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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同僚們:“……”

    合著你剛才云淡風輕,是因為你以為和你無關(guān)啊。

    不過,知道倒霉蛋是誰,他們就放心多了。

    一時間,眾人心思浮動,有人琢磨著借此機會排除異己,有人琢磨著自己會不會被牽扯進去,如果有牽扯了怎么把自己摘出來,還有人——

    比如刑部主事梁瑞,一心為公,就繃緊嘴角上前:“陛下,臣聽聞太子殿下不日將回京,不知將以何等規(guī)格迎接?”

    清澈的大學生是聽不出來了。

    但是朝堂里有的是人能夠聽出來:

    陛下!別再將鍋甩給錦衣衛(wèi)了——主要是這次隔了七個月,再甩給錦衣衛(wèi)容易暴露,倒不如說是太子在外打聽到的。

    老皇帝也聽出來了,便作出回應(yīng):“非是甚么大事,不必特意迎接。朕會遣人去郊外奉迎太子�!�

    ……

    太子回歸時,十分扼腕。

    “怎么本宮一離開,京師就發(fā)生了那么多有趣的事情呢!”

    現(xiàn)在聽人講述,不是那個味兒!

    他那個舍人一板一眼地說:“如今還有一個‘熱鬧’正等著殿下�!�

    太子笑瞇瞇地揮手:“不急不急。”

    隨后耐著性子,將兵部右侍郎的女婿里里外外查了一遍,拿到其真實的倒賣軍餉與武器的人證物證,這才在某天早晨,對著銅鏡清了清嗓子,帶著所有證據(jù),志得意滿地上了朝!

    蕪湖!樂子來了!

    【蕪湖!太子殿下回來了!】

    太子頓了頓,扭頭,看到許煙杪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差點維持不住臉上溫雅清潤的笑容。

    心頭突生不好的預(yù)感。

    【可惡!好想問一下他堂堂太子碰瓷流氓的感覺怎么樣。】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老老實實去排隊買鹽水鵝,因為流氓想插隊,直接自己上手揍的太子,還不許身邊的侍衛(wèi)幫忙�!�

    【然后對方撞了他一下,他就順勢躺在地上叫喚,連哭帶鬧,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痛訴他們欺負瘸子……啊這,太子怎么看起來經(jīng)驗這么豐富啊?】

    【這也有點太厲害了?】

    太子:“……咳�!彼阂至艘幌聝�(nèi)心的得意之情,嘴角還是忍不住往上彎。

    惹得他那幾個看過來的老師更加難以置信,吹胡子瞪眼,脖頸耳朵氣紅一片。

    堂堂太子和地痞流氓打架,這像話嗎!

    老皇帝下意識:“好�。�!”

    聲如洪鐘。

    還美滋滋地想:我兒當年混跡市井的看家本事還沒丟,上得朝堂,下得街市。好,不愧是朕的兒子!

    然后就看到那些年紀大的大儒們轉(zhuǎn)過頭來,幽幽地看著他。

    老皇帝:“……”

    他雖然人挺混不吝,但確實尊師重道,也教兒子尊師重道。當下拿過奏表假裝是在看奏折,還用手推了推眼皮,渾然天成的一副看奏表看得眼累的模樣。

    第109章

    城管大隊來啦!

    【嗯?‘好’什么?】

    許煙杪條件反射轉(zhuǎn)頭,視線從太子身上轉(zhuǎn)到皇帝身上,便見到對方在低頭瀏覽奏表。

    【哦!】

    估計是看到比較滿意的內(nèi)容了,所以才叫一聲“好”。

    許煙杪對這個也不好奇,他更好奇的是太子今天要干什么,似乎挺斗志昂然的樣子。

    然后聽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是他月前就扒出來的倒賣軍餉事件。熟得不能再熟了。而且,這件事無論是抓人判刑還是安撫將士,都和吏部無關(guān)。

    許煙杪垂下眼睫,表面看著十分凝重,十分能唬人。

    實際上……

    【好耶!可以繼續(xù)走神了!】

    老皇帝:“……”

    【正適合小小打個盹兒!】

    老皇帝:“……”

    你不要太過分了!

    以前從九品偷偷懶也就算了,都從五品了,怎么還好意思打盹!

    才十九歲,懶懶散散像什么樣子!

