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應(yīng)該是教皇私下豢養(yǎng)的鷹犬�！�

    收起骨棘的文德從屋檐上跳下來，皺眉看著縮在角落里年輕女人。

    “大人，我們要怎么處理她？”

    文德不知道這個女人是誰，為什么教皇和圣女都在尋找她？但既然圣女大人不愿說，她也不會主動過問，作為圣女的騎士，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位小大人神神秘秘的風(fēng)格。

    葉箏轉(zhuǎn)頭盯著角落里瑟瑟發(fā)抖的年輕女人，這幅驚恐的模樣和在詭域里被蟲卵異化時一模一樣。

    “上次告別匆忙，你叫什么名字呢？”

    年輕女人顫著瞳孔，像是還沒從剛剛的追殺中緩過來，又像是畏懼著眼前溫聲的女孩。

    她當(dāng)然記得這幅面孔，是這個女孩告訴她，有辦法從那具恐怖的蟲體中拯救她，女孩還為她指了一條路，讓她騎著異獸逃離出了那片地帶。

    年輕女人動了動發(fā)白的唇瓣，正想要說什么，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葉箏收回?fù)舸蚺�人后頸的手，將她交給了文德。

    “我感受到了，附近似乎還有他的人，我們撤離吧�！�

    教皇多疑，哪怕她當(dāng)時故意誤導(dǎo)他，這個女人已經(jīng)異化成怪物被她們殺死了，他仍然派出了不少人在下城區(qū)搜尋。

    從這點來看，也能證明這個女人對他而言是十分重要的，或許更準(zhǔn)確地說，是女人身體里攜帶的龍骨碎片不容有失。

    可惜，他無論如何也猜不到，女人身體里的龍骨已經(jīng)成了她的東西。

    “我們將她帶去那個地方嗎？”

    文德指的是她們在下城區(qū)的小據(jù)點。

    葉箏“嗯”了一聲，除了那個地方，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藏匿這個女人了。

    這個女人的身上藏著教皇和龍骨的秘密，她必須弄清楚。

    文德卻沉默了一會，主動提道：“大人如果要長期藏匿這個女人，恐怕需要找人來照看她�！�

    “文心的家正好離這里不遠�！�

    葉箏一頓，想起那個很有文采卻怯懦自卑的女人，她按照她的安排替丈夫撰寫了必死的文章，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獨身一人是否比之前的生活更快活呢？

    她望向文德，搖搖頭。

    “這件事風(fēng)險太大了，我不能擅自將她攪進來�！�

    一向沉默的騎士忽地失笑，眼神含著年長者的包容，“您怎么知道是‘擅自’呢？說不定她很愿意�！�

    “文心是我的姐姐，我覺得她會樂意�！�

    葉箏猶疑了一瞬，在感受到迫近的動靜后，她立刻做好決定，“那就先去文心那里吧�！�

    文德扛起失去意識的女人，兩人步伐快速地穿過復(fù)雜逼仄的街區(qū)，葉箏通過地上的水流感知到附近人的動向，完美地避開了可疑的人。

    葉箏有些分神地想，文德會主動提起文心是一件令她驚訝的事情，這兩姐妹的關(guān)系似乎不怎么樣。

    甚至當(dāng)時是她提出了希望在下城區(qū)找一個有文采同時口風(fēng)嚴(yán)密的人，文德沉默了半天才提到了她的姐姐，葉箏才知道文德還有個姐姐。

    不過認(rèn)識了文心后，葉箏很快明白為什么文德和姐姐關(guān)系一般。

    兩人血脈相同，性格卻天差地別，文心循

    規(guī)蹈矩地步入了世俗婚姻生活，而文德則一聲不吭地走上了一條文心無法理解的道路。

    葉箏現(xiàn)在還記得，那時的文心在私下找她談，聲音惶恐而膽怯地說她可以為她服務(wù)，只希望圣女大人能幫助自己的妹妹找一個好歸宿，而不是像男人一樣生活，畢竟這個世界不會真的把她當(dāng)男人一樣愛護。

    想著想著，二人已經(jīng)來到熟悉的門口，文德一邊扛著年輕女人，一邊敲開了門。

    穿著有些褪色的藍色裙子的文心驚訝地開門，連忙將兩位、不對、是三位客人迎進了門。

    葉箏剛剛坐下，就聽到文德直截了當(dāng)?shù)亻_口：“文心，我們想在你這里藏一個人，教廷的人在追查她�！�

    扎著低馬尾的女人端來一壺茶，聞言，端著茶壺的手一抖，葉箏以為她是聽到了教廷而慌亂擔(dān)憂，可對上那雙驟然明亮的眼睛，葉箏知道了文德說的沒錯。

    “真的、真的要把這種事交給我嗎？圣女大人竟然這么信任我……我還以為自己已經(jīng)沒有什么用了呢�！�

    文心放下茶具，有些局促地坐在椅子上，卻沒有了之前畏畏縮縮的感覺。

    葉箏發(fā)現(xiàn)這間屋子、連帶著文心整個人看起來都整潔利落了不少。

    果然，女人沒有男人過得比較好。

    “那件事結(jié)束后，你以自己名義發(fā)布的文章我都有看，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是受歡迎的作家了，不缺我一個讀者�！�

