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作為皇家騎士團的一員,白木霖有可能正和同伴們組織起詭域內(nèi)的幸存者,保護平民的同時組織對詭域的進攻,這正是他們的職責。
白木清點點頭,空茫的白瞳似乎都泛起了一些光亮。
順著河流一路向上,除了地勢有些復(fù)雜,兩個少年并沒有遭遇什么危險,這里植被茂密,蚊蟲之類的小動物較多,卻不見什么大型動物。
葉箏對此有了猜測,估計是大點的動物都被那片詭異的紅樹林消化了吧。
穿過遮天蔽日的樹林,高處顯露出一片平坦的土地,密集的人影攢動著,依靠著彼此。
白木清突然加快了步伐,【神域】帶給她的視野足夠廣闊,她已經(jīng)“看見”了那道極其熟悉的身影!
“白木霖!”
正在人群中央說著什么的年輕男人愣住,立刻站了起來,朝著聲音的方向奔跑。
“白木清!你怎么來了?你還真來了!”
穿著紅色制服的男人有些語無倫次了,他看著白木清的目光又是責備又帶著感動。
葉箏看到白木霖安然無恙后,不動聲色的目光觀察著面前這片小基地。
大多是平民,瑟縮地圍在一起,面容有些麻木,穿著制服的皇家騎士和白衣的教廷騎士行走其中,像是巡視保護,又像是監(jiān)守什么一樣,神情冷漠而不耐煩。
相比而言,白木清的哥哥看起來和藹可親許多,葉箏的目光又移向白木霖,很快發(fā)現(xiàn)他的神情也有些奇怪。
“你沒事就好,家里人都很擔心你�!�
“哈哈哈……他們一定又在責怪我自作主張吧?”
年輕男人撓撓頭,笑容有些勉強。
白木清一向不帶情緒的面龐有著明顯的動容和憧憬,她道:“大家都以你為榮,白木霖,你是真正的騎士。”
她的兄長本來不需要來的,卻義無反顧地跟隨皇太子進入這個詭域,還保護了很多平民。
白木霖的笑容忽然僵住了,慢慢地磨平了嘴角,他看著自家妹妹,動了動唇,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聽到一陣溫和的聲音。
“白木清小姐居然也來了。”
戴著眼鏡的少男不知從何處走了過來,眼含笑意地看著面前感人的兄妹重逢場景。
“白小姐說的沒錯,白木霖騎士是一個真正的、勇敢的騎士�!�
余天明轉(zhuǎn)動眼眸,看向面容晦澀的白木霖。
“白木霖騎士,你看,大家都在等待你做出正確的決斷,履行皇家騎士的職責呢�!�
白木清聽到余天明意義不明的話,她聽不懂他在說什么,但她記得這個眼鏡男一直是個討人厭的角色。
穿著紅色制服的白木霖低著頭,握緊了拳頭,指甲幾乎都要嵌入肉里,明顯他并不想回應(yīng),而余天明含笑地盯著他,目光里卻沒有半點笑意。
“抱歉,容我失禮打斷你們�!�
少年微啞的聲音突然打破了緊繃的氛圍。
“方便讓我們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嗎?或許我們也可以幫忙�!�
余天明這才把目光移向面容陌生的少年,黑發(fā)綠眸的少年和他差不多高,長相俊秀,氣質(zhì)不俗,看起來也是上城區(qū)出身,可他對這張臉居然毫無印象,只是覺得有些眼熟,卻對不上具體的人名。
那么,他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
余天明推推眼鏡,內(nèi)心輕蔑,語氣依然維持著虛偽的和善,他回應(yīng)著少年的問題,眼睛卻緊盯著白木霖。
“皇太子為了拯救大家,現(xiàn)在被困在了一片樹林里�!�
“我們想要集結(jié)力量去救他,這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不是嗎?”
黑發(fā)綠眸的少年“唔”了一聲,語氣帶著充沛又刻意的感動之情,“天啊,皇太子殿下竟然為了我們犧牲了自己,我們當然不能辜負他�!�
余天明面色有一絲抽搐,明明他是想要這個效果,但這個少年的話莫名有些陰陽怪氣的。
“白騎士,我們趕緊出發(fā)吧。”
少年儼然已經(jīng)把自己當成了塞克斯救援隊的一員,一雙清亮的綠眸看向面色低沉的年輕男人,白木清也注視著自家兄長。
白木霖對上少年和妹妹純粹的目光,狼狽地偏過頭。
“……不,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送他們?nèi)ニ�!�?br />
年輕男人突然痛苦地吼了出來,平地上一群姿態(tài)麻木疲憊的人們驚慌地站了起來,形容無措。
余天明幾乎維持不住溫和的表情,他看著白木霖的目光徹底冷了下來,帶著威脅的審視。
所有人都在看著突然爆發(fā)的白木霖,無人注意之處,少年的綠眸如同幽不見底的深潭,她先是看向白木霖,然后綠眸一轉(zhuǎn),帶著致死的冷意盯著高高在上的首相之子。
余天明想要,送誰去死?
