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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70章

    而最令人意外的是,倒計時歸零前一秒的畫面,竟然是集體退賽。

    臺下一萬人爆發(fā)出巨大的尖叫。

    但演出并沒有立刻開始,結(jié)束后,大屏幕亮起,播放了一則用手持鏡頭自錄的影片,像Vlog一樣。鏡頭穿過走廊,進入一個排練室,鏡頭翻轉(zhuǎn)時,眾人驚呼。

    “無序角落��!”

    拿著相機的人是殷律,對臺下的觀眾打了招呼,其他幾人也都露面,除了許司。

    “大家好,現(xiàn)在你們應(yīng)該都在音樂節(jié)現(xiàn)場了吧�!币舐傻恼Z氣還是和往常一樣,背書似的,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每個斷句都斷在大家意想不到的地方。

    “很遺憾,我們不能參加比賽,也不能在現(xiàn)場和大家見面�!�

    “祝福樂手們演出順利……”他瞇了瞇眼,似乎盯著鏡頭背后的什么,小聲嘀咕,“看不清了……”

    而這時,他們身后忽然傳來篤篤的敲門聲。

    于是殷律拿著相機,朝排練室大門走去。

    “誰�。俊彼Z氣毫無波瀾。

    “特別暖場嘉賓�!遍T外傳來聲音,不大。

    殷律撓了撓頭:“所以是誰?”

    鏡頭在這一刻翻轉(zhuǎn),大門打開,三塊巨屏卻在這一瞬間同時變作空白,和白茫茫的天色融為一體。

    而舞臺中心,巨大的升降臺卻忽然緩緩上升。

    方才殷律的問題,在這一秒,透過音響得到了回答。

    “碎蛇樂隊。”

    觀眾無一例外地為此感到震驚。

    “什么?碎蛇是特別嘉賓?”

    “啊啊啊啊啊小蛇們回來了��!”

    “我就知道有驚喜CB你小子開竅了�。。 �

    舞臺中央,碎蛇樂隊的三人朝他們招了招手,是熟悉的風格,戴著面具,只不過這次全身行頭都變成紅色,在出現(xiàn)的那一瞬間,他們便毫無預(yù)警地直接開始了演出,鼓手阿滿高舉雙手敲了三下鼓棒,緊接著重重砸下,不給大家任何反應(yīng)時間。

    音樂闖入得突然,毫無章法,瞬間點燃了被寒冬麻痹的一雙雙耳朵。

    沙馬赤爾背著一把金色火焰形的異形電吉他,彈奏出狂野的intro,小留的貝斯也恰到好處地進入其中,重低音沖擊眾人耳膜。

    不用說他們,就連等待的其他參賽樂隊都驚呆了。

    尤其是遲之陽,激動到原地起飛。

    “碎蛇回來了�。。。∥业暮眯值軅兡銈兘K于回來了�。 �

    他們這次唱的是一巡的安可曲目,也是一專的開場曲。

    “不夜天。”

    依舊是少數(shù)民族風格的重型搖滾,但他們的臺風和狀態(tài)明顯和參賽時不同,在巡演一場場live的歷練下,碎蛇三人變得更加自信,更游刃有余,獨特的曲風也讓人一秒就能感受到只屬于他們的氛圍。

    [來啊

    舉起火把

    覺里都阿厄阿達

    史里都阿厄阿達]

    兩句重復(fù)的彝族語言,釋義被寫在屏幕下方。

    [(人生在世時離不開火,離世時也離不開火。)]

    聽不懂的語言增添了少數(shù)民族風情,配合著強勁的電吉他,和阿滿如同原始部落般震懾人心的鼓,制造出一種狂熱的氛圍,令人忍不住跟著重復(fù),聲勢愈來愈大,浪潮般席卷而來。

    [別害怕山高路險

    你我脫胎于烈焰]

