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秦昊舉起桌上的杯子,敬向洪建學(xué),說:“洪哥,我們哥幾個沒幾次坐在一起喝酒的機會,今天難得,先飲為敬�!闭f完仰頭一干到底,然后笑看著洪建學(xué)同樣喝完一杯。在場眾人稍微松了口氣,但是接著變故突起,所有人來不及上前攔阻,秦昊已經(jīng)抄起桌上的酒樽砸向洪建學(xué)。
酒樽撞向洪建學(xué)身后的墻壁,女人的尖叫伴著落地的脆響,水晶瓶碎裂,連著酒液飛濺開來,滿房間酒香四溢。
秦昊斂了笑,陰著臉對強自鎮(zhèn)靜的洪建學(xué)說:“想叫我看上的女人陪酒,也要看喝不喝得下去。”
其實在帝都,象秦昊這樣的第三代是不敢太過囂張的。無數(shù)雙眼睛緊盯著,誰敢給自家老子找麻煩?所以派系之間的傾軋只限于暗處。到了地方,雖然局限性少了些,但是象他們這種出身“紅色家庭”的孩子,從小耳濡目染的是講政治講陰謀陽略,沒人會傻到把自己的弱點端入明處授人以實。
他今天是氣急了,所有的不甘不忿兜足了勁往洪建學(xué)身上發(fā)泄。所幸當(dāng)時還有些理智,要給雙方老頭留個臺階,不然照他的準(zhǔn)頭,洪見血今天不見血真是愧對他名字!
出了名仕閣,仍有些余怒難平。眼角的余光一路掃向馬路兩側(cè),尋找罪魁禍?zhǔn)椎挠白印?br />
陳婉慢了一步,只看見尾班車的屁股沒追上,想到要打車,好一陣心疼。秦昊發(fā)現(xiàn)她時,她在車站正低著頭扒拉著袋子數(shù)散票。
“上來!”秦昊見她只是一抬眼,視若無睹地又低頭繼續(xù),不由又是憋了一口氣,“和你說話呢�!�
她清清冷冷的眼神堪比初上的月華,由他面上掃過,象是不認(rèn)識他一般,他沒來由的心下一慌。卻見她招了招手,坐上前面的出租車絕塵而去。
秦昊惱怒地捶了下方向盤,罵一聲,還是追了上去。
到了朱雀巷前街路口,他也分秒不差的停車。陳婉目注出租車拐出街口,然后回身望向他。街燈昏黃,仍舊能看清她冰寒如三九天的潭水般的眸子。他追上來想和她說什么早忘記了,明知道惹她討嫌,可還是忍不住。哪怕是被她冷冷看一眼,也覺得心里涌潮似的一波波的歡喜一浪浪的難受。
她靜默地看了他一會,掉頭離開,他不由自主地又追了上去。她聽見尾隨的腳步聲,堅持走了十多米終于咬著牙回頭,他立時也停住腳,全身所有毛孔收縮著,戒備地等待她的低聲咒罵和嫌惡的表情。
她沒有說話,面色也是冷淡平靜到極致,他反而更加恐慌。“我送你到家門口就回去。”
她把下唇咬得沒一絲血色,然后嘆了口氣,說:“你要是有時間就對蔣姐好點,她過得那么苦,你忍心?”
