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沈惜凡正埋在雞湯中吃得不亦樂乎,何蘇葉問:“要不要再弄個蘋果?還是橙子?”
一口肉含在嘴里咀嚼,她說不出話,只好豎起手,做了一個手勢,何蘇葉笑:“橙子?我給你打成汁帶過去。”
沈惜凡滿意地點點頭,邱天驚訝:“這個也能看懂?尖尖角你可以去做馴獸員了�!�
晚上鬧騰得更厲害,也更忙,沈惜凡覺得自已腿都要站斷了,還要強打精神。散席的時候,再看看自已的腳,好幾處被磨破了,疼得她倒抽涼氣。
正在她躊躇要不要換下高跟鞋的時候,何蘇葉推門進來,手里拿著個小盒子,輕輕嘆氣:“邱天說你腳磨破了,讓我來看看�!薄�?
他半跪下,小心地把她的鞋子脫下,動作自然,就像對待一個病人一樣。沈惜凡也沒有覺察到曖昧的氣氛,大倒苦水,絲毫沒有發(fā)覺自已的口氣完全是小女人撒嬌,軟儂可人,一只羊脂玉的腳搭在何蘇葉的膝蓋上,幾處破皮十分明顯。
他先用酒精略微擦了一下,然后掏出一個小瓶子,取出一點褐色的粉末,沈惜凡好奇:“這是什么東西?”
“我爺爺制的,三七粉。云南白藥主要的成分就是三七�!�
“那個……專門治刀傷、跌傷、擦傷、外傷的?”
“化瘀止血、活血定痛,不光外傷,內(nèi)傷也可以的,止血而不留瘀,化瘀而不傷正,可以治療冠心病、心絞痛、腦出血后遺癥�!�
“這么神奇呀!那多給我點,以后我哪破了涂一下不就沒事了嗎?”
在傷口上敷了一點三七粉,最后用創(chuàng)可貼貼上,他又檢查了一遍:“沒事了,兩天就好了,以后少穿這類鞋子,很容易磨破……”
最后一個“腳”字還沒有說出,方可歆推門進來了,看到他們立刻怔住了,然后又迅速把門掩起來,沈惜凡奇怪:“怎么了,有事,方可歆?”
方可歆緊緊咬住嘴唇,擰著門把的手滲出汗來,分不清是天熱還是心慌:“鬧洞房了,邱天讓你們倆快點。”
何蘇葉頭也不抬:“哦,知道了,我們馬上就去。”
沈惜凡垂頭喪氣:“早知道高跟鞋就不脫了,現(xiàn)在穿上去更困難。”
方可歆默默在門口停駐了一會兒,直到邱天喊她才回過神來,剛才那畫面一直印在腦海里,像一根刺,扎在心頭,揮之不去。
為什么我默默地在你身邊等待這么長時間,等過去的過去,等將來的將來,還是等不到你與我顧盼之間。
其實只要你對我好一點點,就夠了,就能夠死心了。
洞房鬧的是歡騰,學(xué)醫(yī)的人一般結(jié)婚普遍較遲,在醫(yī)院工作也比較壓抑,所以每逢喜事便鬧得特別厲害。
新房已經(jīng)被那些損友布置了重重障礙,一路吊著的蘋果、紅棗、櫻桃,非得讓新郎、新娘一路吃過去才能算數(shù),李介和蘇杉喝了不少酒,經(jīng)不住起哄捉弄,被搞得筋疲力盡。
最后李介終于發(fā)飆,濃眉一挑,把蘇杉往墻角一推,整個人壓上去,回頭對著一干唏噓起哄的人喊:“識相的人就快走�!彪S后一記熱吻,讓在場所有的人high到了極點。
躲在角落里的邱天感慨:“俺老了,經(jīng)不住那么火熱的刺激了,我要回家睡覺了,明天還有手術(shù),惹毛了老板我就死定了�!�
其他人聽到,一一跟新人告別,手下拳頭倒也不輕:“李介,好樣的!”
沈惜凡準備站起來告別,可是腳下酸痛,就想賴在椅子上石化算了。一只手伸過來:“我扶你回去,能走嗎?”
夜已經(jīng)很深了,他們從出租車上下來的時候,小區(qū)周圍除了保安室的燈亮著,只有昏暗的路燈。
看著沈惜凡一瘸一拐的樣子,他實在不忍心:“算了,我背你好了,照你這么走下去,天亮了也走不到家門口。”
沈惜凡不服氣,原本想狠狠地瞪他,結(jié)果累得缺乏中氣,可憐兮兮地望著他,何蘇葉嘆氣:“丫頭,別逞強了,我背你好了�!�
何蘇葉背著她,她身上若有若無的酒香和女兒家的體香一絲一縷融進他的背,他的身體似燃燒的炭,忽然有一股沖動,想緊緊地抓住、抱住她問,你有沒有一點喜歡我。
忽然她開口,如同一盆冷水,寒得徹骨:“何蘇葉,我要去留學(xué)了�!�
他的額頭因為炎熱的夜晚而感到燒灼的燙,喉管處躥上陣陣尖銳的刺痛,手指忽然冰涼僵硬:“恭喜了,你去哪個國家?”
