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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大夏能做出鐵絲。軍隊裝備里就有鋼絲連環(huán)甲。

    所以,很快,工部那邊就送來了許煙杪需要的鐵絲網(wǎng)。

    ——移動式蛇腹形鐵絲網(wǎng)。

    顧名思義,是一種卷起來,既像蛇腹又像圓筒的鐵絲網(wǎng)。這個形態(tài)的鐵絲網(wǎng)不需要植樁,機動性十分強大。

    老皇帝踱步過來看兩眼,挑眉:“還有鉤刺?”

    許煙杪點點頭。

    老皇帝欲言又止。

    許煙杪禮貌詢問:“陛下,怎么了?”

    老皇帝試圖委婉地告訴這個軍事小白:“騎兵不是會撞樹的兔子,他們遠遠看到鐵絲網(wǎng),會跑開,會繞路�!�

    就算你這些鉤刺能刮掉旁人一層皮,那也得對方能靠近才行。

    許煙杪又禮貌地回答:“陛下說的是�!�

    【就像法軍的馬其諾防線?也對,被稱為“不可以逾越的馬奇諾防線”還是被德軍繞道進攻了。反而是法軍,由于馬其諾防線的縱深極寬,橫跨極長,松懈了,被偷了家�!�

    【還好我這個只是鐵絲網(wǎng),看著也不是什么銅墻鐵壁,不至于有軍隊會依賴它依賴到放松防守�!�

    大夏君臣:“?”

    合著你知道它能被繞過去?

    他們更加好奇了。

    既然許煙杪懂這個,怎么還會寄希望于鐵絲網(wǎng)上的鉤刺?

    許煙杪:“陛下,此地騎兵施展不開,不如去郊外?”

    那里寬敞,更適合騎兵發(fā)揮。

    老皇帝頷首:“可�!�

    蒙蠻使團也來了,老皇帝默許他們在一旁觀看。

    當騎兵跑起來時,使團身邊大樹的樹葉都在輕微震動,遠處,悶雷聲響由遠及近,大夏鐵騎若黑色洪流,奔涌而至。

    蒙蠻使團心下駭然。

    使團之中,此前經(jīng)常找禮部官員比試騎射的那個人,臉上駭然更盛。駭然之后,感受到地面的震動和騎兵疾馳過來風沙,他一下子又窘迫的不知如何是好。

    “原來……”

    原來大夏真正的騎兵,騎術那般好!

    此前他發(fā)狂之后,就被使團里其他人訓了。當時盡管答應下來再也不沒事找事,心里對于大夏的騎射還是不屑的。如今雖不見‘射’,可在‘騎’這方面……他卻恍然驚覺,可能那幾天來陪他比試的,并非大夏頂尖的騎手。

    是他孤陋寡聞,坐井觀天了。

    老皇帝察覺到使團這邊氣氛不對,瞥了一眼后,心情一下子愉悅了很多。

    “倒沒想到……”底下,竇丞相也注意到了使團的變化,和身旁的太子感慨:“還有這等奇效�!�

    太子的回應是倒抽一口涼氣。

    “�。。 �

    竇丞相立刻回過頭。

    *

    遠處,騎兵黑壓壓一片,步兵在面對他們時,如同海浪里一葉扁舟,隨時會被打碎。

    他們手持著五雷神機與迅雷銃。盡管面容堅毅,似乎并不畏懼騎兵的沖鋒,依然令旁觀者揪心。

    有武將奇怪:“怎么還沒放鐵絲網(wǎng)?騎兵快要最后一次沖刺了吧?”

    騎兵并非直接就一口氣沖到敵軍側襲騷擾的,他們通常在距離敵軍二百步時開始小跑,最后二十步才作襲步?jīng)_刺。

    二百步,對于輕騎兵,也就“剎那間(一分鐘)”。

    “沒事�!痹S煙杪給他們打氣:“聽我指令——”

    許煙杪緊緊盯著騎兵。估量著距離,然后:“放�。�!”