    唱到這句,舞臺的邊緣突然間竄出煙火,紅色的火焰沖上半空,短暫地遮蔽了舞臺上的三人,幾乎還原了歌詞的場景,仿佛他們真的是從烈火中誕生的,是火的后裔。

    熱烈、滾燙,氣勢洶洶,活力十足,一首歌就足以點燃冰封的凍海�;蛟S是太過意外,又或許是因為久別重逢,激動不已,臺下的許多樂迷竟然在暖場就掉了眼淚。

    在愈發(fā)高漲宏大的編曲中,三人摘下面具,高高舉起,齊聲合出最后的唱段。

    [舉起弓箭

    燒穿黑暗

    共赴不夜天]

    結(jié)束后,臺下上萬人仍舊延續(xù)著綿長的歡呼,極為齊整地喊著“碎蛇!碎蛇……”,這令三人有些不好意思。盡管巡演的每一場都躲不過talk環(huán)節(jié),但他們還是沒有修煉好說話的藝術(shù),拿著話筒仿佛燙手山藥,你推我,我推你,最后還是小留頂下這一重任。

    “謝謝,謝謝大家的支持,我們真的特別開心�!彼蓺獾哪橗嫆熘t腆的笑容,捏住拳頭在腦袋前搖了搖,“又見面啦�!�

    “非常榮幸成為瘋樂收官音樂節(jié)的特邀暖場嘉賓�!�

    他背著前一晚寫下來的臺詞,緊張得有些口吃:“除、除了暖場,我們還有一個任務(wù)�!�

    他趕緊看向阿滿,把話題拋給他。

    “對,我們要幫忙宣布一下賽制。”阿滿自己先點了點頭,“這次的賽制非常單純,大家手上都發(fā)了投票器,也就是那個熒光棒�!�

    沙馬在一旁瘋狂點頭:“對�!�

    小留解釋說:“大家可以點亮熒光棒,給自己喜歡的樂隊投票,每個熒光棒可以亮起三次。所有l(wèi)ive結(jié)束后,將會公布結(jié)果,今晚co……不是,Crazy

    Bands的總冠軍就會在大家的決定中誕生�!�

    完了,不應(yīng)該吃瓜的。小留說完,汗流浹背,他已經(jīng)聽到臺下的笑聲了,只想逃跑。

    沙馬這個重大失誤還一無所知,傻傻點頭:“加油�!�

    阿滿立刻說:“對,請大家給即將表演的所有樂隊加油!”

    順利被救場,小留趕緊切入正題:“好的,比賽即將開始,第一個出場的樂隊是”

    舞臺上方的大屏幕上出現(xiàn)樂手們的海報和樂隊名。

    “尤利西斯的指引!”

    在排山倒海的歡呼聲中,結(jié)束了暖場表演的碎蛇揮手退場,取而代之的則是抽中第一組表演的尤引。升降臺緩緩升上來,舞臺上原本的紅色燈光消失,變成夢幻的藍紫色。干冰如清晨的海霧般彌漫開來,覆蓋了整個舞臺。

    穗穗的紫色短發(fā)被接到齊肩的長度,背了把鐳射光貼面的貝斯,李歸則將黑長發(fā)梳做高馬尾,而阿迅一改往日乖巧的形象,額發(fā)全部梳起來,露出完整的五官,一襲白色西裝,這裝扮第一眼看過去,誰都會錯認成弟弟。

    一開始是尤引非常標志性的夢幻、游離的吉他引入,和他們之前的歌一樣,搖搖晃晃,影影綽綽,迷離的音墻包裹住聽眾,極短的時間里陷入到一種脆弱、柔軟的氛圍。

    但當屏幕上出現(xiàn)歌名《今晚我們不談?wù)搻鄣奶摌?gòu)》時,吉他忽然變奏,鼓點也瞬間加快,連貝斯的節(jié)奏都變得輕盈跳脫。

    阿迅的臉上露出笑容,這個靦腆的笑展露出相同面孔下不同的靈魂。

    舞臺璀璨的光落下來,他靠近立麥,望著臺下這面孔的海洋,平日里的懵懂和遲鈍褪去大半,雙眼明亮。

    [今晚我們不談?wù)搻鄣奶摌?gòu)

    讓時間和你共同擠壓我]