?[61]第
61
章
“我做不到送他們?nèi)ニ溃 ?br />
余天明的神色抑不住地扭曲,快步上前一把揪住了年輕男人的衣領(lǐng),聲音壓低:“你給我安靜!”
平地上慌亂騷動的人群在冷漠的騎士鎮(zhèn)壓驅(qū)趕下很快坐回原地,無助地緊靠著彼此。
白木霖幾乎目眥盡裂,咬著牙不說話,腮幫都在顫抖。
“你不想去,有的是人去,我看在你的父親份上給你這個機會,你……”
“請松手吧�!�
余天明忽然感到手腕上傳來劇痛,他轉(zhuǎn)頭,黑發(fā)綠眸的少年正笑著抓住他正揪住男人衣領(lǐng)的手腕,余天明因為疼痛和震驚下意識地松開了手。
“我是凌云小隊的朝昧,告訴我們發(fā)生了什么吧,或許我能幫您分擔一點煩憂。”
這個自稱朝昧的少年表情和話語都算得上禮貌,可是動作和態(tài)度又透著讓人討厭的強勢,余天明微微瞇起眼睛,終于想起來這個人為什么有種似曾相識之感了。
那種讓人頭疼的固執(zhí)堅持和他的某個隊友很像,愛不自量力多管閑事的愚蠢則像是凌云小隊的風格。
余天明收回了看向朝昧的目光,沒有搭理對方的意愿。
“余天明,告訴我,你要做什么?”
白木清走近他的面前,一雙不似人類的白瞳緊鎖一個人時,意外地有壓迫感。
余天明掩飾般推推眼鏡,他可以不回答無名小卒的話,但面對白木清,他還是壓低了聲音開口。
“皇太子殿下被一個女人設(shè)計,現(xiàn)在困在對面那片會吃人的樹林里�!�
白木清微微挑起細長的白眉,“我們,見過那個女人�!�
“那你應(yīng)該知道那個女人有多危險,連塞克斯的能力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間,而且她這片地方極其熟悉,那片樹林甚至不會攻擊她!”
余天明回想起當時的場面,語氣越發(fā)激動。
“我懷疑她不是人,而是這片詭域里會幻化成人形的怪物,她和那片樹林配合,將這個詭域里的所有人視為盤中餐!”
“我們只能集結(jié)目前擁有的所有力量,才有可能和這個詭域?qū)�,白小姐,如果你愿意幫忙,或許能逆轉(zhuǎn)目前的局勢。”
余天明的話看似大義凜然,卻帶著明顯的煽動性,白木清抿起嘴角,她沒有葉箏聰明,但也沒那么好騙。
“你說的集結(jié)所有力量,是帶上那些普通人一起?”
“相信我,我也不想造成不必要的傷亡……”
“那就你一個人自己去�!�
白木清冷冷打斷道。
余天明頭疼地揉揉額頭,帶著幾個人走到一棵更隱蔽的樹下。
“你們都知道——血花吧?”
他一開口,白木清和白木霖臉上劃過一絲茫然,不明白他為什么這個時候提到“血花”。
余天明故意停頓了一下,眼神掃過面前的三人,那個不知趣的陌生少年也跟了過來,讓他有些不滿,畢竟這種事不是平民小子該知道的。
偏偏少年對上了他的目光,還露出了一個平靜的笑容,那副溫柔的皮相讓他莫名有些發(fā)憷。
“血花?大家都說這次的事情和十年前的血花有關(guān),那些孩子被……大概率是血花事件受害者的報復(fù)�!�
白木霖沉聲道。
余天明卻搖搖頭,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不是血花事件受害者的報復(fù)——”
“是血花回來了!”
他的話音落在寂靜的森林里,一時沒有人開口,唯有嗚咽的風聲在深邃的林間穿梭,仿佛遙遠的哭聲回響。
“怎么可能呢�!�
一道微啞的聲音打破了眾人的沉默,“當年的血花,不是被解決了嗎?”
