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從心里面,她自然是不愿意讓林春燕認(rèn)了這金娘子當(dāng)干娘的。
這時候認(rèn)干娘,認(rèn)上之后其實和親娘是沒什么區(qū)別的,
一年到頭要送的幾個節(jié)禮不能省了,老了還得養(yǎng)老送終。
要不是張大娘和金娘子關(guān)系好,
總覺得她這是想一本萬利,占他們家燕娘的便宜。
金娘子被張大娘盯著看了好幾眼,有些心虛地別開眼,又重新拿了話題說,“我瞧著你之前說的那王行商不準(zhǔn),倒是那孫鏢頭,我覺得有些不對勁�!�
一聽這個,張大娘連瓜子也不嗑了,趕緊支起耳朵來聽,“你可是瞧見了什么?”
金娘子就把那孫安元一直幫忙送消息,還拿了錢出來打點婆子的事說了,“你說我拿錢那是咱們相處了多長時間的情分,他一個男的,咱們和他無緣無故的,怎么就想著拿了那錢�!�
張大娘原先就覺得這孫安元有幾分不對勁,聽金娘子這么一說,更是覺得自己的猜測沒錯,一拍大腿就說,“老天奶奶的,他竟然真存了這樣的心思�!�
張大娘和金娘子想得一樣,都覺得孫安元并不是個什么好人選,整天在刀尖上討生活不說,誰知道這么大還沒娶媳婦,是不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以后他再來你們鋪子里吃飯,你可得多留雙眼睛仔細(xì)盯著�!�
張大娘點了頭,“回頭我就問問我家燕娘。”
“她一個女娘,臉皮薄得很,你這話怎么問她?”
“這你就不用管了,我家燕娘又不是像其他小娘子那樣扭扭捏捏的。”
張大娘把瓜子皮收拾起來,不收拾不行,要是被林春燕看到了,非得讓她出來掃干凈不可。
前幾天就鬧了一場敗興,林春燕就出來非讓張大娘掃干凈,張大娘覺得有些抬不起頭來,可又不敢不掃,從那以后倒是記得把瓜子皮收干凈。
林春燕從清風(fēng)樓回來的時候,瞧見張大娘一直盯著她看,倒是有些奇怪,“這是怎么了?”
張大娘搖搖頭,有心想問上幾句,又覺得在鋪子里人多眼雜,只能閉了嘴。
黃掌柜先把酒送到了自個家里,再來鋪子的時候,果然見已經(jīng)有人等在這里。
趙官人他們幾個饕餮早早地就來了,見了黃掌柜都先恭喜他。
這幾天都是宴席,不管好事兒白事兒,他們鋪子里準(zhǔn)備的東西不少,林春燕想了想,就打算做粉蒸排骨。
剛將排骨下了鍋,外面就傳來一陣驚雷,風(fēng)也不知道從哪里刮起,這悶了好幾天的雨終于嘩啦啦地下來。
灶間也涼快下來,林春燕總算能透透氣了,高興之余又想起來他們才曬的那蘆葦。
希望被英娘搶收回家了,要不然他們今天一早就白忙活了。
胡思亂想著,就聽外面越來越熱鬧,好多人都冒著雨過來送黃掌柜,還有人開玩笑,這是老天爺也不舍得黃掌柜,還特地下了雨挽留他。
不管是真是假,黃掌柜聽了這話自然笑得合不攏嘴。
也不枉他在這鎮(zhèn)上經(jīng)營了這許多年。
朱娘子也跟著來了,大家除了送黃掌柜之外,也都要見見這位清風(fēng)樓的新掌柜。
來的人自然都是認(rèn)識這朱娘子的,知道她點了一手好茶,在清風(fēng)樓里也待了快有二十來年,掌柜換了好幾個,她卻一直沒動過地方。