    大屏幕上,歌詞是彩虹色的手寫體,明快而奪目。

    在這首歌里,阿迅的唱腔也發(fā)生了變化,和弟弟有著微妙的相似,但沒有他的熱烈張狂,是乖順的反叛,有節(jié)制的放肆。

    [手指親吻手指

    傷口依偎傷口]

    巨屏上的字巧妙地隨著燈光變換色彩,而阿迅身上的白色西服在此時這變成了天然的畫布,五光十色的燈光盡情地在他身上揮灑,印在他的臉頰、瞳孔。

    [你的目光閃耀過霓虹]

    [醒來后你輕聲說:]

    副歌一個巧妙的、出其不意的停拍,令臺下所有人都心跳一滯,仿佛經(jīng)歷了一場集體的心動。

    而舞臺之上,阿迅笑容柔軟,拿著撥片的手放下來,重新?lián)軇忧傧�。左�?cè)的特寫鏡頭,所有人都能清晰地看到他紅透了的耳朵。

    [我曾在你身體里活過]

    作者有話說:

    最后的音樂節(jié)來啦,這次是CB的樂隊們真正的謝幕表演了~小蛇也回來了,驚不驚喜?

    第113章

    告別演出

    聽到這句,所有候場的樂手幾乎同一時間爆發(fā)出人類返祖的叫聲。

    “阿迅成長了啊!一點都不呆了呢�!�

    “我哥唱歌的時候就沒呆過好嗎?”

    “好好好,你哥什么都好!”

    站滿了觀眾的海灘上升起星星點點的藍色熒光,逐片逐片凝聚起來。

    舞臺上,阿迅低下頭,手拿撥片,在李歸愈發(fā)加速的鼓點下,跟隨節(jié)奏,混撥彈奏出華麗復(fù)雜的吉他solo。臺下的樂迷瘋狂喊著他們的名字,浪潮般涌進電吉他高亢的旋律之中。結(jié)束后,他右手一揚,又立刻接回之前貫穿整曲的吉他Riff。

    穗穗隨著律動彈奏貝斯,紫色長發(fā)被她甩到左肩。她勾著嘴角來到舞臺邊緣半跪下。臺下的女樂迷瘋狂呼喊著她的名字。

    最后一段副歌,舞臺上的燈光從彩色轉(zhuǎn)為瑩瑩的整片藍光,阿迅看向臺下的人,嘴角揚起弧度,重復(fù)唱著。

    [愛是一片虛構(gòu)的湖泊

    很榮幸為你跳入漩渦]

    盡管這是一首新歌,但臺下樂迷依舊在最后跟著大聲合唱,直到live結(jié)束。最后一個鼓點仿佛開關(guān)似的,落下之后,阿迅又變回那個靦腆的自己。臺下瘋狂喊著“撥片”,可他完全沒反應(yīng)。

    “謝謝大家!開場真的非常緊張啊�!彼胨肽弥捦�,扛下talk環(huán)節(jié)的大梁,“我剛剛手都在出汗。”

    看著實況轉(zhuǎn)播的秦一隅卻笑嘻嘻說:“沒有啊,我睡姐下跪撩妹的時候一點兒不帶猶豫的。”

    “哈哈哈哈哈!”

    而臺上的李歸說話時,高馬尾還在腦后一甩一甩的。

    “感謝所有的樂迷朋友們,這么冷的天來看我們的收官音樂節(jié),大家要注意保暖哦,也謝謝大家給我們投票!”

    快從舞臺退場時,阿迅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背著吉他往回跑,高舉起手臂,把手里的吉他撥片扔了下去,然后揮手說再見。

    “啊啊啊啊啊!”

    就在眾人的尖叫聲中,舞臺燈光全部熄滅,幾秒后,黑掉的大屏幕再度亮起,正中間的大屏幕上出現(xiàn)一棵參天大樹,一左一右的兩個屏幕各投下火把,轟的一聲,烈火在樹下燃燒。

    “第二支是不是不燼木!”

    “啊啊啊我的UC!��!”