    剎那間,己方步兵“嘩——”地往身周拋出準備好的蛇腹形鐵絲網(wǎng)。

    三份鐵絲網(wǎng)堆成“品”形,迅速閉塞通路,如同真正的大蛇那般,攔在敵人鐵騎身前。

    馬蹄踏起煙塵,遮了騎兵的眼,等他們發(fā)現(xiàn)面前有奇怪的東西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

    “舉槍——”青年冷靜地揚起令旗。

    步兵手持的五雷神機和迅雷銃,前者有“世界上最早的轉輪槍”的說法,后者被夸耀為“加特林的前身”。

    ——別管有沒有吹水成分,反正它們的射程確實到了百步以上。

    銃是假銃,免得真銃走火送自己人一程。雖然沒有騎兵表演中彈身亡——正在沖刺,不方便。但在場人差不多能腦補出密集火力的場景。

    五雷神機與迅雷銃乃夏朝北軍的武器,特點都是“擊殺快”“發(fā)射快”“打擊面廣”,為此,舍棄了“威力強”,走的是火力覆蓋來彌補威力的路線。

    換句話說,北軍的銃就是用來殺關外那些騎兵的。

    依然有不少騎兵沖出火力覆蓋范圍。

    然后,馬蹄踩進了鐵絲網(wǎng)中。

    肅殺之氣陡然而起。

    鐵絲網(wǎng)如同大蛇卷起,鉤刺入肉往同一個方向旋刮,纏出血色飛濺,駿馬哀鳴倒地,騎兵從馬上狼狽滾下來,立刻被五雷神機與迅雷銃補槍。

    槍是假槍,但鐵絲網(wǎng)不是假的鐵絲網(wǎng)。那些馬的腿算是廢了。

    要說戶部尚書對于這一幕,臉上是掠過心疼。那么,蒙蠻使團就是真真正正被嚇到了。

    他們忽地站起來,死死盯著那些鐵絲網(wǎng),以及血肉模糊的馬蹄,空氣中血腥味格外濃重。危機感凜然而生。

    不知道是誰給老皇帝上了一碟糕點,他坐在那里,掂著小巧的梅花糕,自己吃了小幾塊,被這種富人吃的甜點膩到一瞬間皺眉,隨后,讓太監(jiān)將其賜給蒙蠻使團。

    “諸位使者�!崩匣实弁嫖兜匦枺骸斑@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站起來了?可是餓了?此處有梅花糕一碟,香甜可口……”

    蒙蠻使團哪里還能吃得下,一口氣提到喉嚨口又摔回胸膛,頃刻之間從骨縫里幽涼地滲出。他們臉上的,已不是敬畏,而是恐懼。

    這些使者們對視一眼,統(tǒng)一低下高傲的頭顱。其中一名使者對著天統(tǒng)大帝行禮:“尊敬的大夏天子大可汗……”

    ——大可汗是關外蠻族至高首領的稱謂,這些蠻族有部分族群投靠了大夏,這些族群就向老皇帝獻上了大可汗這個稱呼,以示臣服。

    “蒙蠻懇請大可汗做主�!�

    這些人可算是要提這次出使的目的了。

    皇帝眸光微動:“哦?需要朕做何主?”

    蒙蠻使團聞言,神色極為悲切:“大可汗!金蠻實在欺人太甚!他們總是出兵攻打我們這邊的小部落,一旦發(fā)現(xiàn)戰(zhàn)事開始失利就議和,趁我們部落的勇士去上報時,又開始叛變,一來一回,吞了我們不少部落。”

    悲哀的是,除非他們打算一口氣滅掉金蠻,不然只能捏著鼻子認了,不然,難道要改政策,允許邊境守將可以自行決定接不接受敵方部落投降?

    【誒?】

    老皇帝正要說話,一聽到許煙杪的聲音,下意識抬頭去看。

    小混蛋回來了?

