買幾個篦子。
秋天陽光好,得趁著這個時候多曬些野果干,到了冬天的時候,那些曬好的果干,不管是沖茶還是拿出來當(dāng)零嘴,都是極好的東西。
糖畫老大爺踟躇了一下,才開口,“剛才我嘗了那果凍豆腐,甜口的果然很好吃,只是我看你們那鹵子用的是蜂蜜,怕是不大夠用吧?”
林春燕的動作停了一下,抬著眼看著糖畫老大爺,“可是呢,那蜂蜜是我們村里一人送來的,原也不多,就是為了嘗個鮮�!�
“那用麥芽糖怎么樣?”
林春燕立刻就明白了這糖畫老大爺?shù)囊馑�,往他身后的攤子看了看,笑著回,“那大爺您的麥芽糖可是怎么賣?”
老大爺就等著這句話,說了個價錢,這麥芽糖是從糧食里熬出來的,價自然要比小麥貴。
若是放在以前,林春燕肯定不會考慮,可如今她要正經(jīng)做這個生意,少不得就要用這麥芽糖。
林桃紅在一旁聽了直咋舌,“怪道那一個糖畫就要賣上兩文錢,原道是這麥芽糖竟然如此貴�!�
從前她也不是沒有買過麥芽糖,可從來沒有想過一斤要值多少錢,乍一聽可不就被嚇了一大跳。
糖畫老大爺生怕他們不買,且林桃紅那眼神一直看向林春燕,分明是覺得林春燕能做出來。
不僅如此,一旁的糖水老婆婆也虎視眈眈,他們就是做糖水的,家里也不缺那麥芽糖,只是不曾往這方面想,讓這糖畫老大爺鉆了個空子。
“你們要是買的話,我再便宜一些�!�
糖畫老大爺趕緊說,生怕被人搶了去。
最后商定好價格,糖畫老大爺才算放了心。
糖水老婆婆和糖水老大爺難得沒有互相擠兌,一起同仇敵愾的看向糖畫老大爺。
“巴巴的讓我看了攤子上的東西,原道是替自己掙前程去了�!�
糖畫老大爺忙拱手討?zhàn)�,幾個人在這里擺了多少年的攤,互相擠兌幾句,也就放下這事。
剩下的東西沒賣完,林春燕卻不打算賣了,林桃紅還差異,“今兒個如何走得這樣早?”
“我想著去打聽些事。”
才過了兩日,也不見那王錘子再來擺攤,不知道王英娘怎么樣了。
那姑娘是個心眼好的,兩次都來給她送了信,一次更是救了她的命。
回去了她也沒敢和張大娘聲張,她嘴上是個沒把門的,怕她出去亂嚷,再讓王英娘的日子不好過了。
可這不代表不惦記,總得過去看看。
林桃紅是略知道一些的,聽了林春燕的話,也就沒再說什么,兩個人背了簍子一路打聽。
還沒到王家村,就聽了消息,說是那王錘子因為坐了牢,家里欠了債,要把他家那小娘賣給李員外家。
若是當(dāng)普通丫鬟也還好,那何大娘為了賣個高價,竟想讓那王英娘去當(dāng)李員外的通房,對王錘子他們卻說是,那李員外要娶了王英娘,兩頭糊弄著。
聽了這個,姐妹兩個都震驚不已,那李員外家他們也是去過的,李員外已經(jīng)快有六十歲,頭發(fā)都花白。
這時候人普遍沒那么高壽,六十已經(jīng)算是一腳踏進了棺材,把王英娘賣給他去做通房丫鬟,能得了什么好?
“這也太不是人了些!”林桃紅皺著眉頭,“難不成那王英娘不是她娘親生的,何苦這么作賤!”
林春燕已經(jīng)急得說不出話來,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頭朝鎮(zhèn)上跑。
“大姐兒,你這是要去哪兒?”
林桃紅急忙在后面跟上,扯了一下林春燕的袖子,“咱們不該往這邊走�!�
“就咱們兩個小娘,去了又能如何,說不得還被打一頓!”