如今總算輪到她出頭,朱娘子也不和這些人客氣,去后廚找了林春燕,讓她上幾壇子酒。
“別要那娘兒們唧唧的甜酒,就得要烈的�!�
林桃紅聽了都張大了嘴巴,實在想不到她竟然這樣豪橫。
林春燕趕緊讓胡大強(qiáng)去酒鋪子里買,秦老丈人看見了,攔住說千萬不要在鎮(zhèn)東頭這邊。
“他們家的酒鋪子里可是摻了水的,要買就去鎮(zhèn)西邊。”
張大娘不樂意了,“這下著這么大的雨,我們鋪子里的伙計還得跑到那邊,這也太難為人了�!�
大家也都這樣附和,“我們都沒喝出來摻著水,偏你舌頭靈�!�
秦老丈人無奈地?fù)u搖頭,“等會兒你們一喝就知道了,可不是我說假話。”
熱熱鬧鬧一通,胡大強(qiáng)就抱著兩壇子酒回來,身上也淋濕了,林春燕趕緊讓他去換身衣裳
,又要給他熬姜水。
胡大強(qiáng)不在意,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掌柜的別忙活,這點雨算什么,又不是秋天�!�
“這是哪里的道理,別回頭真得了風(fēng)寒。”
菜陸陸續(xù)續(xù)地上來,那道粉蒸排骨果然一上來就受了好評,糯米將排骨的油脂都吸走,排骨卻仍舊嫩嫩的,吃到嘴里又香又糯。
“看出來林小娘子是用了心,做了這樣的好菜來給你送行�!�
外面雨聲越來越大,推杯換盞之間,倒是把離別的愁緒都道了出來。
“也不知道以后還不能再見�!秉S掌柜眼圈紅了,“承蒙各位的關(guān)照了。”
趙官人笑哈哈安慰,“自然能再見的,到時候咱們可還要來林小娘子的鋪子吃東西�!�
“那是自然,只怕以后吃不到林小娘子做的吃食,會讓我做夢也想呢!”
黃掌柜喝了一口酒,惆悵越來越多。
下著雨,他們這鋪子里除了擺的幾桌的酒,倒是沒有其他人過來吃飯,連送外賣的閑漢都不見人影。,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張大娘就和林桃紅坐在那里說閑話,“要是雨一直這么下著可如何
依誮
是好?咱們這買賣還做不做了�!�
別說是他們了,這一下雨外面擺攤的人也是都不能做了,有跑得急的先回到家,跑不及的就又躲到了他們鋪子里。
一時之間,大家都看著雨唉聲嘆氣起來。
“我家才種的稻子,這么大的雨別再沖走了。”
“我聽人說,這雨悶了這么長時間,怕是得下上幾天呢�!�
林春燕聽了也有些擔(dān)心地往外看,這雨就像被人拿盆子往外潑一樣,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灶間地上都濺了一層水。
隔著雨幕看過去,見小黑的窩也淋了雨,她也顧不得那么許多,冒著雨就去把小黑帶到了屋子里。
小黑低低叫了幾聲,被帶到屋子之后,又把水甩了甩,弄的地上都是。
“你就在這里呆著吧�!绷执貉嗝怂念^,“這雨看來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停�!�
果然,等這些人吃飽喝足,外面的雨還是沒停,有家境不錯的就找了轎子過來抬,剩下的這些人就等著雨小些了再打著傘回去。
黃掌柜這次是真的發(fā)愁起來,站在鋪子門口往外看,“這么大的雨,到時候可怎么走?”
