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方御醫(yī)為醫(yī)人診脈,有時為了讓病人放松,轉(zhuǎn)移注意力,也會聊聊天,這時聽得韋清眉詢問,也沒多想,只一一答了。
韋清眉這時用丈母娘看女婿的眼光看方御醫(yī),越看越愛,恨不得馬上就把王瑜配給他的,一時道:“王爺?shù)牟‖F(xiàn)下也穩(wěn)定了,方御醫(yī)也該思謀自己的婚事了,不知道心中可有妻室人選?要不要我給你作個媒人?”
眾人愕然,還病著呢,怎么突然想當(dāng)什么媒人了?
方御醫(yī)卻是答韋清眉道:“還是待王爺病好再論罷!”
韋清眉一聽,微微失望,一時又再振作起來,怕什么,近水樓臺先得月,瑜娘這不是也兩三天就要請方御醫(yī)診一次脈么?這般相處下去,總有一天,兩人會開竅的。至于瑜娘對王爺那點小心思,也總會熄滅的。
一時人取了藥丸過來,方御醫(yī)看著韋清眉和著清水服了藥丸,確診沒有大礙了,這才告辭出來。
方御醫(yī)一出來,又趕往松鶴院,才到院門口,就見夏仲芳出來了,正要回簡府的,一時便送她出府,一邊走一邊說話。
看看丫頭婆子略遠些,度著她們聽不清自己說話,夏仲芳便悄聲問道:“方御醫(yī),王爺這病,若是斷奶,有沒有大礙?”
方御醫(yī)道:“王爺最近病情也算穩(wěn)定了,斷奶兩三天,改為喝藥茶,料著沒有大礙的,只是畢竟未痊愈,且喝奶喝慣了,一時倒不能全斷,還得繼續(xù)喝著。”
夏仲芳一聽,便輕聲道:“既這樣,奴家明兒便要頭痛生病了,明晚自不過來。且明兒或是后兒,我阿爹阿娘到簡府,正要證身份,自也不過來的。只王爺霸道,卻不想多言,只說奴家病了便是。”
方御醫(yī)一下立住腳步,想了想道:“你明兒既然要生病,便不要請別的大夫,只說身體一直是我調(diào)理的,只讓人來請我過去診脈開藥方便是。到時給你開一張暑熱時分養(yǎng)生的藥方,好好休息兩天便了。”
夏仲芳忙低聲謝了,一時到了府門口,正好簡木玄過來相接,便上了馬車,自行去了。
夏仲芳才到簡府,太傅夫人又令她喊過去,笑道:“你養(yǎng)父母卻是水土不服,在城外的小鎮(zhèn)耽擱了一天,要后天才能到達了�!�
“他們沒事么?”夏仲芳有些擔(dān)憂道:“已上了一些年紀,這樣長途跋涉,若水木不服,就怕種下病根�!�
太傅夫人道:“信中說,已請了大夫診治,虧得你養(yǎng)父母身體頗壯健,料著沒事的�!�
夏仲芳一聽,這才放下心來。
太傅夫人又道:“你生母那頭,還是查不出消息來。不過也不怕了,有你養(yǎng)父母作證,人證物證皆有,你又像了祖母,也未必就要找到你生母不可的�!�
于太傅夫人來說,夏仲芳的生母若果然是小玉蘭,找到了其實對夏仲芳無利,找不到反而是好事。
夏仲芳卻不是這樣想的,畢竟是生母,能找到肯定好些,至于其它,只能說是命運作弄了。
從太傅夫人房中出來,夏仲芳便遇著了簡木青,一時停住腳步點頭。
簡木青和簡木藍這陣子是跟夏仲芳一道上課的,但她們卻自成陣派,若不是非得已,并不跟夏仲芳說話的,夏仲芳也慣了,淡然處之。
現(xiàn)下簡木青見夏仲芳點頭,理也不理她,自行進去見太傅夫人。
錢婆子本來跟在夏仲芳身邊,眼見夏仲芳再次受簡木青這樣冷待,忍不住道:“芳娘總歸是她姐姐,就算不喊一聲,互相點個頭難道就會掉塊肉?高貴成這樣子,實在是……”