    很快,升降臺出現(xiàn),在舞臺中央紅色四方體的燈幕中緩緩升起,一整支樂隊在舞臺邊緣噴起的金色火焰中出現(xiàn)。

    電吉他嘹亮的音色先于自我介紹,響徹海灘,光是十秒的前奏,就已經(jīng)將之前尤引營造的氣氛徹底覆蓋。

    “大家好我們是不燼木!”

    在左側(cè)的特寫屏幕下,大家清楚地看見程澄的臉。他的紅發(fā)被燙卷,臉上畫著雀斑妝,有種獨特的少年感。

    “這首歌是我們樂隊同名單曲,也是我們的第一首歌,《不燼木》�!�

    為了這一次的演出,他們將這首在樂迷心中意義非凡的歌重新編曲,改編得更加朋克。在整場比賽的歷練中,原本青澀的吉他煥發(fā)出全新的張力,嘶鳴、拉扯,粗糲中帶著情感的宣泄。

    不知為何,看著轉(zhuǎn)播的大屏幕,南乙感到一絲欣慰。一路走來,他也清楚地見證了這個別扭吉他手的成長。

    [我有一顆頑固的頭顱

    火燒不穿水浸不透

    棲息在不燼木的枝頭]

    Uka低著頭彈奏貝斯,沉穩(wěn)的低頻埋伏在亢奮之下,像是隱隱跳動的脈搏。臺下有樂迷揮舞著自己帶來的大旗,上面印著的歌詞恰好被唱出。

    [社會的規(guī)則約束不了我

    偽飾的言語蒙蔽不了我]

    熒光棒逐個被點亮,泛濫成海,臺下不燼木的樂迷高聲合著,密集的鼓點令他們熱血沸騰,高舉雙手蹦著、跳著,跟著歌詞合唱

    [打破

    打破

    全都被打破]

    而臺上,Uka和程澄背對著后背,合奏出驚艷的間奏。結(jié)束后,程澄臉上滿是細密的汗水,燈光下閃爍著微光。

    [原始的野獸

    無需被歌頌

    只需要自由]

    在舞臺的最后,大屏幕上的火焰熄滅,而那棵大樹仍舊生機勃勃,枝頭飛過一只紅色的鳥,艷麗的長尾滑過三面大屏。

    原以為就此結(jié)束,卻在羽尾消失最左側(cè)之際,屏幕邊緣和天空的交界處,突然燃起一枚紅色的煙火,流星般滑至觀眾的頭頂,砰的一聲綻放,千絲萬縷,星火流溢。

    而下一組上場演出的ReDream,風格則是憂郁、富有詩意的Indie搖滾,大屏幕上是一片不斷拉近的綠野,光線朦朧,如夢似幻,正中間逐漸出現(xiàn)一行白色的字。

    《我將在春夜墜落》

    而在那行逐漸溶解的漢字之下,緩緩出現(xiàn)英文名So

    long

    winter。

    站在舞臺最中心的阿丘,身材瘦削,面孔蒼白,手腕上纏著水綠色的緞帶,尾端飄搖。他的頭發(fā)長長了不少,剪掉許多,只剩下發(fā)梢還留著長長短短的挑染痕跡,褪色到只剩一點點藍。

    自殺事件后,這是他第一次在公眾面前露面,依舊是往常的模樣,看不出差別。右手握著撥片,彈奏時緞帶晃動。

    [一只鳥飛過寒冬

    銜一片春天贈我]

    娓娓道來的旋律,在夢境一般的音墻中,制造出一種眩暈感。人群之外,潮汐拍打冰封的海岸線,陣陣海浪完美地融入到這首歌之中。一種意料之外的合奏。

    [溶解漫長的迷失

    心是放脆的舊報紙

    一碰就碎

    隨風飄逝]

    臺下千萬人的呼喚化作了一種集體式的拯救,阿丘的眼神不再像過去那樣空無一物,在演唱中變得柔軟,顫動著微光。然后漸漸的,眼圈被染紅。

    [塵埃與塵埃有何不同

    我將在春夜墜落

    誰會認出我

    請別認出我]

    聽到這句,臺下的樂迷搖著頭大喊“我會”,聲勢和熒光海一樣愈發(fā)浩大,或許是因為這些溫暖的回應(yīng),在歌曲的末尾,阿丘更改了歌詞,微笑低著頭,唱著:

    [你們會認出我]

    這下,臺下的樂迷又哭又笑地點頭,齊聲說:“對”

    不知道為什么,聽著聽著遲之陽就掉眼淚了,他坐在后臺,飛快地把淚珠子抹掉,結(jié)果還是被站在背后伸懶腰的秦一隅看了個正著。

    “哎呦~掉金豆豆啦�!�

    沒等他說完,遲之陽就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給我閉嘴!”