    【——不!早安嘍!】

    老皇帝冷笑一聲。

    早安?

    我都還在干活呢,你想早安?做夢!

    *

    “倒賣軍餉、火器罪無可恕,一應(yīng)涉事人等,該殺的殺,該判刑的判刑�!�

    老皇帝先定下基調(diào),隨后朝堂中與這些工作相關(guān)的官員便開始上奏該怎么怎么處理,拿出流程來,皇帝只需要負責審核及批準就行。

    但是這和吏部,和他有什么關(guān)系呢?

    許煙杪放心地打盹。

    老皇帝冷不丁開口:“這些罪官空出的位置,由吏部安排人上任�!�

    【!】

    捕捉到關(guān)鍵詞,許煙杪一個驚醒。回憶一下剛才皇帝說了什么話后:【問題不大,吏部每年都準備好了選人的考課成績和資歷資料,回衙門后翻一翻,很容易就能挑好人。】

    【接下來應(yīng)該真的沒有吏部什么事了,繼續(xù)補覺。】

    老皇帝:“?”

    胡說!哪里沒有吏部的……等等,好像真沒有了?

    “……”

    老皇帝憋了又憋,突然一個開口:“將士們非行軍時是一日二餐,每十日或賞一斤豬肉,一斤黃酒,如今朕欲將之改為一日三餐,豬肉與黃酒為五日一賞�!�

    群臣訝異。

    兵部那邊迅速反應(yīng)過來:“陛下英明!”

    然后就是武將們,舉雙手雙腳贊同。

    戶部那邊雖然沒有反對,但委婉地提了一下:“陛下,軍費從何而來?”

    老皇帝:“倭國那邊發(fā)現(xiàn)了金山銀山�!�

    那沒問題了。戶部尚書閉上了嘴。

    ——這些待遇,夏朝的產(chǎn)出完全提供得起,只是朝廷沒錢而已。

    老皇帝:“嗯,這事就交給吏部去辦吧。”

    戶部:???

    兵部:???

    吏部干這個,我們干什么?

    【什么?】

    許煙杪垂死病中驚坐起。

    【又來活了?】

    【不對啊,這事不歸吏部管吧?】

    老皇帝不緊不慢地補充:“你們選人,你們辦事,再出現(xiàn)倒賣軍需一事,你們就自己摘了那頂烏紗帽吧�!�

    “陛下息怒!”

    吏部尚書連忙拜倒,吏部其他官員也紛紛下拜。許煙杪跟在其中,聽著金臺上老皇帝不含怒氣的聲音:“想讓朕息怒,先把事情辦好�!�

    【老皇帝給普通士兵的待遇已經(jīng)是歷朝歷代里最好那一撥里的了,這些都是買命錢,錢夠了人家才愿意給他拼命。】

    【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偏偏出了個豬隊友。雖然永昌侯義子發(fā)現(xiàn)得還算早,但反正我要是士兵,有過一次被欠軍餉的經(jīng)歷后,以后上戰(zhàn)場都得琢磨一下值不值得拿命去拼了。誰知道死了之后,撫恤會不會也被長官貪了啊�!�

    【唉�!�

    【當皇帝也挺不容易的�!�

    老皇帝沒好氣地瞪了許煙杪那個方向一眼。

    你知道就好!知道就少氣朕!

    【如果再提一提待遇,估計之前軍餉沒到手里的負面影響不僅一筆勾銷,還能變得更好�!�

    老皇帝沒作聲,任由許煙杪的心聲說完這個后,又漫無邊際地去說其他事情,沒有任何引導。

    底下大臣便懂了——這是要他們拿出一些具體章程來,但又不能太過天馬行空。要是提出每位士兵軍餉加一百兩銀子的建議,士氣肯定空前絕后的高,但是國庫估計就要支撐不住了。

    太子略作思索,冷靜地走出:“陛下,臣收集證據(jù)那些時日,一直在想如何安撫軍心,今有磚瓦,粗略拋出,以求美玉。”

    群臣側(cè)目。

    難得,太子今天居然摻和政事了。

    也是,這件事本就是他引出來的,都干了丁了,也不怕再說一說卯。

    在皇帝微微頷首的回應(yīng)下,太子繼續(xù):“臣以為,軍餉稍稍增多一些便可,更多的是使士兵平日里過得舒心�!�

    ——畢竟士兵要么難以出軍營有錢沒地方花,要么把錢都寄回家里了,自己的日子反而沒過好。

    老皇帝:“如何才叫舒心?”