夏仲芳止了錢婆子的話道:“誰叫奴家來路不正呢?怪不得她的�!彼f著,心里突然傷感起來,自己這身份,真要肖想沈子齋,只有當(dāng)妾了。但是自己當(dāng)了妾,自己以后生的子女,遇著正室的兒女,豈不是也要像自己這樣,受著白眼?不,自己不能當(dāng)小妾,一定得當(dāng)正妻。
第二日,夏仲芳如常一樣去上課,午間又學(xué)寫字,并無異常,待得午睡起來,便說自己頭痛不適。
靈芝忙報到太傅夫人處,太傅夫人正要令人去請大夫,靈芝又道:“芳娘說了,她因是王爺奶娘,不能隨便服藥,這下生病了,還得請方御醫(yī)來診脈開藥,別的大夫開了藥也是不敢服用的�!�
太傅夫人一聽,便馬上吩咐人去王府請方御醫(yī)過來。
方御醫(yī)很快來了,一時去給夏仲芳把脈,只說受了暑,略休息兩日便好了。
太傅夫人不放心,親過來看著,聽得方御醫(yī)說道無礙,這才松口氣。
難得請了方御醫(yī)過來,夏仲芳卻想讓他給太傅夫人把把脈的,一時道:“方御醫(yī),祖母最近胃口不好,煩請你也給她把把脈罷!”
方御醫(yī)自不推卻,一口應(yīng)了。
太傅夫人有些意外,笑向夏仲芳道:“你這孩子,自己病著,居然還記得祖母胃口不好�!�
方御醫(yī)一時把脈枕置在太傅夫人手腕下,給她細細把了脈,把完道:“老夫人卻是肝氣郁結(jié),常年不能暢懷,致使氣血淤塞,現(xiàn)碰著暑熱時分,氣虛胃熱,胃口便不開了。開著幾帖藥服用著調(diào)養(yǎng)便是。”說著囑太傅夫人身邊服侍的丫頭道:“閑時多逗了老夫人說笑,早晚也宜散步走動,胃口自然開了�!�
丫頭們忙應(yīng)了。
太傅夫人卻是引了方御醫(yī)出房,另在花廳中坐下,著人奉了茶,因細問夏仲芳病情。
方御醫(yī)笑道:“老夫人不須憂心,確實只是受了一點暑氣,并無大礙的�!�
太傅夫人一聽,神色緩了下來,低聲道:“芳娘的養(yǎng)父母明兒便到了,她這當(dāng)口病了,總令人心憂的�!�
方御醫(yī)自然明白,道:“服了藥,明兒就好了�!�
太傅夫人想著夏父夏母明兒來了,總要說起夏仲芳上京諸事,少不得會提及她到王府當(dāng)奶娘這一樁,只夏仲芳進王府的事,她自己簡略提起,并不詳盡的,這會倒要問問方御醫(yī),才知道得仔細些。
方御醫(yī)聽得太傅夫人詢問,便把當(dāng)日夏仲芳如何到王府,如何被誤會是奶娘等事說了。又道:“夏娘子當(dāng)時并不肯當(dāng)奶娘的,只是我承諾著,若當(dāng)了奶娘,將來就幫她找一位條件超過季鳴春的貴婿,又讓她扇了季鳴春一巴掌出氣,她這才答應(yīng)了。”
“方御醫(yī)答應(yīng)芳娘,幫她找一位貴婿?”太傅夫人有些訝然。
方御醫(yī)笑道:“我雖承諾了,但夏娘子現(xiàn)是簡府娘子,自不必我操心了�!�
太傅夫人看一眼方御醫(yī)道:“芳娘當(dāng)了王爺?shù)哪棠铮胍獙ひ晃毁F婿,怕是不易的�!�
方御醫(yī)端了茶杯,卻不喝,應(yīng)太傅夫人道:“也未必沒有人選�!�
太傅夫人一聽這話大有深意,一時遣了丫頭和婆子,問道:“方御醫(yī)有好介紹?”
方御醫(yī)指了指自己鼻子道:“人選便是我。”
太傅夫人手一抖,手里的茶杯差點拿不穩(wěn),一時失聲道:“你不介意芳娘的過往?”