    可這對秦一隅沒有絲毫威懾力,他反而湊到坐在角落的南乙身邊,貓著腰給他看剛剛拍下的遲之陽落淚瞬間。

    “復(fù)婚好嗎?孩子總哭�!�

    “你他么的”

    南乙面無表情,一只手遮住他的手機,另一只手指了指大屏幕對秦一隅說:“你姐們兒要上了�!�

    再一抬頭,舞臺上的樂隊已經(jīng)換作刺殺旦。

    三個女孩兒都披著純黑色的披風,黑沉沉的兜帽遮蔽著臉孔,升降臺的邊緣亮起綠瑩瑩的燈光,如同鬼火。相連的黑色巨屏上,出現(xiàn)了一輪血色的太陽,太陽之下,是三個纖細的女人剪影,抬頭仰望,高舉雙臂。

    歌名浮現(xiàn)于正中央《巫女》。

    而此時,鼓聲重重落下,是中國大鼓,下一秒,琵琶聲出現(xiàn),營造出寧為玉碎的肅殺之氣。還是她們最擅長的民樂搖滾。

    站在正中間的繡眼開始吟唱,悠長空靈的哼鳴如同一場大型祭祀的前奏。禮音和閩閩跟著和聲,配合著凜冽而詭異的氛圍,宗教感極為強烈。

    很快,在舞臺頂光落下的瞬間,繡眼將背在身后的綠色電吉他轉(zhuǎn)過來,一個利落的掃弦,舞臺燈光全部亮起,閩閩回到架子鼓前,鼓點漸強,琵琶和電吉他短暫的合鳴之后,禮音換回貝斯。

    [祓禊釁浴

    旱時舞雩

    驅(qū)邪避疫

    通曉神靈]

    歌詞在屏幕上,變成一個個懸浮的血字,晃動著,變成一個個舞動的女人的模樣,再緩緩墜落。

    [誕孕萬物

    撫天育地]

    演出到中段,她們解開領(lǐng)口處的黑繩,身上的披風隨之向后落下,披風下的三人身穿改過的戰(zhàn)國袍,紅黑配色,頭頂扣著面具,胸前佩玉,發(fā)間編有紅色發(fā)帶,隨風舞動。

    隨著繡眼晃動手中的銀鈴,舞臺燈光變成一片猩紅,煙霧迷離,屏幕里落到底部的歌詞再次升起,變幻成一個個無字碑。

    [敲骨吸髓

    屠獵殆盡]

    激烈的鼓點和愈發(fā)高亢的電吉他將一切推至高潮。

    [焚我身軀

    喚我巫女]

    演出至此,臺下的眾人幾乎快要忘記這是一場比賽,他們完全地沉浸在演出中,無數(shù)顆心臟在重而密集的鼓點中匯聚,變作同一顆。寒冷的海風越是刺骨,搖滾樂的反抗精神就越是鮮明。

    唱到最后,舞臺屏幕上的血色無字碑越來越多,密密麻麻快要擠不下,是數(shù)不清的罪惡和壓迫。編曲的聲勢越來越大,繡眼重復(fù)唱著[喚我巫女]來到舞臺邊緣,將話筒遞給臺下。

    臺下的觀眾配合著,萬眾一心重復(fù)唱著,仿佛一場真正的祭祀大典。鼓點越來越快,快得幾乎令人無法喘息時,一切器樂都忽然靜止。

    舞臺上的三個女孩兒取下麥克風,仰著頭,高舉起手臂,清唱出最后兩句。

    [活人為祭]

    [千年無異]

    結(jié)束后,三人胸口起伏,撿回地上的披風。

    臺下一個樂迷喊破了喉嚨:“刺殺旦”

    “哎~”閩閩學著她的聲音回了一句。

    她們被逗得露出笑容,又變回可愛的小姑娘,深深鞠躬,說了幾句話便隨著升降臺離開,揮著手掌直到完全消失在舞臺地面。

    后臺里吵吵嚷嚷。

    “姐們兒太牛了!”