    葉箏微笑著打趣道。

    文心卻十分鄭重地?fù)u搖頭。

    “圣女大人是不一樣的�！�

    她無比感激當(dāng)初葉箏給她的選擇。

    在丈夫因為那篇文死在監(jiān)獄里后，這片區(qū)域的不少人哀悼著這個“英雄”，文心驚訝于自己的冷血，她不僅對丈夫的死毫無觸動，反而有種解脫感。

    甚至看到那些人悼念著他，她忍不住作嘔，他根本沒有什么英雄氣概，只會打老婆，也沒有什么文采，只會剽竊老婆的成果。

    在這種忿忿不平的心情驅(qū)使下，文心開始以自己的名義創(chuàng)作，以往那些不愿意接收女人稿件的雜志，因為她是“英雄”遺孀的身份破例接納了她的作品，畢竟那家伙“犧牲”的事在下城區(qū)很有熱度，雜志社們爭著想要這個噱頭。

    剛開始，她以悼念丈夫的由頭創(chuàng)作文章讓雜志社接納她的作品，后來積累起名氣、與編輯建立起穩(wěn)定的合作后，她開始發(fā)表各種各樣的文章，比如贊美凌云小隊的、歌頌圣女事跡的、隱晦評判現(xiàn)實的……

    人們逐漸剝離出遺孀的身份，看到了屬于屬于文心的才華。

    可她卻覺得不夠，明明她已經(jīng)過上了以前不敢想的生活，她還是貪婪地想要更多。

    連她的丈夫那樣平庸惡劣的人都能被當(dāng)成英雄紀(jì)念，甚至她為了讓別人接納自己，還要捏著鼻子贊美他，憑什么自己不能成為比他更濃墨重彩、更偉大的人呢？

    文心停下了揪著衣角的手指，坐直身體，鄭重地望著圣女探究的眼睛。

    “圣女大人，請相信我吧，我不會辜負(fù)你給的機會�！�

    ?[50]第

    50

    章

    聽到文心鄭重其事的話，葉箏忍不住手指抵著唇輕笑一聲。

    怪不得，文德和文心的關(guān)系似乎好轉(zhuǎn)了不少，文心決定和文德踏上同樣一條道路了。

    葉箏眨眨眼睛，心里有一絲奇妙的感受，因為自己，不少人踏上了一條前路未仆又充滿可能的道路。

    “那就拜托你了，文心。”

    身旁傳來細微的動靜，葉箏轉(zhuǎn)頭一看，昏迷的女人有了醒轉(zhuǎn)的跡象。

    文德見狀從椅子上起身，拉著面色還有些激動的文心離開這個房間，貼心地為圣女留下隱秘的空間。

    年輕女人從床上爬起來，見到一臉關(guān)切的女孩望著她，陡然一驚。

    “真奇怪，為什么你每次見到我都這么害怕呢？”

    葉箏歪歪頭，她是真的有些不解，自己分明是一個看上去很和藹善良的人。

    “你見到教皇時，也是這么害怕嗎？”

    聽到女孩輕描淡寫的疑問，年輕女人拖著身體往后瑟縮，開口喃喃著：“教、教皇？你是圣女葉箏、教皇的人……”

    葉箏俯身，一把抓住女人發(fā)抖的手，年輕女人因為少年人強勢的動作一愣，抬頭看著圣女那張迫近的面容。

    “我不是教皇的人，我是唯一能從教皇手里幫助你的人�！�

    “我冒著暴露自己的風(fēng)險親自救下你，現(xiàn)在，該你告訴我——你是誰了。”

    年輕女人愣了許久，才緩緩?fù)鲁鲆豢跐釟�，聲線還有些不穩(wěn)，“我叫卓雅，家住下城區(qū)西區(qū)湖城街道……”