    “夏有豆湯,冬有火炭,四季有衣�!�

    太子侃侃而談:“黑豆最解暑熱,若是夏日中每日能有一碗黑豆湯,想來定能緩解士兵操練時的疲勞�!�

    “冬日寒冷,若能有炭火在側(cè),再烤個餅,便極為開心了�!�

    “朝廷以往只發(fā)春衣與冬衣,若是改成四季有衣,豈非皇恩浩蕩?”

    大儒老師們目色欣慰。

    能將心比心,就是個好上位者。如果他爹能別教他——比如和流氓耍賴這樣丟人的事,就更好了。

    老皇帝笑了一聲,面上驕傲之色飛顯:“此便是我夏家太子�!�

    群臣紛紛應(yīng)和。

    太子本人對自己地位的穩(wěn)固微微憂心了一下,轉(zhuǎn)念一想:沒事,太子做一兩件事很正常,而且這又不是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唯一需要憂心的是士兵的支持,但他們一般感激的也是皇帝,和他這個太子無關(guān)。

    金臺之上,老皇帝給錦衣衛(wèi)指揮使使了個眼色。

    錦衣衛(wèi)指揮使微微拱一下手。

    明白!在軍營里宣揚,你們?nèi)煊泻诙箿�,寒冬臘月有炭火燒,一年四季有新衣服穿,都是太子的功勞!

    *

    已經(jīng)得到最滿意的東西了,皇帝便只是淡聲問:“可還有卿家建言?”

    接下來,不少大臣都發(fā)表了自己的看法,約莫七八十條,但最后通過的,只有兩條。

    第一條是給軍中設(shè)立軍醫(yī)。

    行軍打仗的時候軍中自然有隨行軍醫(yī),但打仗結(jié)束了,那些軍醫(yī)就會撤離。平時士兵想治病,要么自己掏錢找大夫,要么忍著捱著等皇帝施恩,派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去軍中治病,或者由總兵向朝廷申請撥來太醫(yī)。

    現(xiàn)在的話,軍中平時也能有大夫免費治療,一定數(shù)目之內(nèi)的藥材還可以去各州府朝廷設(shè)立的藥局里免費領(lǐng)取。

    第二條,就是給有成年男丁戰(zhàn)死的家庭,免三年田賦。若是三年后家中依然沒有成年男丁,便繼續(xù)減免,直免至十年。

    看著好像負擔過重,但實際上,哪怕沒有金山銀山,朝廷都完全拿得出這筆錢。

    畢竟免的只是田賦,剩下的口賦(兒童人頭稅)、算賦(成年人頭稅)、更賦(代役稅)、訾算(總財產(chǎn)稅)是不會免除的。

    除此之外,還有各種雜稅,比如:每一戶人家需得定期向官府繳納繭絲;百姓開采銅鐵此類礦產(chǎn),按照收獲比例進行征稅;百姓想砍伐山林竹木,要交木稅;打魚也得收漁稅;就算是去抓只鳥,都要征收羽賦……

    歷朝歷代都是如此,就算是歷史上有名的明君,記載他賢名時用的理由都是“免田賦”,百姓頭上還有其他賦稅是半點不提,好似不存在。

    但這樣子,在一眾或是加重稅、或是減些許田賦的皇帝之中,也的的確確是位明君了。

    老皇帝習慣性地把今天自己在朝堂上做的事情和竇皇后一陣吐槽。

    “我都不知道這些人怎么能說出口的,說是將每五日的犒賞從酒肉換成錢財,對于將士來說,日日辛勞操練,有一口熱酒喝、一塊肥肉吃,就是盼頭。換成白花花的銀子,看著是好事了,他們又留不住。而且說不得到他們手里時,本來是十兩的,能有二兩就不錯了。”

    “還有!我就沒聽說過修整器械鞍轡需要士兵自己出錢的,還讓他們自備平日演練時的火藥鉛子!這是前朝派來的細作吧�!�

    “還有……”

    一樁樁一件件,連竇皇后都愕然無語。

    怪不得七八十條看法只能挑出來兩條,像是讓士兵自己掏錢買彈藥練槍這種事情,它看著能用嗎?!