    “刺殺旦!巫女!刺殺旦!巫女……”

    而一向非常遲鈍的阿迅卻忽然低聲開口:“小遲要上了……”

    他向右扭過頭,去找倪遲的身影,誰知下一刻,自己的左肩卻被人拍了拍。

    再一回頭,臉頰被修長的食指戳到,他抬眼,看見弟弟的笑。

    “快給我加油。”

    “快走啦倪遲!”

    “來了!”倪遲聽到便要跑過去,可手被阿迅拽住。

    “……加油�!卑⒀傅吐曊f完,松開了。

    執(zhí)生樂隊的人氣一直很高,節(jié)目播出后更是吸引了無數(shù)新的樂迷。舞臺下的人海里,他們是除了恒刻之外大旗最多的。

    光是屏幕上出現(xiàn)執(zhí)生兩個字,臺下就開始爆發(fā)驚人的歡呼。

    而升降臺上,芮游、尼克和倪遲三人緩緩上升。

    倪遲穿了件黑色連體工裝服,頭發(fā)剛剪過,比之前更短,抓成前刺的造型,戴著一架銀色邊框的護目鏡。

    他走到話筒前,笑著說:“讓我聽一聽一萬人的尖叫有多大聲好嗎”

    叫聲幾乎響徹整片海灘。

    倪遲笑著豎起拇指。在他們背后的屏幕上,一個巨大的圓圈出現(xiàn),鏡頭不斷拉遠、拉遠,到最后觀眾才意識到,那是一把被握住的槍。

    一行繁體字出現(xiàn),被倪遲念了出來。

    “契訶夫之槍。”

    樂迷驚喜地叫喊出聲,因為這是執(zhí)生樂隊首專的第一首歌,在樂迷內(nèi)部非常受追捧,但之前的巡演和拼盤音樂節(jié)從未唱過。他們根本想不到,決賽會是這首歌的首次live。

    因此,連第一句都還沒開始,臺下的熒光棒就已經(jīng)亮起許多。演出到目前為止,天色已經(jīng)漸漸地暗下來,這些光點愈發(fā)明顯。

    前奏一出,依舊是執(zhí)生樂隊最擅長的朋克,電吉他指彈加上尼克手里的鈴圈,制造出一種強勁又荒誕的異域風情。

    而倪遲的唱腔也有些許不同,比以往更松弛,咬字刻意模糊,尾音拖長,有種“我也沒辦法啊”的態(tài)度。

    [關(guān)于你我的種種線索

    草蛇灰線伏筆太多

    人生際遇實在荒謬

    觸犯禁忌不可言說]

    他背著一把紅色電吉他,身后是五光十色晃動的VJ視效,槍口再一次放大,一會兒變成萬花筒,漂浮著各種執(zhí)生曾經(jīng)的臺詞,再過一會兒,那些歌詞又通通變一個個不同顏色的叉。

    好像是代表錯誤的符號,又像是字母“X”。

    在越來越亮的熒光人海中,執(zhí)生樂隊的歌迷揮舞著大旗。倪遲抱著吉他站在頂光下,眼神被護目鏡遮掩,看不真切。

    [“愛難道不是:

    撥弄松動的乳牙、

    不允許偷食的蘋果、

    將渴死之人丟入沙漠?”]

    他微仰著臉唱著。特寫鏡頭自上而下,拍到他戴著的項鏈兩條交纏的銀蛇。

    [縱容也是一種誘惑

    不如誕生前吃掉我

    為什么不這樣做?