    卓雅幾乎是一口氣把自己的全部生平經(jīng)歷倒了出來，言語間還有些顛三倒四，葉箏沒有打斷她，十分耐心地傾聽著。

    “學(xué)校畢業(yè)后，我進到家附近的工廠上班，做護具加工的，就是你們這些異能者的護具，然后我的右手不小心攪進了機器里，半個手臂都沒有了�！�

    卓雅的臉抽動了一下，仿佛對那天刻骨銘心的通還記憶猶深。

    “工廠說都是我的粗心導(dǎo)致的，沒有給我任何補助，這樣嚴(yán)重的傷，普通醫(yī)生和低級的治愈系異能者無法救治，高級的我找不起，我無法工作，就算要嫁人也沒有人愿意要�！�

    “幸好、不、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幸運，有人救治了我�！�

    葉箏低頭看著卓雅光潔的右臂，不僅沒有任何傷痕，反而異常白皙柔嫩，不像是下城區(qū)勞動人民的手，更像是上城區(qū)貴族小姐的手。

    這樣的治愈水平，葉箏只能想到一個人。

    “那個人是教皇，他用自己的異能【春之手】救了你。”

    “就在一年前，教皇在下城區(qū)公開活動時，你去參加了�！�

    葉箏立刻想起了一年前，教皇曾經(jīng)在下城區(qū)舉辦過一場盛大的活動，為了彰顯希望神的仁慈與博愛，他帶領(lǐng)其他神職人員親自為下城區(qū)百姓義診，一時全城空巷。

    比起皇室，大家對教廷的怨念并不多，哪怕教廷年年用各種匪夷所思的名目征收土地和稅務(wù)。

    葉箏那天也在，她為了義診忙得不可開交，沒什么心思注意教皇在做什么，又是一項穩(wěn)固人心、彰顯存在感的面子活動，葉箏對教皇這些手段見怪不怪。

    卓雅點點頭，回憶起那一天，她的神情極度復(fù)雜。

    “我以為見到了神明降下的神跡，他的手毫不介意地?fù)嵘衔页舐獨堉�，然后，我的手就和抽條的枝葉一樣長出來了！”

    傳說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春之手】，葉箏也見到過多次，她不得不承認(rèn)，教皇的治愈能力遠在她之上，不愧為S級治愈系。

    “既然這是一年前的事情，他為什么現(xiàn)在又在找你？”而且，體內(nèi)還帶著龍骨這種絕密的東西。

    卓雅低下頭，那只白皙的右手緊緊抓住床單，“因為當(dāng)時我求著他帶上我，為了報答這份恩情，我可以為他做任何事�！�

    她現(xiàn)在還能回想起，她脫口而出那樣冒犯的話后，那個溫和又高高在上的男人，露出了微妙的笑容，深棕色的瞳孔發(fā)暗，讓她忍不住膽怯了一瞬。

    葉箏知道重點要來了，她身體前傾，等待著卓雅繼續(xù)說下去。

    “他讓我在他的私人住所做一些灑掃工作，比在工廠里輕松多了，其他人因為我是教皇帶來的人，對我也很好，就是教皇他偶爾會讓我?guī)退�練�?xí)異能。”

    “練習(xí)異能？”

    “他用異能為我修復(fù)了大大小小的舊傷，我非常高興、感激，身體像是重獲新生了一樣，然后他又問我想不想成為異能者�！�

    “我當(dāng)時受寵若驚，一般人12歲就能覺醒能力，我到了這個年紀(jì)，怎么可能會是異能者呢？我也從來沒有聽說過有辦法把普通人變成異能者的�！�

    聯(lián)系到卓雅身上的東西，葉箏幾乎立刻猜出了教皇是如何操作的。

    溫簡這個家伙將不知道哪來的龍骨碎片埋進了卓雅的身體，他擁有龍骨，一定知道龍骨能夠增強異能者的能力，為了進一步試驗，他甚至拿普通人進行嘗試。

    “你答應(yīng)了嗎？”

    葉箏問道。

    “我有點害怕，可他作為高高在上的教皇，又親力親為幫了我那么多，我不愿意拒絕他。”

    “實驗成功了？”

    葉箏接著問。

    “……應(yīng)該是失敗了，我在實驗中昏睡了過去，醒來后身體似乎沒有任何變化，他一連好幾天都沒有再過問我。”

    葉箏想起卓雅身上似乎有著不同尋常的再生能力，或許實驗沒有失敗，只是她的能力太隱秘了。

    “我以為自己讓他失望了，主動找他想要道歉，沒想到聽到了一些話�！�

    “我就跑出來了。”

    卓雅突然開始語焉不詳?shù)貛н^一些事情，葉箏微微瞇起眼睛。

    “卓雅，我不是你的敵人，就算你隱瞞實情，教皇也不會因此放過你�！�

    年輕女人像是被戳中了痛點，偏過頭，而葉箏從她的狀態(tài)中已經(jīng)察覺出了什么，蹙起眉頭。

    教皇分明想要取她的性命，可是卓雅描述起教皇的語氣帶著點恐懼，卻沒有什么憤恨，甚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懷念。