    “不過,還好有許煙杪那臭小子稍微分了一下憂�!�

    竇皇后適時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老皇帝喜笑顏開:“他當時在心里想了什么城管監(jiān)督撫恤,什么由退伍軍人擔任,我琢磨著可行。利益相關(guān),讓卸甲人進衙門,平時巡街的時候路過死事之家,聊上一聊就知道他們有沒有拿到撫恤,到時候誰敢向撫恤伸手,他們就敢剁了對方的手�!�

    ——畢竟,就算不論戰(zhàn)場上的情誼,也要考慮一下自己的撫恤問題。你不計較別人的撫恤能不能守住,等到你自己的撫恤下發(fā)時,也沒人在乎錢財有沒有到達你家人手里。

    竇皇后都有些意外:“許侍中年方十九,洞悉人心之深邃,剖析事物之精準,此份才情,實屬世間罕見�!�

    老皇帝哼哼唧唧:“混小子洞悉什么人心,他見過太多東西,便信手拈來了�!�

    皇后微愣,看向天統(tǒng)大帝。

    帝王半是嘆息,半是感慨:“白澤見多識廣,于他而言恐怕是司空見慣的事情,才會聽到卸甲人,便想到可以用其來管理城中治安。”

    “——那見識,乞丐皇帝比不得,皓首大儒比不得,有時候朕也很想知道,他眼里到底望見過何等天地,在大夏時,才會什么都沒放在心上�!�

    第110章

    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小白澤眼睛里全是大廚在煮干絲。

    這干絲嘛,就是豆腐片切細絲,是揚州菜。

    太子就蹲在他身邊,嘚啵嘚啵地介紹:“我和你說,干絲還得用揚州的豆腐干,又薄又有韌性,非常吸汁,其他地方的豆腐干都缺了點味道,可惜這東西沒辦法帶過來,只能用京城的豆腐干,實在是大有缺憾�!�

    “不過我特意帶了揚州最好的煮干絲大廚回來,他能把豆腐干一片切成三十六片,絲絲細如馬尾,普通廚子只能切成十六片,更精細的最多二十片�!�

    許煙杪瞧著那大廚游刃有余地將豆腐干變成一堆豆腐絲,再浸兩次水去豆腥,隨后往去過油的頭道清湯里一丟,待干絲吸足了鮮雞湯,再往里面加火腿絲、筍絲、銀魚絲、木耳絲、口蘑絲、紫菜絲、蛋皮絲、雞絲,反復(fù)地燒,反復(fù)地煮,將八種味道都煮進干絲里。

    “我和你說�!碧硬亮瞬磷旖堑目谒骸斑@是最常見的吃法,你第一次吃便給你做這個,其余的還有什么脆魚掛鹵、脆魚回酥,蟹黃、腰花、雞皮倒也不賴,我更喜歡只往里面加蝦仁、干貝,一個字——鮮!”

    許煙杪只顧著點頭了。

    等那松軟濃厚的煮干絲端上來時,許煙杪頃刻之間就吃了一大碗,最后還意猶未足地端起碗喝光了湯汁。

    太子就會吃多了,倒了一杯濃茶,吃兩口干絲呷一口茶,特別講究。

    許煙杪猶豫來猶豫去:【好像這么吃更好吃的樣子,但茶真得好難喝,不想喝茶。】

    太子嘴角微妙地往上挑。

    【誒,太子笑什么呢?】

    太子也不遮掩,笑得更加坦蕩了。心里轉(zhuǎn)瞬想出一個解釋,正開口:“你……”

    【看他笑得那么開心,應(yīng)該是還不知道自己被親妹妹背刺的事情�!�

    【老皇帝派去宣揚他功績的人,應(yīng)該快跑完北方了吧?】

    太子笑不下去了。

    手里筷子一抖,往下滑穿了那肉色漂亮的銀魚絲,打得湯水濺起。

    發(fā)現(xiàn)許煙杪面色有些異常,太子把筷子握在手中,斜晲過去,好似自己方才打那一下湯是佯怒:“許煙杪,你一直盯著我看作甚?”