“死者不會死而復(fù)生,難道詭域竟然會卷土重來?”
少年意義不明地輕笑一聲,“您不要說笑了。”
白家兄妹露出懷疑的神色,尤其是白木霖,他作為騎士團和詭域打過不少交道,從來沒有聽說死而復(fù)生的詭域。
余天明本來不想透露過多,偏偏這個一直看不順眼的小子攪局,他眼鏡下的眸光一暗,心想等會就讓他走最前面好了。
“我看過當年的檔案�!�
“你們知道為什么叫那個詭域‘血花’嗎?因為詭域消失的那一刻,潑天鮮血爆了出來,像是炸開的花�!�
“很形象浪漫的比喻吧?”
白木清和白木霖的臉色又沉了沉,這樣慘烈的事情怎么說得上浪漫?哪怕只是一個比喻。
“是呀。”
有人突然應(yīng)和了余天明的話,正靠著樹的少年微微瞇起了眼睛,綠眸里搖晃著虛幻的光芒,仿佛在回想著什么似的,“你說的很形象,請繼續(xù)吧。”
“根據(jù)當年幸存者的敘述,那個詭域內(nèi)部空間很小,怪物只有一株巨大的異植,以吸食人類為生,當時所有人拿它沒有辦法,它不斷不斷進食……外面的人為了保全大局,也只能不斷送人進去。”
余天明說到后面含糊其辭起來,但在場所有人都明白當時“外面人”做出了何等殘忍的選擇。
“檔案里記載,那顆異植是一顆開花的樹,一開始是淺紅色的,隨著進食,顏色不斷加深,冒出越來越多的枝條,這點和那片樹林的情況一模一樣!”
“最重要的是,當時沒有人消滅那顆異植,它似乎是吃到極限自爆了,隨著它的自爆,詭域消失了。”
白木霖不敢置信,“我從來沒聽說過破滅的詭域還會再次降臨的!”
“或許它從來沒有破滅�!�
少年垂著眸,安靜地分析道:“詭域破滅后,詭域內(nèi)的產(chǎn)物都會跟著一起消失,但是那一天,它消失時降下了漫天的鮮血�!�
“它可能只是處于一個極度虛弱的狀態(tài)遁逃了,然后某一天,流浪的異空間再次降臨在這片土地�!�
“就像是詛咒一樣�!�
聽完少年的話語,大家再度陷入了沉默,白木霖艱澀開口:“如果真的是當初那個曾經(jīng)讓整個帝國束手無策的血花,它現(xiàn)在甚至比起當年還要大上許多,我們真的有辦法……”
“當然有辦法,塞克斯殿下就是我們的希望,他可是五百年才出的3S級天才!”
“他的能力【破壞】可以消滅一切�!�
“如果不是那個奇怪的女人,說不定我們已經(jīng)出去了!”
余天明提起那個金發(fā)女孩,神色惱怒了起來。
樹蔭下,白木清面無表情地聽著,她點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
“只要我去找塞克斯,這件事就能解決了。”
余天明用看瘋子的眼光看她,白木霖也緊張起來,握住妹妹的肩膀想要勸阻她。
“木清,太危險了,這里可是當年的血花,埋葬了那么多人的血花!”
“我們凌云小隊也去�!�
黑發(fā)綠眸的少年輕輕拂開了年輕騎士的手,將手搭在了白木清的肩膀上,兩張年輕而堅定的面孔仿佛無聲嘲笑著其他人的懦弱。
白木霖怔怔地松開拉住妹妹的手。
余天明從喉嚨里擠出了一聲不屑的、像是在嘲笑傻子的笑音,“你們……啊!”
他猛地被人摁住喉嚨抵在粗糙的樹干上,只能發(fā)出近似干嘔的狼狽聲音。
氣質(zhì)安靜的少年伏在他的耳邊,輕聲道:“我勸你,那種事想都不要想�!�
“你想再用一遍當年的做法?效仿教皇的路?相信我,你會是第一個為塞克斯犧牲的�!�
“這幾年中下城區(qū)暴動不斷,帝國不想再承受一遍血花的丑聞,不過要是你這個高貴的近臣第一個犧牲,這件事倒還有可能成為一樁美談。”
少年笑容擴大,似乎越想越有道理,她興奮地收緊手,余天明連一絲喉音都發(fā)不出來,他的眼鏡掉落在地,開始翻出了眼白,毫無貴族的風采可言。
白木霖下意識地想阻止少年的行為,卻被白木清攔住了,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妹妹纖細白皙的手臂竟然如此有力。
“你不愿意?我可以讓你愿意,你的異能對我毫無威脅,要是我將你犧牲了,又有誰會為你復(fù)仇呢?”