    卓雅咬著牙，“我不能說，你知道教皇身邊的縛言者嗎？我偷聽被發(fā)現(xiàn)了，他說只要我向縛言者發(fā)誓不說出去，他就會一如既往地對待我。”

    葉箏知道縛言者，是教皇身邊擁有奇特束縛力的男人，聽說只要有人在他發(fā)動能力時說過話，以后不管何時何地違背了那番話，就會立刻窒息死亡。

    除了教皇外，從來沒有人見過縛言者的臉，也不知道他的具體身份，因此知道縛言者存在的人，在教皇面前都格外小心，聽說他用這個手段拿捏了不少人。

    不過他倒是沒有拿過縛言者來拿捏她，大概在他眼里，自己甚至沒有什么特意拿捏的價值。

    “可他也違背了承諾，不是嗎？”

    葉箏注視著卓雅神情恍惚的臉。

    “或許是他想了好幾天，最終還是決定徹底鏟除后患，我并不值得他的信任……”

    葉箏垂下眼眸，眼底有一絲漠然的情緒，溫簡表面溫和實則狠辣多疑，一定在發(fā)現(xiàn)卓雅探聽到秘密時就起了殺心，只是顧忌到實驗，多放了卓雅幾天生路，以便于觀察。

    她提到教皇違背了諾言，并不是想向卓雅強調(diào)教皇的無情，按照卓雅的描述，教皇同樣在縛言者面前發(fā)誓了，可他卻能隨意違背自己的話，或許這個能力有什么破解的機制。

    女孩一雙黑眸直直地盯著面前的女人，看得卓雅忍不住繼續(xù)縮起身體。

    比起縛言者的死亡束縛，更麻煩的是教皇在卓雅心里留下的印記和禁錮，葉箏現(xiàn)在甚至無法判斷卓雅的話那些是可信的，她看起來甚至對教皇還留有希冀。

    葉箏從床邊站了起來，沒有再說多話，在卓雅悵然若失的目光中離開了這間房間。

    守在門外的文德走了過來，問道：“得到您想要的了嗎？”

    “有點麻煩，我們先走吧�！�

    和文心告別后，葉箏拿上雨傘離開，再次步入了逼仄混亂的街巷中。

    黑傘如同驟然綻放的玫瑰在細雨中打開，葉箏無意識地輕輕旋著傘，目光放空地盯著地面淌過的水流。

    “溫簡真是……永遠都那么讓人作嘔，我都有點犯惡心了�！�

    她將傘往上一舉，露出了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他的人又來了，都殺了吧，文德。”

    既然她已經(jīng)做了，那么就做絕吧，不給文心和那個女人留下任何威脅。

    “是，大人�！�

    蒼白細長的骨棘順著一股奇異的逆流的水流穿梭，如同暗處潛行的白色蟒蛇，足以一擊致命。

    *

    黑發(fā)藍眸的少年頂著細雨，在無人的街道上漫步著，神情有些空白。

    裴西捏緊拳頭，他沒有辦法不去在意，不在意那個和噩夢里一模一樣的血色詭域。

    去看一下吧，盡管他無法做什么，這幾天上頭派出的多位強大的異能者都了無音訊，以他目前的能力，大概只能和小時候一樣絕望地旁觀著。

    在麻木的情緒中，裴西突然抬起頭，鼻翼翕動，他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是不遠處的詭域，還是其他地方？

    察覺到了不對勁，他的步伐加快，不小心撞上了左側(cè)路口冒出來的人，把對方的傘都撞掉了。

    “對不起……葉、圣女大人？”

    裴西表情愣了一會兒，才敢確認(rèn)眼前的人是葉箏，那個永遠一身圣潔白裙、氣質(zhì)溫柔的圣女。

    面前的女孩一身利落的黑衣，長至腳踝的黑發(fā)扎成高高的馬尾，似是和他一樣還沒反應(yīng)過來，表情有些不同尋常的冷。

    他第一次見她這個樣子，像是一把透著血氣的黑刃，與平時的圣女是完全不同的氣質(zhì)

    ……血氣？裴西敏銳地看向葉箏。

    葉箏拾起被撞翻的傘，裴西見狀臉上劃過一絲歉意，等到葉箏勾起嘴角，笑容無奈地看著他，仿佛那個最熟悉的圣女又回來了。

    “能幫我保密嗎？”

    “教廷和家里人都不知道我出來了，可是，我沒有辦法不在意那個……”