她得去找孫捕快,王錘子見了官坐了牢,最怕的還是官差了。
兩個人到了衙門門口,卻沒找著孫捕快,另一個王捕快卻是在的,說孫捕快今兒個休假。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王捕快有公務(wù)在身,林春燕只好問明白孫捕快家的地址,又把背簍里剩下的一些吃食塞了過去,算是謝禮。
那孫捕快在的村子正好在他們青山村和王家村的中間,上次送王英娘的時候,姐妹兩個也是路過的。
又快走到那村里,打聽了兩回才找著了孫捕快的家。
倒也很好找,他家的房屋蓋的要比別人敞亮一些,用的也是泥磚瓦。
領(lǐng)他們來的婆子嘖嘖稱奇,林春燕敲了門,她也不著急走,眼巴巴的等著看熱鬧。
十里八村誰不認識孫捕快,這家有兄弟兩個,一個在鎮(zhèn)上當(dāng)衙役,另一個是走鏢的,手里都有不少錢。
只這兩人性格也古怪的很,到了如今誰也沒有娶親,他們那老娘眼睛都快哭瞎了。
林春燕不理會那婆子在想什么,心里只惦記著趕緊去救人,敲了門便在一旁等著。
“會是誰來?”孫捕快正半臥在炕上,桌子上放了幾碟小螃蟹和豆干,吃的是津津有味。
他不耐煩開門,讓自家兄弟去,“這些吃食可都是我?guī)淼�,回回你都吃上不少,合該你跑腿。�?br />
兄弟兩個玩笑幾句,孫捕快的兄弟孫安元就起了身,一開門見是兩個陌生的小娘子,先愣了一下。
旁邊的婆子見他們這樣,以為是有什么狗血的劇情,先了林春燕一步開口,“人這兩個小娘子是找你大哥的,莫不是你大哥在外面干了什么混賬事,讓人家兩個找上了門�!�
這話說的實在是難聽,孫安元看了林春燕一眼,就朝那婆子拱手,“大娘可不要這么瞎說,我們兄弟兩個的名聲不打緊,人家小娘子清清白白的很。”
屋里的孫捕快聽到動靜,趿拉著鞋出來,聽到那婆子的話,一時覺得尷尬和憤怒。
“大娘,你要若是無事做,便去把你那成天在賭場里鬼混的兒子尋來,何苦用那話說這小娘子�!�
那婆子訕訕的,她嘴上是個沒把門的,最喜歡說閑話了,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就沒人不知道,往日里也是沒人敢同他們來往的。
只不巧,林春燕病急亂投醫(yī),胡亂找了人來領(lǐng)路,就找到了這婆子。
孫捕快又朝林春燕他們拱手,“讓兩個小娘子受委屈了�!�
“這倒無妨。”林春燕混不放在心上,眼睛里透著幾分急切,“只是不知道孫大哥,能不能幫我們一個忙�!�
孫安元把地方讓了出來,讓他們兩個人進去,大門卻敞開著,他也在院中坐下。
孫捕快一聽那聲孫大哥便知道定是有事的,從前還叫他孫捕快呢。
“你且說來聽聽,可是那王錘子一家又來找事?”
林春燕就把王英娘救了她的事情說了出來,“方才聽了好幾個他們村的人說,他們家就要把王英娘賣給那李員外,她這樣一個小娘子,以后還如何有活路!”