    【金蠻?不就是之前山海關那里,追殺老皇帝的那群蠻人嗎?】

    【不過也真是多虧了他們,不然老皇帝哪里有機會和前朝官兵結緣�!�

    老皇帝:“……”

    果然是小混蛋,一回來就往人心里戳刀子。這個緣分給你,你要不要��?

    不過……原來是金蠻干的?

    老皇帝一想到自己那時候被迫冒充前朝皇帝的離奇經(jīng)歷,臉一下子就黑了:“你們想讓朕怎么幫你們?”

    蒙蠻使團誤會了皇帝黑臉的原因,更加小心翼翼了。至于來之前的豪言壯語,試圖讓大夏以后不跟關外諸蠻互市,只和蒙蠻互市,借此控制諸蠻的想法,直接被狠狠按進意識深處。

    “尊敬的大夏天子大可汗�!泵尚U使團努力露出一個笑容,用一種謹慎的語氣說話,免得對方覺得他們貪心:“我們請求大夏可否提前與蒙蠻開啟互市?此前貿(mào)易而來的茶葉,大多數(shù)被金蠻搶走了,部落中如今不少人連肉都吃不下了�!�

    茶葉對于蠻族,基本就相當于鹽的地位,沒有茶葉,他們就會缺乏維生素,隨后就會肌肉乏力。對于游牧民族而言,肌肉乏力,不能彎弓射箭的后果十分可怕。

    老皇帝的視線審視著他們。

    倒也不是不行。正好可以支援蒙蠻——就是那種口頭支援,實物不送,一定要物資那就只有交易的支援——去打金蠻,讓他們互相纏斗,等蒙蠻和金蠻兩敗俱傷,大夏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收服二部了。

    而蒙蠻使團見大夏天子久久不曾說話,滿懷希冀的眼中慢慢轉為頹然,臉龐一片灰白。

    其中有人病急亂投醫(yī)之下,突然直挺挺往許煙杪那邊一跪:“上官!求上官美言!”

    驚得許煙杪往旁邊一跳:“你別跪我!”

    我就一小官,我能幫到你什么啊!

    求到許煙杪頭上的那個蒙蠻卻很堅持自己的決定。在他看來,不管面前青年過去怎么樣,但既然提出了鐵絲網(wǎng)這種利國大政,高升是必然的。

    而且,他之前就發(fā)現(xiàn)了,大夏天子大可汗時不時會注意一下面前青年!

    這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說不定就是哪個王爺!

    說不定是太子呢!求一求總沒錯!

    許煙杪看向吏部尚書,吏部尚書向他投來愛莫能助的表情。

    許煙杪看向竇丞相,竇丞相十分同情,但視線就是不和許煙杪對視。

    許煙杪看向兵部尚書,對方就差把“死道友不死貧道”寫在那張黑漆漆的,好幾天沒洗的臉上了。

    許煙杪眼睛看著,心里下意識過了一遍對那張臉的形容。想完以后抬頭一看。

    ……怎么感覺兵部尚書臉更黑了?

    許煙杪很困惑。

    【奇怪,我得罪了兵部尚書了嗎?沒有吧?】

    【他怎么臉那么黑?】

    許煙杪琢磨了一下。

    【難道他兒子被蠻族某酋長的夫人強搶民男,已經(jīng)七天七夜的消息,終于傳進他耳朵里了?】

    【消息好靈通��!我也才知道這事!】

    兵部尚書:“?”

    我也是才知道啊�。�!

    連忙在腦子里過一遍,大兒子在京城,肯定不是。二兒子去岳父家里還沒回來,肯定也不是,只有他小兒子,妙有姿容,膚白如玉,好像……確實……去了邊關游玩,前段時間還給他寄了兩首詩回來!