朱娘子喝了不少,臉都是紅撲撲的,這時候就噗哧一聲笑了,“咱們這個地方下得大,別的地方可不一定,到時候坐了馬車直接走了就是。”
“也只能如此了。”
黃掌柜原先不放心朱娘子,剛才見她還會說場面話,倒也沒那樣擔(dān)心了。
“你好好的,有事就給我寫信�!�
又看向林春燕,“林小娘子也是,咱們且莫斷了聯(lián)系�!�
林春燕點了頭,心里也有些難過。
“知道了,忒啰嗦了些,大不了我不干了再投奔你去!掌柜的你可要好好的混下去,多得些體面才是�!�
朱娘子收了笑之后認(rèn)真的說,“山長水遠(yuǎn)的,再見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咱們各自保重。”
黃掌柜點頭,看著他們兩人點頭,“保重�!�
他拿了傘往回走,“總得再走一遍咱們鎮(zhèn)上的大街小巷,故土難離啊�!�
開弓沒有回頭箭,黃掌柜身影慢慢消失在雨幕里,朱娘子眼眶忍不住就濕了。
“這老貨,走的時候還得招我一場�!�
林春燕帶著他去洗了臉,想到一別就不知道多久,心里也難過起來。
就像他上輩子見過的那些人一樣,他都快記不起來了。
好在,這輩子的親人都還在身邊。
回去的時候,林春燕他們也是冒著雨,即便身上穿著蓑衣打著油紙傘,可那么大的雨水還是往人的身上臉上飄,沒走多遠(yuǎn)就覺得渾身發(fā)冷。
“這賊老天爺,前幾天那么熱,怎么說下就下這樣大的雨�!�
張大娘罵人都是靠吼的,離得最近的林春燕也只聽見個聲響,剩下的全都淹沒在雨聲里。
不僅雨大,就連風(fēng)也不小,林二叔他們新種的的樹在雨里搖曳,好些個樹枝都被折斷了,幾個人都生怕那樹枝砸在他們頭上了,走得就特別小心。
等到了村口,才看見王英娘正等在樹下,張大娘哎喲一聲,“你怎么還出來了,站在樹下等著做甚,萬一被雷劈了!”
說完又自個兒呸呸幾聲,趕緊拉著王英娘往回走。
“我這也是擔(dān)心你們,這樣大的雨從前還沒見過�!�
回去了幾個人都趕緊換了衣裳,灶間燒著熱水滾燙燙的,他們又都輪流洗了澡,喝上一碗熱乎乎的姜湯,才覺得身上暖和了。
“你們小人家家的沒見過這么大的雨,我小時候可是見過�!�
張大娘的頭發(fā)也都濕透了,這時候正拿了帕子慢慢地擦著,“這下雨別的不怕,就怕山上的石頭滾下來�!�
幾個人聽了都往窗戶外面看,窗戶紙撤了之后,只有一竹簾子擋著,平日里還好,今個一下雨就刮進(jìn)來不少的雨水,靠近窗戶邊的床鋪也濕了一層。
“咱們這幾家可都在山腳下呢�!彼麄冸x村東的山最近,要是真出了那泥石流,可是躲也躲不過的。
林春燕這下再也坐不住,在屋里焦躁地跺起步來。
“要不咱們出去躲一躲?”
“能躲哪里去?”
王英娘把自個收拾利索之后,就坐在另一邊編草席子。
早點弄完的話,就可以掛在屋子里來擋外面的風(fēng)雨。
張大娘被林春燕晃得心煩,讓她趕緊坐下,“你著急有什么用,住在咱們這邊的又不止咱們這一戶,且咱們離山腳還有好一段距離呢�!�
林春燕也只能坐下來幫王英娘,一邊安慰著自個兒張大娘說得有道理,一邊盼著雨趕緊停下來。
曬干之后的蘆葦會發(fā)出一種很好聞的味道,在這雨天里混合著泥土的清香,又有一番滋味,隨著編織的動作越來越熟練,林春燕的大腦也慢慢放空,人也不像剛才那樣焦躁。
好在雨慢慢地小了起來,風(fēng)也停了,林春燕才徹底松了一口氣。
簾子編好之后,他們就直接掛在了窗戶上。
“今兒個晚上睡覺就不擔(dān)心雨刮進(jìn)來了。”
晚上他們吃的熗鍋面,林春燕在里面又放了不少的姜和蔥段,吃完飯之后也不著急睡,幾個人就湊在屋子里,拿了毛線和絲線出來。
要是以前這個時辰天還亮著,也就下雨天才黑乎乎的。
張大娘織毛衣已經(jīng)熟練得很,毛線在她手里快速地翻飛著,不大一會兒就織起了一行。
這是在給王英娘織毛褲,毛衣織好之后林桃紅就試了試,不過她嫌那毛衣穿上去之后太臃腫,外面套上個褙子也顯得人胖了一圈,她就不愛穿。
林春燕和她身量差不多,就把那毛線收歸成自個兒的。
張大娘見她嫌棄自個兒的手藝,心里也不大高興,還讓林桃紅不要在冬天的時候后悔。
“小小的年紀(jì),怎么就這樣愛俏!我和你大姐都不是這樣�!睆埓竽锵肫饋砭蛧Z叨。
林桃紅一邊打烙子一邊撇嘴,“大姐也就算了,她本來就不愛這個,娘你純粹是懶的�!�
張大娘被她說慣了,已經(jīng)懶得再和她計較,只在心里發(fā)愁起來,這樣的性子以后可怎么嫁人。
怕不是結(jié)親,而是結(jié)仇了。
張大娘又想到金娘子同她說的話,試探著問林春燕,“聽說那孫鏢頭幫了你不少忙?”