沈惜凡沒有覺察出他的異樣,語氣如常地輕松:“u.s.A,lvy,康奈爾。”
原來自已的猜測真的沒有錯,他忽然覺得有種被忽視的感覺,澀澀的心緒涌上:“哦,恭喜,我最近也要出去一下�!�
“去哪?”
“學(xué)校組織的醫(yī)療小隊,去山區(qū)義診。”
“多長時間?”
“不知道,按照以前的慣例到時候會留一小部分人多留一段時間,可能我會被選上�!�
“山區(qū)會不會生活很辛苦呀,沒有吃的沒有穿的?”
“傻丫頭,沒你想象的那樣不堪,只是肯定跟大城市沒法比�!�
其實,他并沒有答應(yīng)參加醫(yī)療小隊,更沒有想過要多留一段時間,他只是有些任性,有些脾氣。他氣惱她擅自的決定,但是又沒有權(quán)利干涉她,只是為什么她不能早早告訴他呢,讓他比其他人早一些知道,讓他覺得自已對她來說,是有些特殊的存在。
他想任性一下,也想賭一下,沒有了他,她會不會很懷念他在身邊的日子。
忽然,沈惜凡的手機響了,她徐徐地接起來,說話聲音很輕,也很謹慎。
她拍拍何蘇葉的肩,示意自已要下來,然后她站在花壇上長長地嘆氣:“明天要去面對最不想見的人了,好糟糕的運氣�!�
“前男友?”他揣摩著問。
“猜對了!”沈惜凡的臉上一點都沒有喪氣的神色,反而多了一份狡黠:“其實他不找我我也不會主動找他,然后就用當(dāng)年他對我的方法不聲不響地把他甩了,哈哈,多解氣�!�
何蘇葉看著沈惜凡,她自顧自說個不停,嘴角微微地上翹,好像情緒一點都不受剛才那通電話的影響,跟幾個月前那個眼圈紅紅的,垂頭喪氣地問他該怎么辦的小丫頭截然不同。
這是他低落情緒唯一的欣慰,她已經(jīng)從過去走出來了,雖然她已經(jīng)準備離開。
他問自已,能不能原諒他孩子氣地任性一下,他想知道,在她心里,自已分量有多重。至于留學(xué),來日方長。
三七花茶
三七花30克(三七花一般在六至八月開花,采集后曬干,切細,瓷瓶收貯)。每次取三七花3克,開水沖泡,代茶飲。有清熱明目、平肝降壓的功效。
出自《本草綱目》,三七,化瘀止血、活血定痛。用于各種內(nèi)外出血癥,尤以有瘀者為宜,單味內(nèi)服外用即可奏效,以治咯血、吐血、便血、尿血崩漏及外傷出血等。用于跌打損傷、瘀滯疼痛。可以用于治療冠心病心絞痛、缺血性腦血管病、腦出血后遺癥。
第二十一章
半
夏
第二十一章
半
夏
半夏,辛、溫、有毒,燥濕化痰、降逆止咳、消痞散結(jié)。
“真的勇土,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
手指劃過那幾張照片,沈惜凡笑起來,坐在地板上自言自語,面前放著一個盒子。
“那些信件,寫的誓言,不過是白紙黑字的表演�!笔难钥雌饋砗苊�,卻不會天長地久,但是有過就足夠了。
謝謝你,這樣我才會有愛上別人的勇氣。
河岸邊的咖啡館,美味的冰淇淋球,用巧克力加以點綴,配襯,沈惜凡暗嘆,分手這么多年,對面的那個人還是依然記得自已的嗜好。
氣氛卻有些冰冷,一向自持的男子有些無措:“沈惜凡,你真的要去留學(xué)?”
她笑著點點頭:“嗯,我是要去留學(xué)了,有事嗎?”
嚴恒的唇際挑起,慢慢地滲出了一種淺淺的澀澀的味道:“你還恨我嗎?還怪我?我只想說,你能否給我一個機會,多久我都愿意等�!�
“對不起�!彼D澀地開口,“我和你,已無可能�!�
終于,心中的那句話說出來了。
他的臉上忽然出現(xiàn)一種頹廢的倦意,沈惜凡抬起頭,認真地重復(fù):“對不起!”