    難道——

    兵部尚書瞳孔地震。

    【……這也算是和親了吧?】許煙杪的心聲遲疑地飄過來。

    【畢竟,那位酋長夫人可是當眾表示:你陪我睡幾天,我就和大夏締結盟約——那個部落雖然酋長還活著,但負責管事的還是夫人�!�

    兵部尚書手都在抖。

    算個屁�。�

    “忠——”老皇帝一拍大腿,神色激動。

    忠臣!赤裸裸的忠臣�。�

    也不知道其他愛卿家里有沒有好看的兒子侄子,關外十八蠻,歸順的只有十蠻,如果……其實……也不是不行……

    感受到陛下灼熱視線的愛卿們頓時驚恐起來。

    不不不!

    沒有!我們家沒有美少年!

    【忠什么?】

    唯獨許煙杪茫然。

    老皇帝沉默了兩息,又是一拍大腿:“中!朕覺得中!蒙蠻是吧?關于互市之事,朕覺得中,不過此事還需與諸尚書商議,爾等先退去,來日再知會爾等。”

    蒙蠻使團喜出望外,連忙謝恩。

    許煙杪一個人在那邊恍然大悟:【哦!不是忠,是‘中’��!】

    【不過……】

    【老皇帝原來是河南人嗎?怎么還說河南話?】

    第66章

    經(jīng)費又豈是如此不便之物?

    老皇帝使了一個眼色,就有禮部官員站出來微笑著將蒙蠻使團引走:“諸位使者,這邊請,我們來商議一下互市的事情。”

    蒙蠻使團懂了。

    大夏天子說什么要和大臣們商談,其實是嫌他們的誠意給的不夠�;ナ须m然可以換取草原的牛馬,但因為這個就想讓大夏站在他們這邊,遠遠不夠。

    而且,是他們求著大夏賣給他們茶葉,而不是大夏求著他們給馬。

    禮部官員走在稍微前面的地方,和稍微前面的蒙蠻談笑風生。

    隊伍中后,兩個明顯地位比其他人高的蒙蠻悄聲用蒙語談話。

    “想昆,怎么辦?大汗的交代恐怕完成不了了�!�

    想昆——就是蒙語里的將軍,眉頭緊皺:“沒想到夏廷實力居然如此強勁,還有對付騎兵的新武器�!�

    想到那個鐵絲網(wǎng),蒙蠻將軍仍是一陣膽寒。

    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那玩意,可比什么絆馬索、拒馬可怕多了。

    它最大的優(yōu)勢就是——

    快!

    太快了!

    而且還方便攜帶!

    虧他們之前看這個東西,感覺和鐵蒺刺或者拒馬的用法差不多,并不十分重視。然而此刻看大夏官員展示后,他們一下子就發(fā)現(xiàn)此物無可比擬的優(yōu)勢!

    比它用料便宜的,沒有它方便!比它鋒銳的,沒有它如同柵欄一樣,能堵住馬匹沖鋒的優(yōu)勢!

    步兵完全可以趴在鐵絲網(wǎng)后面,用火器將騎兵打成馬蜂窩。

    絆馬索能有這個效果嗎?

    “或者……”之前說話的那個蒙蠻有些艱難地吐出來:“依照來之前,大汗的說法,倘若談不攏,夏廷不愿意只給我們提供互市,我們就去和金蠻合作。至于茶葉……不開放互市,直接搶就是了。或者聯(lián)合其他蠻族,打到夏廷開放互市�!�

    “不可�。。 �

    蒙蠻將軍猛地拔高聲音,發(fā)現(xiàn)禮部官員疑惑地看過來,又連忙壓低聲音,嗓音中卻蘊含警告:“你沒有看到那個鐵絲網(wǎng)嗎?你猜為何夏廷試新武器,會默許我們在旁邊看?”

    真當大夏皇帝是腦子有問題,不知道何為保密?