既然陳婉和蔣小薇認(rèn)識,那么想必也知道了他和蔣小薇這兩年的茍且。秦昊想起她曾經(jīng)問過第幾任的話來,慌忙解釋說:“蔣小薇現(xiàn)在和我沒關(guān)系,就算有關(guān)系今天也算了結(jié)了。你要是不放心,我現(xiàn)在打電話和她說。”
第27章
蓮花
陳婉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睛,明明過了谷雨,頭頂卻象有驚蟄的雷聲滾滾轟鳴。她白天疑惑舅舅提前被放出來的事情,還猜想過是不是他,畢竟認(rèn)識的人中只有他才有這個能力。心里隱隱的有些感激,特別是想起昨天人潮涌涌時他眼中的情急。她還暗自幫他找借口,或者他以前的無賴潑皮處是習(xí)慣所然,本性如此�?墒墙裉焱砩蠀s深深被駭住,天底下竟然有這樣寡廉鮮恥,泯滅了良知的人物,她總算見識到了。
“你還真是……無恥!”她咬牙切齒地說,既替蔣小薇不值,又為自己被這樣的人追求而惡心。
她沒有好臉色沒有好聽話,這些在預(yù)料中�?墒撬腿攵�,他還是如同上次被斥為“垃圾”時一般的感受,全身肌肉僵硬,五臟六腑仿佛打了個結(jié),連呼吸都無法順暢。這種感覺令他困惑令他不安而且令他瘋狂的想砸碎些什么。他再次選擇以彼之道還于彼身,“無恥?垃圾?還有什么?人渣?”隨著他突揚的音調(diào),不知哪家院子的狗狂吠起來,“你好得到哪兒去?跟著洪建學(xué)混的都是些什么貨色?今天陪飯明天陪酒后天還不陪上床?即當(dāng)婊子還要豎牌坊,有心想賣……”
臉上火辣辣的挨了一記,打人的那個氣得渾身發(fā)抖,哆嗦著嘴巴說不出話。秦昊見她如此,心尖上莫名的快慰然后是莫名的空洞,無邊無際襲上來荒涼不甚,嘴角牽強地扯起,笑著繼續(xù)說:“有心想賣早點出聲,我給個好價錢你�!�
她恨極怒極,撲上去想撕爛他戲謔的笑意。他反而欺身向前,電光火石間握住她揮舞過來的兩只手腕,用力一拉,把她擁入懷中。她奮力掙脫,指甲在他臉上劃過,鞋尖踢向他脛骨。他抽緊了下巴,臉上是絕然之色,再次鉗住她雙手。這次他用足了十分力氣,她痛叫出聲。急促的呼吸就在他頸間,月色里蒼白的臉剔透如玉,壓抑的叫聲入耳后另有一種勾魂的纏綿,他本能的箍緊了雙臂,低頭堵住她的嘴。
她腦中突然的空白,所有的反應(yīng)能力象是被抽空了一般,唯一有知覺的是他燙人的嘴巴。然后血液回流,她狂亂地在他懷里掙扎起來,嗚嗚出聲。
他用盡全部力氣都似覺不夠,恨不能把她烙進胸腔里,溶在一處。蠻橫地用力抵著她的后腦,不讓她后退和來回扭動。心跳如鼓,脈搏如雷,奔騰的血液急切地尋找著發(fā)泄的方向,只有再貼近她一些才能紓解失控的感覺。他伸出舌尖意圖撬開她的唇瓣,接著一陣劇痛,他強忍著,趁她咬他的間隙,探了進去。下唇流著血,涔涔?jié)B入唇齒間,鐵銹腥味抵不過她如蘭如麝的芳香,他尤覺不夠,侵入更深,尋找著她的。
然后,又是一陣忍受不住的劇痛,他悶哼著放開她,舌頭像是被咬斷了似的,滿口的血液濃腥。
月光里,她兩汪眼波幽幽暗暗,嘴角觸目驚心地沾著他的血,面色令人心悸的平靜。他身體某處似乎被她的平靜揪緊了,后背冒出一層冷汗。他忍著痛想開口說話,她卻被駭?shù)煤笸艘徊剑缓笮延X什么似的,拔腿飛奔,一眨眼功夫,消失在前街的拐角處。
第二日,秦昊吃了三頓稀粥。胃里的饑餓感還能忍耐,難忍的是心里的空洞,象是丟了什么再也找不見。煩躁了一日,晚上約了宋書愚出來坐坐。
“不像你性格��?清吧也來?”宋書愚滿眼都是疑惑,打量著四周說。
秦昊習(xí)慣性地抿口酒,酒精燒灼著創(chuàng)口,疼得他卷起舌頭抽冷氣,不是宋書愚坐在身邊只怕立馬跳將起來。
“喝酒也能嗆著?”宋書愚奇怪。
秦昊含含糊糊應(yīng)了一聲。宋書愚借著晦暗的燈光瞅著他,樂起來,在自己臉上比劃著說:“被貓抓了?不像貓爪子印啊�!�
秦昊沒好氣,“行了,想說被人抓得直接說就是了�!彼f話不太利索,宋書愚楞了楞,然后爆笑出聲。見秦昊越來越窘,也不好太過,強撐著把臉繃住,最后還是控制不住神經(jīng),哈哈大笑,手握成拳捶打著吧臺。
秦昊掛不住,黑了臉站起來想走。宋書愚很是艱難忍住,拉他重新坐下。問說:“感情你也有腳底下拌蒜,掰不開鑷子的時候。誰這么光輝偉大?不會是我猜的那個吧?”
