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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老修女也是一臉愣怔地看著二人,似乎完全沒想到傳說中的圣女會是這種行事風格,直到再次對上了葉箏的目光,她才恍然回神。

    她緩慢地眨著沉重的眼皮,又側(cè)頭看了看天空另一側(cè)的黑色影子,最終垂下無力的眼睛。

    “不必了,圣女大人,他說的其實沒錯�!�

    “是我老了,偶爾犯糊涂了。”

    葉箏聞言,眨眨眼睛,將劍收了回去。

    老修女擺擺手,轉(zhuǎn)身朝著不遠處的古舊建筑走去,沒有再回頭看黑色影子一眼。

    “約文,通知護衛(wèi)隊把保育室的孩子們轉(zhuǎn)移到備用間,我會去開啟緊急模式�!�

    名叫約文的神父得到了具體的指令后,步伐飛快,逃命似的離開了這個地方。

    葉箏不急不緩地跟在了院長修女的旁邊,一言不發(fā),像是對什么都不好奇,又像是在等對方掙扎后主動告知她。

    一老邁,一年輕的身影步入了大門之后,一身黑袍的修女將大門闔上,夢幻般的綠蔭地和怪物的尖聲叫喚都被攔在了大門之外。

    “院長修女,有什么是我可以幫上忙的嗎?”

    葉箏微微彎腰,白襯衫灰馬甲勾勒修長有力的上半身,頷首詢問道。

    “叫我安娜貝拉就好,圣女大人。”

    安娜貝拉轉(zhuǎn)動著灰眸,眸色像是蒙塵的玻璃珠,有些冷然。

    “您不是我們的人,沒必要勞煩您幫忙�!�

    葉箏的神色淡了下來,靜靜地盯著老邁的女人,開口道:“你不相信的話,我可以展示我身體里的龍骨�!�

    就像她誤導(dǎo)基蘭一樣,只要讓他們相信她是實驗品之一,自然也不會懷疑她的立場。

    沒想到老人搖搖頭,沙啞的喉嚨擠出一聲笑。

    “你和那些孩子氣息不同,我能分辨得出來,我安娜貝拉的一生都在撫養(yǎng)她們�!�

    “……我沒有說過自己和她們是同類,但不妨礙我知道這一切,我可是教廷親手選拔的圣女。”

    葉箏眨眨眼睛,就算她不是實驗品,以她在教廷的地位接觸到“希望計劃”也并非不可能呀。

    安娜貝拉卻笑得更加慈祥了,臉上深刻的紋路舒展開來,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像你這樣年輕有潛力的孩子,如果他們主動告訴你這件事,那就意味著,你會變成她們的同類�!�

    葉箏嘴唇抿了抿,繼續(xù)掙扎道:“那么您呢?您看起來不像是外面的龍身女人的同類,您像是——牧羊者。”

    二人用視線沉默地對峙著,安娜貝拉撇過頭,不再看葉箏,她加快了步伐往前走,領(lǐng)著女孩到了一個敞亮的房間。

    “圣女大人,請現(xiàn)在這里休息,等我忙完這次的危機,我們再來聊聊你的目的吧�!�

    老修女扯著面容松弛的皮肉,笑意冷淡了下來。

    黑發(fā)黑眸的少年微微驚訝后,十分聽話地待在了房間里,她站在中央的地毯之上,看著老人為她將房間大門闔上,安娜貝拉老邁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里。

    *

    既然安娜貝拉明顯不樂意她去外面探查情況,葉箏決定暫時尊重她的意愿。

    她低頭,從懷里抽出了一本泛黃的日志——這是她從小黑屋出來后,在那間放著透明罐子的實驗室里找到的。

    擺在她面前的謎團太多了,那就一個個解開吧。

    【神降501年,7月18號

    這是我第一次來到基地,它和我想象的不一樣,建筑看起來有些舊了,厚重到有些陰森,畢竟是幾百年的老地方了,也不奇怪。

    我又不是來享受的,不該把重點放在吃穿住上,人人都很忙碌,我作為新任的總管,可不能懈怠了。】

    【神降501年,7月20號

    好吧,其實當我看到那些東西時,我想自己還是需要時間去適應(yīng)的,反胃的感覺不是我能憑借毅力控制住的,但我不該如此,這顯得太不專業(yè)了!我可是總管啊!

    一旦發(fā)生了不可控的危機,我要負責統(tǒng)籌消滅危機,必要時刻還要下達毀滅一切、包括自己在內(nèi)的命令——這就是希望計劃,與絕望同行的偉大計劃!】

    【神降501年,7月30號

    哦我真不該帶她來的,我該把她留在上城區(qū),哪怕她是我的妻子。

    正因為她是我的妻子,我才不能讓她接觸這些,就讓她以為我只是一個負責西區(qū)市政會管理的普通人就好了,不能讓她知道更多�!�

    【神降501年,8月21號

    可惡的安娜貝拉!她怎么這么敏銳!