林春燕頭也不抬,隨意嗯了一聲,她正在織圍巾,那半截子圍巾已經(jīng)被她織了好長時間,還是沒織出來。
林桃紅看看張大娘,又看看林春燕,突然一拍腦門,直接問了出來,“娘,你可是覺得孫鏢頭對大姐有意思?”
張大娘聽見她這樣大剌剌的說出來,想要趕緊去捂她的嘴,可是已經(jīng)晚了,林春燕抬了頭看向她們兩個,隨意地嗤了一聲。
“瞧你們兩個,但凡別人熱心一點,幫上一點忙,就覺得是有別的事情,有那功夫還不如趕緊把地里的那些菜收回來。”
林桃紅不服氣,“又不是我說的,我就是照著娘說的意思�!�
林春燕斜著眼看了她一下,林桃紅被看得有些害怕,瑟縮了一下脖子,到底不敢再言語。
張大娘見雨小了,自個在家里也坐不住,干脆就起身往外走,“我出去看看�!�
說完就拿了把傘出門,先去了隔壁二房家。
林二叔也正好出門,一問才知道他們是要去幫流民的忙。,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好歹收麥子的時候幫了咱們,他們這房頂漏雨了,咱們又不能不去管。”
村子其實挺排外的,很多都不喜歡有外來戶住進(jìn)來,可真等著人住進(jìn)來了,又不會什么都不管。
人心肉長,他們那屋頂漏雨,家里老人小孩怕是受不住。
柳娘子也從家里探了個頭出來,看到他們要去村里,想著如今下雨也沒什么事做,干脆就跟著張大娘一塊去看熱鬧。
風(fēng)停了雨小了,但一路上都水坑不少,小河邊也漲了起來,柳娘子指了不遠(yuǎn)處一小坑問林二叔,“那是你們家三郎挖的坑?”
林二叔聽了就
憶樺
嘆息。
“挖了兩天才這么點,如今又進(jìn)了水,回頭還得把水弄出來才能繼續(xù)挖。”
到了流民家門口,見已經(jīng)有人來幫忙,都是趙懷子叫的人,他們一家也在抓緊時間編了蘆葦席子出來。
張大娘和柳娘子就上前幫著編,江琴姐手上動作不停,嘴里卻不住對他們道謝。
“就是那些蘑菇可惜了�!�
他們家里還沒有燒土坑,原本從山上摘下來的蘑菇是想曬干了,等著冬天冷的時候吃。
這樣的天氣下,用不了幾天就會發(fā)霉。
江琴姐嘆了口氣,還好麻筍的腌制不用靠著晴天。
“可惜什么,這幾天就吃了便是�!苯牌攀莻樂觀的,“等回頭總有天晴的時候,到時候再曬了出來就是。”
江琴姐也只能點點頭。
席子編好之后就全鋪到了房頂上,也不敢鋪太厚,怕房頂承受不住壓塌了。
“雨應(yīng)該不會再下那么大了�!睆埓竽锟粗麄兗依锸裁礀|西都沒有,就寬慰了幾句。
“是啊,等雨過后還能上山摘蘑菇木耳,還有那些筍子,長得也會更好。”
過段時間再養(yǎng)了雞鴨,日子就能一點點過起來。
丁慧娘一回來就把院子里那些蘑菇都收了屋子里。
這些蘑菇只能今個晚上吃了,她直接燒了開水,晚上就吃的煮蘑菇。
疙瘩爹臉上一臉的難為情,“對不住,是我沒用!我要是能動的話,就不會讓你和疙瘩受苦,連這些蘑菇也沒辦法收起來�!�
丁慧娘只冷冷地回頭看了疙瘩爹一眼,疙瘩爹立刻就不敢再說話了。
他從心里就有些害怕丁慧娘,怕她真的哪一天做了什么來。
丁慧娘收回目光之后,就去找疙瘩,拉著他的小手去了灶間。
兩個人再出來的時候,只給疙瘩爹剩了些蘑菇。
疙瘩爹知道灶間是有饅頭的,白天丁慧娘不在家的時候,疙瘩還讓他吃過。
但他不敢問,只接過蘑菇湯喝了一大口,討好地朝丁慧娘笑了笑。
這個曾經(jīng)讓他覺得骯臟的女人,連看都沒看他一眼,扭頭就走。
林春燕他們幾個在屋里織了會兒圍巾,覺得沒什么意思,就放下那些毛線,活動了一下身體。
林桃紅又問起來李家的事,“他們可是真要和那張?zhí)旌咏Y(jié)親?”