看秦昊郁悶地點頭,宋書愚斂了笑,說:“上回不是說了嗎?人家沒意思就撤,沒的害了人。”
秦昊照顧著舌頭,小心翼翼地說:“我哪知道?不看見也就算了,看見就把不住自個,送上門給她糟踐。潑心潑命為她好,人家不承情!”說著不自覺地灌了口酒,醒悟過來已經(jīng)不及,眼角余光瞥見宋書愚嘴角抽搐,哼了一聲,說:“你煩不煩?跟娘們似的,想笑就笑�!�
宋書愚笑得肩膀顫動,過了一會才止住問:“對人好會被咬了舌頭?”
“她不激起我脾氣,我至于嗎?”秦昊忿忿,“送她新手機人家不要,要二手舊的;被她氣了一天,晚上還是找人撈她舅出來,人家連個屁都不放;請她吃飯,推三阻四的,洪建學(xué)那丫的一叫就現(xiàn)人影了;喊她幾聲寶貝是想讓洪建學(xué)忌憚不敢下手,她當(dāng)我占她便宜。我是無恥下賤,洪建學(xué)那丫的比我賤一百倍!她什么眼神?會看人不?”
宋書愚恍然,說:“說你擂了洪建學(xué)一酒瓶子就為她?”
“靠,不為她為誰?腦子里養(yǎng)金魚了,也敢和洪建學(xué)那號人吃飯。丫的滿肚子花花腸子,不是怕被捅到老頭子哪里去,我打他到肝兒顫�!�
宋書愚默然,秦昊也有些意興闌珊,搖著酒杯半晌沒說話。酒吧的駐唱婉轉(zhuǎn)低廻的聲音飄蕩在空氣里,愈加愁腸百轉(zhuǎn)似的。秦昊郁悶難當(dāng),好一會才說:“她若是和那個青梅竹馬鬧騰也就算了,幾年的感情咱比不得,他媽的,好好的和洪建學(xué)混什么混?看上他什么了?”
“小五,你喜歡上她了�!彼螘夼ゎ^端詳他數(shù)秒,總結(jié)出來。
“狗屎!”秦昊跳起來,感覺自己反應(yīng)過了點,重新坐回去,說:“可能是喜歡,誰叫她長的好看?我喜歡的人海了去了,我還喜歡安吉麗娜朱莉呢!我是受不了別人不待見我,那死丫頭片子哪天對我笑笑,說不準(zhǔn)我還不喜歡了�!�
說著,掏出手機瞄一眼,扔給宋書愚,說:“你幫我接,打了一天了也不嫌煩�!�
宋書愚接過電話,說了兩句,問秦昊:“蔣小薇說想見你……”
秦昊頓時沉了張臉,思忖了片刻說:“喊她來,有些事和她說清楚,該了結(jié)了�!�
一支煙的功夫,宋書愚已經(jīng)望見蔣小薇出現(xiàn)在門口,發(fā)現(xiàn)他們后款步行來。宋書愚和她笑了笑,對秦昊說:“我避嫌,你們慢慢聊。照顧好自己的臉,別等會惹急了這個,左邊也被抓傷了�!�
然后如花孔雀般拿著酒杯晃去其他桌。
那只狐貍邪魅的一笑中似乎藏了點不懷好意的味道,她心下一緊,坐在他讓出的位置上半晌沒有出聲。秦昊懶懶散散地靠在吧臺邊,低垂著眼皮乜了她一眼,視線又回到駐唱歌手黑色裙子包裹的曼妙身材上。蔣小薇還在解釋和直接認(rèn)錯之間權(quán)衡徘徊,他突然低聲問:“我們認(rèn)識多久了?”
蔣小薇驀地升起一絲不好的預(yù)感,心算了一下,說:“還有一個月兩年。”
陳婉根本不敢再踏進蔣小薇家門。發(fā)生了那樣的事情后,她的位置萬分尷尬,再見對大家都是一種折磨。她有少許自責(zé),畢竟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也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如果時光有可能倒轉(zhuǎn),她絕對會避開那個人出現(xiàn)的每一處,絕對不會和他有一絲一毫的糾葛。
可是接近二十四小時了,不管她怎么逃避,不管之前她用毛巾狠狠擦拭過多少遍,嘴里似乎仍殘存著他的血腥氣和全然陌生的味道,在在提醒她二十四小時前發(fā)生的那一幕。
她在蔣小薇樓下徘徊了很久,久到腿都有些發(fā)麻。最后決定,如果蔣姐在,她會解釋;如果蔣姐不接受她的解釋,她可以放棄這個工作。不論她有多么歉疚,昨天確實是因為她的存在才導(dǎo)致蔣姐受到那個混賬的傷害。
蔣小薇開門時她飄忽的心神被拉回來,側(cè)耳傾聽著蔣小薇的腳步,心中再次忐忑不已。蔣盼抬頭望了她一眼說:“陳姐姐,你真的談戀愛了?”
