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溫簡言心口一跳，順勢垂下手臂，遮擋住了手腕上的掌痕，他扭過頭，向著腳步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是云碧藍(lán)。
隔著面具，他看不到對方的臉色如何，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溫簡言就是感覺，對方身上的氣場似乎格外壓抑。
溫簡言的視線落在云碧藍(lán)身后。
在她身后，跟著兩個主播。
顯然是剛剛被殺死的。
而且……陳默不在其中。
溫簡言的心微微提起。
“怎么了？”
他壓低聲音問。
“陳默的胸牌，沒辦法買到。”云碧藍(lán)言簡意賅地說。
她的聲音很沉，顯然十分凝重。
“什么意思？”溫簡言皺起眉頭，“冥幣的數(shù)量不夠嗎？”
“不，不是�！痹票趟{(lán)搖搖頭。
她猶豫了一下，說，“酒店經(jīng)理說，陳默的胸牌……不在他這里�！�
“……什么？”
溫簡言微微愣住了。
“這就是他的原話�！痹票趟{(lán)似乎也感到極其困惑，她說，“我也不清楚這究竟是什么意思�！�
溫簡言站在原地，定定地注視著不遠(yuǎn)處站在前臺后的酒店經(jīng)理，對方和先前一樣，臉上帶著弧度不變的微笑，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似乎沒有半點(diǎn)區(qū)別。
不在他那里……？
溫簡言瞇起雙眼。
在宴會開始之前，冥幣是無法兌換胸牌的，在宴會開始之后，冥幣也無法兌換之前已經(jīng)死去的人的胸牌，也就是說，只有死在這場宴會之中的人，才能得到這僅有一次的“復(fù)活”機(jī)會。
溫簡言怔了怔。
難道說，陳默現(xiàn)在其實已經(jīng)離開了宴會嗎？
可是，他能去哪里呢？
手腕上的掌痕似乎再一次隱隱作痛起來。
溫簡言腦海之中跳出了一個突兀的念頭。
……不會吧。
正在溫簡言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時，始終等候在門外的住客邁開步伐，開始向著門內(nèi)走來，一個一個地重新坐上了空出來的座位之中。
門外一共十一位住客，十五個空位置綽綽有余。
但是，在十一位住客坐下之后，血紅色的燈光卻沒有消失，恰恰相反，走廊的深處再一次傳來了熟悉的，僵硬的腳步聲。
“？！”
溫簡言一驚，扭頭向著聲音源頭看去。
像是要印證他的猜測一般，走廊的遠(yuǎn)處，紅色濃郁到近乎于深黑，一個個身影再次出現(xiàn)。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什么？？
注視著這出乎意料的一幕，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也就是說，只要有住客在這一輪沒有被接待，那么，他們在下一輪的時候，就相當(dāng)于要接待兩輪數(shù)量的住客！
這簡直就是惡性循環(huán)！
因為長桌邊的位置永遠(yuǎn)是固定的，而來的住客卻一輪比一輪多，只要有一輪有住客被留在走廊內(nèi)，那么，下一輪，再下一輪的住客數(shù)量就會呈指數(shù)型增加，走廊之中的紅燈就永遠(yuǎn)不會暗下去了。
而這種增加……
是否是無限的呢？
如果它們只是留在門外等待還好，但是……萬一超過某個限額的話……
所有人都被自己的想法嚇得一個哆嗦。
但是，溫簡言想的卻是另外一碼事。
他的目光掠過那些門外的住客，數(shù)了數(shù)它們的數(shù)量。
又是十二位。
這十二位里，有三位走入了宴會廳，在長桌邊坐下，剩下的幾位則是留在了走廊內(nèi)，一動不動地等待著。
不對。
有什么地方非常不對。
溫簡言瞇起雙眼，下意識地摩挲著自己冰冷的手指關(guān)節(jié)。
數(shù)量太多了。
多的過頭了。
他在腦海之中飛快地計算著。
第一輪里，他們接待了五位住客，第二輪是七位，第三輪是十位，第四輪是十四位，在接待第四輪的時候又來了十位，現(xiàn)在又是十二位。
加起來居然有足足五十八位！！
而到現(xiàn)在為止，他們還需要再服務(wù)兩輪，也就是說，即使是保守來看，在時間結(jié)束之前，他們都需要服務(wù)近百位住客。