方御醫(yī)坦然道:“這陣子接觸下來,我卻是喜歡芳娘。”
“你的婚事,你自己能作主?”太傅夫人更是訝然了。
方御醫(yī)點點頭道:“當(dāng)日為了醫(yī)治王爺,推了嚴家的婚事,過后不再論婚事。前些時因著夏娘子奶活了王爺,我已跟家父提過,夏娘子便是我們恩人,將來她若嫁不到好夫婿,便要娶她。家父也應(yīng)了。待得王爺痊愈,我便能議親�!�
太傅夫人聽得一聲不出的。方御醫(yī)居然是好人選,且是極意外的好夫婿人選了。但方家也是世家,將來芳娘真嫁了方御醫(yī),除非分家出來住,若不然,只怕難以在方家立足的。且看方御醫(yī)這樣子,只沉迷在醫(yī)術(shù)中,哪兒知曉娶了芳娘這樣的,將來要承受多大的壓力?也不知道芳娘將來要受多少委屈了?
最好的法子,其實是將芳娘遠嫁,遠離京城,遠離流言,但方御醫(yī)又怎能離了京城呢?
太傅夫人沉吟著,終是笑道:“方御醫(yī)瞧得中芳娘,是她的福氣。但婚事么,要考慮的地方太多,且芳娘當(dāng)過王爺奶娘這件事,總會被人一提再提,無法遮掩。將來為著這個,免不了會一直被取笑。作為她的夫婿,聽到閑話,一次兩次且能忍受,若是十次百次,未必能忍受的�!�
方御醫(yī)有些著急,低聲道:“我倒不介意�!�
太傅夫人嘆息道:“還是待王爺病好了,芳娘不須再當(dāng)這個奶娘,彼時再論罷!只這些話,請方御醫(yī)不要在芳娘跟前說�!�
方御醫(yī)應(yīng)了,一時告辭出府。
沈子齋那里聽得夏仲芳病了,有些焦心的,待方御醫(yī)回來了,忙細問一回。
方御醫(yī)道:“不過受了暑,并無大礙,只是如此一來,卻不能給王爺喂奶,以免過了病氣到王爺身上�!�
沈子齋聽得夏仲芳不是什么大病,略松一口氣,一時聽得不能喂奶,不由瞪眼道:“哪本王怎么辦?”
方御醫(yī)暗汗,答道:“王爺不能直接喝藥,便試著喝些藥茶罷!撐個幾天,待夏娘子病好了,再過來給王爺喂奶�!�
沈子齋有些悻悻然,要自己喝藥茶,不能喝奶呀?
至晚,方御醫(yī)便熬制了藥茶端過去給沈子齋喝,沈子齋喝了半碗便喝不下了,雖沒有吐出來,卻是嚷著不適,說道腸胃翻擺。
方御醫(yī)本來就預(yù)著沈子齋頂多喝半碗的,這會見他不肯再喝,便也罷了,只讓他吃些蜜餞壓下苦味。
沈子齋偏又不喜歡吃蜜餞,另讓人拿了芳露,調(diào)了一調(diào)匙服下去,這才作罷。
蘇玉葉聽得沈子齋吃不好,便去做了羹湯端過來,一時進房,見方御醫(yī)也在,便問道:“聽聞夏娘子病了,是請方御醫(yī)過去診治的,不知道她得的什么��?”
沈子齋見蘇玉葉關(guān)心夏仲芳,一時有些滿意,臉上也有了笑容。
方御醫(yī)自是答了蘇玉葉,因見蘇玉葉端出羹湯來,卻是清熱解暑的,便勸沈子齋用一些。
沈子齋胃口卻不好,搖搖頭道:“喝了藥茶,什么也不想吃了�!�
一時說話,王瑜王琮也來了。
王瑜只關(guān)心沈子齋吃不好的事,王琮卻去跟方御醫(yī)打聽夏仲芳的病情,又遞了一個盒子給方御醫(yī)道:“這是棋譜,方御醫(yī)明兒見了芳姐姐,交給她好了。她病著肯定悶,正好看看棋譜。”
王瑜適才見王琮尋棋譜,以為他是要給沈子齋的,便沒有攔著,這會見他拿出棋譜,卻交代方御醫(yī)去送給夏仲芳,一時氣結(jié),脫口道:“她字都不識幾個,還會看棋譜呀?”
