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顏淳只笑一笑,好似坦然說出了自己心中想法:“我背上的確有胎記,不知她怎得知了這事。脫了衣服后便是百口莫辯,當時一時萬念俱灰,只覺得清白難保,恐怕人人都道顏淳乃拋妻棄子之惡人,便無了生趣,索性認了�!�
簡單來說就是,感覺自己洗不清冤屈了,破罐破摔,無所謂是不是被冤枉了。
如果不知道她是女駙馬,這個說辭也勉強說得通。
那婦人咬了咬唇,突然大聲說:“顏郎!你當日親口與我說,你只想要賢妻良母,我識不識字亦無妨!如今怎改口了!”
許煙杪臉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就等你這句了!
“既然你是賢妻良母,與駙馬多年夫妻,那么,駙馬穿多大的鞋,著多長的裈?”
——就是連襠長褲。
總不可能你一個賢妻良母,連褲子鞋子,都沒給駙馬做過吧?
許煙杪話音剛落,婦人便轉頭看向駙馬�?粗孟裰皇钦f話時與人眼睛對視,為了尊重駙馬,實際上,飛快地估量了一下駙馬的身高,迅速報出一個尺碼。
百姓們又被帶走了判斷,紛紛議論:“感覺這還是駙馬的發(fā)妻啊�!�
“是啊,她立刻就說出了尺碼,過去定然為駙馬縫過不少裈與靴�!�
許煙杪咳嗽一聲:“駙馬,可以脫了�!�
脫什么?!
老皇帝猛地站起來:“這!不合適——”
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駙馬沉默了兩三息,默默地脫掉鞋子,從里面……倒出了一個厚墊子。
他穿著襪子,站在堂上,身高明顯縮水了一小節(jié)。
——也就是從一米八三到一米七八這樣子。
婦人報的尺碼就對不上了。
“啪——”
許青天的驚堂木一拍,憋著笑,努力一本正經地結案:“你身為她妻子,還能不知道她真正身高是多少?總不能駙馬在床上,也穿著這個鞋吧!按照你的說法,你和他連孩子都有了�!�
婦人跪在地上,兩條腿都似在微微顫抖。
許煙杪一邊給人定罪,一邊奇怪:【不過,一米七八也算矮嗎?怎么這都不滿意,還要墊高——噢!長公主要求的啊!】
嗯?這是為什么?
大夏君臣的好奇心被吊起來了。
難道公主還是嫌棄駙馬太矮了?
【駙馬估計也沒想到,成個親,妻子還會和她說:你怎么就七尺七寸,還沒我二妹的駙馬高�!�
【然后隔斷時間給他加鞋墊,潛移默化,到終于比季歲高了一寸時,才終止鞋墊的加厚�!�
【公主還挺機智,知道要隔斷時間加厚一點,免得外人看出破綻。】
大夏君臣屬實被驚呆了。
這、連身高也要比?!
看向駙馬的目光中流露著深切的同情。
這娘子,在過去的三十年里,到底被壓著和人比了多少東西��?
*
案子審完了,婦人和兒子都被拖下去了,衙門外一片歡呼,高喊青天。
許煙杪魂不守舍,眼睛盯著駙馬對他表達感謝時,微動的胡須上。
【好長的胡須啊,聽說駙馬之前還有什么‘美須髯’的名聲�!�
【她這胡子怎么搞的?】
【臥槽!假胡子用蜂蠟固定在下巴上,還涂抹豬油固定造型。涂抹豬油會有味道,這假胡子得經常換吧?哪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剃犯人的!】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目光偷偷瞟向駙馬的美須髯。
搞假胡子的效果這么好的嗎?那他們要不要也……
吏部尚書捋著自己的真長須,突然想起來一個事情,嘴角微微一抽:“聽聞駙馬為官時,素有仁名,除卻大奸大惡之徒,那些小犯,第一次犯罪時,他只處以‘耐刑’,以作懲戒。若再犯,方嚴懲�!�
耐刑,就是保留了犯人的頭發(fā),但強制剃除其鬢毛胡須。通常用在一些較輕的罪名上。
老皇帝也想起來了,手掌狠狠地抹了一把臉。
他當時還很高興,覺得這人當了個好官,想給她升官,被閨女攔住了,說駙馬畢生心愿就是當一地父母官,為民請命。他那時候更高興了,賞了駙馬不少東西。
現(xiàn)在看來,當父母官為民請命大概是是真的,但什么畢生心愿……就算了吧,她們那是不想進中央嗎!她們那是不敢進!