林春燕把來意說了,因為著急,額角上都出了一層汗,“只想著請您和我一道過去,把那王英娘救出來。”
孫捕快沉思了一下,“去倒是能去,只是咱們又不是人家生身父母,這事衙門也
依誮
管不著,怕是不能如意。”
“她那老子娘都不是個什么東西,既然愿意把英娘賣給李員外,自然也肯賣給其他人,只把她先從苦海里救出來才是。”
孫捕快聽懂了她這言下之意,不由詫異挑挑眉,倒不想著林春燕竟然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如此這樣,我就和你們走一趟�!�
孫捕快還特地回屋換了官服,手里拿了刀,光那樣子就能唬住人。
孫安元也換了身衣裳出來,說了跟他們一道去。
林春燕自然巴不得去的人越多越好,朝他們福了身,謝了又謝。
林桃紅沒聽明白他們之間打的什么啞謎,只跟著一道去了,還沒走近,就能聽到院子里的吵鬧聲。
“你這賤蹄子,我如何作孽生下了你,早知道就該早早的把你淹死在尿桶�!�
“何苦與她廢話,但拿了繩子將她綁了去,就是死也要死在那邊�!�
說話的聲音又尖又細,分明就是那何大娘。
王英娘被逼得無法,拿著剪刀的手都在發(fā)抖,那些個污言穢語,聽的多了也就不往耳朵里去,不知道怎么的,她的腦海里卻出現(xiàn)了林春燕的那句話。
“你想換個活法?”
林春燕好像就站在她的身邊,正朝她緩緩的伸出了手,那天回來之后,她就反反復(fù)復(fù)的在回憶這句話。
后悔過,迷茫過,不知所措過,到了如今要被當(dāng)成四腳羊賣出去的時候,還是在想這個事。
王英娘不知道她還有沒有那樣的機會,她也想像林春燕一樣,光明正大的挺直著身子活,沒有打罵,沒有斥責(zé)。
一滴淚爬在她的眼眶上,王英娘的手一抖,剪刀就劃了上去,硬生生將一截頭發(fā)剪了下來。
何大娘更氣,覺得今兒個王英娘像是要反了天,就要上手去奪那剪刀,門突然一下子被推開。
林春燕快走幾步,到了院子里,就見何大娘正在搶王英娘手里的剪刀,她那三個兄弟在一旁冷眼旁觀。
王英娘只覺做夢了一般,不然林春燕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見有人沖進來,王錘子嚇了一大跳,剛要呵斥,看見身后跟著的孫捕快和孫安元,到嘴的話就打了個磕絆,臉上重新堆了笑容。
“原來是孫捕快,還說要請您去吃酒,不知是什么風(fēng)把你們給吹來了,快快請進。”
孫捕快不理他,只把目光放在那王英娘身上,看得出來這小娘子是挨了打的,頭發(fā)凌亂不已,身上也有幾個泥印子,地上還有些散亂的頭發(fā)。
都說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人這一輩子都是不興剪頭的。
怕是這小娘子被逼的實在沒了活路,說起來也是可憐的很。
王錘子見他的目光在王英娘身上打轉(zhuǎn),倒在一旁唉聲嘆氣,“生了個孽障,替她尋了個好前程,她偏要鬧起來,還把頭發(fā)也剪了,說要去當(dāng)姑子,我們這當(dāng)?shù)锏模绾尾恢�。�?br />
又看向那林春燕,眼睛里全是憤恨,“不知這林家小娘來是做什么,難不成又看上我家大郎,想嫁過來?”