“競爭激烈的余家?你忠心侍奉的皇太子?皇室?教廷?你清楚的,要是你有那么重要……”
葉箏松開了余天明的脖子,抓起了男孩的右手,手指狠狠碾上了他殘缺的指頭,丑陋的傷口充血腫脹了起來。
“要是你有那么重要,你的指頭早就治好了呀�!�
少年的尾音微微上揚,帶著殘忍的調(diào)笑。
被少年松開后,余天明大口呼吸著,感受到手指傳來的痛覺后,他連急促的呼吸都暫停了一瞬,沉默后爆發(fā)出了尖叫!
從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這個傷口,甚至明目張膽地戲弄他的傷口!這個平民怎么敢!怎么敢瞧不起他!
“你明白了嗎?你要是打算那么做,下一個溫簡不會是你,只會是我�!�
余天明抬起頭,對上少年似是嘲諷似是憐憫的目光后,余天明有些絕望地發(fā)現(xiàn),他說的沒錯。
他作為首相之子聽起來尊貴,實際上在競爭激烈的家族里并沒有什么實權(quán),那些騎士也只是因為他是塞克斯的人而聽他的。
假如面前這個少年想要效仿當年的教皇,用人命去滿足這個詭域的胃口,只要把他這個皇太子近臣第一個獻祭了,那么其他平民的犧牲也會顯得理所應(yīng)當——
他的同族兄弟將立刻代替他的繼承人位置,無情無義的塞克斯只會覺得他的犧牲是應(yīng)該的,帝國將慶幸有他的犧牲撫慰沸騰的輿論,而害死他的人反而會因為救出塞克斯得到褒獎!
這個少年只會比當年的溫簡更加成功!余天明想到這點,開始口齒發(fā)冷。
在一旁目睹全程的白木霖已經(jīng)目瞪口呆,他瞪著狼狽跌坐在地的余天明,毫無之前威脅他的高高在上和從容風度。
白木霖僵硬的大腦開始思索眼前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來頭,竟然敢這樣威脅首相之子、皇太子的左右手余天明?
“放心,我不會那么做�!�
黑發(fā)綠眸的少年露出友善的笑容,甚至伸手把跌坐在地上的余天明拉了起來。
“聽我的,我會讓所有人都安全離開,連你也是�!�
“只要聽我的。”
失去了眼鏡的余天明怔怔地盯著面容模糊的少年,周遭的世界是那樣模糊,仿佛一切離他遠去,只有耳畔鼓動著少年清晰而有力的話語。
他竟然因為少年的話感到了一絲劫后余生般的欣喜,仿佛眼前的少年是能拯救一切的、不容置疑的神明。
在混亂的思緒和感官中,余天明總覺得眼前的這一切似曾相識,一道身影幾乎要與眼前的少年重合,卻因為缺氧的大腦再次混沌。
?[62]第
62
章
“喂喂!你們快點跟上呀!”
橙色高馬尾女孩背著大背包走在最前面,轉(zhuǎn)頭朝著隊友們揮揮手。
“你倒是慢點啊……你這家伙到底為什么這么有精力?”
羅伊整齊的金發(fā)都蔫了下來,喘著氣快步行走著。
“大概露琪是昨晚睡得最好的吧�!�
裴西露出無奈的笑容,他們沒有像露琪一樣帶上防水外套,現(xiàn)在身上的衣物都還是濕的。
這個詭域里的水分實在太充足了,各種植物和小動物也多,光是昨天晚上就被蚊子騷擾得睡不著,還好有露琪帶上了驅(qū)蚊劑。
更準確的說,還好有朝昧提醒了他們,而露琪也聽取了朝昧的意見。
裴西漸漸收斂起表情,昨天他已經(jīng)找到了其他隊員,只剩下朝昧還沒有蹤跡。
但奇異的是,他并不怎么擔心朝昧,朝昧甚至能預(yù)言到這個詭域里需要什么,估計現(xiàn)在的狀況比他們好多了。
裴西低頭盯著腳下的土地,慢慢地落在了隊伍最后面。
他現(xiàn)在有些后悔,或許應(yīng)該在和朝昧認識的時候就問問他的身份,哪怕得到的是假消息也好,總比現(xiàn)在對朝昧一無所知好,他過于神秘,讓裴西心里莫名有些不安,以至于因為這份不安而感到愧疚。
黑發(fā)藍眸的少年呼出一口氣,不管朝昧到底是什么來頭,目前來看,朝昧是幫助他們的朋友,朋友是要彼此信任依靠的,他不該想太多。
“前面有人!”