【說起來,大理寺丞應該和駙馬有些共同語言�!�
大理寺丞臉色一白,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失血過多了。
來自福州的官員們前傾著腦袋,面上狂喜。
小白澤!干得漂亮!
讓這廝之前居然說福州人狡詐!當誅!
其他人眼睛也亮了亮。
剛搞定一樁駙馬被告案,緊繃的神經終于可以放松一下了,正適合聽著趣事來松快松快!
【人到中年禿頂……】
唰唰唰——
幾十道目光聚集在大理寺丞頭上,大理寺丞臉上的笑容都僵了。
福州人——刑部郎中嘟囔了一句:“沒禿��?”
【搞了一頂假發(fā)!】
噢~
百官恍然大悟。
髢啊!
大理寺丞感覺停留在他的假發(fā)上的視線越來越多,不禁悲憤:好歹同朝為官,你們至少掩飾一下��!停留個三五息也就算了,怎么還有人停留了七八息的!要不要我把髢拿下來,給你們拿在手上細看�。�
【平時用刨花水當發(fā)膠搞造型,說不定可以和駙馬商討商討,是豬油好用還是刨花水好用�!�
【不過一個用到假胡子上,一個用到假發(fā)上,也不知道通不通用?】
大理寺丞幾乎要淚流滿面了。
你不知道就不要在心里瞎琢磨��!就不能當個安安靜靜,嘴上不說,心里也不要去想的木頭美人嗎?
*
一出新·駙馬案落幕,百姓們看得意猶未盡。
其中有一些戲曲大家得到了靈感,回去就編出了《新·駙馬案》,在戲臺上傳唱——
“好慘嚇!”
“你來告我撇夫責!”
“你來計我背上�。 �
“幸我頻頻話嫦娥,詩書盡皆談遍!”
“問我是何人?自家姓顏,祖籍保定,不幸父母雙亡,當了駙馬,至親只有公主啊~”
“此罪難辨!此罪難辨!”
“謝荷有堂上,教我女人之見未必短!教我男子之見未必長!誰言巾幗不勝須,只恨困閫域!啊咿——我遍憐紅粉盲!我遍教女諸生!緣何發(fā)妻仍混茫!”
“不識字!呵!她不識字!不似吾妻!不是吾妻!官司了了——”
其實重點是身高,但戲曲嘛,藝術創(chuàng)作,會更抓一些觀眾們喜聞樂見的精彩橋段——其中肯定不包括駙馬腳踩恨天高鞋墊。
戲臺下的隔間里。
“這戲曲編得很好�!�
案幾前,房陵長公主提起筆,寫下:“教我女人之見未必短!教我男子之見未必長!誰言巾幗不勝須,只恨困閫域——”
“我喜歡這兩句�!�
“我也喜歡�!瘪馬略有些惋惜:“可惜我的身份不能揭露,不然這場戲曲會更完美�!�
女駙馬,狀元郎,多合適啊那段唱詞啊。
房陵長公主看著她,笑了笑:“生前不行,但或許死后……”
駙馬的胸膛劇烈起伏了兩下,臉上猛地綻開笑容:“是啊,死后……”
她忽然想到什么,擰眉:“你說我后心那個三瓣梅胎記,到底是如何暴露的?我平日里從不在外面脫衣服,在家中洗澡沐浴時,也從來不讓仆婢近身。”
筆尖在紙上緩慢移動,這次出現(xiàn)的是一個個懷疑對象的名字,又一次次劃掉,突然間,房陵長公主想起來一件事,臉上表情定格在啼笑皆非上:“我想起來了�!�
“什么?”
房陵長公主把筆隨手一扔,笑道:“天統(tǒng)三十年,五月那場大雨,你還記得嗎?”
“記得,那時苦雨不歇,渰滅莊稼,平地水深三尺余,我去救災……”駙馬的表情,從怔愣、疑惑、回憶到恍然大悟:“當時我背后被一個尖銳的東西劃破了衣服,一直破到裹胸,難道就是那時候,被有心人看到了?”