    【誒?我只看了兩三眼��?】

    “啪——”

    太子雙手一合,飛舞在煮干絲上方的蚊子就殷紅地躺在手心里。仿佛自己從始至終都在專心致志打蚊子,而不是聽到許郎困惑的心聲。

    他當然知道許煙杪并沒有一直在看他,只在他喝茶的時候好奇地瞧了兩下子,筷子打湯汁的時候又好奇了一下子。

    但,先聲奪人就得這么說嘛。

    在他對面,許煙杪盯著木桌面上落下的兩滴辣子油,迅速整理好回答,避免尷尬:“我見殿下笑得開懷,便忍不住多看兩眼,好奇殿下是否在揚州遇上了高興的事情�!�

    太子擦干凈手心后,拿筷子去攪那滑細的豆腐干絲,笑意盈盈:“揚州很有趣,不過我看許郎苦惱自己喝不喝茶的樣子,更有趣�!�

    隨即夾起一筷子煮干絲,用湯匙一托,送進嘴里。

    【哦豁!一個完美的閉環(huán)!】

    在許煙杪冷靜地作出判斷時,太子也很冷靜,冷靜得差點用大拇指將細長筷子攔腰按斷。

    快跑完北方?當然要先跑北方,因為他當時就在南方,在揚州!

    不愧是皇帝親自吩咐錦衣衛(wèi)指揮使去辦的事情,他真是——一、點、消、息、都沒收到呢!呵呵呵!

    “咔——”

    太子低頭一看,筷子已經(jīng)斷了,還蹦出來一根木刺飄在雞湯上。

    抬頭就看見許煙杪神色略微有些復(fù)雜。

    “想起了一些不高興的事�!碧映蛄藘裳墼S煙杪,突然“啪”地一拍掌:“許煙杪,你之前幫襄陽對付我家老頭子……”

    許煙杪立刻鄭重申明:“我當時并不知公主身份。”

    “一樣一樣,這個不重要!”太子撐著下巴:“也幫我出個主意如何,咱們倆也是一起摸過老虎的交情了。”

    許煙杪想到那天摸大老虎脖子和屁股時溫熱的觸感,再低頭看看自己吃的煮干絲,鼻間仍飄著豆腐的清淡鮮香……

    許郎痛心疾首:【可惡,當官果然不能收受賄賂,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我千防萬防,居然都沒能防住這腐敗的官場。】

    太子正要笑,又連忙憋住,親自動手盛了滿滿一大碗煮干絲,放到許煙杪面前,豪氣萬丈:“你要是幫我!煮干絲管夠!除此之外,還有清燉獅子頭,蘿卜絲餅,甜面醬腌蘿卜頭——我還帶你去揚州玩!”

    “還有……”太子左右看了看,看到許煙杪淘來的搖搖椅,獅貓站在上面,拱起后背,惡狠狠地對著墻上的光影叫。

    對,他們這一餐是在許煙杪家里吃的。

    太子一指這只貓,話語擲地有聲:“你兒子以后洗澡,香皂我全包了!它梳毛的梳子,剪趾甲的剪刀,磨趾甲的砂紙,都交給我!我還給它買鲞吃。以后我來你家,必拎鲞上門!”

    許煙杪渾身一震。

    【好歹毒的心思,居然轉(zhuǎn)去討好我家乖崽!】

    太子得意地笑,舉起一根手指:“就一次,我對天發(fā)誓,絕對不把你供出去!”

    許煙杪試探地問:“殿下究竟想干什么?”

    太子掃了一眼周圍,壓低聲音:“我爹暗地里對我做了一些事,還以為我不知道。我一定要反擊�!�

    “我要讓他以為我玩物喪志!”

    【誒?這還要現(xiàn)在以為嗎?不是早就……】

    太子冷酷地忽略了這道心聲。

    然后繼續(xù):“我還要讓他覺得我沉迷享受,奢侈無度!”

    “怎么樣——”太子面露期待:“許愛卿,能辦到嗎?”

    “能是能,但……”

    “幫本宮做事這段時間,不必上早朝�!�

    *

    和早朝不早朝的沒有關(guān)系,許煙杪答應(yīng)下來,完全是因為太子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再不答應(yīng),未免太不給儲君臉面。

    “還好不是什么大事,不然比起掉腦袋,也只能不給臉了�!�

    許煙杪嘀咕著走向東宮,吩咐太子的人去準備一些東西。

    【太子說要奢侈無度,但我也不能真的準備特別貴的東西,不然到時候被老皇帝責罵的就是我了�!�

    【最好是看著貴重,實際上不值錢,或者不怎么值錢。】

    【有什么是這樣的呢……】

    【有了!】

    許煙杪雙眼發(fā)亮。

    他別的不會,但他會燒舍利子��!