    希望神在上!別再讓她繼續(xù)好奇下去了!】

    葉箏翻閱日志的指尖一頓,注視著熟悉的名字,仿佛透過泛黃的紙頁,看到了一張年輕而鮮活的面孔。

    ?[111]第

    111

    章

    日志上寫的神降501年,距今已過去了四十年,按照男人的口吻,他的身份明面上是西區(qū)總管,暗地里還負責著“希望計劃”。

    不僅如此,這個男人還是剛剛那位院長修女安娜貝拉的丈夫。

    現(xiàn)任的西區(qū)總管是元先鳴,周蕓的丈夫,而按照基蘭的描述,元先鳴在一個月前在去辦公的路上突發(fā)急病去世,但葉箏猜測,他和希望計劃的牽扯也很深。

    從基蘭、安娜貝拉的口吻來看,這項計劃存在了很久,葉箏有個大膽的想法,或許每一任西區(qū)總管都肩負著這個“使命”。

    “這可真是不得了�!�

    葉箏捧著日志喃喃著。

    這意味著,皇室和教廷幾百年來,共同撫育著這個計劃!

    整潔的房間里像是在那一霎涌出了無數(shù)尖細哭喊著的幽魂,葉箏定了定神,繼續(xù)翻看起日志。

    【神降501年,10月4號

    謝天謝地!安娜貝拉懷孕了,她沒有心思再去探究我的工作,當然,更可喜的是我要當父親了!

    本來想把這本冊子當做我的工作日志,但我真是一個不愛工作的人,全是在記載個人私事,真是慚愧啊。

    既然這樣,那就把它當做日記好了。】

    【神降501年,11月28號

    安娜貝拉的肚子開始凸出來了,這種感覺很奇妙,我一直很期待著自己的孩子,每次撫摸她的肚子時,我的心里油然而生一種幸福感。

    可是偶爾,幸福的背后會竄過一絲發(fā)涼的陰影。】

    【神降501年,12月27號

    今天基地損失兩個圣器,兩片珍貴的龍骨也報廢了,

    甜.甜獨.家整.理真是失敗的一天。

    唯一安慰我的是,安娜貝拉她拉著我的手,說我們會成為一對偉大的父母,我望著她溫柔的眼睛,心里的陰影就這么淡了。

    ……

    啊,可是當我寫完了今天的日志,抬頭一看罐子里的小小希望們,那種不安感又籠罩了我�!�

    【神降502年,1月26號

    今天和安娜貝拉吵架了,我知道她懷孕很辛苦,可是我難道不辛苦嗎?她為什么不懂得體諒我?為什么一定要在小事上刁難我?

    該死,天知道我看著她和****的肚子,心里壓力有多大嗎?

    不不不,我不該這么形容她,這簡直像一種詛*!

    ……啊啊我開始糊涂了,這怎么會是詛咒呢?那是綿延不絕的希望啊!安娜貝拉和我,還有即將降生的孩子,都沒有這種福氣而已。

    我該和她好好溝通的,夫妻間沒必要因為小事吵成這樣,我總是沒有辦法陪在安娜貝拉身邊,這是我的過錯,不該怪罪什么都不知道的她。】

    【神降502年,2月1號

    難得的假期,我和安娜貝拉討論了一下,要是女孩就叫麗蓮,意喻神明賜下的最純潔的百合花,男孩就叫馬修,來自神明的禮物�!�

    【神降502年,2月17號

    希望神在上,為什么安娜貝拉會出現(xiàn)在那里!

    該死該死!我祈求一切平安無事!】

    葉箏的指尖一頓,看來安娜貝拉在這一天發(fā)現(xiàn)了“希望計劃”的存在。

    【神降502年,2月25號

    聽說她終日惶惶,我沒有再回去過,我怕看到她憎恨的眼睛。

    哪怕我問心無愧。】

    最后一句的字跡飄忽,看來這個男人并沒有如他所寫的問心無愧。

    她繼續(xù)往后翻閱,卻發(fā)現(xiàn)一連好幾頁都是空白,葉箏不死心地繼續(xù)翻看,終于在日志的最后一頁看到了歪歪扭扭的字跡,不似之前的清秀端正,像是寫字的人手抖到握不住筆了。