陳婉被唬得一愣,接著好笑說:“小孩子知道什么談戀愛?”
蔣盼切一聲,很不滿意自己被低看,說:“誰不知道?電視上都這樣,走來走去的,坐不定。臉上一會紅一會白�!�
陳婉莞爾,揉揉她腦袋,突然很想問她心里的父親是什么形象,腦中閃過那混賬揚起一邊嘴角的無賴樣子,即時打消了念頭。說:“你自己做作業(yè),我和你媽媽有幾句話說�!�
蔣小薇坐在床腳,眼神渙散,肩膀象是承受不了打擊似的垮下來,無限的疲憊和悲涼。當(dāng)年誰不是蓮花一朵清華濯濯?誰又比誰矜貴半分?她自認(rèn)夠醒目夠聰慧,游刃于男性主導(dǎo)的社會中,不輸色于任何人。但是,她驕傲自信的一切在這一刻如此可笑。她選擇風(fēng)度從容地謝幕,突如其來的恨意卻是洶涌無比。天下男人都是一般的黑心,前一刻耳鬢廝磨,后一刻還不是棄若敝屣?
第28章
陳婉站在門邊,目注蔣小薇憔悴的面容和頹喪不堪坐在床邊的姿勢,眼睛瞬時間熱了。不管時代怎么變遷,如何進步,女人還是弱勢的一方。賺再多錢也好,職場里怎樣叱咤風(fēng)云也好,還是要個堅實的肩膀依靠。至于所托是否良人,誰又能說得準(zhǔn)?一切只是賭博罷了。
“蔣姐。”她喚一聲,蔣小薇抬起頭,目無焦距的視線轉(zhuǎn)向她,陳婉更覺喉嚨哽咽,說不出的難過和歉疚,啞著嗓子說:“對不起。”
她說對不起,蔣小薇只是強笑,說:“你有什么對不起我的?我也看得出來,你們是襄王有情神女無意,只不過他身邊有意的多了,不是這個就是那個。看了這幾年,我也都習(xí)慣了�!�
那晚蔣小薇一直神情恍惚,強作笑顏。
同為女性,陳婉很難理解她的心態(tài)。愛上一個人,便要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嗎?甘愿沉淪至無望的深淵,單方面沒有間斷的奉獻,究竟是偉大還是愚蠢?
陳婉周圍的人,以前父母在世的時候鶼鰈情深,甚至情到濃時,偶爾會忽略了她的存在;舅舅舅媽不談情愛,但也是相濡以沫,數(shù)十年不變;朱雀巷里的夫妻多數(shù)床頭打架床尾和;即便是曾經(jīng)聽說過方存正手下的姑娘有賺錢養(yǎng)家養(yǎng)男人的,但那畢竟是小概率事件。而且她一直認(rèn)為文化決定上層結(jié)構(gòu),象蔣小薇這樣受過高等教育的女性,在情字面前如此的軟弱與不堪一擊,實在匪夷所思。難怪有人說戀愛中的人智商為零,愛這個字真正可怕。
“那種始亂終棄,見一個愛一個的人渣我是不會喜歡的�!标愅裾Z氣決斷。
蔣小薇撲哧笑出聲,說:“這話要當(dāng)他的面說可能有效一些。知道嗎?昨天你走后,小五為了你差點和洪建學(xué)打起來了�!�
她不知道離開后發(fā)生的事情,她不明白秦昊所作所為是出于什么目的,無論怎樣她也不會相信那樣一個毫無責(zé)任心的敗類會關(guān)心她的安危。她更無法想象蔣小薇說著自己孩子的父親為了別的女人打架時的感受,表面上越是云淡風(fēng)輕,心里越是痛苦吧?!沉默了片刻,說:“我見了他是能躲就躲,就是不知道撞了什么邪,老會遇見他。”
蔣小薇審視的目光打量了她一會,嘆說:“最好是這樣,他那種人不是見一個愛一個,是見一個害一個。我是怕你象我一樣,經(jīng)不住花言巧語,走上我的老路。我這輩子已經(jīng)被毀了,很多事也無所謂了�!�
蔣小薇也才二十多歲年紀(jì)就輕言一世,愛情的殺傷力真有這么大?陳婉有些怒其不爭。她問何心眉如果遇見這樣的事情會如何,何心眉直翻白眼,說:“根本不可能發(fā)生這樣的事在我身上!有了孩子也堅決不要,更不用說白幫人家養(yǎng)到八歲了。退一萬步講,為什么不去告那個男人?驗個DNA找到婦聯(lián)去,告到他傾家蕩產(chǎn)當(dāng)褲子!”接著又好奇地問:“你說的那個人是誰?真有這么傻的女人?”