林春燕這次點了頭,“那天我去李家的時候,可是看到了張?zhí)旌�,里正帶著他過去的�!�
“�。俊�
林桃紅一下子坐起來,怔怔地看著林春燕,“他過去了?”
林春燕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幾分,點頭說,“是啊,他這次過去,就該是以準(zhǔn)女婿的身份去的吧,我見沒坐客人那桌�!�
她沒看向林桃紅,只下床趿拉了鞋往灶間走。
這么早還不想睡,她想用苦蕎做些餅。
苦蕎是家里一直有的,放的時間有些長了,在燈下把里面生的蟲子挑出來,剩下的過篩。
以前林春燕也不吃生了蟲的面粉,來這里之后,一點東西都是不能浪費的。
林桃紅怔愣了一會兒就噔噔跟著過來,“好家伙,原來他說的什么不樂意去給李家做女婿都是騙人的,虧我還信了!”
她本來就對那張?zhí)旌哟媪藥追趾酶�,立春時兩個人撞在一塊,張?zhí)旌淤r她的那春勝她還一直留著。
“這有什么奇怪。”
苦蕎里面放了些羊奶,揉搓一會兒就放到一旁醒發(fā)。
苦蕎拿來做面包也是好的,可惜今個溫度不高,發(fā)面是來不及,只能做了苦蕎餅。
醒發(fā)的功夫就得把紅豆餡做出來,面包窯里也放了柴火。
差不多半個時辰之后,面包窯里的溫度就剛剛好,苦蕎里面也放了紅豆餡兒。
林桃紅不明白張?zhí)旌訛槭裁匆退f那樣的話誤導(dǎo)她,這時候也有些說不出來的難過,靠著林春燕,非要問個明白。
“他們自小就會把事情往有利自個方向說�!绷执貉嗲扑@個樣子,就知道林桃紅這是陷進(jìn)去了。
還好,陷進(jìn)去的還不多。
王英娘深有體會,“我那三個哥哥都是這樣,也沒人教他們,不知道是從哪里學(xué)來的本事�!�
她記得小時候就有好幾次,長大了更多,之前她做的那魚不知道被哪個哥哥偷吃了,全都栽贓在她身上。
偏王錘子明知他們說的是假話,也只拿她來撒氣。
雖然已經(jīng)過去許久,王英娘也覺得自個早就放下,可每次想起來的時候,還是牙齒上下地打顫。
林桃紅注意到了王英娘心情不好,也不再亂想其他事情,上前拍了拍她的后背,“英娘,你又想起來什么了?我大姐說一會兒還想做面包,我瞧著天黑的都看不到了,不如勸勸她去。”
她這樣不再牙尖嘴利懟人,倒讓王英娘笑了笑,“嗯,我看也明個早起再做面包吧,說起來,咱們也好久沒吃面包了�!�
面包做起來費勁,平日里要忙的事情多,自然顧不上。
“下雨也好,老天爺也讓咱們歇歇呢�!�
林春燕回頭笑著看他們,“說好了明個一早吃面包,都早些起來。”
張大娘回來的時候,身上的衣裳又濕了一層,她也不著急進(jìn)屋換,直接奔向灶間。
“真香,這里面烤的什么?”