    【神降502年,6月1號

    是死胎。】

    一雙清亮的黑眸在薄脆的紙頁上流連了一會兒,少年輕輕合上了日志,她從坐椅上站起身來。

    四十年前的安娜貝拉和她的總管丈夫,如今的周蕓和元先鳴,兩對夫妻的軌跡奇異地重合到了一起。

    負責希望計劃的男人,窺探到計劃一角的女人,還有死去的孩子。

    安娜貝拉成為了院長修女,說明她要么離婚了,要么丈夫已經(jīng)死了。

    葉箏回想了剛剛安娜貝拉和那個約文神父的對話,這位四十年前的西區(qū)總管應(yīng)當是不存在了,安娜貝拉不知為何成為了這里負責人之一,和新任西區(qū)總管一起負責基地的管理。

    葉箏走到了窗口處,拉開了一角窗簾,望著樓下步履匆忙的白衣男人們,拿著武器往各個方向奔波著,看裝束有人是騎士,有的是神父,除了院長修女和她以外,這座基地沒有其他女人的身影。

    ……不,剛剛她還看見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的上身連接著巨大的怪物身體,被隔絕在透明的保護罩之外,尖嘯聲既像是殺戮沖鋒的死亡號角,又像是不得歸處的哀歌。

    她閉眼,深深呼了一口氣,門口處傳來一陣毫不掩飾的腳步聲,整齊地停駐在了門口。

    “多有冒犯,圣女大人,但情況危急,我想您待在里面是最好的選擇。”

    “等事情結(jié)束,我們會送你離開這里的�!�

    沙啞疲憊的聲音從門后傳來,安娜貝拉找了一隊人守在了她的門外。

    葉箏盯著緊閉的門,雙臂環(huán)抱,一時間沒有回話。

    老邁的修女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里面沒有傳來任何動靜,這位圣女或許是生氣,并不想搭理她,安娜貝拉理解她的想法,但這是保護她的唯一辦法,哪怕這位小圣女埋怨她,她也必須這么做。

    老人沉默地轉(zhuǎn)身,打算離開之時,門里傳出了一陣溫和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一絲惱怒。

    “安娜貝拉女士,我只是來找我的朋友,她叫露琪,有著太陽一樣橙色的頭發(fā),她也是你的孩子嗎?”

    “我沒有聽過這個名字,這里也沒有橙色頭發(fā)的女孩。”

    老人停下離開的腳步,聲音淡漠地回復(fù)道。

    “好吧,那么,這里有女孩叫——麗蓮嗎?”

    葉箏靠在緊閉的門口,話音中帶著無辜的好奇,漆黑的瞳仁劃過一絲狡黠的光彩。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葉箏像是早有預(yù)料地往后退了兩步,緊接著,門倏地被打開了,老人咬著顫抖牙關(guān),灰暗的眼眸死死地看著她。

    “現(xiàn)在,我們可以好好談?wù)劻藛�?�?br />
    葉箏輕輕地攬過了老人的手臂,在門外的騎士們不知所措的目光中,她朝著眾人微笑頷首,十分有禮貌地將安娜貝拉帶進了房間,隨后大門啪的一聲緊緊關(guān)上了,只留下外面的騎士們面面相覷。

    她將安娜貝拉帶進房間的最深處,確保無人能聽見她們的談話。

    此刻房間里的安娜貝拉沒有了一點年長者的慈祥,她盯著葉箏就像在盯著什么可怕的事物,她扯回了被葉箏拉住的手臂,止不住地搖頭,“希望神在上,你真的是圣女嗎?分明是惡魔一樣的女孩……”

    葉箏笑了起來,漆黑的眼底沒有絲毫笑意,“比起這里所做的一切,我善良得如同天使�!�

    “你為什么會知道麗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安娜貝拉蒼老的聲音嘶啞到幾乎聽不清的程度,渾濁玻璃球一樣的灰眼睛折射出不明顯的水光。

    葉箏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眉,她只是做了一道二選一的選擇題,日志里安娜貝拉和丈夫想了一個男孩名字、一個女孩名字,結(jié)果卻生下了一個死胎。

    日志里沒有寫到這個不幸的孩子的名字,葉箏根據(jù)安娜貝拉的選擇來推測,那個孩子是女孩的可能性更高。

    安娜貝拉幾乎失去了理智,談話的節(jié)奏再次回到了葉箏的手里,盡管她不想反復(fù)刺穿一個老人心里最痛苦的傷疤,她也必須這么做。

    “安娜貝拉,四十年前你的丈夫來到這里,是為了延續(xù)所謂偉大的“希望”�!�

    “但你不是為了這種理由,成為院長修女�!�

    “你是為了麗蓮,對嗎?那個還沒睜眼看過這個世界,就早早死去的女孩,醫(yī)生告訴你死胎只是意外,可你知道這一切不是意外——是報應(yīng)!”

    “在懷孕的第六個月,你目睹了那些被改造的女人、身懷怪胎的女人,從那個時候起,你已經(jīng)無法麻痹自己當一個安心備產(chǎn)的孕婦,可是你什么都做不了,你被恐懼、痛苦的心情反復(fù)拉扯,你常尖叫著從噩夢中醒來,但你只能裝作無事發(fā)生,等待孩子的降生——”

    “夠了!”