房陵長公主點頭:“其余時候,我們都很謹慎�!�
想到那一次,駙馬還是很后怕:“當時裹胸掉了,我十分驚恐,虧得公主寬慰了我許久,方從擔憂中走出。想來幕后之人雖然看到我的胎記,卻也沒注意到我是女子,不然何必假托什么發(fā)妻,直接揭穿我是女人便可�!�
——她們一開始冷淡地互稱公主駙馬,后來是相敬如賓地互稱公主駙馬,再后來,這種簡單的稱呼,就帶著一絲令人心癢癢的正經,成為了情趣。
房陵長公主嘴邊的話欲出又止,止了又止,還是沒止住,說出了三年前自己就想說的話:“別杞人憂天了�!�
駙馬愣住:“什么?”
房陵長公主往她胸前掃了一眼,揶揄:“此地一馬平川,就算不用裹胸,也無人看得出來�!�
駙馬:“……”
房陵長公主玩笑道:“天統(tǒng)四年、五年的科舉是開國后第一場,許多章程還未實施,各地都有漏洞可鉆,才讓你成功混進來。到第二次科舉便要搜身裸檢了,后來又改為集體去澡堂泡澡……此前我們慶幸你是第一場就去了,如今我看,倒也不必慶幸得那般早,澡堂還是可以穿條褻褲的�!�
顏淳看了看公主胸前的起伏,再看看自己胸前絕對不會有人多想的平坦:“……”
可惡。
第61章
噫!有人說老皇帝就是當乞丐的命!
大理寺丞和刑部郎中打起來了!
這么說可能不太能理解,那么,轉換成一個方便理解的——
【哇!】
【地圖炮福州人都是陰險狡詐的大理寺丞,和祖籍福州的刑部郎中打起來了?!】
許煙杪扒著門框偷看。
【這才剛出衙門�。《疾坏纫坏�,至少等到老皇帝走遠吧!】
其他官員一言難盡看著小白澤:“……”
你如果不那么兩眼放光,可能都有說服力一些。
【踹襠了�。�!】
什么!
哪里�。。�
大臣們迅速轉頭。好幾個人倒抽一口涼氣,
真踹啊!
錦衣衛(wèi)過來把兩人分開。
老皇帝黑著臉:“看看!看看!你們還有一點朝廷命官的樣子嗎!衙門口互毆,比街頭流氓有何區(qū)別!”
大理寺丞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不是夸張,真哭了。
老皇帝都嚇了一跳:“你哭什么?”
大理寺丞哭得愈發(fā)厲害了:“陛下!他搶臣的髢!”
不就是罵了兩句福州人嗎!至于嗎!
大夏君臣定睛一看,才看到刑部郎中尷尬地站在那里,手里還那些一頂假發(fā)。而大理寺丞那個地中海頭發(fā)十分顯眼,在眾人面前一晃一晃,還有些反射太陽光。
刑部郎中咳嗽一聲:“陛下明鑒,臣并非故意去拽……呃,臣是和他斗毆的時候,不小心碰掉的�!�
【老皇帝笑了!老皇帝絕對笑了!】
【……誒?大理寺丞怎么哭得更大聲了?】
許煙杪正茫然著,須臾,不知道是在沉默還是在憋笑的老皇帝一伸手,從刑部郎中手中接過髢,看向大理寺丞:“為何會打起來?”
大理寺丞:“……”
【因為他之前嘴賤哈哈哈哈哈哈!地圖炮一整個福州,刑部郎中也是福州人,記這件事記很久了,也不知道他從哪里得到大理寺丞是個斑禿的消息,今天直接發(fā)難!大理寺丞被嘲諷肯定不能干,兩人就打起來了。】
【打著打著,假發(fā)就掉了!】
大理寺丞的沉默震耳欲聾。
刑部郎中將之前發(fā)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低頭:“陛下,臣知錯,臣認罰�!�
大理寺丞眼巴巴地看著老皇帝手中的髢:“陛下,臣知錯,臣也認罰�!�
老皇帝點頭:“那就各罰十杖。”
大理寺丞:“陛下,臣的……”
老皇帝:“……我還會貪了你的髢不成?”