    別笑,就是舍利子。這東西還被人申請了專利,叫什么“舍利子制品的制作方法”。他不會燒玻璃,也不會做水泥,燒舍利子大概是他知識點里少有的現(xiàn)代工藝了。

    ——畢竟,會燒這東西說出去就很酷。

    ——說實話,許煙杪有想過如果當官當不下去,就去賣舍利子。什么顏色的他都能燒,而且不一定需要人骨頭,雞骨頭、牛骨頭都可以。

    ……

    太子天天在東宮翹首以待,等啊等,等啊等,等了月余,才終于等來許煙杪的好消息——

    “東西在龍門山�!�

    太子面上的嚴肅頃刻化成笑臉。

    立刻把親爹拉過去。

    到了山脊,老皇帝捻轉(zhuǎn)著翠玉扳指,悠悠閑閑地問:“行了,我的太子爺,大冷天的,叫我們來山上作甚?”

    后面,幾名本來在武英殿議事的大臣在心里用力點頭。

    十一月�。『L蕭瑟�。∽屗麄冞@群老胳膊老腿上山!凍出個好歹來怎么辦!

    太子走在前面引路,聽到這個話回頭一笑,笑容燦爛:“這月余,臣差人尋南尋北,費心尋到了個好物件,特來獻給陛下!”

    “呵呵�!被实燮ばθ獠恍Α�

    面前是他親兒子,一撅屁股他就知道這人要拉屎,本來之前還想著是不是其他事,現(xiàn)在他確定了,這討債玩意兒肯定是奔著故意氣他來的。

    太子別開臉,免得親爹看到自己眼底的亢奮。

    雖然不知道許煙杪會準備什么東西,但必然是奢豪的,卻絕不會到勞民傷財?shù)牡夭健凑菦]看見許煙杪有很大的動員,更沒聽說過有什么地方頻繁出現(xiàn)殺人奪物,家破人亡的事情。

    奢豪的東西,他爹最不喜歡了。而太子沉迷搜尋寶物,也絕不是一個合格的儲一舉兩得!完美!

    而且,有大臣們見證,不怕他爹封鎖消息!

    遠遠地,太子就看到許煙杪準備的東西,立刻伸出手指隔空一點,語氣高昂:“陛下!臣準備的物件就在那兒。”

    竇丞相作為隨行一員,看過去后,發(fā)現(xiàn)那東西被好大一塊布遮蓋住,便彎起眼睛笑:“陛下,殿下特意尋來的物件真真高大,實是孝心可嘉�!�

    禮部尚書為了爬山,發(fā)冠都歪去了一邊,此刻一邊扶發(fā)冠,一邊狐疑地去看太子。

    孝心?真的嗎?他怎么感覺好像不是很對?

    太子目光晶亮:“陛下!還請揭蓋!”

    老皇帝瞥了兒子一眼,腳上動作不停,手也不曾閑著,伸手拉住粗麻布就是一拽。

    太子勉強維持著冷靜,目光灼灼看向那邊。

    心里已是雀躍:果然!這事找許煙杪是對的!看那形狀,鐵定是棟房子,而且不大。如此,就算他建了座金屋,也費不了什么錢。

    然后,粗布滑落,是一座一室小房子,房子不是重點,重點是墻上,密密麻麻鑲滿了“珠寶”。

    有瑩白圓珠,狀似珍珠,甲蓋大小,鑲嵌著一整面墻,幾乎數(shù)不清顆粒。

    有幽亮的黑蓮花,托在墻根,仿佛將整座房子托離地面。那“黑蓮花”宛若水之精華凝結(jié),一看就知價格不菲。

    還有赤色的半透明屋頂……

    禮部尚書堂堂一個二品大員,說話都結(jié)巴了:“這這這——這該不會是血玉吧?如此大一塊……”

    太子你從哪里拿回來的?

    該不會是真的去搶了吧?

    屋檐下還懸掛了七彩珍珠�。�!

    七彩的!

    這可比他們之前想象的金屋、玉屋珍貴數(shù)十倍。價錢當然也十分可觀。

    竇丞相判斷了一下:“沒有百億沒辦法建起來�!�

    所以……他這外甥哪來這么多錢?收賄賂了?還是吸食民脂民膏?