    安娜貝拉歇斯底里地呵斥,比嚴厲的話語更早傾瀉而出的是眼淚。

    “不夠,遠遠不夠,哪怕你把基地里的女人們都當做夭折的麗蓮一樣愛護,你的愧疚也沒有絲毫減輕,因為你清楚地明白,你是幫兇,不是她們的母親!”

    女孩刻意拔高的聲音回蕩在不大的房間內(nèi),像是如影隨形的魔咒,年邁的修女幾乎要站不穩(wěn)了,她心悸般喘著氣,雙眼發(fā)直。

    葉箏見狀連忙扶住了她,力道輕緩地拍打著安娜貝拉的背脊。

    她聽見懷里的老人輕不可聞地出聲,“你是神明派來懲罰我這個罪人的審判者嗎……”

    “罪人?安娜貝拉女士,你太看得起自己了,至少在你前面還有無數(shù)其罪當誅的男人�!�

    安娜貝拉靠在年輕女孩的臂膀上搖搖頭,失去了力氣的低啞聲音呢喃著,“我太老了,已經(jīng)分不清什么是罪孽,什么是偉業(yè)了,如果希望計劃將為帝國誕生真正的救世者,那么他們將是萬世的功臣……”

    “踩在無數(shù)人痛苦之上誕生的救世者,在誕生的那一刻已經(jīng)失去了自稱救世者的資格�!�

    葉箏淡聲道。

    “這座基地已經(jīng)誕生了兩個能力極其肖似神明的孩子,這項實驗離成功已經(jīng)不遠了……”

    “裴西和塞克斯?”

    安娜貝拉沉默地看了她一眼。

    葉箏一只手攬著失去力氣的年邁修女,另一只手摩挲著身側(cè)的佩劍,那把象征著神選榮耀的、虛假的劍。

    “如果裴西和塞克斯代表著成功,這項計劃還真是——廢物。”

    葉箏很少說帶著明顯貶義的詞匯,所有人都知道,圣女一向是一個謙遜的、和善的孩子,但此刻,她的面容帶著陌生的嘲諷和一絲狂氣。

    “不然,神選者為什么會是我呢?”

    安娜貝拉擰起已經(jīng)泛白的眉毛,面容上縱橫的紋路痛苦地皺在一起,她的內(nèi)心似乎在急劇震動著。

    麻痹自己的借口有很多,比如她能在無法改變的環(huán)境下盡量給她們愛護,比如,那些孩子的死并非毫無意義,她們?yōu)榈蹏永m(xù)著希望……

    過了好一會,老人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她從懷里摸出了一張折疊的紙張,塞給了葉箏。

    “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吧,當你舉起神劍的那一刻,這個計劃已經(jīng)成了可笑的廢物�!�

    安娜貝拉邁動著略微顫抖的步伐,朝著門口走去,當她的手握著門把手時,身后傳來女孩一句輕到幾乎聽不見的話語。

    老人猛地轉(zhuǎn)過頭,不敢置信地看著笑意盈盈的圣女,女孩雙手交握放在腹部,看起來優(yōu)雅而乖巧,安娜貝拉突然抽動起嘴角,她大笑了起來,笑到差點喘不過氣,灰暗的眼底浸出水花。

    “你說得對,孩子,他們真是一群不折不扣的廢物�。 �

    當門徹底合上,房間里再次只剩下葉箏一人時,她打開了安娜貝拉塞給她的折疊紙張。

    攤開一看,是一張清晰的地圖。

    剛剛在安娜貝拉的面前,葉箏表現(xiàn)得游刃有余,似乎什么都知道的模樣,可只有她自己明白,對于所謂的希望計劃,她并不了解多少。

    沒關(guān)系,她很快就會抵達真相了。

    ?[112]第

    112

    章

    從安娜貝拉給她的這張地圖上來看,整個基地由前院的教堂、圣殿,中庭的保育室、學(xué)堂,后院的神職人員住所、放風區(qū)、后花園,以及一個巨大的地下實驗場所組成。

    葉箏剛剛被傳送到這里時,正是在前院的教堂碰見了安娜貝拉,而現(xiàn)在她應(yīng)該處于后院的居住樓。

    先溜去哪個地方看看呢?