可是，這個數(shù)字絕對太多了。
溫簡言并不覺得，單單憑借他們，就能向興旺酒店輸送來這么多的住客！
這個副本一共只有兩百個主播進(jìn)入，而主播基本上都不是單人行動的，而是以小隊方式行動。
可是，在第一天的時候，就已經(jīng)完成了初步的篩選，甚至有部分人在來得及帶來任何住客之前，就已經(jīng)死在了陰雨小鎮(zhèn)內(nèi)，第二天內(nèi)，真正還能在酒店和小鎮(zhèn)間穿梭的小隊就只剩下了最后五支，而且還有幾支是一同行動的，而這些小隊的時間又基本上被使用在了完成住客愿望之上，即使是想回到酒店，也會選擇單人的畫像。
即使是只有小學(xué)的數(shù)學(xué)能力也能算出，靠他們這些小隊，是無法為興旺酒店帶來上百位住客的。
可是……
溫簡言的視線落在走廊之中，呼吸微窒。
究竟怎么回事？
雖然腦海之中一片復(fù)雜，但是，有一點(diǎn)溫簡言十分清楚。
這一次，他不能再留在前臺后了。
“我去�！�
溫簡言摸了摸自己隱隱作痛的右臂，上前一步，說。
見此，云碧藍(lán)頓時緊張起來：“我也去�！�
“不行�！�
溫簡言一口否決。
“每個主播兌換新胸牌的次數(shù)只有一次，你再去的話，如果死了可就真的是死了哦�！�
“放心吧�！�
云碧藍(lán)抬眸看去。
隔著慘白的面具，溫簡言淺淺的琥珀色雙眼在孔洞后方彎起：“我會把陳默帶回來的�！�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一點(diǎn)柔軟的笑意，但莫名得，就是給人一種分外可信的感覺。
云碧藍(lán)猶豫了一下，送開了手。
溫簡言扭過頭，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黑方的方向。
再加上，上一次有了陳默快狠準(zhǔn)的襲擊，這一次，黑方恐怕已經(jīng)失去了對局勢的判斷能力，已經(jīng)完全不清楚，自己究竟要鋪展開獲得更多的收益，還是要收緊陣營，以防他們奇襲了，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這一次說不定會是最安全的。
“白雪，你和我一起�！�
溫簡言說。
一旁個子稍矮的白雪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
第五輪開始了。
溫簡言等人再次來到了窗口。
眾人輕車熟路地伸出手，拿起了窗口的盤子。
每個盤子內(nèi)放置著數(shù)字不同的胸牌。
溫簡言也同樣熟練地端起其中一只。
但是，忽然，他的視線頓住了。
“怎么了？”
身邊一人低聲問道。
“……”
溫簡言一時沒有回答。
他的雙眼死死地盯著面前的數(shù)個餐盤，像是突然被什么東西擊中了似的。
這幾個餐盤之中的胸牌數(shù)字……
溫簡言的呼吸微微急促起來。
他記得，在他上一次端盤子的時候，就見到了曾經(jīng)在第一天死去的人的胸牌，當(dāng)時溫簡言還感到十分奇怪，為什么沒有通過篩選的主播，象征著靈魂的胸牌仍然會出現(xiàn)在餐盤之中，而這一次，溫簡言卻看到了更多的數(shù)字了。
這些數(shù)字不僅僅屬于是曾在第一天死去的人了，甚至還有并未死亡之人的胸牌！
如果是往常，他可能第一時間會懷疑，是不是有鬼混入了隊伍之中。
但是，在這一刻，溫簡言卻無比確信這個問題的答案。
先前數(shù)個沒有被解答的問題像是散落的珠串，在這一刻，被無形的線條接連串了起來，連成了一條完整的線。
溫簡言還記得，自己先前在雨果那個時間線的【興旺酒店】之中，也曾一不小心混入了參加宴會的賓客之中。
長長的走廊內(nèi)，擠滿了面容慘白，身體僵硬的厲鬼，它們從一扇扇房門中走出，像是被某種力量牽引一般，順著走廊向前走。
數(shù)量極多。
絕對超過百只。
當(dāng)時溫簡言完全沒有往那個方面去思考。
但是，現(xiàn)在想來，這個副本當(dāng)時還不是S級，那個時間線的雨果也只是A級主播，即使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了前十，那個時候的他，應(yīng)該也還絕對沒有強(qiáng)悍到，能拉到上百只厲鬼，將整個興旺酒店全部填滿的程度。
再加上……