林桃紅一口呸了過去,原只覺得王英娘可憐,見了如此情景,地上那繩子分明就是要把她捆了去,只覺得心口一片發(fā)涼。
那剪了頭發(fā)的剪刀,就在剛剛何大娘上去爭搶的時候,不知道刺傷了哪里,上面還有些血跡。
王英娘一直沒有哭,從她知道自個兒被賣到了李員外家開始,就這樣一副表情。
只有在看到林春燕的時候,才有些反應(yīng)。
何大娘開始還說是要把她嫁過去,她又不是三歲小孩,隨便一打聽就知道這事是哄了她去的。
當(dāng)了通房丫鬟,還是那一個可以當(dāng)她爺爺歲數(shù)的人,她還有什么活路,不若就剪了頭發(fā)當(dāng)姑去,也能干干凈凈的活著。
可連當(dāng)姑子都是不能的,王英娘只覺心內(nèi)一片凄凄涼,想著不若還是上了吊,或者投了河,也好過讓人這樣折辱。
她正想著如何掙脫他們跑出去尋死,就見林春燕推門進來,人一時都是麻的,反應(yīng)了半天,才知道看見的不是個幻景。
先前剪頭發(fā)的時候,王英娘就想,如果是林春燕的話,她會怎么做。
會不會覺得她投了河,是個沒本事能耐的。
再確定那不是個幻影,是真的林春燕來了,眼淚再也沒辦法忍,嘩啦啦的往下流。
林春燕見王英娘這副慘的樣子,心里也是難受的緊,有些后悔今兒個來晚了,只先上前看了她的傷勢。
那剪刀捅傷在胳膊上,傷口挺深,血一直呼啦啦的往外冒。
“走,我?guī)闳ノ壹摇!?br />
林春燕拉著王英娘的手,那邊何大娘卻不放人,扯了嗓子喊有拐子。
“這丫頭是我生的,我如何處置她,就是官老爺來了,也說不出個一二。”
何大娘說完,有些洋洋得意,覺得總算占了理。
“你要是強行把人帶走,我也去告了官府,讓你去蹲大牢�!�
那三個兄弟還想上前來拉拉扯扯,被孫安元直接擋了回去。
孫安元是常年走鏢的,身高體大不說,人站在那里就是一副讓人心生畏懼的樣子,王大郎三兄弟自然不敢上前如何。
王英娘扯了扯林春燕的袖子,腳步卻不再動,回頭看了一眼何大娘。
她不能連累林春燕,即便林春燕說的讓她換一個活法,是那樣的吸引她。
自從生下來她記事起,家里的活全都是她在干,人還小的時候,累的連翻身都困難。
何大娘卻永遠不滿意,只一味的責(zé)罰。
也有好的時候,會拿的話哄她,讓她在家好好干活,以后給她多些嫁妝。
何大娘見王英娘不走了,更是得意洋洋,“你且快來,等到了那邊,不用干活不說,還能日日吃香喝辣,也是我疼你才這樣�!�
王英娘沒理會,只說,“娘既然定要讓我去,我也只得把這條命還給你。”
說完就掙開林春燕的手,要往那井邊撞,她是真的要赴死,原本還有些遺憾沒見著林春燕,如今見到她倒是再也沒什么遺憾,所以力道大得很,也許下輩子她能換一個活法。
電光火石之間,站在他們身邊的孫安元攔了一把,才只讓王英娘額角碰了個血窟窿。
何大娘和王錘子嚇了一大跳,孫捕快在一旁涼涼的說,“咱們雖然不禁止人口買賣,但是這把兒女逼死的事情,官府確實管的�!�
王錘子可不想再去蹲大牢,只拿了眼瞪何大娘。
何大娘已經(jīng)把錢收了,用來把他們這一家子贖出來,剛才也是一陣后怕,要是人真的死了,她拿什么去給李員外?
“造孽啊……”
幸好人還沒死,她還能再送過去。
剛這么想著,那王英娘迷迷瞪瞪的睜開眼睛,見自個兒還活著,又要掙扎著往井邊撞。
是真一點不想活了。
何大娘這才真的后怕起來,嘴里罵罵咧咧,要是把這丫頭送到了李員外那里,她再尋死覓活,倒把李員外給得罪了。
“那可是四貫錢呢!”何大娘小聲的嘟囔,如何也不愿意放棄這塊肥肉。
孫捕快在一旁虎視眈眈,就等著要把他們拿去關(guān)大牢,王錘子不敢再鬧下去,只說錢收了沒法。
“一貫錢,死契,我出。”
何大娘聽了這話,趕緊去看林春燕,和她討價還價來,“那李員外家給的可是四貫錢!”