王琮認真答道:“芳姐姐可聰慧了,上回教她下棋,她很快就學(xué)會了,這棋譜肯定也看得懂。”
沈子齋見王琮拿棋譜,倒想要下棋,一時朝王琮道:“來,下一局!”
王琮棋藝平平,平素找王星輝或是王瑜下棋,總被嫌棄,現(xiàn)下沈子齋主動要求下棋,他不由大喜,一迭聲就吩咐人擺棋盤。
沈子齋和王琮下棋時,王瑜便坐到王琮身邊指點著,待得第二局,她便取代了王琮,和沈子齋下了起來。
蘇玉葉本來含笑看著,一時見王琮退開,改為王瑜和沈子齋下棋,不由咬牙,只她要裝大度,卻沒有說什么,只吩咐人奉茶奉水侍候著。
沈子齋和王瑜下了三局棋,有輸有贏,一時也倦了,便朝綠夢看一眼。
綠夢一時便送客,又笑著塞給王琮一個荷包道:“這是王爺賞給琮哥兒的玩意兒,琮哥兒拿著�!�
王狀元一家住在王府這些時候,王琮到處竄門,見著丫頭也嘴甜喊姐姐,丫頭們多數(shù)頗為喜歡他的。綠夢見著他,也常打趣幾句。
這里送走一眾人,房中靜下來,沈子齋自行洗漱一番才上床,只一時之間哪兒睡得著?
綠夢聽得動靜,便進來問道:“王爺可要喝茶?”
一聽茶字,沈子齋沒好氣,哼道::“今晚不是喝了藥茶么?還喝什么茶?”
“哪,要不要喝水?”綠夢見沈子齋語氣不耐煩,心里忖度著,這是因為夏仲芳沒有過來喂奶,他不習(xí)慣了?
沈子齋這幾個月來,每晚必喝奶,今晚突然沒有奶喝,確實不慣,總覺少了什么,只空落落的�,F(xiàn)下聽著綠夢的話,又哼一聲,最后道:“給本王上一碗牛奶�!睕]有人奶,牛奶也將就了。
牛奶端來時,沈子齋喝了一口又擱下了,好腥的奶��!還是芳娘的奶水甘甜可口。吸起來特別**的。不知道芳娘的病什么時候能好?
沈子齋這晚睡不好,一直唉聲嘆氣,十分難熬。
沒有奶喝的夜晚,特別漫長��!
作者有話要說:笑瞇瞇更新了!這一章六千字,特別肥的。所以今晚便沒有第三更了。大家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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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夏仲芳這一晚同樣睡得不安穩(wěn),一半是因為第二天就要見到夏父夏母了,另一半,卻是因為連著數(shù)月喂奶,突然有一晚不喂,略有點不安。
太傅夫人卻是怕她病情反復(fù),使人問了兩次,待聽說服了藥,上床安歇了,這才安心了。
錢婆子守在床邊,見夏仲芳睡不好,卻是悄悄問道:“芳娘可是怕事情有變?據(jù)老婆子看,沒錯的,芳娘這么像太傅夫人,定然就是簡府娘子了�!�
夏仲芳低聲道:“只不知道奴家的生母在何處?”
錢婆子聽得她是憂心這個,便道:“太傅夫人已令人去尋,總會尋到的�!闭f著略略猶豫,又道:“論起來,她既然是你生母,老婆子就不該多嘴,可是……”
“嬤嬤有話便說�!毕闹俜嫉吐暤溃骸疤捣蛉穗m是奴家的祖母,也疼愛奴家,但畢竟威嚴,且奴家進府時間短,有些話也不好說。倒是嬤嬤跟奴家共患難,嬤嬤有話真不必藏著�!�
錢婆子聽了,這才大膽道:“芳娘生母的身份不能細論說,若是尋了出來,再被人嚼舌根,芳娘身世又多了一條不能入人眼之處。芳娘先是棄婦,接著是奶娘,后來是私生女,再添一條生母不是良人,這哪兒還能配得佳婿�。楷F(xiàn)下太傅夫人說道尋不著芳娘的生母,或者不是尋不著,只是不想仔細尋罷了!芳娘真不必求著太傅夫人去尋的。待你養(yǎng)父母證了身份,便好好當(dāng)簡府娘子罷!”