    葉箏的目光帶著澀然的情緒，眺望著不遠處血色的詭域——裴西走的風(fēng)向就是這里，果然是要去那個地方啊，她猜得沒錯。

    裴西心里猛地一跳，原來，她和自己一樣。

    就像上次在墓園相遇一樣，這次神奇的命運讓他們再次偶遇了。

    他盯著葉箏一時無言，十分鄭重地點頭，無論是今天不一樣的圣女大人，還是偷偷來觀察這個神似血花的詭域，都是獨屬于他們二人的秘密。

    “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裴西緩緩開口，臉色有一絲緊張。

    “不用了，我剛從那邊過來，你也早點回去吧，這里危險�！�

    教皇派來的人被她殺了干凈，裴西這么顯眼地逛來逛去，很容易被鎖定成嫌疑人的呀。

    葉箏好意地勸告著。

    裴西臉色放松了一些，怪不得葉箏身上會有血腥味，原來已經(jīng)去過那里了。

    “不，我和你一樣，必須去那里�！�

    他遺憾地同葉箏告別。

    葉箏看著男孩的身影消失，這才轉(zhuǎn)頭對著藏在暗處的文德道：“等等吧，等他徹底離開，我們再去那里�！�

    確認(rèn)了裴西離去的背影，文德點點頭，收起了在暗處蓄勢待發(fā)的骨棘。

    ?[51]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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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

    葉箏悄悄來下城區(qū)有兩個目的，一是處理好卓雅的事情，二是來看看那個和血花極其相似的詭域，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存在。

    她等待了一段時間，才帶著文德往那個散發(fā)血腥味的地方走。

    皇室派了不少高手進去救援，現(xiàn)在還有一堆人駐扎在那個詭域附近，教廷的高級治愈者也在詭域外面待命，然而幾天過去，連派進去的S級異能者都失聯(lián)了。

    目前皇室準(zhǔn)備啟動另一個方案——修建連接血色詭域和外面的通道。

    詭域一向只進不出，要想離開詭域只有擊破核心，然而五百年前人們還發(fā)現(xiàn)了詭域里的一種礦石，命名為異質(zhì)石，這種石頭可以穿梭詭域和外面的世界，避難所也正是用這種石頭修建的。

    異質(zhì)石開啟了人們利用詭域造物改善生活的時代。

    詭域里藏著許多來自異空間的寶藏，無論是異獸、異植還是獨特的礦物，都是讓帝國人驚奇的發(fā)現(xiàn)，可惜一旦詭域消失，連帶里面的東西一起消失。

    直到人們開始用異質(zhì)石修建聯(lián)通兩個空間的通道，不用擊破詭域，也能自由來往于詭域內(nèi)外，將詭域內(nèi)珍貴的東西帶進人們的生活。

    比如葉箏現(xiàn)在拿著的“手機”，它所擁有的傳遞信息的功能都依賴于一種叫音石的詭域產(chǎn)物，因此人們憎恨詭域時，也有一些微妙的情感，尤其是上城區(qū)不用受到詭域威脅、只用享受詭域好處的家伙們。

    想到這里，葉箏的面色淡了一些。

    曾經(jīng)她也覺得詭域并不是全然有害，可是自從系統(tǒng)給她的“手機”賦予了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手機的小部分功能后，葉箏窺見了來自高維世界的一角，那里似乎沒有什么詭域，也沒有來自異空間的饋贈，可是他們的手機卻高級得多。

    葉箏步伐不緊不慢地繞著路，她不能被血色詭域附近的人發(fā)現(xiàn)，必須找一個足夠偏僻又能仔細觀察的位置。

    路過上個詭域里待過的避難所，葉箏放慢了腳步，她看到有一群身穿皇家騎士團制服的人圍在避難所外。

    現(xiàn)在這里又沒有詭域，他們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

    葉箏站在隱蔽的屋檐下，心里逐漸緊繃，難道是上次她在里面做的事情被人發(fā)現(xiàn)了貓膩？

    女孩腳步輕巧，不動神色地繼續(xù)靠近，想要聽清楚他們在說什么。

    這群人的聲音很嘈雜，似乎并不想要遮掩什么。

    “真的要拆嗎？看起來很麻煩啊，一旦動手這片地方都有可能直接塌陷�！�

    “這里塌陷關(guān)我們什么事？我們只需要對上面負(fù)責(zé)�！�

    “老兄慶幸吧，我們不用進到那個見鬼的詭域，已經(jīng)是天大的幸運了�！�

    葉箏抿平了嘴角，黑眸里閃過一絲不可置信。

    皇室的人是窮瘋了嗎？他們竟然想拆掉避難所里的異質(zhì)石來搭建通道救人？

    以避難所的結(jié)構(gòu)和皇家異能者們強勢暴力的作風(fēng)，不管他們要拆掉多少，這個避難所注定會成為廢墟，而且皇室的人肯定沒有心思重新修建。

    她早就聽說異質(zhì)石近幾年非常緊缺，只有被認(rèn)定為十分有價值的詭域，才能被保留用異質(zhì)石搭建通道。

    至于這個“十分有價值”是如何判定的，也是葉箏一直疑惑的，今年有一個詭域動用了大量異質(zhì)石搭建通道，因為皇太子對里面兇殘的怪物十分滿意，想要留下這群“小可愛”。

