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是，我是死娃，我已經(jīng)死了。
只有這還在周圍游蕩的魂魄還能看到他們。
家里知道我死的時候，是在吃早飯時，鄰居認出來帶著警察來通知認領。
我看到我奶奶慌張解釋：「你們搞錯了，那死妮子今天考試，一早就出門了�！�
可當他們看到我血肉模糊的遺體和尚能辨別清楚的臉時，三個人都愣住了。
爺爺鼓起他的招牌牛眼睛，瞪著奶奶破口大罵：「你眼睛瞎嗎？這么大個人不見了也不知道說一聲？！」
向來不喜歡我的奶奶癱坐在地上，她終于意識到早上聽到的那個女娃是我。
「我哪知道她真敢去死�。克趺锤宜赖�？養(yǎng)了這么多年她一分錢還沒還我們，怎么敢跳樓死的？」
奶奶作勢從地上爬起來，揚起巴掌顫顫巍巍要去打我的尸體。
被警察和弟弟攔下。
「樓頂發(fā)現(xiàn)一本日記本和一支筆，都只有她的指紋，字跡比對過后確認是她的�！�
「你們那一塊是老小區(qū)，沒有監(jiān)控，目前可以確認是從七樓樓頂跳下直接死亡，但樓頂有一些痕跡，不排除他殺的可能，還在偵查中�！�
我的日記本……
我不想給他們看，但我阻止不了。
奶奶不識字，弟弟和爺爺在看。
弟弟沉默著眼眶發(fā)紅，爺爺看了兩頁直接抬手去打奶奶。
「你平時總罵她去死做什么？」
奶奶不明所以，抬手躲避，警察也上來拉著攔著。
爺爺還在大罵，掙扎著一把老骨頭要打奶奶，手被攔著就伸腳踹：「你還要點臉嗎？她幾歲你幾歲，她就是被你逼死的！」
奶奶又氣又急，「她寫的什么？樂樂，你姐寫的什么？」
弟弟沒有說話，還在一頁一頁地翻看。
爺爺是會計，奶奶沒讀過書，她吃了沒文化的虧，一輩子都沒贏過爺爺。
我那本子上滿滿當當?shù)淖�，怎么會只有一句她罵我去死呢？
我寫她不喜歡我，什么好的都緊著弟弟，我什么都沒有。
我寫她打我罵我，我向爺爺求救，但爺爺只嫌棄我打擾到他睡午覺，起來給了我一巴掌。
我寫弟弟明明已經(jīng)擁有很多東西，卻還是什么都要跟我爭，連一碟花生都要拿去和同學吃，不肯留點給我就白粥。
「樂樂！她寫了什么？是不是都是胡說八道，把一切都怪在我身上？這個死丫頭死了都不讓人安寧！當初我就該掐死她！」
「奶奶！」
弟弟聲音顫抖，「我先給爸打個電話�！�
哦，我也寫了我爸和我媽，不過他們早八百年就離婚了。
媽媽早已經(jīng)有了新的家庭，她會回來嗎？
2
爸爸先回來，戒煙好多年的他沉默地坐在那里看著日記抽煙。
爸爸喜歡鼓搗創(chuàng)業(yè)，只是一直失敗，家里生活也一直不太寬裕。
爺爺在客廳罵奶奶，奶奶坐在桌邊喃喃自語，弟弟回了房間房門緊閉。
「死了就死了！那你有本事把我也殺了吧�！�
奶奶忽然反抗一句。
「老子打死你！」爺爺拿著手中的皮帶沖上去，被爸爸攔下來。
爸爸皺著眉，「爸，媽，別鬧了，你們也累了，先歇歇吧�！�
「累？你也知道我累？我為了這個家當牛做馬多少年？我從嫁過來就沒休息過一天，現(xiàn)在她死了你們也怪我，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那不是你們沒教好嗎？」
奶奶推開爸爸，眼眶里落下淚來。
「哪家好女子跑去跳樓？還寫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罵我，要我說就是死得好！她就是該死！」
「媽！」
爸爸向來孝順，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吼奶奶吧。
果然，吼完馬上就苦著臉疲憊求道：「媽，她沒有罵你！」
「倩倩是我的女兒，她現(xiàn)在死了，被我們活生生逼死了，媽，我沒有女兒了�！�
爸爸說到后面用手捂著臉，蹲了下來。
客廳里安靜了會兒。
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爸爸的頭發(fā)已經(jīng)白了不少，背也彎了。
他在我的印象中總是喜歡穿著筆挺干凈的西裝，意氣風發(fā)參加各種飯局，天南地北的跑，過一陣子就回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