    指尖在地圖上游移,葉箏忽然想起被帶到這所房間之前,她跟隨安娜貝拉去了一片綠蔭地,根據(jù)地圖上的圖標,那里應(yīng)該是放風區(qū),而隔壁就是后花園。

    “她提到過后花園�!�

    葉箏記得她和安娜貝拉提起周蕓時,安娜貝拉咬牙切齒說了一句“是她打開了后花園”。

    窗外和煦的陽光灑了進來,葉箏卻感受不到一點暖意,門外依然駐守著看管她的人,作為院長的安娜貝拉對這個地方?jīng)]有絕對的控制權(quán),接下來她必須隱蔽地行動。

    葉箏站在窗邊,朝著陽光伸手,光塵在她的掌心之上躍動,她慢慢握緊了拳頭。

    等到晚上行動是最安全的,但她等不及了。

    女孩從窗臺往下看了一眼,這座基地似乎正遭受到攻擊,現(xiàn)在趁亂探索一番,未必不是一個好時機。

    手掌撐在窗臺上,葉箏從三樓躍了下去。

    *

    裴西在濃霧里迷失了葉箏的蹤跡,他眼睜睜看著她從教堂里往外面沖,順著腳步聲追上去時,除了不遠處的白衣騎士們和龐大的龍身人怪物,沒有看見那個熟悉的修長身影。

    怪物的嘶鳴和人們的慘叫聲在耳邊回響著,裴西的理智告訴他應(yīng)該上去幫忙,不能讓那只怪物繼續(xù)靠近,可是當他走上前,仰頭對上了黑色龍身上女人不帶感情的全黑眼眸。

    裴西心里一悸,悲傷、恐懼、憤怒……數(shù)不清的情緒攪著他的心臟,他竟然轉(zhuǎn)身狼狽地逃回了教堂里。

    教堂里,憤怒的塞克斯將白袍男人狠狠摜在了地上,一手抓著基蘭的頭發(fā),一旁的神父修女們不敢上去,驚恐地縮在一起旁觀這一切。

    “塞克斯!”

    裴西抓住了塞克斯的手腕,及時阻止了他,這個家伙竟然脫去了右手手套,他是真對基蘭起了殺心。

    “先不要動手,你不好奇這個家伙到底隱瞞了什么嗎?”

    塞克斯慢慢放開了抓住基蘭的手,站了起來,重新戴上了手套。

    他暴戾地踢了基蘭一腳,“下面那個實驗室,到底是什么地方!”

    白袍男人重重咳嗽了一聲,他搖晃著從地上爬了起來,柔軟的藍色發(fā)絲、整潔的白袍染上了不少灰塵,基蘭還在風度翩翩地微笑著。

    “沒想到你們那么快就出來了,是我低估你們了,不過我依然為你們高——”

    基蘭話還沒說完,塞克斯不耐煩地一把扯住了他,沿著剛剛他們?nèi)松蟻淼穆肪,塞克斯將基蘭拖回了那間地下實驗室,裴西則沉默地跟在后面。

    塞克斯毫不留情地將基蘭扔到實驗室的地上,憤怒的目光幾欲將基蘭撕碎,沒一會兒,略微顫動的金眸卻不受控地移到了實驗室里擺放的透明罐子上。

    “很熟悉吧?你曾經(jīng)住在那里面,被很多人充滿期待地注視著,你最終也沒有辜負期待,成為了最強壯的孩子,最有資格從皇后肚子里誕生的孩子……”

    男人破碎扭曲的話音像是尖利的玻璃片狠狠扎進了塞克斯的腦袋里,無數(shù)碎片記憶在他眼前炸開、重疊,塞克斯的金眸充血,他戴著黑手套的右手猛地扼住了基蘭的咽喉。

    他想終結(jié)眼前的魔音,手卻因為大腦的過度疼痛使不上力,虎口劇烈顫抖著。

    不能再繼續(xù)想了!塞克斯的大腦防御般地開始摒棄那些浮起來的記憶碎片,疼痛卻一絲不減,恍惚間他的手被人掰開,身體失去力氣般往后倒。

    “塞克斯住手!”

    黑發(fā)藍眸的少男再次阻止了失去理智的皇太子。

    “基蘭,我、塞克斯、葉箏,難道都和你們這些怪異的實驗有關(guān)嗎?塞克斯從那些罐子里誕生,我也是嗎?”

    裴西推開了想要掐死基蘭的塞克斯,他上前抓住了基蘭的衣領(lǐng),顫抖的聲線幾乎破音。

    聽到某個名字,一旁靠墻的塞克斯倏地穩(wěn)住了無力的身體,所有碎玻璃渣一樣的記憶頓時消失,眼前幻化出了一張白皙溫柔的面容。

    他的身體驟然回憶起了那股包容的治愈力,像每次葉箏輔助他回憶失落的記憶時,痛苦竟然就這么被安撫了。

    回過神的塞克斯睜大了瞳孔,不敢置信地撐住了額頭。

    “裴西,你不是在保育室的罐子里長大的,你是唯一一個從圣器之中自然落地的寶貴孩子。當時的西區(qū)總管把你當自己的孩子撫養(yǎng)在身邊,唯一的缺點是你偶爾控制不住能力,于是他只好把失控的你放進了那個小房間里�!�

    裴西僵硬地轉(zhuǎn)過頭,盯著那間被他們破壁而出的黑色房間。

    “那是當時的總管專門為你打造的房間,他不忍心把你囚禁在基地里,他想親自教導(dǎo)你,還安排了修女貼身照顧你,然而那名修女辜負了他的信任,竟然讓你淪落到民間�!�

    “盡管如此,真金永遠不會被掩埋光彩,當你在下城區(qū)嶄露頭角時,我便注意到了你�!�

    裴西的嘴唇抽動著,頸側(cè)青筋暴起,他在這一刻涌上了把眼前男人掐死的暴力沖動。

    隨著基蘭的話語,斷斷續(xù)續(xù)的記憶在腦海里飄過,裴西像是旁觀了一個可悲孩子的前四年人生。

    幼小的身體在蒼白的實驗室里被人觀察著,身邊永遠圍繞了一群白色惡魔,遠處是黑色的怪物在嘶吼,面容和藹的中年男人接走了他,短暫地見過熱鬧的人群后,是無止境的黑暗包圍著他……

    ——那個可悲的孩子不是別人,是十三年前的他!

    裴西脫力般松開了抓住男人衣領(lǐng)的手,基蘭見狀笑了笑,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是一副風度翩翩的俊美模樣。

    “周蕓恨希望計劃奪走了她的孩子,所以她要毀掉希望計劃的一切,包括你們這些寶貴的孩子們。”

    “留在這個安全的地下室吧,周蕓靠龍骨激發(fā)的力量撐不了多久,她很快就會徹底被龍骨反噬,這場濃霧注定消散,等一切過去后,你們就能回到原本的軌道上�!�

    基蘭的目光帶著親昵的慈愛,拂過兩位少男的面頰,裴西眼神發(fā)愣地坐在地上,似乎還在消化著驚人的記憶,而一旁的塞克斯已經(jīng)站直了身體,金眸恢復(fù)了冷厲。

    他問道:“那么,葉箏?她也是你們的實驗品?”

    基蘭聞言,微微皺起了眉,語氣第一次帶著點不確定,“不出意外,她應(yīng)該是溫簡親自用龍骨改造的……圣器。”

    “圣器?”

    裴西勉強穩(wěn)住了心神,他疑惑地看向基蘭。

    “啊,圣器可是只有偉大的女人才能擔當?shù)纳袷ヂ氊熌��!?br />
    基蘭閉上眼睛,張開了手臂,深深吸了一口氣,半晌,他睜眼看向兩個依然疑惑的男孩,突然拐到了另一個話題。

    “難道葉家還沒宣布葉箏的婚事嗎?”

    裴西露出了訝異、疑惑的表情,而塞克斯金眸微沉。

    *

    “別出聲�!�

    矮小的男人忽然被一雙冰涼的手從后擒住了脖子,他下意識地想要開口大喊,卻只能聽到自己幾乎要斷氣的干嘔聲,離地的雙腳恐懼地晃動著。

    “告訴我,這座后花園是做什么的?”

    葉箏從居住樓一路溜到這座安娜貝拉提過的后花園。

    透明玻璃狀的半球體罩住了一大片野地,野地上盡是高低起伏的雜花雜草、恣意生長的高樹,緩緩流淌的溪流,葉箏回頭望去,剛才她溜進來的通道兩邊還修建著極其高大的、監(jiān)獄一樣的空間,里面橫著粗壯的鐵鏈。

    這里不是教堂的后花園,更像是關(guān)著野獸的廢棄花園。

    她穿梭其中,發(fā)現(xiàn)了一些脫落的鱗片、蛻去的死皮,地上充滿著巨大腳印,樹干上還有深刻的抓痕。

    葉箏很快明白過來,這里的居民恐怕是她在西區(qū)教堂外看到的龍身人。

    但她不明白的是,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存在?

    手倏地松開,矮小的男人跌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當他接觸到少年冰冷的目光,他顧不上喘氣,大著舌頭語無倫次地回復(fù)著問題。

    “這是、是墮落種生活的地方,原本它們都待在這里,可、可兩周前罩子突然就打開了,它們?nèi)匡w走了!”

    “墮落種?”

    “就、就是沒通過魔龍力量考驗的女人,她們的身體無法凈化龍骨的邪惡力量,因此墮落成怪物的樣子,哪怕、哪怕是這樣,我們也沒有放棄她們,專門養(yǎng)著她們……”

    魔龍力量的考驗?