把假發(fā)往大理寺丞那邊一扔,大理寺丞手忙腳亂地接住,然后,萬分珍惜地帶回頭頂。
老皇帝環(huán)視左右:“來幾個騎射好的,朕要去郊外跑跑馬……”
【還跑馬?】許煙杪條件反射:【上次被關外蠻人追殺的事,不會再來一次吧?】
戶部尚書實在不忍心看陛下現(xiàn)在的表情,默默舉起袖子,擋住眼睛。
許郎還在火上澆油,不停默念:【老天保佑,別挑我,千萬不要挑我!】
老皇帝:
)
“許、煙、杪�!�
肉眼可見的,許煙杪抖了一下。但他走出來時,行了個端正無錯的禮,說話聲音聽著也很正常:“陛下�!�
老皇帝直勾勾地盯著他:“聽說你騎射很好�!�
【啊???】
“這次隨行,你也來吧。”
許煙杪只得道:“謝陛下恩賜,但不知哪里傳來的謠言,臣不會騎射�!�
“無妨�!�
——看你頭疼的樣子,朕就開心了。
而且,再不會騎射,至少也能上馬吧?
笑容又重新渡上老皇帝的臉,他微笑著點了幾個大臣隨行:“走吧�!�
……
老皇帝:“……你真的半點都不會?”
許煙杪爬了半天也沒爬上馬,只能拱手:“是臣耽誤陛下了�!�
許煙杪的眼神特別無辜,然而那心聲特別中氣十足,理直氣壯:【我早說了我不會啊!有車坐,誰專門去學騎馬��!我又不是蒙古的!】
老皇帝咬牙:“朕今天非帶上你不可!”
戶部尚書看看陛下,再看看旁邊的房陵長公主,眼神飄忽了一下。
——確實挺像的。
吏部尚書咳嗽一聲:“陛下,未曾學過馬的人強行上馬,有可能會摔下來。”
別人也就算了,小白澤是瓷做的,摔不得��!
老皇帝陷入沉思之中。
老皇帝眼睛一亮。
*
【蕪湖——】
一道奇景出現(xiàn)在郊外。
幾匹快馬在前面奔馳,穿過午后灼熱的曦光,紅色繡衫,袖口、衣角飛揚。護心鏡墜在胸口十分閃亮,但再亮,也沒有他們身后的那個竹車吸引人。
竹子很輕便,做成的東西也絕不會笨重,更別說由好幾匹快馬拉著了。那竹車在平地上幾乎是一滑而過,難以言喻的溫暖光暈籠罩著車上的青年——
許煙杪坐在竹車上,表面看著很平靜,實際上……
【蕪湖�。�!】
【再快一點!】
【飛起來了!】
【沖啊——】
當然,皇帝和百官不會做拖車這種事情,所以又是萬能的錦衣衛(wèi)出場了。
皇帝他們也騎馬,跑得可比許煙杪那邊快多了。
大雕翔過眾人頭頂,老皇帝雙腿一夾馬腹,雙手松開韁繩,馬側弓箭瞬息到了掌內。馬身驟停,前蹄高高舉起,煙塵之中,駿馬嘶鳴長長響起,一箭射出塵煙,透過大雕翅羽,狠狠釘在上面。
大雕悲嗚墜落,大臣們圍繞在老皇帝身邊奉承:“陛下神射!”
老皇帝瞇著眼睛:“老了老了,之前瞄準的是脖子,如今……”
【誒?那是什么?】
老皇帝下意識轉頭,循著許煙杪的視線望過去,就見遠方一座書院,立于山野中。
而許煙杪,明顯沒注意到他射雕的英姿,被書院吸引去注意力了。
“……”老皇帝甩袖:“神射什么神射,看你們那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一頭雕而已!”吩咐錦衣衛(wèi):“拾起來,帶著�!�
然后勒著馬繩,調轉方向往許煙杪那邊走,被遺留下來的臣子們面面相覷。
中軍都督僉事咂舌:“陛下現(xiàn)在的脾氣真是越來越古怪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伴君如伴虎嗎?
老虎漫步到白澤身邊,屈起手指在竹車上輕輕一碰:“那邊有什么?”
許煙杪搜了一下系統(tǒng)。
【哦豁!熟人��!季歲上任地方,那個女德君子正好在他的治下,這幾個月一直被針對,他就跑出來,跑得遠遠的,跑來復州,在這邊養(yǎng)望�!�
【養(yǎng)得還挺成功,這邊的人都覺得他是隱士高人大儒,下了不少帖子邀請他去參加什么文宴、園會,他推了很多,一個月就出現(xiàn)在人前一兩回,特別有高人風范。】
【這次是受到書院邀請,來給學子們講課,嘖嘖,還有不少大儒在呢。哇!童大儒也在!權老之前聽說了這次,現(xiàn)在也在書院里呢!】
哪怕知道這么多,許煙杪嘴巴也很緊,對著老皇帝:“臣也不知,看著像是一處書院?”