探路的蝴蝶飛回少年的身邊,露琪喊著,又加快了步伐。
裴西打起精神,快步跟上露琪,他已經(jīng)聽到了隱隱約約的人聲。
翻過一個小坡,凌云小隊從森林中走了出來,一塊平坦開闊的土地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人影攢動著,有平民也有穿著制服的騎士,他竟然看到了好幾道熟悉的身影。
“這是我送給妹妹的項鏈,謝謝您……”
少年沒有說話,只是蹲下身體陪在止不住哭泣的女人身邊,安慰地拍拍她的背脊,女人逐漸停下哭泣后,少年似在她旁邊耳語了幾句。
“朝昧?”
裴西猶疑地喊道,背對著他的少年轉(zhuǎn)過頭,露出一張熟悉的溫柔面孔。
“太好了,大家都平安無事。”
少年嘆息般感慨道,站起身體走到同伴的身邊。
“終于找到你了,這下我們小隊終于又完整了�!�
裴西笑著道,他看向朝昧身后一大片人群,又注意到了兩個熟人,白木清、余天明——余天明在,怎么沒看到塞克斯?
少年似是注意到了對方眼里的疑惑,主動解疑:“塞克斯失蹤了,似乎是被困在了東南方的那片紅樹林里�!�
裴西劃過一絲震驚的神情,其他三人也圍了上來,一臉不敢置信。
“塞克斯怎么會被困?他只要一發(fā)動異能,什么不能破壞?”
羅伊的語氣格外驚訝。
“據(jù)余天明所說,他的異能被一個金發(fā)女孩消除了,你們有遇到那個女孩嗎?”
羅伊、凱樂、露琪三人面面相覷,對金發(fā)女孩毫無印象。
唯有裴西的臉色稍顯沉重,他開口問道:“是一個有著亂蓬蓬金發(fā)、穿著藍色制服的女孩嗎?”
他曾經(jīng)在外面觀察這個詭域時,親眼見到一個金發(fā)女孩從詭域里出來,他從來沒有聽說有人能夠在詭域里自由進出的,當時只是遙遙看了那個女孩一眼,就給他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
黑發(fā)綠眸的少年點點頭,“是她,她的目的不明,不過似乎對我們這些人闖進來的人并不怎么友好呢。”
裴西又問道:“除了塞克斯以外,那些進來的人都還好嗎?”
“我們路過那片紅樹林時,差點羅伊就被抓走了,說不定它已經(jīng)吞掉了不少人�!�
葉箏聽到這里,發(fā)現(xiàn)裴西他們不愧是主角團,運氣挺好的,不僅很快找到了彼此,而且還沒有遇上那些詭異的場景和那個最危險的女孩。
她啟唇正想說點什么,一道聲音已經(jīng)回答了裴西的問題。
“除了塞克斯,最初進來的兩個學院小隊應(yīng)該都死了,詭域內(nèi)活著的絕大多數(shù)人都在這里。”
戴著眼鏡的少年氣質(zhì)一如既往溫和中帶著一絲高傲,裴西眼尖地發(fā)現(xiàn)余天明的眼鏡似乎有點碎裂了,讓他看起來沒有平常掩不住的高高在上的傲慢感,反而一副真的好說話的模樣。
“你們終于來了,我和朝昧等你們很久了�!�
余天明十分溫和友善地朝著他們笑著,連語氣都帶著平靜的期待,裴西竟從中看出一絲驚悚感。
根據(jù)他和余天明為數(shù)不多的交流,這個人在上城區(qū)的貴族子弟里看起來最好說話的模樣,實際上骨子里的傲慢根本不屑于對他們這群下城區(qū)人掩飾,這種時刻他見到他們只會高高在上地命令指示。
今天是怎么了?是在這個詭域折磨太久轉(zhuǎn)性了?
很快,裴西看見了更加驚悚的一幕,余天明站在了朝昧身邊,語氣認真地詢問:“朝昧,現(xiàn)在你要等的人也都到了,我們什么時候行動呢?”