    那是一個警告,如果不收好小心思,這個武器就會先用在你們身上。

    一路上,蒙蠻將軍腦子里都是不停閃現(xiàn)鐵絲網(wǎng)絞殺馬蹄的場面。

    ……

    另一邊。

    “斥候在哪!”將蒙蠻一眾送走后,老皇帝大踏步走出來,面對著騎兵指揮,口氣十分生硬:“此前不是說了?按照正常戰(zhàn)場推演。你們的斥候呢?”

    騎兵指揮很無奈:“斥候約莫在一里地外就發(fā)現(xiàn)他們蹤跡了,而隔著那么遠,也沒辦法看出來有沒有鐵絲網(wǎng)。臣這邊得到消息后,便立即下令輕騎去騷擾,重騎隨后吃進。后續(xù)的,盡在陛下眼前�!�

    ——鐵絲網(wǎng)放得真的太快了,快到騎兵根本沒辦法轉向避開。

    而且,如果是正常戰(zhàn)場,對方還會派出自己的斥候,說不得他們那邊的斥候會落敗,到時候更加收不到消息了。

    老皇帝不怒反喜:“果真?好!太好了!”

    試的就是真正戰(zhàn)爭里,這東西能不能對騎兵起到傷害!

    不然難道要去戰(zhàn)場上試?

    鐵絲網(wǎng)如同一個小型的,能夠隨身攜帶的關卡,郊外可以類比平原,所以用蛇腹型鐵絲網(wǎng)。

    “還有圍柵式鐵絲網(wǎng)�!�

    工部將之帶上來,這個不需要敵軍演示,許煙杪讓人原地打樁,再把鐵絲網(wǎng)圍上去,形成類似矮墻的東西。

    “它和蛇腹型鐵絲網(wǎng)是不一樣的用法�!�

    老皇帝點點頭:“它不如蛇腹型鐵絲網(wǎng)靈活�!�

    一看就知道這兩種武器用法不同。

    圍柵式鐵絲網(wǎng)大概設置了三到四層,許煙杪又指揮兵部在鐵絲網(wǎng)后面挖壕溝。

    “挖多少道隨便你們,不要超過五十步距離即可。”

    “這是……”兵部尚書稍愣,隨后,他眼中彌漫了一層激動的精光:“我明白了!”

    并非所有官員都知兵,太常寺卿就笑吟吟問:“尚書明白了什么?”

    兵部尚書:“你看這三到四層的鐵絲網(wǎng),是不是很厚實!敵軍想要破壞得一段時間對吧?”

    太常寺卿遲疑地點頭。

    兵部尚書又道:“還有這些壕溝,它們只挖五十步,是因為還有百余步,要用來給火銃攻擊�!�

    他看向許煙杪:“可是這樣,許郎?”

    許煙杪看了一眼兵部尚書,點了點頭,并未愕然。

    他從來不會小瞧古人的智商,有些事情他們只是沒見過而已,不代表人家就不會舉一反三了。

    兵部尚書說中了圍柵式鐵絲網(wǎng)的精髓。

    一戰(zhàn)的時候,這玩意一般設置好幾層,就是用來給人拆的。敵軍拆它需要時間,己方的機槍就有足夠的時間在壕溝里開火。機槍后面,還會有大量火炮,同樣也會往鐵絲網(wǎng)前方那片區(qū)域轟炸。

    就算敵軍拆開了鐵絲網(wǎng),一般也只能拆開一道口子,供一人進出。隨即,己方機槍就會沖這道口子掃射,想沖出來就得拿人命來填。

    當然,在很多戰(zhàn)斗中說不定都進行不到這一步,因為有炮火覆蓋,步兵很難沖到鐵絲網(wǎng)的位置。

    騎兵也很難,誰家舍得讓騎兵沖槍林雨彈啊。

    “很好!”經(jīng)過許煙杪的二次解釋,老皇帝盯著圍柵式鐵絲網(wǎng)半晌,眼神熾熱:“名副其實的騎兵克星!便連步兵,想要攻破,也得冒著火銃攻勢,費心毀掉鐵絲網(wǎng)�!�

    最主要的是,鐵絲網(wǎng)是有孔的,對環(huán)境一覽無余,不用擔心成為敵方的遮擋物。

    他扭頭,看向鐵冶所的大使。

    大使聞弦歌而知雅意,連忙上前,低聲匯報:“陛下,全國鐵產(chǎn),自官營數(shù)目及民營抽取鐵課,共一千八百四十七萬五千二十六斤。我們每歲鐵量耗費,約莫在六百萬斤上下。”

    余下的產(chǎn)量,想搞鐵絲網(wǎng)綽綽有余。

    這玩意明顯不需要長期豎立在邊境,需要時再掏出來使用即可。也不用擔心敵人偷鐵。

    老皇帝平靜地點頭:“那便生產(chǎn)……吏部先派官員去北邊觀測地形,看一看哪些地方適合安裝圍柵式鐵絲網(wǎng)。再評估一番,蛇腹型鐵絲網(wǎng)要先生產(chǎn)多少張。順便看一看有沒有官員玩忽職守,有便換掉——邊關守官是重中之重,絕不可懈怠。”

    吏部尚書接了指令,開始琢磨應該怎么落實這件事情,一雙眼睛都空茫起來,明顯的心不在焉。

    直到聽到皇帝語帶笑意地拿起他面前那疊卷子:“讓我看看,卿家明言合格的政策,是何……”

    吏部尚書急急抬頭,差點扭到了脖子:“陛下!等——”

    陛下臉上笑容消失了。

    陛下抓卷子的手在微微顫抖。

    陛下深呼吸一下,點名:“楊彧!”

    這個正五品的武德將軍立刻出列,吼出一聲:“回陛下!臣在!”

    老皇帝:“你來告訴朕,什么叫鳥銃手的白刃能力太差?”

    楊彧理直氣壯:“陛下!就是白刃能力太差!如果敵軍穿過彈藥封鎖,沖到他們面前,他們又不能用鳥銃打人!”

    老皇帝:“???”

    老皇帝面部肌肉抽動了幾下:“他們是鳥銃手!鳥銃是遠攻的!不需要考慮敵軍穿過彈藥封鎖怎么辦!”

    他們要考慮的是,怎么加大彈藥封鎖!

    楊彧中氣十足:“回陛下!所以臣想了解決的辦法!”

    “你的解決辦法就是,給鳥銃裝短劍?!等彈藥不夠的時候,把短劍取下來,安插在銃管前段,就可以當長矛使?!”

    楊彧朗聲大笑:“陛下不必夸贊!這只是臣的一點巧思!”

    老皇帝難以想象,自己到底是用多強的意志力,才沒有把卷子丟楊彧臉上。

    他又拿起另外一份卷子:“王斌!”

    這個正二品的驃騎將軍語氣隱隱有些發(fā)顫:“陛、陛下,臣……”

    老皇帝:“你說的鐵殼地雷造價耗費太高,有一法可解,就是指——把石頭挖空,把炸藥填進去,再安上燃線?”

    王斌小心翼翼:“不、不行嗎?”

    老皇帝一字一頓,好似十分溫柔懇切:“行,當然行。你試著做過嗎?”

    “沒、沒……”王斌吞吞口水。

    他一拍腦袋,覺得這樣好像可行,就寫出來的。

    老皇帝繼續(xù)十分溫柔懇切,都有點咬牙切齒地說:“那么,等你試驗出來了,再和朕提議要大量生產(chǎn)此物。在此之前,你就去工部報道吧�!�

    王斌垂頭喪氣,如喪考妣。

    “陽武侯!��!”老皇帝拍桌子:“前兩個就算了,還有可能做出來,你看看你寫的是什么玩意兒!”