夏仲芳不語,心里有些茫然,那是生母啊,怎能不尋她,不理她呢?
錢婆子該說的話也說了,要如何做,便是夏仲芳自己的事了,一時不再多言,給夏仲芳放好帳子,退了下去。
第二日一早,夏仲芳才用完早膳,漱了口,就見太傅夫人處一個丫頭過來喊她,笑道:“一堆人進了府,正拜見老夫人,老夫人讓芳娘趕緊過去呢!”
夏仲芳一聽,便知道夏父夏母到了,一時忙收拾一番,讓錢婆子跟在身邊,一道往太傅夫人房中去了。
太傅夫人這會正和夏父夏母說話,見他們拘束,便安慰道:“你們既然是芳娘的養(yǎng)父母,和簡府總是有緣,倒不必害怕,有什么說什么罷!”
夏父夏母在鄉(xiāng)間也算殷實人家了,但這番進京,再進了簡府,還是差點被迷了眼,看著太傅夫人等人,哪兒能放得開?
白氏夫人冷眼看著夏父夏母,見他們不過四十歲出頭,卻又黑又糙,看著比太傅夫人這個五十歲出頭的還要老得多,進府后一直點頭哈腰的,一時暗嘆,這樣子的人家,能養(yǎng)出什么好東西了?怪不得夏仲芳會被休棄,又自甘下賤當(dāng)奶娘呢!
夏父夏母坐在太傅夫人下首的椅子上,屁股卻不敢坐實,只坐了半邊,待見眾人看過來,一時又有些緊張了,喃喃道:“我們當(dāng)年并不是故意要抱走芳娘的,實在是……”
一時夏仲芳進來了,見得夏父夏母在座,不由喊了一聲:“阿爹阿娘!”
夏母聽得夏仲芳的聲音,站起來要迎上去,一抬眼見夏仲芳養(yǎng)得白凈漂亮,好衣裳穿著,燦眼首飾插著,渾身氣派,再不是當(dāng)日那個黃瘦的丫頭,一時張張嘴,呆在當(dāng)?shù)亍?br />
“阿娘!”夏仲芳又喊了一聲,上前道:“你們終于來了!”
夏母好容易回過神來,陪笑道:“不敢當(dāng)芳娘這一聲喊了,還是喊我花嬸子吧!”
太傅夫人在上頭輕咳一聲,夏仲芳這才注意到滿屋的人,因定定神,先上去拜見簡太傅并太傅夫人,這才去拜見簡飛文和白氏,拜見畢,落了座之后,方和夏父夏母說起話來。
夏父夏母畢竟養(yǎng)大了夏仲芳,和她說了一會兒話,便恢復(fù)了一點往日神態(tài),不再一味拘束著。
一時錢婆子也上來見過夏父夏母,說了別后情景。
夏父夏母見錢婆子一樣養(yǎng)得富態(tài)起來,不由羨慕,京城的水土果然養(yǎng)人,錢婆子一個孤苦無依的老婆子,現(xiàn)下也抖起來了。不對不對,錢婆子能抖起來,他們身為夏仲芳的養(yǎng)父母,為什么不能抖起來?
他們當(dāng)年養(yǎng)夏仲芳,可也沒有虧待,還讓她認字呢!至婚配,本來是要把親女兒配給季鳴春的,因來相看的婆子說夏仲芳相貌好,他們也想著季鳴春是要上京趕考的,是有前途的讀書人,這不是擱開親生女兒,把夏仲芳嫁了季鳴春么?雖則后來季鳴春休妻,但夏仲芳不是因禍得福么?