    “哈。”

    葉箏沉默了一會兒，諷刺地輕笑了一聲，轉(zhuǎn)身離開。

    她悄無聲息地走著，忽然對著身后忠誠的騎士細聲道：“文德，看來我要想辦法多培養(yǎng)點屬于我的人啊�！�

    擁有強大異能的人可以站在避難所前阻攔所有人拆卸它，可是擁有權(quán)力的人，高坐看臺晃著酒杯就能讓無數(shù)人心甘情愿為她掃除障礙。

    雖然圣塞帝國以異能實力為尊，不少人可以通過高等級的異能實現(xiàn)階級跨越，然而真正的權(quán)力依舊掌控在那些老貴族手里。

    葉箏想，在她還沒有顛覆整個世界的實力前，或許權(quán)力更加趁手。

    現(xiàn)在的她真正能夠托付信任的只有文德，比起塞克斯和溫簡這些人，實在是太被動了。

    女孩身側(cè)，年輕女人沉默的面容帶著少見的柔軟笑意，眼含鼓勵地看著比她矮半個頭的小圣女。

    葉箏撞進文德包容鼓舞的眼神，忽然回想起文德是十四歲時剛當(dāng)上圣女的她，以希望有一個貼身的女孩子照顧她為由，破格招收的女騎士。

    教廷對于小圣女的請求沒有過多苛責(zé)，在他們看來這甚至是一個圣女保持純潔性的好辦法。

    男騎士總有不便，也容易招惹謠言，曾經(jīng)也有過圣女與騎士私相授受的丑聞，要是女騎士就沒有這么多顧慮，雖然帝國只招收男騎士，不過偶爾給女人一個不輕不重的名頭，在圣女的請求面前也不是什么大問題。

    現(xiàn)在，17歲的圣女已經(jīng)不滿足于當(dāng)初小小的請求了。

    葉箏想，她已經(jīng)為自己積累了一定的聲望，參與異能賽接近了帝國下一代權(quán)力中心，暗中也擁有了勉強算是強大的實力，她有足夠的資本開始擴充自己的勢力了。

    她的“野心”也在教皇處明牌，既然溫簡答應(yīng)了異能賽后讓她接近教廷中心權(quán)力，那么現(xiàn)在她光明正大地進行一些勢力布局，也是符合溫簡眼里的“葉箏”人設(shè)吧。

    “我們先組建一支女騎士團吧�！�

    這句話脫口而出后，女孩冷沉的神情有了一絲軟化，眸光微動，像是終于說出了自己期待已久的愿望。

    “很好的提議，大人，說來逾越，其實我一直在留意這件事�！�

    “想為您效力的女孩們可不少，她們都等待著這一天�！�

    高大的騎士躬身行禮，給人以無限包容的安全感。

    文德偶爾有點自作主張，葉箏想，但她并不討厭這點。

    *

    大約花去半個小時，葉箏繞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附近的居民都撤離走了，上城區(qū)派來負(fù)責(zé)救援的人也不在這片區(qū)域。

    不遠處，血紅的光幕籠罩了大地，連暗沉的雨天都染上了不詳?shù)募t光。

    女孩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個似曾相識的地方，十年過去了，她還是覺得用紅紅的罩子形容最形象，也有點像一口燒紅的大鍋倒扣著，煎熬著血肉食材。

    帝國官方強調(diào)著救援活動，可至今為止，人們知道有十位上城區(qū)學(xué)生被困在里面，卻沒有幾個人知道具體有多少平民同樣被困在里面。

    看這個詭域的面積和人口密度的估算，葉箏琢磨出了1000到2000的人數(shù)。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埋進掌心的龍骨碎片本來只是一時權(quán)宜，為了掩藏而已，可現(xiàn)在她暫時不打算取出來了。

    比起上次獲得的手掌大的龍骨復(fù)制體，這個碎片的力量剛剛好，既不會讓她的力量失控，又能把力量增幅到別人不易察覺的水平。

    換成以往，她是無法這么長時間地用水流感知大面積區(qū)域的情況，雖然現(xiàn)在她也感覺到疲乏了。

    說起來也有些奇怪，傳說里宣稱龍骨能夠震懾詭域，使詭域避讓、保護人類安全，可現(xiàn)在葉箏只發(fā)現(xiàn)了增幅力量這個用途。

    考慮到教皇在卓雅身上做的實驗，或許還有刺激異能潛力的作用。

    總之，與震懾沒什么關(guān)系。

    “大人，有人出來了？”