陳婉點頭。真是橫起一條心去告秦昊,恐怕不單只拿不到贍養(yǎng)費,說不準(zhǔn)臉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都沒有了吧�;蛘呤Y小薇是顧忌這一點,所以為了孩子才一再隱忍。只不過,這樣的隱忍對蔣盼又何其不公?!
“那還真是賤骨頭,自己找虐。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痛并快樂著吧�!焙涡拿疾豢蜌獾芈淞伺Z,想一想忽然說:“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了,我們那個學(xué)姐,你做家教的那個!”
“知道就知道,別周圍亂說�!标愅裼悬c后悔暴了別人隱私出來。
“切,當(dāng)什么大事?現(xiàn)在這社會多著呢,前幾天還有十來歲的在廁所產(chǎn)子的新聞�?蓱z我一把年紀(jì)還未嘗情滋味�!焙涡拿碱櫽白詰z,裝模作樣地抹了把眼淚說。見陳婉只是沒好氣地瞟她一眼,繼續(xù)看書,不見絲毫同情心,不由得忿忿然道:“知道你吃香,那也不用鄙視我吧!還說好朋友呢?你身邊的花蝴蝶有多的也不見你分點給我們�!�
陳婉好氣又好笑,說:“都是爛桃花,你也敢收?”
“最起碼帶我們見識見識啊�!焙涡拿监洁熘叭ッ碎w吃飯也不早點告訴我,聽說那里是會員制,一般人還進不去�!�
“也沒什么出奇的�!标愅穹笱苷f。
“飽漢不知餓漢饑!也不體諒體諒我這個沒嘗過魚翅鮑魚的可憐人。話說,你那天見的是誰?這么大排場?”
陳婉無語。洪建學(xué)的外型是何心眉最討厭的那種,她總是說面白如玉,不是大善便是巨奸,恒宇地產(chǎn)在坊間的惡名倒真是不枉她的看相功夫。說實話,洪建學(xué)眼神閃爍,躲藏在鏡片后,總覺得是在算計什么。雖然不像秦昊那般充滿侵略性,但也隱隱的讓陳婉不舒服不自在。與他們那種人打交道無異于與虎謀皮,認(rèn)識了洪建學(xué)又怎樣?有機會進恒宇又怎樣?真能探得什么內(nèi)幕嗎?她懷疑自己之前的想法是不是太過天真幼稚了些。
所以當(dāng)蔣小薇再次邀請時,她馬上找借口婉拒了。
蔣小薇有些失望,說:“那天到最后鬧得都不太開心,洪建學(xué)當(dāng)眾丟了面子,一直耍公子哥脾氣,最近送去的幾個方案都被否決了。今天難得他點頭說有空,還問起你來。上次感覺你們聊得挺投機的,我想著看你有沒有時間,出來坐坐也不妨事。”
陳婉微微有些不悅,她的歉疚是針對蔣小薇和蔣盼,不代表要為那天的局面負(fù)責(zé),更沒有理由要為蔣小薇的工作負(fù)責(zé)。當(dāng)下皺起眉頭,說:“蔣姐,我是真的事先約了人,下次有機會再聚,好不好?”想及在心里盤桓數(shù)日的決定,又道:“蔣姐,那天我說不做了,不知道你有沒有找到人替我?我舅舅家飯館的小工走了,也缺人手幫忙�!�
蔣小薇嘆口氣說:“我都沒所謂了,你還把那事放在心上?說起來你也是受害者,蔣姐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你再想想吧,我找人替你也要時間�!毖匀粲泻兜乩^續(xù)說:“我們盼盼難得遇上個合她脾氣的�!�
陳婉確實有些不舍得那個脾氣古怪的小姑娘,猶豫了片刻說:“盼盼知道我的電話,和她說過就算我不幫她輔導(dǎo)功課了,她也隨時可以找我聊天的。”
世事巧無再巧,晚上熄燈后不久,陳婉就接到電話,是蔣盼。
小姑娘直哭,陳婉被嚇著了,摸索著穿上拖鞋走出宿舍門,站在走廊里小聲哄著:“別哭別哭。和陳姐姐說怎么了?媽媽打你了?”