老皇帝拿眼瞥他,馬鞭一抽:“過去看看!”
群馬奔騰,直至書院外。
書院名字很好聽,叫“有余書院”。
“有余?”兵部尚書嚼了嚼這兩個字,笑了一下:“倒是很有韻味�!�
眾人很悠閑地走進去,沒有人出來攔住他們,書院里人群聚集,觀衣服,大部分是書院的學子,小部分則是外界之人,加在一起約莫幾百號了。
到了一個院子里,眾人各自尋席坐好,圍繞在中間的,是一株刺槐。
老皇帝也找了一個地方落座,其他官員紛紛入座。
“看看那顧銑能說些什么�!崩匣实壅f。
——顧銑就是女德君子的姓名。
旁邊有學子插嘴:“你們是何人?怎能直呼顧夫子大名?”
老皇帝一行人齊齊看向他,都是一等一氣勢十足的人,盡管沒有刻意威壓,這學子依舊神經質的哆嗦了一下,話語也有些結巴:“你、你們想干什么?”
吏部尚書受到老皇帝的眼神暗示,沖那學子笑了一下:“郎君莫怕,我們只是從外地而來,看得不少人進這書院,就有些好奇。方才冒犯了那位顧夫子,實在是我等的不是�!�
吏部尚書長得慈眉善目,白白胖胖,耳垂還肥大,像極了廟里的彌勒佛,那學子渾身一松,便笑著回:“長者言重了,不知者無罪�!�
吏部尚書便問他那“顧夫子”究竟是什么人。
說到這個,學子便熱情了。
“顧夫子乃隱世大儒,我觀之,其學問可與季、權、童三者比肩�!�
季就是季歲,權就是權應璋,童就是童心。一個今文學派首領,一個古文學派領袖,還有一個離經叛道,被稱為妖儒。
吏部尚書“哦?”了一聲,真心誠意地詢問:“這位顧夫子可有什么理論?”
“有!”那學子興奮得臉頰都引引發(fā)熱:“仲尼言:唯上知與下愚不移。顧夫子告訴我等,天命有定,上知者,上等智者也,下愚者,下等愚人也,移,變也。宇宙洪荒,上等人與下等人是永恒不變的,高貴的人注定高貴,低賤的人注定低賤。低賤的人再努力,倘若沒有那個命,也成不了上等人�!�
老皇帝心念一動,還沒等他細細琢磨自己在動什么時,許煙杪困惑的心聲響起——
【先不說,唯上知與下愚不移是不是這個意思。那顧銑的意思是……老皇帝就是當乞丐的命?就算得了天下,也會一世或者二世而亡?】
幾名尚書:“???”
等等,是這個意思嗎?難道不該是解釋成陛下身懷天命,注定高貴?
而老皇帝一時被許煙杪帶跑偏了,勃然大怒起來。
好��!顧銑!原來你是這個意思!給朕等著�。�!
第62章
嘖!孔子知道這事能打爆你狗頭!
顧銑走進書院的那一刻,不知為何,突然有些頭皮發(fā)麻。
難道是因為太緊張了?
顧銑覺得就是這樣。畢竟這次不再是小打小鬧了,經過這段時期的養(yǎng)望,他成功邀請(騙)到童心童大儒來自己的講課,而且,權應璋權大儒竟然也聞聲而來。
這次講課,如果講得好,他就可以對外說,二位大儒也對他刮目相看!如果講得不好,他就可以對外說,二位大儒不喜他的學說。
不管是哪一個,都是他賺了!
成敗在此一舉!
顧銑理了理衣冠,露出自信的笑容走進去,眼球轉了轉,瞄進場中:“�。。 �
陛下?!
顧銑一眼就看見了人群中那張熟悉的臉,微微一呆,隨后狂喜。
這次講學,除了那兩位大儒,陛下的支持他也要!只要這三位都對他另眼相待,區(qū)區(qū)季歲算什么!