    葉箏忽地想起了卓雅體內(nèi)的龍骨碎片,現(xiàn)在正埋在她的掌心里,所謂魔龍力量的考驗,或許就是把龍骨植入身體……

    葉箏至今只敢在掌心植入一小片龍骨,如果不是她的異能本身帶有治愈的效果,或許她連這片小小的骨頭都不能操控。

    那股龍骨碎片帶來的失控感,讓她至今謹慎著操控著手里的龍骨。

    原來一旦失控了,她就會變成那樣的龍身人?這個男人口中的墮落種?

    女孩的嘴角扯出一抹嘲諷的笑,“那么,通過魔龍邪惡力量考驗的女人呢?”

    “她們是珍貴的圣器,是希望的載體!”

    說到圣器時,剛剛才脫離危險的男人話語一下子順暢了起來,仿佛有人對他說了無數(shù)遍,他也對別人說了無數(shù)遍,“圣器被我們精心照顧著,她們身上神圣的生育力量會凈化魔龍的邪氣,誕下超凡的孩子,而這些孩子都是我們的未來�。 �

    葉箏神色古怪地盯著男人,她慢慢蹲下身體,湊近看著男人抽動的面容,似乎在判斷他是否撒謊。

    “我一直很好奇,為什么你們會覺得邪惡的龍骨能誕下下一任希望神?”

    男人面容抽搐了一下,他像是徹底忘卻了死亡的陰影,眼睛浮現(xiàn)了狂熱之意。

    “這是只有我們才知道的機密——啊啊!”

    砰!

    葉箏給了他肩膀一槍,讓他重新有了點危機感。

    “你、你,我說、我說!”

    男人痛苦地捂住血流如注的肩膀。

    “第一任教皇曾經(jīng)留下了資料,一切力量都是同源的,無論是詭域里的怪物、魔龍,還是擁有異能的人類、希望神�!�

    “這股力量在最初降臨之際大肆爆發(fā),第一批覺醒了異能的人大部分都失控了,就像詭域的怪物一樣,因此當時帝國遭遇的災(zāi)難是毀滅性的,直到希望神出現(xiàn)�!�

    “在希望神消失后,帝國再次陷入了恐慌,雖然當時涌現(xiàn)了第一任教皇、圣女等異能穩(wěn)定者,但是大部分人依然處于不穩(wěn)定狀態(tài),帝國對未來的態(tài)度變得悲觀,認為失去了希望神的人類,要么被詭域吞噬,要么被詭域帶來的力量同化成怪物。”

    “然而,這種異能暴走這種情況卻在三十年內(nèi)迅速穩(wěn)定了下來�!�

    男人話音一頓,似乎想刻意賣個關(guān)子,卻聽到頭上微涼的聲音緩緩道:“因為,經(jīng)由人類女性生育出的二代異能者,可以保持穩(wěn)定?”

    “普通人類女性誕下異能者孩子的概率很低,并且通常是低等級�!�

    “而女性異能者誕下?lián)碛挟惸艿暮⒆痈怕屎芨�,代價是她們的能力會下降�!�

    “但無論如何,由她們降下的孩子都是穩(wěn)定的異能者。”

    葉箏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她盯著男人驚懼的面容,語氣越發(fā)地輕,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魔龍的力量是最接近于當年的希望神,既然二者的力量是同源的,你們便覬覦起了和希望神相當?shù)牧α��!?br />
    “你們拿女人當凈化和穩(wěn)定龍骨力量的容器——”

    葉箏閉上眼睛,她回憶起塞克斯的一身龍骨、透明罐子里奇異的生物尸體,教皇的萬物之母能力、以及被稱作圣器的女人……

    一切線索在這一時刻串聯(lián)起來,這群人用【萬物之母】的能力讓龍骨活了過來,為了讓龍骨生命作為穩(wěn)定的人類異能者降生,他們培養(yǎng)出圣器。

    植入龍骨碎片,能夠扛住龍骨力量的女人就是圣器,再將龍骨生命植入圣器體內(nèi),讓龍骨作為人類降生——譬如塞克斯。

    先皇后就是他們口中的圣器。

    葉箏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按照他們的標準,她也是所謂的圣器。

    空蕩的空間里一時死寂。

    面對女孩略顯嘲諷的語氣,男人瞪著的眼球凸出,喘著粗氣,好一會才鼓起勇氣激烈反駁道:“你以為我們只是為了力量犧牲了那么多人?”

    葉箏黑眸翻涌著壓抑的怒氣,她緩緩舉起了槍,可男人的下一句話卻讓她驚訝地睜大眼睛。

    “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個廣為人知的預(yù)言五百年后超S級詭域降臨,而希望神選中的繼承者將力挽狂瀾——只有前半段是真的!”