    是不是天生就愛我]

    臺下的樂迷痛快地大喊著:“是”

    喊聲太大,倪遲沒忍住笑了,彈著吉他轉(zhuǎn)過臉,壓了壓嘴角才又回來。在重復(fù)的副歌中,臺下浩大的人群揮舞雙手、跳動不息,像一個個小小的心臟,被節(jié)奏所操控。冰藍色的海、紅色燈光,星星點點的熒光棒,映照在彼此的臉上。

    受困于循環(huán)的日常生活中,這一刻,情緒終于找到了出口。大家不再去管是否相識,手搭著肩膀,一個接著一個蹦跳著開火車,快樂傳染快樂,短暫地擁有數(shù)不清的朋友。

    直到這首歌的最末尾。射燈從左前方落在倪遲的身上,在地上投射出長長的影子。

    [放任我長成影子的形狀

    糾纏是命中注定的走向

    幻想,幻想,絕望中幻想]

    他的手扶著立麥,和臺下數(shù)不清的樂迷們一起,在最后的歌詞里徹底釋放。

    [總有一天我會陷入瘋狂

    開響契訶夫之槍]

    最后一句唱完,大屏幕上的槍也隨之打響,砰的一聲,炸開滿屏幕金色的線條。而與此同時,人群上空也出現(xiàn)紛紛揚揚的金色彩帶。每個人都忍不住伸手去抓。

    “謝謝!”

    唱完后,退場前,倪遲揮舞著手。特寫鏡頭拍到他的手心,上面也畫著紅色的X。

    在升降臺落到底時,舞臺之下,倪遲用這只手和即將上臺的恒星時刻四人擊掌。

    “加油加油!”

    隔著一個舞臺,南乙可以清楚地聽見浩浩蕩蕩的歡呼聲,像是狂熱的海浪,一波波襲來。

    被排在執(zhí)生的后面上場,意味著他們必須要迎頭接下這一波注定的燥熱,而用這樣一首歌去接,無疑是非常冒險的。

    耳返里傳來導(dǎo)播的聲音。

    [舞臺準備就緒,升降臺開啟]

    [恒刻上場]

    “最后一組登場的樂隊是”

    “恒星時刻�。�!”

    在萬眾矚目之下,他們一點點上升。人群吶喊的聲音逐漸從“執(zhí)生”變?yōu)椤昂憧獭�,聲勢更是翻了一番,尖叫連連,直到他們四人完全地出現(xiàn)在這一萬人眼前。

    臺下一名很靠前的樂迷鉚足了勁兒喊著:“恒刻給我炸翻全場”

    這聲音實在是大,不止舞臺上能聽見,舞臺下的樂迷們也因此爆發(fā)出大笑。但很快,他們就發(fā)現(xiàn),恒刻的造型非常統(tǒng)一,又和以往不太一樣。

    他們四個人都穿著黑色的西裝,沒有其他的配飾,只有前襟佩戴了白色小花。

    天色漸晚,臨近黃昏,橘到發(fā)紅的落日一點點靠近天空與大海的交匯處,在海面灑下碎金般的光,岸邊的冰雪都被染上夕陽的色彩。

    舞臺燈還沒亮起,暮色的光輝先一步籠罩住他們,南乙淺金色的頭發(fā)被照得熠熠生輝,在眾人仰望的視角下,他的眉眼并不清晰,輪廓被夕陽鎏金,顯出幾分神性。

    他抱著那把早該屬于他的紫灰色貝斯,整個人呈現(xiàn)出一種透明的脆弱感。

    他低聲說:“這首歌的名字是:《你出生那夜,北京下了雪》。”

    這顯然令臺下的樂迷有些意外,并非他們想象中恒刻會唱的歌。

    而在南乙身側(cè),秦一隅背著母親送給他的禮物,那把橙色的電吉他。而當舞臺燈亮起

    、背景屏幕上出現(xiàn)浩瀚星河時,他并沒有直接開始彈奏。

    沒有任何器樂,他一反常態(tài)地以清唱開場。

    [你出生那夜,北京下了雪

    我忽然了解生命的盈缺]