她在心里咒罵自已,拒絕是一種勇氣,自已偏偏最不會開口,所以她不想面對,確切地說是不愿意開口說“對不起”這三個字,因為究竟有多傷害對方,其中的滋味她嘗過,便不想再加在另一個人身上。
垂下眼簾,她繼續(xù)解釋:“其實我不恨你。以前我總是問自已,究竟是恨你多還是愛你多一點,我問了自已好幾年,現(xiàn)在我終于明白,沒有愛就沒有恨。嚴恒,你知道嗎,我以前總是覺得離你好遠,總是不停地追逐你的腳步,我曾經(jīng)在你面前那么卑微,可是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我可以很平靜地看著你,所以……”
“不用說下去了。”他開口打斷,語氣是濃濃的酸澀,“說對不起的應(yīng)該是我。這一切是我咎由自取,即使現(xiàn)在,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要求你再回來我身邊。只是,我知道我自已的感情。三年前,我在美國已經(jīng)深深地后悔了一次,所以便想和自已賭一次,終于我還是高估了我在你心中的地位�!�
沈惜凡苦笑一下:“過去的就別再提了�!�
他淡淡地笑,卻不知道從何開口:“好吧,不提。”
他起身去付賬,轉(zhuǎn)身再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不見沈惜凡的人影,桌上只有一張紙。
“一夜繁花落盡,我將要遠走天涯;送君心燈一盞,臨別依依;從此相見不如懷念�!�
這便是最好的結(jié)局,只是他希望她幸福。他已經(jīng)走得太遠,而她不可能永遠等在原地,這些他早已知道,他后悔的只是自已不會珍惜,眼睜睜地讓幸福從指尖流過。
那么就做最熟悉的陌生人,從此相見不如懷念。
曾經(jīng)愛過她,現(xiàn)在愛著她,他從不后悔。那是最好的事,他知道,那樣一個錦繡年華,身邊有過深愛自已的人,把女孩子最寶貴的青春年華奉獻給了自已。
那么從今開始有一個影子在心中,讓他默默地懷念,即使夜再黑,也不會寂寞。
五月的城市,夏天的初始,沈惜凡走在街上,享受著微微灼熱的陽光。
她揚起嘴角,默念道“再見”,迎上微風(fēng),覺得陽光甚好,惆悵褪去,最后一點澀意也被蒸發(fā)走了,只留下一絲影子,那么就讓它深埋在心底。
這樣的天,應(yīng)該叫作“半夏”,半個夏天,有些纏綿的熱,卻不焦躁。
很溫情的名字。
如果何蘇葉知道了一定會告訴她:“半夏是中藥,分為姜半夏、法半夏、半夏曲、竹瀝半夏。燥濕化痰,降逆止嘔,消痞散結(jié)。方劑中有半夏白術(shù)天麻湯,半夏厚樸湯。”
她想去買幾件夏天的衣服,再給父母購置一點衣物,算是做女兒臨走前能盡的最后孝心。
在男裝柜給沈爸爸挑襯衫,沈媽媽不停地念叨:“你爸爸喜歡穿純棉的,但是每次都要用機洗,沒多久就會起球�!庇帜闷鹨患钏{色,“你爸不喜歡淺色的,非要穿深色的。”
沈惜凡偷偷地笑,她打算去運動專柜給爸爸買一件大紅色的t恤衫,讓他好好青春一下。
忽然,她看見一件白襯衫,簡單的款式,不菲的價格,一如何蘇葉在李介的婚禮上穿的那件。那天他只是穿了再普通不過的白襯衫、西裝,因為邱天告誡他千萬不能把新郎的風(fēng)頭蓋下去,但是在她看來,所有人都沒有他奪目,只是淡淡內(nèi)斂的氣質(zhì)渾然天成,真的是讓她看癡了。
摸出手機看看,沒有任何信息或電話提示,她微微嘆氣,說不上的小小失落。
他只是說去山區(qū),沒有告訴她確切的時間,她有些隱隱的不安,不由得記掛在心上。
回到家,恰好姨媽一家來看她,獨獨小侄子缺席,表嫂嘆氣:“今晚吃飯后,說是胃不舒服,想嘔吐,我就沒讓他來,晚上回去時候要買點藥給他,實在不行還要去看急診�!�
沈媽媽很有感觸:“嘔吐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對了,怎么不去看看中醫(yī)�!比缓笥炙坪跸肫鹗裁�,“我家有很多這種藥方子,我讓凡凡拿給你們看看�!�
沈惜凡奇怪:“我啥時候看了很多中醫(yī),不過是一個失眠一個發(fā)燒�!�
沈惜凡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等等,我去找找!”
那本中藥書里夾著厚厚的一疊藥方,被她粗心地堆在一摞參考書里,要是沒有沈媽媽提醒她一定會錯過。
她一張一張地翻看,上面都仔細地做了標記,“感冒”“外感發(fā)熱”“咳嗽”“胃痛”“嘔吐”“虛勞”“頭痛”,最下角是醫(yī)師的簽名:何蘇葉。
只有處方,沒有別的字條,她翻遍了所有的書頁,都沒有留下只言片語。她心急火燎地跑到客廳問沈媽媽:“這本書是什么時候送來的?”
沈媽媽狡黠地笑:“這個小伙子是醫(yī)生?長得可一點都不像,你哪認識的那么帥的人,你和他什么關(guān)系?”
她支吾不成句子:“沒,沒關(guān)系,朋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