蔣盼抽噎了好一陣,才打著嗝說:“媽媽沒打我。媽媽打電話回來,我喊了一聲她就開始哭,還說對不起我,說她不是個好媽媽�!闭f著又是嗚咽起來:“我好怕,媽媽從來沒哭過。我好怕�!�
陳婉低聲哄她別哭,又說:“姐姐先掛上,再打電話給你媽媽問問怎么回事,問好了再回你好不好?”蔣盼嗚嗚地應(yīng)了聲。
電話響了許久蔣小薇才接,里面嘈雜無比,有人高聲放歌有人低語說話,間或有女人放肆的大笑。陳婉準(zhǔn)備掛上時,里面低低喂了一聲,陳婉才醒悟那一串笑聲出自蔣小薇。
第29章
陳婉聽蔣盼說過她媽媽經(jīng)常醉酒而歸,親耳聽聞蔣小薇放肆的笑聲不由有些惱怒。情感的打擊一定要酗酒才能解脫?一定要把孩子捆在一起償付?養(yǎng)孩子又不是養(yǎng)小貓小狗,給點吃的能活命就算盡到本分。如果是自己沉淪也就罷了,何苦要拖累骨肉?半夜把孩子嚇得哭算什么?當(dāng)下冷著聲說:“蔣姐,是我,陳婉。蔣盼在家里哭,你最好能早點回去�!�
蔣小薇連聲笑著說:“回去?回哪?我還找得到回去的路嗎?”陳婉聽她語無倫次,想是喝多了,沙啞的聲音哀涼不甚,又覺得有些可憐,放軟語氣說:“盼盼怕你有事,在家里等著不敢睡。
“傻丫頭,這世上也只有她會想著我�!笔Y小薇低笑,然后嗚咽起來,悶悶的象是捂著嘴在抽泣,然后又說:“她命不好,投胎也沒撿個好人家,跟著我這樣的母親有什么用?”陳婉在飯館里見過醉酒的人,知道無法勸解,直接掛電話又過意不去,站在走廊里聽蔣小薇在那邊又哭又笑,自怨自艾地說了許久,間中還有其他人勸酒的吆喝。然后聽到蔣小薇似乎和邊上的人發(fā)起飆,大聲咒罵著,接著又是嚎啕。
陳婉無計可施,準(zhǔn)備掛上電話,那邊突然又說:“幫我喊他來,我有話和他說清楚�!�
“我沒有他的號碼�!标愅裰滥莻“他”所指何人,半點不想再沾上關(guān)系,只是勸她:“別喝了,早點回家。盼盼一直在等你�!�
“我要和他說清楚。你別攔我,”蔣小薇帶著酒醉的執(zhí)拗與決絕,“我在金色年華,喊他來,他不敢來叫他明天等收尸。”
陳婉覺得無法理喻,掛上電話接著打給盼盼,哄她去睡。
常有人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才認(rèn)識蔣小薇時覺得她理性能干,單親媽媽中少有的堅強自立,知道她的過往后又對她抱有深深的同情,方才那瞬間她瘋狂的嘶吼對比著之前盼盼輕顫的哭音,可憐之余又可恨,恨她枉為人母。
她是再不想與那些人,包括蔣小薇有所瓜葛,他們的世界她很難理解也沒有興趣深入觀察。直覺告訴她,再牽扯其中,她會惹上她承受不起后果的麻煩。
她合上宿舍的門,躺回床上。上鋪傳來一聲輕輕的囈語,夜風(fēng)卷起窗簾一角。這才是真實的生活,她想到。
半個小時后,她翻個身,睜開眼睛。
金色年華是濟城最大的夜總會。早兩年方存正還在唐會那個陰暗的小辦公室里核對兩份賬單時,還曾經(jīng)發(fā)下宏愿:將來能開個金色年華那樣的場子就心滿意足了。六指在旁邊湊趣說:里面的小姐隨我抱就好了。博得眾人恥笑。
金色年華的消費不說普通人,連六指他們幾個愛玩的進去也要掂量一下。陳婉聞名已久,這是第一次來,顧不得打量四周金燦燦一片耀眼刺目的裝潢,逮住一個打呔結(jié)的服務(wù)生,問清楚了房間直奔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