    葉箏詫異地微微張嘴,一時說不出任何話語。

    “第一代教皇留下的真正預(yù)言是——五百年后,帝國將在超S級詭域到來后徹底覆滅,根本沒有提及什么繼承者,后半段只是為了安撫人心偽造的……”

    癱坐著的矮小男人竟然在一瞬爆發(fā)了巨大的力量,將蹲在前面審視他的葉箏推開,他高高地站了起來,俯瞰著無知的女孩。

    “沒有希望,我們便創(chuàng)造希望,永遠不對注定毀滅的未來低頭,這就是希望計劃的終旨!”

    “希望神不會再拯救我們,我們便創(chuàng)造自己的神明,這就是人類的偉大之處!希望計劃的偉大之處!”

    “犧牲的不止有女人,我們每個人都為此隱姓埋名奉獻終生!”

    葉箏蹲在原地,靜靜地低著頭,似乎在反應(yīng)著巨大的信息量。

    然后女孩慢吞吞地從地上站起來,她一站起來,男人慷慨激昂的氣勢在她的身高面前又弱了下去,葉箏忍不住偏過頭笑了一下。

    “你說的人類,說的未來,包含了那些——我們這些女人嗎?”葉箏說到一半暫停了一下,接著道。

    不到一米七的男人不得不仰頭看向高個女孩,他嘴角揚起了僵硬的弧度,竭力保持著不露怯氣度。

    “每一個、每一個女人都是自愿的,她們有的主動投身這個計劃,有的意外來到這里,那些意外到來的女人、女孩們一開始或許不理解這個計劃,但當她們了解我們后,每一個都是自愿接受實驗,我們從不強迫任何人。”

    “她們是偉大的,歷史也將銘記她們偉大的選擇!”

    “好一個偉大選擇!”

    葉箏微笑著,她隨手將手里的槍扔到了地上,雙手鼓掌,清脆的掌聲在荒蕪的空間里響起,顯得格外突兀。

    男人見鬼似的盯著她。

    “現(xiàn)在我也給你選擇,要么被我身側(cè)的劍殺死,要么被我的槍擊殺死,要么……”

    穿著白袍的矮小男人不等葉箏說完,一把撞開了葉箏,拼命往對面的野地里面沖。

    后面通往室內(nèi)的道路被葉箏堵死了,但他無比熟悉這個地方,還有其他出路!

    該死!這個女孩到底是誰?她的樣貌特征似乎有點熟悉,但眼下的情況容不得他思考。

    砰砰的槍響在他身后不斷響起,緊隨其后的還有女孩的腳步聲,男人一邊提心吊膽地逃命著,不敢回頭,心里慶幸著。

    真是蠢貨!她剛剛要是不把槍丟在地上,說不定早就打到他了,而現(xiàn)在她未必能追上他,只要他跨過前面那條溪流,逃進那道飼養(yǎng)員專用的小門,他就能找到救援的人了!

    男人充滿希望地看著不遠處的小門,一只腳不知不覺間踏進了溪流,激起了水花。

    “唔——”

    視野忽地天旋地轉(zhuǎn),他整個人栽倒進了溪流。

    溪流不深,男人四肢亂刨著,掙扎著想要起身,卻發(fā)現(xiàn)清淺的溪水如同沉重的巨石壓在身上,不一會兒水徹底淹沒了他的所有感官,五感漸漸消失,連眼睛都暗了下來。

    最后的時刻,只有模糊的聽力彌留著。

    “致敬,你的偉大選擇。”

    輕描淡寫的聲音透過水面,揚起了最后一絲漣漪,下一刻水面徹底平靜。

    不一會兒,蒼白的尸體從清淺的溪流浮出,葉箏在尸體上摸索了一會兒,從上衣口袋摸出了一張金屬卡片。

    “亨利瓊斯……啊,是瓊斯家的人,怪不得當?shù)搅酥鞴芗墑e,還知道那么多�!�

    葉箏盯著金屬身份卡上的“保育主管”,她決定下一個地方去地圖上的保育室。

    與此同時。

    “羅伊、凱樂,我們出發(fā)去蘭夏郡,露琪的家鄉(xiāng)在那里,我出生的地方也在那里……”

    “萊恩,把還能行動的人都集中起來�!�

    “看來我是無法阻止你們了,不如這樣,讓我也跟著你們吧�!�

    西區(qū)大教堂內(nèi),兩個少男彼此對視一眼,然后一齊看向了正溫柔笑著的基蘭。

    ?[113]第

    113

    章

    一個戴著白色頭巾帽的白袍神父正匆匆行走著,窗外一聲突兀的嚎叫聲驚得他停下腳步,他循著聲音往彩窗外望去,忽然后頸一痛,失去意識。

    失去行動力的身體被拖進了拐角的小房間里,過了一會兒,另一個更加高挑的白衣身影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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