    陽武侯聞言起身,手舞足蹈地比劃:“陛下!我這是一個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構想!你看,如果我們往一個東西腹內(nèi)放神機火箭數(shù)支,藥線捻在一處,然后,這個東西頭部下端放火箭筒兩個,尾部下端亦放火箭筒兩個,四筒藥線也捻在一處!再接著,將四筒藥線點燃——”

    陽武侯感覺自己棒棒的:“陛下!然后四個火箭筒就會推動那個東西飛行,飛向敵軍!等到了敵軍身前,四筒藥也點完了,這個時候,東西內(nèi)部的神機火箭就會飛出,焚燒敵軍!”

    “陛下——”陽武侯眼巴巴看著老皇帝:“臣覺得這個東西可以讓工部試著研發(fā)!”

    老皇帝捏了捏鼻梁。

    陽武侯繼續(xù)眼巴巴:“陛下——”

    經(jīng)費!

    老皇帝捏了捏鼻……老皇帝的咬牙切齒變成了獰笑:“來人,把陽武侯用神機火箭綁上,射出去!”

    第67章

    震!不愛沐浴洗澡還有這種好處!

    “陛下!饒命啊陛下!”

    好幾個錦衣衛(wèi)架著陽武侯就往外走,旁邊還有小太監(jiān)捧著神機火箭,足足有四個!方便手腳各綁一個!

    陽武侯踢蹬著腿,脖子使勁往后面扭,嚷著嗓子——

    “但是陛下!你給臣銀錢!臣五年……啊不,三年,肯定能有成效!”

    像極了后世為了騙經(jīng)費,先熟練畫一個大餅的樣子。

    【陽武侯說的這玩意確實不行,容易讓綁上火箭筒的物體原地打轉,也有可能會偏航……】

    ——主要是工業(yè)基礎還不到。

    老皇帝直直瞥向陽武侯,頗為得意。

    陽武侯剎時委頓起來,整個人蔫得像朵長久沒水的綠植。

    【不過可以試著研究一下,說不定能搞出來火箭?到時候,‘咻咻咻’幾下!就能讓火藥飛過去炸人!】

    老皇帝不吭聲了。

    陽武侯又抖起來了:“陛下!你考慮一下啊陛下!我名字都起好了!這玩意叫火龍出水!有了它,我們大夏一定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就算研究不出來這個,還可以去做出相似的武器�。≡蹅円徊揭徊絹�!”

    【可惜!想法是好!就是沒錢!】

    許煙杪那心聲里,還帶著“啪——”一聲,象征一拍兩散的伴奏。

    老皇帝:

    )

    謝謝,完全笑不出來。

    他能不知道這些奇思妙想說不定有可行性嗎?但是手頭沒錢,這些東西想要研究,哪個不需要消耗時間和砸錢?

    誰知道什么時候出成果?

    三五年還好,怕就怕有生之年!

    而且,除了錢,還需要考慮別的東西。

    鳥銃裝短劍?好想法,但短劍不是拿塊膠把它黏上去就行了。

    鳥銃需不需要改良?短劍多長比較合適,才能在拆裝之前,不影響鳥銃得射擊?短劍的劍鋒還要足夠鋒利,不然裝了也沒用。

    挖空石頭塞炸藥?好想法,那石頭的大小厚薄需要好好挑選試驗,才能挑出來不影響炸藥威力的最佳石頭?還有火藥的配比需不需要改一下?

    這些都要人力去研究,物力去支援,時間去發(fā)酵。

    【不過,錢的話,不知道永昌侯打倭國,能不能發(fā)現(xiàn)那邊的金山銀礦?】

    陽武侯本來都被那聲“沒錢”整得沉默了,聽到金山銀礦,心頭一跳,一下子支楞起來。努力掙開錦衣衛(wèi),眼睛可憐兮兮盯著老皇帝:“陛下……”

    同樣提出改良武器構想的武德將軍和驃騎將軍也不甘示弱:“陛下——”

    三人的心聲在此同步了:

    如果一定要最先挑一個武器來開發(fā),先挑我的吧!�。�

    戶部尚書不快樂了,戶部尚書立刻護起了食:“陛下!窮兵黷武不可取��!”