等等,朝昧走失的這段時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沒記錯的話,朝昧加入他們隊伍后還沒見過皇家隊吧,難道他們之前就認識?甚至熟悉到余天明對他的態(tài)度都堪稱乖巧的程度?
黑發(fā)綠眸的少年擺擺手,“余天明,你先去騎士團找?guī)讉靠譜的人,我們不需要帶太多人�!�
“裴西,你們先和我來一下�!�
余天明立即轉(zhuǎn)身去執(zhí)行命令,凌云小隊思緒凌亂地跟著少年走到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四張年輕的臉蛋都懵懵的,完全一副狀況之外的模樣。
連最遲鈍、大大咧咧的露琪都瞧出了不對勁,忍不住問道:“朝昧,你和余天明認識嗎?你果然是上城區(qū)的小少爺吧!”
面前一身黑衣的少年謙和地笑笑,“我不是什么上城區(qū)小少爺,這點不騙你們。”
“至于余天明,他是今天才認識我的,我們交流了一下想法,他被我打動了,發(fā)現(xiàn)我的想法更適合當下的情況,決定輔佐我們的行動�!�
羅伊回想起往日那人的模樣,憋不住道:“他看起來可不是交流一下,就能被打動的人啊。”
“是嗎?他挺好打的……打動的�!�
少年迅速揭過了這個話題,開門見山道:“現(xiàn)在我們必須深入那片紅樹林,無論是塞克斯還是詭域核心都在里面,越早行動越好,這片詭域成長速度很快。”
“畢竟是當年的血花啊。”
少年喟嘆的聲音輕輕落下,裴西卻背脊僵住,顫著藍眸盯住少年。
“你說——血花?”
少年點點頭,為隊友們復(fù)述余天明告訴她的消息,大家都露出了極其震驚的神色,沒有人能想到曾經(jīng)給帝國、給下城區(qū)帶來巨大陰影的血花,竟然會重新降臨。
葉箏的余光微微一掃,裴西正偏著頭看不清神情,只能看到他緊繃的下頜。
凌云小隊沉默了好一會兒,直到裴西啞著聲音開口:“剛剛朝昧你說,你已經(jīng)有想法了,告訴我們吧。”
“啊,這個想法嘛�!�
葉箏低頭,一只手握拳抵住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那就是憑借我們凌云小隊默契的友情和強大的力量,沖進紅樹林,防備金發(fā)女孩,找到塞克斯,滅掉詭域�!�
【不是,我真以為你想出了什么高超的計策�。 �
旁聽的系統(tǒng)忍不住抬高音量出聲。
葉箏在腦海里回應(yīng),聽起來十分理所當然:“沒關(guān)系的,只要凌云小隊喊著友情羈絆就沖上去了,反正甜.甜獨.家整.理
作者會讓他們贏的,讀者似乎也喜歡這一套�!�
小隊成員們也張大了嘴,沒想到朝昧的想法竟然如此質(zhì)樸!
黑發(fā)綠眸的少年朝著同伴們露出一個略帶無奈的笑容,仔細看還有一絲狡黠的意味。
她仔細分析道:“我們對這個詭域知道太少了,只能親自深入去尋找擊破核心的關(guān)鍵,找到塞克斯會對我們會很有用,無論如何,他畢竟是五百年不遇的強者呢�!�
“另外比起那些會吃人的枝條,那個金發(fā)女孩更值得注意,我和她交手過了,她能消除異能,但能力也有所限制,只是目前信息太少,無法準確找出她的弱點�!�
裴西聽著少年的分析,慢慢舒展了眉頭,“朝昧說的對,目前我們只能去實戰(zhàn),得到更多的有用信息,才能有機會破滅這個……血花。”
其他人也認可地點點頭,如果朝昧說只有這個辦法,那么大概是沒有其他迂回的策略了。畢竟上一次不聽朝昧的話,還是在昨天,他們幾個除了露琪都被這個詭域折騰得現(xiàn)在還難受著。
何況連余天明都聽從了他,現(xiàn)在一想,這片區(qū)域的人不都是任由朝昧安排了嗎?
“不愧是朝昧,就是聰明呀!”
露琪跳到少年的身邊,用頭撞了撞他的肩膀,“就是要記得跟緊我們,每次都是你落在后面呢!”