“娘,你可真是好命,這苦蕎餅剛剛做好,你就回來了�!�
面包窯打開,更加濃郁的香沖出來,黑乎乎的苦蕎餅?zāi)贸鰜�,上面還撒了金黃的芝麻。
“真是用苦蕎做的?”張大娘訝然,使勁聞了聞香味,“那可真是太好了,竟然這樣香。”
苦蕎是粗糧,怎么能和細(xì)糧比,家里日子好過之后,張大娘就不愿意吃這些苦蕎了。
但聞起來這樣香,張大娘也愿意吃起來,她掰開一半放進(jìn)嘴里嘗,先入口就是苦蕎特有的清甜,帶了幾分苦頭。
因為是用了面包窯烤出來,餅子外面也是酥脆的很,里面的紅豆餡兒又恰好中和了幾分苦澀,讓整個餅子的口感都達(dá)到了一種奇妙的平衡。
“好吃,以后我看把剩下的那苦蕎都做成餅子就挺好�!�
“還是冬天好,夏天也放不住,只能做多少吃多少。”王英娘覺得這樣做來費勁的很,又開始懷念起冬天。
但到了冬天,又會想念熾熱的夏天。
第二天雨還是沒停,就這樣淅淅瀝瀝下了一夜,虧得后來下得不大了,林春燕才睡得安穩(wěn)起來。
前幾天悶熱的時候,夜里睡覺什么都蓋不住,昨天晚上卻都拿了被子出來蓋,靠窗的林桃紅鋪子濕的地方還沒干,三個人就擠成一團(tuán)睡覺。
林春燕怕林桃紅心里難受,睡之前還安慰了她幾通,誰承想林桃紅是個豁達(dá)的人,只覺得被欺騙了,哪里還有半分旖旎之心。
說好了要做面包,他們就把昨天晚上發(fā)的面拿出來,打開蓋子一看,面已經(jīng)是之前的兩倍大。
“幸好面沒有發(fā)酵過了頭�!�
林春燕聞了聞之后,才放了心。
夏天天熱,差不多半個多時辰就能發(fā)酵好,林春燕為了能多睡半個時辰,就冒險夜里把面發(fā)酵了。
“紅娘,你來做�!�
弋
林春燕做了甩手掌柜,讓林桃紅來操刀。
豆腐已經(jīng)全由林二嬸他們來做,林桃紅徹底沒了事,聽了林春燕的話也沒反對。
他們這次要做加了醍醐餡兒的面包,林桃紅也有些興奮,揉了差不多半個時辰,額頭上都出了一層細(xì)密的汗,她這才停了下來。
“是不是很痛快?”林春燕在一旁問她。
林桃紅點點頭,“下次做面包的時候,還讓我來揉�!�
“那好,等過段時間蜂蜜給咱們送來了,咱們來做蜂蜜底的小面包�!�
加了醍醐的面包味道果然更上了一層,幾個人就配著羊奶吃完,才冒著雨去了鋪子。
人卻是不多,連日常買東西的閑漢都少了。
“你們村子那邊怎么樣?我們王家村有兩戶人的房子給塌了�!�
胡大強(qiáng)先問他們,說完就嘆了一口氣,“這雨趕緊停了吧,再下下去,誰知道會怎么樣�!�
“多虧沒在收糧食那幾天下雨,不然咱們這里也得鬧災(zāi)。”
其中有一戶塌的房子就是王錘子家,不過胡大強(qiáng)沒有說出來。
那房子如今不住人,才不到半年的工夫就破敗不堪,這場雨下來,直接塌了大半。
房子是很奇怪的東西,若是一直住著人的話,再破的房子也能拖拖拉拉地維持著,可一旦不住人,立刻就有了頹敗之勢,很快就荒涼起來。
“我們村也有房子塌,雨下得那樣大,都說是好些個年沒見過這樣。”趙六也忍不住嘆息,他家只有一個老母親,雖然身子一天天地變好,可他也有些不放心。
大家又想起北邊冬天下的那幾場暴雪,再想到之前見過的那些流民們的慘狀,都有些唏噓起來。
人少,他們也不用像平日里那樣忙碌,鋪子里的幾個人就都坐在桌子上說著閑話,倒是比平日里悠閑不少。
林翠香就說起她給杏花娘做的那宴席,“實在是可憐得很,就那幾桌子菜都不舍得好好拿了肉來做,全都是糊弄�!�
“聽說直接被草席子一卷給裹走了?”趙紫蘭回家之后,也聽狗蛋娘說起來。
林翠香點點頭,壓低了聲音說,“村里人都說這是杏花爹生杏花娘的氣,覺得她把杏花給賣了�!�
“我呸!”張大娘是知道實情的,“那是杏花爹找的狗屁借口,當(dāng)初賣人的時候頭一個答應(yīng),如今做了這樣的事,不過是怕人說閑話而已!我就看不上他這個樣子,真是沒一點擔(dān)當(dāng)�!�
這杏花爹讓張大娘總覺得是看到了林老爹一樣,讓她心里沒一點好感。
林翠香也點頭,“我也這樣覺得呢,想想杏花娘也真是可憐得很。”
又想起杏花來,“也不知道她知道了是個什么感想�!�
林春燕也跟著嘆了口氣。
她倒真想讓趙杏花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哪怕是個記仇的人也好。
可天底下的小娘子們,多的是心軟善良的。
趙杏花也在想杏花娘,她自從被賣了之后,就很少再想到她。
但這次她夢到了杏花娘,夢里面她哭得淚水漣漣,直說自己錯了。
趙杏花覺得這個夢很是可笑,她當(dāng)初剛被賣的時候沒夢到過,如今知道了自個的身份,卻反而夢到了杏花娘。
“錯什么了?”趙杏花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干脆不說了。
美婦人那天帶著喬裝成丫鬟的周晚娘去找了趙杏花,這自然十分冒險,她也只能讓周晚娘等在馬車上。
天氣炎熱,周晚娘在馬車上一直等了一個多時辰才等來趙杏花。
趙杏花被美婦人帶來的時候,也是一頭霧水,雖然兩個人當(dāng)初有那樣多淵源,可她覺得趙王肯定是不想他們再有什么牽扯的。
不過等看到周晚娘的時候,趙杏花還是被嚇了一大跳,這是她頭一次見長得有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
周晚娘也忍不住落了淚,兩個人誰也沒開口,只美婦人在一旁催促著,“得快些,拖不了多久的。”
周晚娘這才把事情簡單地說了,“妹妹,倒叫你受苦了�!�
趙杏花聽了個大概,只覺得腦海里混沌得不行,卻突然明白了為什么趙王要叫她朝小娘。
真是諷刺得很。
趙杏花又看向了美婦人,“所以你當(dāng)時就知道了?”
美婦人低下頭,心中只有羞愧。
這也是她答應(yīng)周晚娘的原因。
錯了就是錯了,她當(dāng)時就該制止的。
趙杏花回府里之后就病了,周晚娘想替她進(jìn)府里,讓趙杏花借此跑掉。
趙杏花卻拒絕了,這絕對不可能瞞過趙王。
但周晚娘的話給她帶了希望,她也得找個機(jī)會逃走。
或者,讓趙王去死,他們順利解脫。
趙杏花這次病了幾日就好,她也不像從前那樣抗拒趙王,主動拿了練的字來書房找他。
趙王聽說之后,只以為她轉(zhuǎn)了性子,見過了別人家的富貴模樣,終究是動了心。
這樣也好,卻又覺得有幾分不痛快。
這和他喜歡的周晚娘寧死不屈的性格,也相差甚遠(yuǎn)了。
又下了幾天的雨之后,天氣一下子就涼快起來,倒是來吃東西的人多了起來。
林春燕也松了口氣,每個人進(jìn)來都是冒著雨,身上也濕漉漉的,要面條的人又多了起來。
她想著,可以把小鍋做出來。
每次這樣的天氣時,林春燕就喜歡吃一些熱乎和辛辣的東西,出一身的汗反而舒服。
張大娘他們都覺得這小鍋子怕是不行,“就算下著雨,但還是太熱了。而且還要費上不少的炭火。”
這些炭火都是冬天的時候剩下的,本來就不多,張大娘自然舍不得。
怕賣得便宜了,最后連本也回不了。
林春燕就做得少一些。
不過很快,她就后悔起來,應(yīng)該再弄幾口鍋子的。
下了雨之后,那些在鎮(zhèn)上碼頭擺攤的人都不能出來,一般人也就罷了,那些個饕餮們最是受不了。
秦老丈人和趙官人相約著就來了林春燕的鋪子里,瞧見有鍋子在,兩個人都是大喜過望,也不點別的了,只等著鍋子上來。