現(xiàn)在溫簡言所處的時間線內(nèi)，宴會門外源源不斷的，遠(yuǎn)遠(yuǎn)超過他們能拉來數(shù)量的賓客，以及餐盤之中出現(xiàn)的，明明不符合篩選規(guī)律的、以及還沒有死去的主播的胸牌。
白雪注意到了他的反應(yīng)，也微微側(cè)過了頭。
“我知道了�！�
溫簡言在面具后的呼吸微微急促，他壓低聲音，說道：“我知道了�！�
【興旺酒店】副本，即使在被做成箱庭之前，也是特殊的。
或者說，正是因為它的特殊性，所以才會被改造成箱庭。
“它每一次開始，其實都不會被完全重置。”
副本的進(jìn)度會被重置，但是，酒店之中的某個部分卻會被始終保留，甚至是累積的。
這些住客，是被以前進(jìn)入這個副本的主播拉進(jìn)來的，而那些不符合“規(guī)則”的胸牌，也是屬于以前這個副本開放時，其他的符合規(guī)則的主播。
所以，【興旺酒店】副本每開始一次，就會有更多的“鬼”被拉入酒店內(nèi)，小鎮(zhèn)內(nèi)畫的數(shù)量也會逐漸減少。
這就是為什么，畫的數(shù)量要遠(yuǎn)比房子少。
有的時候他們進(jìn)入某個有人類生活痕跡的房間，它其中卻沒有任何油畫。
因為在這個副本以前開放的過程之中，這里的畫就已經(jīng)被之前的主播取走了。
在溫簡言的大腦飛速轉(zhuǎn)動之時，所有的餐盤已經(jīng)被端走了。
開始有主播向著長桌的方向走去。
黑暗再次降臨，以長桌為中心蔓延開來。
溫簡言站在原地，沒有移動步伐。
他覺得，自己似乎已經(jīng)接近了。
接近某個他先前就已經(jīng)觸碰到，但卻并沒有意識到的真相。
腦海之中閃過先前日記本之中的一句話。
【在夢里，我看到小鎮(zhèn)上出現(xiàn)了一座奇怪的建筑物，名叫興旺酒店】
【可是，我們的小鎮(zhèn)太小了，這里從來沒有建造什么酒店】
【我去夢里酒店的地方看了一眼，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我果然是在做夢吧】
夢啊。
溫簡言克制不住地收緊了手指。
他的手指捏著餐盤，指尖邊緣微微泛著白。
首先，副本和現(xiàn)實是相關(guān)的。
現(xiàn)在看來，小鎮(zhèn)是在現(xiàn)實之中存在的，而興旺酒店則是不存在的，是白衣女子夢境的一部分。
而它的出現(xiàn)，目的顯然只有一個。
利用副本一次又一次的輪回，在酒店內(nèi)部裝滿厲鬼，然后將它們一次性送走。
【打開監(jiān)牢】
正在溫簡言胡思亂想之際，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
“喂。”
是白雪在喊他。
“？”
溫簡言從自己的思維之中抽身出來。
“你看。”白雪說。
溫簡言抬起頭，向著遠(yuǎn)處看去。
他愣住了。
濃濁的黑暗之中，唯一能看到的只有一條長桌。
桌邊坐滿了人。
就連在熄燈前，唯一的一個空位，都被占據(jù)了。
視線落再空位之處，溫簡言渾身竄起一層雞皮疙瘩，瞬間從頭涼到了腳。
是陳默。
他臉上的面具已經(jīng)消失了，整個人呆滯地坐在唯一的空位之上，面前擺著血跡斑斑的銅餐盤，上面的三張臉皮鮮血淋漓。
粘稠的鮮血從盤子之中流淌下來，在桌面、地面之上，都留下了猩紅的血泊。
血泊之中，隱約可見一個白衣女人的身形。
它站在陳默背后，一動不動。
但溫簡言知道……
它在看自己。
手腕之上，那個掌痕再次疼痛難忍。
一旁，白雪問道：“你看到了什么？”
溫簡言：“……你沒有看到？”
“沒有。”
白雪說。
他扭過頭，面具后，一雙眼珠泛著滲人的黑：
“我只能看到可能性�！�
溫簡言微微定了定神，問：
“你看了什么的可能性？”
“死亡。”
白雪回答。
“百分之百。”
第377章
興旺酒店
第三百七十七章
死亡率百分百？
這句話的分量很重，像是一記重錘，直直地砸了下來，令人幾乎有些眩暈。
“什么？”
溫簡言吃了一驚，扭頭看向白雪。
雖然兩人離得很近，但是，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他仍舊無法完全看清對方的身形，更別提什么別的了。
“你說的是……陳默？”
“是的。但不僅僅是他�！�
白雪平靜地?fù)u搖頭：
“總之，別過去了，他已經(jīng)沒救了�！�
在白雪的眼中，前方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黑色孔洞，所有的可能性都被吞沒在洞口深處，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光亮。
陳默即使現(xiàn)在暫時還沒有死，也和死亡沒有什么區(qū)別了。
那是一個只要接近，都會被吞沒的黑洞。
所有的可能性都會歸零。
在這種情況下，最理智的方式就是放棄接近，在這一輪保守行事。
畢竟，現(xiàn)在距離宴會結(jié)束也不過只有不到二十分鐘了，最多只要再撐過一輪就足夠了。
聞言，溫簡言怔了一下，下意識地扭頭向著遠(yuǎn)處看去。
不遠(yuǎn)處，黑暗的長桌邊上，陳默直挺挺地坐著，面無表情，臉色慘白，像是一具死去已久的尸體，看上去滲人的慌。
餐盤下的桌布上，地面上，全部都被猩紅的血液浸濕。
鮮血并非來自陳默，而是來自于銅盤之中盛放著的死人臉皮。
這一幕陰森，不祥，令人不適。
溫簡言端著盤子站在原地，感到脊背上冒出了一層一層的冷汗，就連掌心里都汗津津的。
現(xiàn)在的情況，要遠(yuǎn)比想象中更復(fù)雜。
很明顯，和這個副本之中其他的住客、單憑本能行事的鬼不同，這位白衣女子，是唯一一個可能擁有【自由行動】能力的存在。
無論是它一開始的“指路”，還是之后從筆記本之中窺見的一鱗半爪，都指向了這一點(diǎn)。
它可不僅僅只是什么，無意識的，游蕩著的鬼魂，而是某種更為恐怖的，擁有更可怕能量的存在。
陳默現(xiàn)在落入它的手中，絕不僅僅只是一個意外。
手腕更痛了。
陰森森的疼痛感從骨頭縫里滲出來，皮膚之上沉甸甸的。
溫簡言低下頭，掀起自己的袖子。
手腕上，赫然是一個青黑色的手印，那部分皮膚微微下陷，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正死死地捉在上面一樣。
他感到自己的腦子有些亂。
鬧哄哄的，嘈雜的思緒填充在腦海之中，因為過度思考而導(dǎo)致出現(xiàn)的打量細(xì)節(jié)擠在腦子里，大聲叫囂著“我最重要”“不我才是”，這令他開始有些頭痛。
停下，停下。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從紛亂的思緒之中抽離出來。
他扭頭看向白雪：“如果我接近，會死嗎？”
“什么……？”
白雪怔了一下，一時沒有弄明白溫簡言的意思。
“我記得，你是可以看到具體事件發(fā)生的概率吧？”溫簡言耐心地問道，“如果說，是我走過去的話，我會死嗎？”
白雪扭過頭，再次向著桌邊看去。
面具下，他的眼珠顏色泛著詭異的漆黑。
幾秒之后，白雪猶豫著開口說道：
“……我不確定�！�
確實，前方桌邊的血泊之中，有著能夠吞噬一切可能性的黑洞，但是，在他嘗試著尋找溫簡言接近時存活的可能性時，卻意外地感受到了一線生機(jī)。
這太奇怪了。
白雪以前從未遇到過。
“好，我明白了�！�
溫簡言的心臟緩緩沉下，他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點(diǎn)點(diǎn)頭。
白雪的回答印證了他的猜測。
溫簡言總算明白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這破東西一直在試圖接近他。
無論是在副本一開始時，房間內(nèi)畫的出現(xiàn)，還是在此之后的所謂指引，都是在接近他，甚至操縱他。
包括現(xiàn)在。
所以，在那么多人之中，只有陳默中招了，要知道，陳默可是一個非常資深的主播，理智冷靜，各項能力都沒有太多的短板，他也有足夠的經(jīng)驗可以分辨出，那個白衣女人絕不是什么簡單的東西，不至于一上來就莽撞地想要處理它。
那么，就只有一個原因了：
他是被選中的。
正是因為這一點(diǎn)，所以，只有溫簡言的死亡率不是百分百畢竟，這個陷阱本就是為他而設(shè)的。
但是為什么？
它想要什么？
溫簡言相信，他很快就知道了。
他再次看向白雪，鄭重其事地說道：“接下來，我需要你幫我個忙�！�
白雪：“你還是準(zhǔn)備去？”
“是的。”溫簡言點(diǎn)點(diǎn)頭，“我需要你在我過去的時候，幫我調(diào)整一下死亡概率�！�
白雪對此并不意外。
畢竟，除了這個之外，他也沒有其他能夠“幫忙”的了。
一個熟悉的請求。
白雪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了。