“那是王英娘好的時候,如今磕破了頭,怕是看病都花不止這個數(shù),且我又不需要通房,價格哪里能一樣!你愛賣不賣,不賣且就算了�!�
剛起了個頭,林春燕已經(jīng)冷冷的把眼睛橫了過去,“反正與我又沒什么關(guān)系,一會兒她真的投井死了,你們且就跟著去官府吧�!�
何大娘一聽著急起來,真怕錢
YH
不落砸在自個兒的手里,她還得給王英娘看病抓藥。
只是讓她吐出來那么多錢,心里猶豫不定。
孫捕快在一旁冷冷說,“你們且好想想,若是真要把她送到李員外家,她這樣尋死,可就把人李員外家得罪了,以后你們哪里能討得好�!�
又說,“我看就簽了那死契,也不用再給人看病抓藥,回頭我和那李員外說一下,也不關(guān)你們的事�!�
何大娘和王錘子對視半天,最后王錘子咬牙,“兩貫,再少不能有!”
“只一貫錢�!�
林春燕也咬死不松口,“一個好的丫鬟也不過才三四貫錢,我還要拿了藥給她看,也不知能不能中用�!�
扯了一會兒皮,最終多加了五百文,林春燕當(dāng)著孫捕快的面就讓他們簽了死契。
從此王英娘再和他們家沒一點關(guān)系。
王英娘從始至終都是愣愣的,說不出來話。
林桃紅卻在一旁聽的跳腳,幾次想插嘴都被林春燕給攔住,等著那死契簽成了,才長嘆一口氣,“回頭看娘怎么說你!”
她身上沒帶那么多錢,一旁的孫安元又借了她一些,幫著去找了板車,一塊將王英娘拉到鎮(zhèn)上。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臨走的時候,王家這些人連包裹都不讓王英娘收拾,活像丟了什么臟東西似的,何大娘還往地上啐了一口,砰的一聲把門關(guān)了。
王英娘這才覺得能透了氣來,心里并沒有什么失望難過,只一陣輕松,眼前一黑,卻是暈了過去。
幾人快走到了鎮(zhèn)上,先去了醫(yī)館,給王英娘看了看,確認只是撞傷,敷了藥好好休息就能好,林春燕才松了口氣。
又朝孫捕快謝了又謝,留了一些小吃食當(dāng)謝禮,還說會盡快還錢。
孫安元不以為意的擺手,“我也不急用,什么時候有了閑錢再還�!�
王英娘這時醒了,只是雙眼有些麻木空洞,林春燕怕她心里難受,便把剛才說的那些話解釋了一番。
“不是說咱們不值錢,或者是拿了那錢來衡量,只是我手頭也沒那么多現(xiàn)錢,故意說了那話來壓價�!�
王英娘這才看了過來,掙扎著起來,撲通一聲直接跪在了林春燕跟前。
“燕娘不用說,我曉得你是為了我好,既然買了我去,我以后定當(dāng)牛做馬的,好好報答你們�!�
好不容易拉她起來,又說要帶她一塊回家,“不用再說那些什么當(dāng)牛做馬的話,以后咱們就是一家人,少不得也要讓你幫忙干活,我不是說要帶你換個活法,你且往后看。”
王英娘松了一口氣,只要讓她干活就好,反正死也死過了,以后到底怎么樣,就像林春燕說的,且看了去。
還能比如今再差到哪里?
最起碼,不用在去給李員外做通房丫鬟。
林桃紅因為生氣,一路上都沒個話,王英娘可憐歸可憐,她也是想救的,偏見了林春燕對她那樣好,心里就不舒坦。
孫捕快和他們分別的時候,又提到他們家房契的事情。
“若是可以,回頭還是讓你們村里正寫的文書,拿到鎮(zhèn)上,我?guī)湍銈冞^了戶�!�
過成女戶,那房子和地就真成了他們娘三個的。
這的確是為他們著想,林春燕因來到這里之后,只顧著掙錢,哪里知道什么過戶的事情。
又認真道了謝,心里頭已經(jīng)在想著得做些什么來謝他們,這孫捕快的確是個仗義人,可幫了不少忙。
連他那兄弟也是個不錯的,手腳大方的很。
等推著王英娘到了碼頭,張大娘先唬了一大跳,林桃紅在一旁已經(jīng)快言快語的把那事說了。
“我都同大姐分辨了半天,她偏要把那王英娘買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