    一向穩(wěn)重的文德?lián)P起聲音，帶著一絲不可思議的猶疑。

    葉箏抬眸，血色光幕附近出現(xiàn)了一個……穿著明誠學(xué)院制服的女孩？

    明誠學(xué)院隊伍正是失蹤在詭域里的隊伍之一。

    穿著藍色制服的女孩擁有一頭燦金色的及腰長發(fā)，讓她想起同樣擁有金發(fā)的塞克斯，不同的是，塞克斯的頭發(fā)金得耀眼，每個發(fā)絲都閃著保養(yǎng)得宜的光澤，而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女孩頭發(fā)有些炸毛，看起來蓬蓬的、亂糟糟的。

    一身版型挺拔的藍色制服也皺巴巴的，仔細一看，女孩的腳上還是一雙拖鞋？

    她正趿拉著拖鞋，手里還提著一個笨重的黑色袋子，步伐踢踢踏踏地走著，搖搖晃晃的身形還帶著點雀躍。

    或許是因為被困在詭域里而憔悴狼狽，女孩的姿態(tài)看上去并不像是上城區(qū)學(xué)院的貴族學(xué)生，但葉箏此時更驚訝的是——她為什么能夠出來？

    “文德，你確定看到她是從詭域里出來的嗎？”

    “是，雖然我也不敢相信，但我的眼睛確認(rèn)，她就是從紅色光幕里跳出來的。”

    葉箏的目光緊緊鎖定那個女孩，突然間，不遠處藍色制服的女孩幽幽轉(zhuǎn)頭，露出一雙直勾勾的紅瞳，比她身后血色的詭域還要紅得深沉隆重。

    那一刻，葉箏幾乎是本能地竄上一股涼意。

    “文德，幫我注意一下�！�

    文德上前一步，默默放出了骨棘。

    女孩將身體往后隱去半步，拿出了手機，在腦海里詢問系統(tǒng)。

    “下一話的漫畫劇透更新了嗎？”

    系統(tǒng)沒有回答。

    葉箏知道系統(tǒng)偶爾會“休假”，尤其是不處于漫畫劇情線的時候，她點開手機里的漫畫軟件，自己查看。

    新一話停在塞克斯摔出了新衣服的一幕，葉箏往下劃，原本空白頁終于出現(xiàn)了新劇情。

    屏幕里，偷偷溜進下城區(qū)的白衣圣女在雨天中差點摔倒，忽然現(xiàn)身的黑發(fā)藍眸少年扶住了她，兩人驚訝地對視，彼此眸光閃爍。

    葉箏微不可查地抽了一下嘴角，怪不得她的【溪流】沒有檢測到當(dāng)時突然冒出來的家伙，果然是原劇情的不可抗力，只能用行動點改變。

    翻過這段無意義的劇情，葉箏繼續(xù)往下劃，又是好多張空白頁，但女孩的手指依舊停留在屏幕上，不滿足地繼續(xù)下劃。

    終于，她的手指一頓，屏幕上再次出現(xiàn)了彩色的畫面。

    葉箏看著屏幕上金發(fā)紅瞳的女孩，姿態(tài)異常親昵地將頭搭在黑發(fā)黑眸女孩的脖頸側(cè)。

    【還記得我嗎？】

    特寫鏡頭里，金發(fā)紅瞳的女孩嘴角帶著愉悅的笑意，猩紅的眼底滿溢著興奮的殺戮欲望。

    【我可沒有忘記你，十年來，一刻都沒有……】

    “快閃開！”

    文德緊張到不成語調(diào)的聲音驚醒了眉頭緊皺的女孩，葉箏本能地向后跳開，一道雪白的刀影瞬間落在她剛才的位置。

    不可能！她一直保持著異能觀測周圍的情況……等等，什么時候她的異能消失了？

    葉箏握緊拳頭，手心干澀至極，沒有一絲熟悉的濕潤之感。

    “咦？動作還挺靈活的�！�

    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金發(fā)女孩握著一把菜刀，頂著一頭蓬松散亂的頭發(fā)，好奇地望著葉箏。

    文德立刻擋在葉箏身前，葉箏低頭，發(fā)現(xiàn)文德的骨棘也消失不見了。

    一定是面前這個女孩的能力。

    把異能無效化嗎？對異能者真是棘手的能力。

    葉箏抬頭注視著瘋子一樣的金發(fā)女孩，那種狂暴的、愛亂咬人的氣質(zhì)有點像是塞克斯，但塞克斯大約是身上有個皇太子身份和周圍人約束，表面還能保持一副正常人的模樣，可眼前這個女孩……