    【來了來了!經(jīng)典話術,想要得到老大支持,先給對面扣帽子!】

    許煙杪那飄忽渙散,明顯發(fā)散的思維一下子就凝聚在戶部尚書身上,眼神閃閃發(fā)亮:【是不是又能看到朝堂吵架了!】

    自從穿越了他才知道,原來大臣們在朝堂上的政見不合,是會吵得十分激烈的。

    還會拉踩!

    還會給皇帝畫大餅!

    戶部尚書臉色沉穩(wěn),唯有一雙眼睛,眼底含著些許自得。

    這種小事,還需要用吵架來決定錢額歸屬?許煙杪還是太年輕。

    “開國三十余年,正是發(fā)展民生的時候!那些鐵應該要用來修農(nóng)事!那些錢應該用來經(jīng)營水利!”

    戶部尚書斟酌著話語。

    許煙杪拽了拽兵部司務的袖子,小聲:“我打賭,接下來戶部尚書就要找工部尚書聯(lián)手了。而且工部尚書肯定會答應!”

    兵部司務奇道:“你怎么知道?”

    許煙杪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你不懂……”

    前頭,沒聽見對視對話聲的戶部尚書已是扭頭看向工部尚書:“是吧?”

    農(nóng)事是戶部在管,而水利,需要用到工部。

    ——雖然火器制造也是工部負責,但是國以農(nóng)為本,這其中肯定不如支持水利得到的話語權大。

    工部尚書迅速站隊:“陛下!臣認為,如今正是修生養(yǎng)息之時……”

    【哎呀,揣著一口大瓜沒辦法分享的感覺實在太糟糕了�!�

    許煙杪的聲音十分之惋惜。

    【真的好想告訴連沆,工部尚書當然會答應啊,他女兒可喜歡、可崇拜戶部尚書了,天天嘆息什么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工部尚書的話語戛然而止,猛地扭頭看向戶部尚書,如果眼神能殺人,戶部尚書恐怕早就被千刀萬剮了。

    戶部尚書簡直驚恐萬分,怕許煙杪聽到,還壓著嗓音:“我……我沒見過侄女啊。”

    工部尚書冷笑一聲:“有時候也不需要見過。老不羞�!�

    你給我等著!

    戶部尚書:“……”

    完了,同盟沒了。

    兵部尚書連忙落井下石,抓緊機會意有所指:“不打仗,如何有機會修生養(yǎng)息?可別忘了,你們能討論修生養(yǎng)息,是因為永昌侯在打倭國。”

    這話主要是趁機說給皇帝聽的。

    陛下!現(xiàn)在能討論金山銀礦怎么花,是因為對外爭戰(zhàn)把它們搶回來了!總不能用到的時候千求千應,用不到時就一腳踹開吧?

    老皇帝剛想若有所思……

    【��!看錯了看錯了,不好意思�!�

    雖然沒人會聽到,但許煙杪還是習慣性地道了歉。

    然后皇帝的注意力瞬間被牽走了。

    什么看錯了?

    【不是戶部尚書,是兵部尚書�!�

    兵部尚書:“什么?!”

    怎么還有我的事?

    剛發(fā)完聲,右眼皮一個勁地跳。

    扭頭一看,發(fā)現(xiàn)工部尚書這個女兒奴果然已經(jīng)把殺氣騰騰的目光對準了他。

    要不是他手邊沒有武器,恐怕今天就要見血。

    “……”

    兵部尚書開始感覺棘手了,試圖安撫:“……永年,你冷靜,萬一、萬一是誤會呢?你看我……我年紀不小了,她可能認錯人了�!�

    ——工部尚書,金景昌,字永年。

    工部尚書勉強自己去信他:“你說的也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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