幾乎是立刻,顧銑就改變了自己之前的方案——
本來打算一上來就講課,現(xiàn)在看來,還是先以風雅之事開局,讓這三位大人物生起好感比較重要。
正好,他之前得了一首失傳琴曲的琴譜。
“雖然還沒熟練,但糊弄一下也足夠了。反正二位大儒又沒聽過這首曲子的原調,皇帝更是泥腿子出身,聽什么曲子想必都是囫圇聽個響兒�!�
*
“此次講課之前,某先為諸位彈奏一曲。”
那個女德君子抱著琴坐到刺槐花下,對在場眾人微微頷首,稱得上是彬彬有禮。
手撫上琴弦,泠泠之聲在其指尖傾瀉而出。鋪在他身上的和煦日光,唇角輕揚的弧度,睫毛垂下的輕柔,都顯得那么的完美。
在場之人聽琴聲聽得如癡如醉,縱然是惱恨女德君子的老皇帝,都不得不承認,對方確實有些真本事。
權應璋盤膝而坐在前面的地方,閉著眼睛,手指在大腿上輕輕點著旋律。
他旁邊的童心大儒輕輕點頭,心神亦沉浸在樂曲中。
此地除了人的呼吸,琴弦的撥動,林木婆娑的輕響,再無其他聲音。
許煙杪打開了系統(tǒng),準備打發(fā)一下這段彈琴時間。
正好,女德君子就在那里彈琴顯示存在感,許煙杪就順手看了一下他的八卦。
打頭的,最顯眼的就是——
【誒?彈錯了?】
猛地把權應璋從癡醉狀態(tài)中拉回來。
【�。∮謴楀e了!】
【這里也彈錯了!】
【還有這里!不會彈,用別的調子填補也行嗎?】
隨著那一聲聲彈錯了,權應璋只覺得優(yōu)美的琴聲一下子干巴起來。并且,他也會彈琴,琴藝不差,只是之前沒聽過這首曲子,外加顧銑本身琴藝也不低,自然分辨不出其中錯誤,但經過許煙杪提醒后,他再聽,就能聽出其中的錯調與微不可查的澀意。
權應璋:“……”
很好,糊弄他是吧?
……
顧銑手下琴音不停,輕輕抬起眼,唇角笑容端方。
來,讓他看看這些人都為他傾倒的樣……
顧銑看到了權應璋皺眉看著他。
心猛地一跳。
“啪——”琴音一聲脆響。和之前水流那般靜謐的調子接不上,完全是斷層,而不是變調。
顧銑又看到童心大儒也表情不對起來。
顧銑連忙把狀態(tài)調整回來,干脆順著這個調子往下彈起激昂的曲子,好似剛才不是失誤,而是溪流沖出谷口,掙脫束縛,潑成滔天瀑布。
待看到童心大儒微微疑惑的樣子,顧銑松了一口氣,硬著頭皮往下彈。
——從這里開始,那真的是硬編,回不到原來的頻率上了。
而權應璋……在聽許煙杪的心聲,并且努力表現(xiàn)得嚴肅,免得笑出來。
【嘿呀!激昂的音樂!我也會!】
許煙杪頓時開始自娛自樂了。
心里清清嗓子,就開麥——
【大河!向東流哇!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哇!】
ktv里鬼哭狼嚎那種。
大夏君臣頓時虎軀一震。
這什么鬼?!
但是……
老皇帝精神振奮起來。
其實他大概能聽出來琴聲好聽,只不過不太符合他的口味——剛才完全是強打著精神,不讓自己睡著。
現(xiàn)在許煙杪這個!他愛聽�。�
多豪邁!多帶勁!
其他幾名跟過來的武將在心里用力點頭。
……
顧銑彈了一段后,沒忍住,又去偷看權應璋的表情。
“?!”
怎么滿臉嚴肅?!
難道他聽出來自己是在亂拼亂奏了?
心神不寧之下,又不小心彈錯了一個音。這一回,顧銑沒注意到童心大儒微微皺起的眉。心慌意亂之下,他做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誒?又變啦,這次有點像情歌的感覺。】
【情歌……我也會��!】
許煙杪捏著嗓子。
【啊~啊~啊~】
【悄——悄——問——圣僧∽】
【女兒——美不美~】
【女~兒~美~不美——】
突然變的女聲,差點讓一群大老粗扭到腰。
倒是文官們眼睛亮了。
除了那些端莊高雅的吟唱,像這種柔情似水的他們也喜歡。不如說,才子佳人,正騷到他們癢處了。
——雖然這個才子是個光頭。雖然唱法和編曲他們沒聽過,但那股子韻味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