    任誰來看，都知道是個危險至極的家伙。

    近距離打量，葉箏幾乎確認(rèn)了她絕對不可能是失蹤的兩個隊伍里的人，是被困在里面的平民？不，她簡直就像是那個血色詭域的化身。

    金發(fā)女孩砍向葉箏一刀后，沒有再次攻擊，此刻她正蹲在地上，整理著她的黑袋子。

    “啊啊，東西都掉出來了！”

    “好臟、好惡心……”

    金發(fā)女孩蹲在地上，長長的金發(fā)拖在地面也毫不在意，認(rèn)真地收拾著從黑色袋子里掉落出的東西。

    一顆圓滾滾的東西滑落出來，滾在葉箏腳邊，葉箏輕輕抬腳抵住，防止這顆東西繼續(xù)滾落。

    葉箏保持著防備的姿勢訝然了一瞬，很快溫和地開口提醒。

    “你還掉了一顆頭，請收回去吧。”

    一顆……奧林的頭？葉箏打量著頭顱驚恐扭曲的面容，勉強認(rèn)出了他。

    “你沒看到我在忙嗎？不會主動把它給我嗎？”

    葉箏拂開文德阻攔的手，不經(jīng)意般摸了摸腰側(cè)藏在風(fēng)衣里的槍，捧起地上的頭，走到金發(fā)女孩的身邊。

    金發(fā)女孩頓時喜笑顏開，接過了那顆頭顱，將它和黑色袋子里各種殘肢斷臂丟在一起。

    “你真特別，你是第二個讓我覺得特別的人，我會讓你死得舒舒服服的�！�

    女孩左手的菜刀再次砍了過來，葉箏早有預(yù)料地閃身避開，同時一直按在腰間的手立刻握住槍，瞬間抵在金發(fā)女孩的腦后！

    葉箏沒有任何猶豫地扣動了扳機，面對這種瘋子猶豫一刻都有可能被抓住機會反殺！

    砰的一聲炸裂開來！預(yù)想中的血液白漿四濺并沒有落在葉箏的臉上，這次她眼睜睜地看清楚了，那顆子彈觸及到女孩的后腦炸開后，竟然消散了？

    “哈哈哈！”

    金發(fā)女孩驀地轉(zhuǎn)身，將額頭抵在木倉口，紅瞳閃著瘋狂的光芒，抬眸直直地盯著比她高出一個頭的黑發(fā)女孩。

    “你以為我的異能只能將你們的能力無效化？”

    葉箏平靜地同她對視，白皙的面容因為細雨變得有些濕漉漉，神情卻沒有半分恐懼或者脆弱。

    “你的異能不僅能夠消除詭域的力量，還能把針對你的傷害無效化，真是了不起的能力�！�

    葉箏陳述著自己的發(fā)現(xiàn)。

    金發(fā)女孩不滿地用額頭輕輕撞擊葉箏保持不動的木倉口。

    “你應(yīng)該尖叫！不可思議！和那群人一樣才有趣！”

    “你以為你這幅模樣，我就會放過你嗎？我只想折磨你，直到你變得和那群人一樣……”

    一旁的文德已經(jīng)快要忍不住沖上來了，葉箏卻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隨后目光繼續(xù)同那雙瘋狂興奮的紅瞳對視。

    “你喜歡看別人有趣的反應(yīng)？我還有一個更有趣的玩法。”

    葉箏收回了槍，將金發(fā)女孩整理好的黑色袋子拎起來。

    “你搞出來這樣一件舉國震動的大事，外面的人暫時卻窺探不到你的成果，不是很可惜嗎？”

    “我想，你出來正是要把‘成果’展示一下吧�！�

    金發(fā)女孩仰著頭盯住平靜的女孩，忽然爆發(fā)出大笑。

    “哈哈哈你果然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嘛！”

    “把你和你的隨從的頭也放進去，不是更有趣了嗎？”

    葉箏搖搖頭，“你能把這個袋子放在哪里呢？下城區(qū)城主的家門口？”

    金發(fā)女孩不笑了，仿佛是被戳中心事的小孩子一樣，不滿地看向大人。

    “我有一個更有趣的地方——”

    “皇宮，怎么樣？”

    氣質(zhì)溫和的黑發(fā)女孩像是和朋友商量春游地點一樣，淡然地提議道。

    金發(fā)女孩睜大了眼睛，表情夸張地愣怔了一瞬，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了面前人。

    “你到底是誰啊！比我還狂？”

    “我是葉箏，教廷圣女葉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