“好�！�
白雪點(diǎn)點(diǎn)頭。
罕見地多說了幾句，冷漠，理性，實事求是，“至少在這一個副本里，我是你的隊員之一，你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見。”
“那可不行�！�
溫簡言扭過頭來，認(rèn)真地說。
黑暗之中，白雪感到自己的頭頂忽然一重。
腦袋被用力揉了揉。
“？”
白雪怔了下。
他聽到了對方微微帶笑的聲音。
“多好看的顏色，我可不想讓它消失。”
“……”
白雪后退一步，偏頭避開溫簡言的手，用一以貫之的冷漠聲音，低低說道：
“降低死亡率會有代價�！�
這種概率的調(diào)整，并不是一本萬利的買賣，而是某種意義上的等價交換尤其是死亡。
像是命運(yùn)女神的紡織機(jī)，你撥動一條絲線，周圍的其他絲線也會跟著被干擾，一條命并不是那么好救的。
一個人的生，往往意味著另外一人的死。
“我知道。”
這一點(diǎn)，在副本剛開始不久的時候，溫簡言就曾見識過了。
“總之……”
溫簡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聲說：“在我給你信號的時候，我需要你調(diào)整一下陳默的死亡率，把他的危機(jī)疊加在我的身上�！�
“……”
白雪眨眨眼，有些不確信地發(fā)出一個疑惑的單音：“嗯？”
“可以做到嗎？”溫簡言問。
白雪沉默良久，說：“可以�！�
但……
陳默的死亡率是百分之百。
白雪猶豫著，似乎想說些什么。
“那就好�！睖睾喲蕴峙牧伺陌籽┑募绨�，笑嘻嘻地說，“等離開副本之后，我請你吃大餐�！�
白雪猶豫了一下，沒有避開溫簡言的接觸。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活動了一下自己有些僵硬的肩膀，然后邁開步伐，端著盤子，向著前方走去。
在他的身后，白雪抬起眼，注視著他被黑暗吞沒的背影，一雙漆黑的眼珠在面具后方閃動著。
……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白雪站在原地，注視著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法看到燈光的區(qū)域，靜靜地等待溫簡言的信號。
在受到信號的瞬間，他會調(diào)整概率。
給本來必死的陳默一個獲救的機(jī)會，讓本來并不會死亡的溫簡言遇到“意外”，成為必死之人。
結(jié)局究竟是會是什么呢？
白雪也不知道。
那雙漆黑詭異的眼珠空茫茫的，像是所有現(xiàn)實世界中的存在都無法倒映在其中，只有某種超出常理的，非理性的東西才能被映照出來一樣。
真奇怪。
白雪并不覺得自己是個十分好心的人。
或者說，所有在夢魘之中活下來的人，都絕不善良，而他顯然更勝一籌。
畢竟，“自私”，本就是他天賦的實質(zhì)。
那就是，掠奪別人生存的可能性。
剛開始，知道他天賦的人欣喜若狂，他們覺得這是一個改變命運(yùn)的機(jī)會，自然會待他如珠似玉。
“白雪，求求你了，救救我們吧！”
“好白雪，拜托了，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幫幫我們吧，幫我們改變一下死亡的概率吧！”
他們尖銳地祈求著，哭著，慘叫著，希望能夠得到一個改變命運(yùn)，逃離死亡的機(jī)會。
一個個請求都是如此熟悉，如此接近，像是從一個模子里面刻出來的一樣。
“好吧�！�
白雪總會心軟的。
他為什么不會呢？
畢竟，他可是一個天生免疫缺陷，從出生起就被保護(hù)在隔離病房的人，白雪的一生從未離開過醫(yī)院，從未接觸過除了醫(yī)生和護(hù)士以外的任何人，純潔得如同一張白紙，從未被任何惡意染黑。
所以，他總會心軟，總會被別人的祈求打動。
只可惜，所有依附他的人總會在最后嘗到苦果。
命運(yùn)的軌跡不會輕易改變，救下一條命的代價往往是一條，甚至多條性命的喪失。
白雪的干預(yù)，反而會為身邊的人帶來更多危機(jī)。
他就像是一個邪惡的許愿機(jī)器，許下的愿望越美好，帶來的災(zāi)厄就越恐怖。
而他從不拒絕。
死亡變得頻繁，隊友的更換變得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