“這道菜我可惦記了有老長時間�!�
秦老丈人搓著手,先想到的是之前聽孫安元說吃的那鍋子。
“一會兒我得去把孫捕快叫過來�!鼻乩险扇艘策記得當(dāng)初和孫捕快兩個人一塊抱怨,只后悔沒吃到這鍋子。
不用他去叫,孫捕快就像聞到味兒一樣地過來,看到是鍋子之后,也大喜過望。
“我說怎么今天有喜鵲在我頭頂上叫,原來是有這樣的好事�!�
張大娘看到孫捕快,就又想起了孫安元的異樣表現(xiàn),忍不住多拿了眼去打量他。
孫捕快哪里注意不到張大娘的眼神,在心里把孫安元暗罵了幾句,這小子不知道哪根線給搭錯了,從前個回來之后就一直嘿嘿的傻笑著。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撿了多少個銀子。
孫捕快又不是個傻的,能讓孫安元這樣情緒外露的也沒多少,猜了幾下大概就猜得出來。
原以為這孫安元是有了什么進(jìn)展,可一看這個張大娘這眼神,就知道孫安元完全是一頭熱。
他也忍不住笑起來,等著看孫安元的笑話。
鍋子上來之后,就已經(jīng)是咕嚕咕嚕地冒著熱氣,湯底是熬好了再端上來的,旁邊的幾個碟子上擺放的都是各色的肉和青菜。
“好家伙,也就是這幾天涼快,要是等熱的時候,怕真沒人點。”
那炭在盆里燃燒著,光靠近就能感受到一股熱意。
張大娘覺得孫捕快說得有理,“可是呢,要不我說做的鍋子不好,偏我家燕娘不聽我的。”
“多虧這幾天下雨,也好讓我們飽飽口福�!�
羊肉已經(jīng)被片的薄薄的,這說話的功夫,幾個人就把那羊肉放在了鍋子里,只沸騰了幾下,他們就趕緊撈了出來。
“可是能帶走?一會兒我拿一鍋子回家,讓我家娘子嘗一嘗。”
“那我便做成麻辣拌吧�!�
林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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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去了灶間,很快就將麻辣拌做好,裝在了溫盤里。
趙官人吃到一半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來他還有兩個兒子,趕緊把嘴里的東西咽下,讓林春燕再給他做上兩鍋。
“不省心得很,上次知道我沒給他們送,回頭就和我鬧了老長時間。”
秦老丈人哈哈笑著,“也不知道我那孫女長大之后,是不是也像我這樣愛吃�!�
要也是個小饕餮,他就天天領(lǐng)著來林春燕這鋪子里吃東西。
孫捕快給他拆臺,“到了那天,誰知道咱們都還能不能好好活著�!�
秦老丈人瞪他,“怎么說話的,虧我還惦記著把你叫來吃鍋子�!�
很快又有人來鋪子里吃東西,卻是那幾個夫子。
這幾個人也是常客,尤其他們和段夫子相熟,來了總要說笑一番,漸漸地大家也都不害怕他們。
“今個是什么風(fēng)把你們吹來的?”
溫夫子笑盈盈地朝他們打了招呼,山長跟在他們身后也擺手,“就不能是我們幾個鼻子靈?”
段夫子才不信,給他們換了票之后,才讓他們進(jìn)去。
山長來也的確不是為了吃的,他是想找段夫子說那算數(shù)法子的事情。
原本只有溫夫子和余夫子兩個人陷了進(jìn)去,總拿了題琢磨,時間一長山長也就注意到了,拿過來看了幾眼之后,大呼精妙。
雖然科舉不考這算術(shù)的事情,但很多地方都離不了它,尤其是戶部那些人,恨不得多些這方面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