    老皇帝的眼神危險了起來。

    太子呆呆望著那珠光寶氣,金錢堆起來的水晶屋子,突兀打了個寒顫。

    手下意識摸向了完好無損的那條腿。

    以他爹的性格,看到這樣的房子,會把他另一條腿也打瘸的!

    他只是想氣氣他爹,沒想到許煙杪能給他準備這么大的驚喜�。。�!

    “爹!”

    “爹!”

    “你冷靜!我覺得這其中有誤會!”

    “肯定有誤會!”

    “你別拿樹枝!碗口大很疼的!”

    “舅舅你快攔一下我爹�。【让�

    “嗷——”

    ……

    許煙杪站在山腳,手搭涼棚遙望著山上。

    他什么也看不到。

    但心里又得意又美滋滋。

    【完美完成任務(wù)!】

    【燒了一個月的雞骨頭鴨骨頭,可算是搞定了!】

    【我還辛辛苦苦抓老鼠,給它們喂了好幾天的石英砂才拿進窯里燒的。給太子整了個七龍珠,都是拳頭大小,顏色七彩的,太子肯定感動壞了!】

    【可惜找不到鐳,不然高低給他整一個熒光閃爍�!�

    第111章

    讓我看看,是哪家倒霉蛋被選中了!

    太子瘸了一條腿,根本跑不了。

    老皇帝手里敲打著那根粗大的枝干,對糟心兒子露出獰笑。

    “高憲,我許久不曾打你,你就去當紈绔魚肉鄉(xiāng)里了是不是!”

    “這么多珠寶,你搜刮了多少人家才搜刮來的?!”

    那仿佛雷炸的聲音嚇得太子一個哆嗦:“爹,我……我不知道啊……”

    老皇帝冷笑一聲:“你確實是不知道,這些都是吩咐奴仆去做的是吧?你只負責拿到東西,至于出現(xiàn)多少戶家破人亡,太子爺也不關(guān)心。”

    太子靈活地鉆到竇丞相身后,探出腦袋:“爹,你好歹聽聽我解釋��!我特意讓人盯著的,怎么可能魚肉鄉(xiāng)里!”

    老皇帝緊盯著自己兒子,眼瞳中掀起惱怒的風暴:“我當然相信你肯定派人去監(jiān)督,但成果就在這里放著。只有一個可能,他們搜刮的時候,把你瞞住了。我說過多少次,做事切忌輕佻,絕不可將人視為傻子——難道你要說這些珍珠寶石是河里撿的,山里挖的嗎!”

    【完美完成任務(wù)!】

    一道熟悉的雀躍聲音響在耳朵里,讓老皇帝怒火都是一滯。

    許煙杪?他怎么在這里?難道——

    老皇帝明白過來,瞇著眼睛看向太子:“你找的是許煙杪?”

    太子瘋狂點頭:“爹,你不信我,也要信小白澤吧!”

    他爹愣了一下。

    他爹點了點頭:“你說得對�!�

    “但你爹還是想打你�!�

    這回輪到太子愣住了。

    *

    “殿下,你還好嗎?”

    許煙杪問得很小心翼翼。

    太子直挺挺躺在床上,臉面腫脹,一只手還綁成了馬蜂窩。

    “本宮不太好。”他面無表情地說:“你看本宮這像是很好的樣子嗎?”

    如果不是許煙杪的心聲及時傳到他們耳朵里,他爹得把他當成魚肉鄉(xiāng)里的惡霸,打瘸他另外那條腿,省得他出去欺壓百姓。

    許煙杪抱著藥杵,碾轉(zhuǎn)了最后半圈,把草藥用布條抹下來,做成藥繃帶,拿去給太子換上。

    面上很有耐心,心聲小小地吐槽:【我也沒想到你連貨都不驗,直接帶老皇帝過去看啊。】

    【萬一我沒見過世面,覺得皇帝扛著金鋤頭是極致的奢華呢?】

    太子翻個身,露出心虛的模樣。

    他這不是……太激動,一時半會沒想起來應(yīng)該先看一眼嗎?

    “對了,許煙杪,你扶我起來�!�

    “哦,好,殿下要去哪兒?”

    “龍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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