    溫柔又清亮的嗓音透過音響傳來,仿佛一個無形的靜止按鈕,頃刻間消弭了臺下的瘋狂與燥熱。所有人都不自覺地靜下來,認真聆聽。

    而此時鼓點和貝斯出現(xiàn),鍵盤彈奏出輕靈的旋律,秦一隅也彈奏起吉他,節(jié)奏舒緩,旋律平和中透出一絲傷感。他用前所未有的柔軟唱腔,娓娓道來,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

    [世界斑斕也詭譎

    起飛航行的軌跡無須太精確]

    大屏幕上,一張信紙緩緩展開,上面卻是一片空白。

    [血脈、音樂、相似的眉眼

    都是我珍貴的禮物兌換券]

    燈光星星點點亮起,舞臺上空,制雪機飄出紛紛揚揚的雪花,被暖色調(diào)的燈光照亮。

    黃昏與雪光里,秦一隅矗立在舞臺中央,像一位平靜的敘述者,眼底卻泛著潤澤的光。

    [在庸常又冗余的生活詩篇

    你將撰寫到結(jié)尾

    我只是序言]

    第114章

    特別鳴謝

    擁擠的人潮在這一刻變得安靜,聽著這首歌的旋律,冷風中相互依偎的人們恍然大悟,他們從五湖四海來到這里,其實是赴一場告別之約。

    夢的旅途即將走向終點,誰都明白,以后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一個冬天了。

    一改往日的張揚與叛逆,秦一隅懷抱著電吉他,旋律干凈、流暢,充滿后搖孤獨的詩意,像在某個無常的黃昏,寫下一篇平常的散文詩。一向熱衷于自我剖析與表達的他,在這一刻只是握筆的他者,故事的主角另有其人。

    舞臺上“雪花”飄揚,他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唱歌時嘴角呵出白色的水霧,在特寫鏡頭之下,仿佛一個舊DV里留存的影像。而那些歌詞,被一筆一劃寫在背景大屏的信紙之上。

    [柔軟的小怪物

    快坐上我的肩膀]

    [別哭泣,別迷惘

    你有寶石般的雙眼

    金燦燦的心臟]

    而當他唱到這一句時,右側(cè)的特寫大屏對準的卻是南乙的臉與暮色融為一體的淺金色發(fā)絲,沾著“雪花”的睫毛,眺望大海的琥珀色瞳孔。

    這無可厚非地引發(fā)了全場難以克制的尖叫,但尖叫后,開始有人對照歌詞,意識到了什么。

    “是寫給南乙的嗎?”

    “是的吧,寶石般的雙眼,就是小乙啊�!�

    也有觀眾發(fā)現(xiàn)了其他的細節(jié),在鏡頭下移動到他懷里的貝斯,看到琴頭上搖搖晃晃的小掛件。

    “南乙的貝斯上還有個小小的貝斯掛件誒,好可愛�!�

    “是南乙之前第一次出場背的午夜?jié)u變!”

    而在貝斯手南乙的右后方,嚴霽垂著頭彈奏鍵盤,略帶失真效果的合成器配合海浪拍打雪岸的聲音,編織出朦朦朧朧、若即若離的迷醉感。

    架子鼓后的遲之陽則從始至終垂著頭,銀白色額發(fā)遮擋住眉眼,他的雙手交替敲打著嗵鼓,節(jié)奏遲緩,鼓點沉悶,如同心跳。

    [長大后你會發(fā)現(xiàn)

    人生是殘酷的刑場

    別害怕,別輕易投降]

    天色越來越晦暗,太陽無可挽留地沉入大海,星星點點的熒光匯聚成更為鮮活的海洋。而副歌仍在繼續(xù)。

    秦一隅的演唱,吉他旋律在低沉中逐步走向明亮的色調(diào)。而他的演唱則展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細膩,咬字很輕,流暢地從胸聲轉(zhuǎn)到頭聲。一個極其美妙的弱混。

    這是他和南乙當初躺在冰湖之上,在媽媽的見證下,哼唱出來的旋律。

    [黑暗中長存理想主義的火光

    它持續(xù)吶喊:我將永遠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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