凱樂撓撓頭,好奇地問道:“朝昧,那我們什么時候行動�。俊�
裴西聽著隊友們熱烈的討論,再次意識到面前這個總是掛著微笑、氣質(zhì)安靜的少年有多么……他一時找不出準確的形容詞,怔然中,對面的少年抬起綠眸,朝他笑著頷首。
裴西突然覺得有些無措,恍惚間仿佛身旁的一切熟悉的聲音、面容都離他而去。
他就像是突然被抽離出來,看著一場熱鬧精彩的戲劇,主演卻突然換人了,而周圍的人除了他以外,似乎沒有人覺得不對勁。
這種突如其來的感覺甚至比聽到“血花”后劇烈,他的心臟如同被一雙手反復(fù)揉捏,連舌苔都漫出了苦澀的味道,一定有哪里不對勁,是哪里呢……
【警告!人設(shè)基礎(chǔ)崩壞中!申請角色意識檢測……修正中……】
葉箏眼皮一跳,她的眼前再次浮現(xiàn)閃爍的紅色字體,就像她曾經(jīng)嘗試剪掉自己的長發(fā)一樣。
可這一次,她的身體沒有感到任何不適,葉箏的目光忽地瞥到了正躬著身體的男孩,黑色碎發(fā)遮住了裴西的面容,只能看到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
“裴西,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嗎?”
大家關(guān)切的目光驟然移向自家隊長身上,好一會兒,黑發(fā)藍眸的少年才直起身體,朝著關(guān)心他的朋友們露出了安撫的、沉穩(wěn)的笑容,只是看著還有點虛弱。
“沒事的,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有點犯暈而已�!�
在站在最外圍的葉箏盯著男孩,好一會兒才收回視線。
真有意思,剛剛的警告并不是沖著她來的。
裴西無奈地看著圍上來的隊友,大概是不適應(yīng)這里的環(huán)境吧,他剛剛恍惚了一會兒,心口還有些泛痛,身體有種不真實的虛弱感。
忽然間,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背脊,裴西轉(zhuǎn)頭一看,對上了一雙關(guān)切的綠眸。
“不要太辛苦了,一切有我們�!�
裴西聽著少年的聲音,空虛的胸腔里似乎又翻涌起痛苦的浪潮。
他不自覺地摸上心口,身體感受著少年撫過他的背脊帶來的溫度,將奇異的浪潮壓了下去,不再去想曾經(jīng)恍惚的思緒,頓時覺得暢快了許多。
就像朝昧所說,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有朝昧在,有大家在,一起都會得到解決的。
“謝謝你朝昧,我感覺好多了�!�
黑發(fā)藍眸的少年真誠道。
“說什么謝謝太生疏了,我們已經(jīng)算是相互扶持的朋友了,不是嗎?”
朝昧沖著他眨眨碧綠的眸子,兩人同時笑了起來,或許是少年的笑容和他的能力一樣溫柔治愈,很快裴西就忘卻了剛剛的虛弱。
葉箏移開視線,不知不覺收回了扶著裴西的手,指尖連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水線。
?[63]第
63
章
雖然葉箏不知道為什么裴西竟然引發(fā)了警告,但她猜測,大概是因為她的改變,帶來了一些連鎖反應(yīng)。
這個世界不需要更多不可控的變數(shù),那會讓她手里的事情變得更加麻煩。
所以,裴西按照原劇情當好一個勇敢善良的漫畫角色就好,他不用想太多,這也是為他好呀。
葉箏將指尖的水跡悄悄磨滅,【溪流】有著治愈的效果,就算是對方?jīng)]有傷口的時候,也能給人帶來清心鎮(zhèn)定、安撫心靈的效果。
少年的綠眸微微轉(zhuǎn)動,眸光映照出裴西和隊友們聊天的笑臉,有時候無知無覺是一種幸福呢。
*
凌云小隊在營地里休息了半天,為了防止發(fā)生更多變故,眾人還是決定早點去那片紅樹林。
余天明挑選了幾個騎士一起出發(fā),白家兄妹也參與其中,裴西卻一時間找不到朝昧的身影。
他在擁擠的營地里穿梭著,路過饑腸轆轆的人群,路過哭鬧的孩童,最終被營地深處的聲響吸引,他撥開圍觀的人群,終于找到了朝昧。
少年一只手將一個中年人反手鉗住,男人的臉龐被迫抵在樹干上,只能發(fā)出求救的聲音。
“救命��!我明明什么都沒做!異能者就可以這樣為所欲為嗎?”
“難道,要我等你把她們的食物搶走才動手嗎?”
“我不就多看了一眼!你有毛病��!”
一旁神色有些惶然的老人走了上來,身邊還跟著一個小女孩,她顫顫出聲:“謝謝大人您,我們、我們沒事的。”
“您給的食物,我們會好好保護的,真是謝謝您了……”
少年松開了鉗制的手,中年男人剛慶幸地轉(zhuǎn)過身,立刻對上了少年暗藏威脅的綠眸。
“不要想著動她們的東西,我會回來的。”
裴西注意到少年的聲量比平時高了一些,很快就明白過來,朝昧的話不僅是對那個中年男人說的。
做完這一切的少年再度背起放在地上的大背包,圍觀的人群自發(fā)地為他讓出一條路。
“朝昧,總覺得又多認識了你一點,原來你還有這樣強勢的一面。”
裴西半開玩笑道,他覺得在這個詭域里遇到朝昧后,對方的氣質(zhì)不再是之前一樣安靜溫和,多了一種躁動的、仿佛隨時要噴涌的東西。
“我如果不強勢一點,送給那對老年夫妻和孫女的食物很快就會被其他人搶走的。”
裴西聽到朝昧的話,神色也沉了幾分。
他已經(jīng)聽說這個地方有人因為過于饑餓,誤食了叢林里的毒物而死,附近能吃的果實已經(jīng)不多了,余天明帶領(lǐng)的騎士團倒是有帶食物,可是連那些騎士都只能每天一食,他們不可能分給平民的。
只能盡快破滅這個詭域,帶大家出去。
……不僅是為了大家,也是為了一直以來困擾他的夢魘,十年前他眼睜睜地看著那一切發(fā)生,自己只能無力地哭喊著父母,而這次他將親手毀掉這個噩夢。
裴西注意到朝昧還背著那個大背包,看起來仍然帶了不少東西的樣子,好奇地問道:“朝昧,你還要帶上那些東西嗎?我們應(yīng)該不會耗費太多時間在紅樹林里�!�
以他的經(jīng)驗,要么今天之內(nèi)把紅樹林里的那個核心解決掉,要么就是他們被解決掉,不太可能會在異植的領(lǐng)地露營之類的。
“有些必須帶的東西呢�!�
少年笑著把這個話題簡略地揭了過去。
她的包里也不止放著生活用品。
兩人走出營地,其他人都在森林的邊緣等待著他們二人,余天明看到黑發(fā)綠眸的少年走過來時,心里莫名地安心了一些。
白木清習慣性地上前走了幾步,忽然想起在別人眼里她和朝昧應(yīng)該不算熟悉,和她熟悉的是葉箏才對,于是白木清按捺住步伐。
“走吧,不能再遲疑了�!�
少年走到隊伍最前面,側(cè)過半張皎潔的臉,溫和地發(fā)出指令。
這次沒有人覺得不對,仿佛跟隨著他是一件理所應(yīng)當?shù)氖虑椤?br />
眾人再次步入高大的森林,葉箏從包里拿出了指南針,辨別著方向。
那片紅樹林距離營地有一段距離,因此營地還算安全,不過保險起見,葉箏還是讓大多數(shù)騎士留在那里。
賽拉雖然是個會移動的危險物,葉箏猜測她對殺戮平民這種事應(yīng)該不怎么感興趣,賽拉對她的興趣還會更大點。
葉箏忽地想起漫畫劇透里出現(xiàn)的那一幕,在腦海里問道:“賽拉殺我的那段劇情已經(jīng)過去了嗎?”
她昨天遇上了賽拉,不知為什么,她沒有對她直接動手。
系統(tǒng)查看了一下。
【行動點沒有變化,這段劇情還沒改變,應(yīng)該在后面等著你。】
【你要小心了,原劇情里裴西會救下你,可是剛剛連裴西都能出現(xiàn)ooc警告,雖然這點bug已經(jīng)被修復(fù)了�!�
葉箏眨眨眼,她越發(fā)好奇系統(tǒng)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她的身上,讓她從漫畫世界里醒來。
可惜眼下不是探究這些問題的時機,葉箏帶著眾人走了一個多小時,終于再次看到了那片詭異的嫩紅色樹林。
在高大的森綠色林木的包圍中,這片聚集在中央的樹林顯得格外奇特,像是跳動的心臟一般。
從樹干到枝條呈現(xiàn)不同程度的紅色,有的樹冠垂落的長須搖動著,它們并不是隨風搖擺,而是各自擺動著,仿佛百無聊賴的小孩搖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