夏母說著話,便去執(zhí)住夏仲芳的手道:“阿娘,哦不,嬸子養(yǎng)你一場,總巴望你能過得好的,如今你成了貴女,嬸子也放心了。”
夏仲芳聽著夏母自稱嬸子,一時還有些別扭的,只問著家里哥嫂等人的情況。
夏母見夏仲芳念舊,心下暗喜。
夏父見著錢婆子這個熟人,也自若了一些,問道:“可訪著你家女兒女婿了?”
錢婆子答道:“并沒有呢!”
夏父便又問道:“哪你現(xiàn)下何處落足呢,怎么也在簡府了?”
錢婆子笑道:“老婆子現(xiàn)下是服侍著芳娘,當(dāng)她身邊的管事婆子呢!”
夏父一聽,拿眼去看夏母,人家錢婆子能當(dāng)芳娘身邊的的管事婆子,你這個養(yǎng)母,到時也可以爭取一下當(dāng)個管事婆子啊!若能借著養(yǎng)女,在京城養(yǎng)老,那就不枉這一生了!
太傅夫人這里已是遣了丫頭婆子下去,這才朝向夏父夏母道:“當(dāng)年的事究竟是如何的,你們這會可以說了�!�
夏母口齒伶俐些,便由她開始說起來。
夏母姓曹,娘家離夫家不算遠,就隔著兩個鎮(zhèn)。
那時節(jié)是七月份,天熱得發(fā)狂,夏母懷孕八個多月,將近九個月,突然接到娘家令人傳來的口訊,說是她母親丁老娘病危,讓她回去一趟。
夏父本不許夏母回娘家,可是夏母一向強悍,不顧夏父反對,自己挺著大肚子就上路了。到了娘家,果見母親丁老娘看著不大好了,因在娘家住下,幫著兄嫂看顧丁老娘。丁老娘生了三個兒子,只有夏母這個女兒,一直寶貝著,現(xiàn)丁老娘病成這樣,夏母縱是懷著孩子,也不忍心丟下老娘不管的。好在夏母慣于勞作,雖挺了大肚子,該幫忙的事兒,一件不落下,倒省了大嫂嘮叨。
不知道是丁老娘命不該絕,還是因為夏母服侍得盡心,不過半個月時候,她又好轉(zhuǎn)了過來,卻能下床走動了。
看看丁老娘沒事了,夏母便令人去喊夏父來接她回去。夏父當(dāng)即趕到曹家,因想著暑天,天黑得晚,且兩個鎮(zhèn)子的距離并不遠,就當(dāng)日下午帶著夏母回家。夏父是自己駕了驢車的,只讓夏母坐在車廂中,他揮鞭趕著驢往回走。不想才走了一半路,夏母就嚷肚子痛,說道要生了,不能再走了。
夏父無法,只得停了驢車,恰好路邊有一座破廟,就下了驢車,扶夏母進破廟中休息,安置一番,讓夏母在廟內(nèi)等著,他去附近找產(chǎn)婆過來。
夏父一走,夏母陣痛,熬了半個時辰,居然還沒見夏父的蹤影,看看天已漸漸黑了,夏母欲哭無淚的,雪上加霜的是,外間突然又下起傾盆大雨,雷電交加的。那個時候,破廟外傳來聲響,她以為是夏父帶了產(chǎn)婆過來了,正待喊叫,卻聽得外間說話聲急促緊張,似乎是外地口音,她一驚,忙忙爬起身,摸黑藏進菩薩身后一處隱蔽處。
夏母是聽聞,最近不太平,有些匪徒出沒的,因心驚,不敢發(fā)出聲音。一時破廟進了一行人,說的京城官話,夏母藏在暗處聽了半晌,這才聽出來,原來這一行人路遇匪徒,拖了行程,現(xiàn)其中一位夫人將要臨產(chǎn),無奈只得進破廟來,讓婆子給她接生,好在接生婆和奶娘是一直帶在身邊的。
因破廟之前有人住過,倒有灶具和柴火,那一干人似乎忙著燒熱火,又安撫夫人等。
夏母自己陣痛,正猶豫要不要出去,也求求那家人帶來的產(chǎn)婆給自己接生,突然就聽得外間的人嚷道:“有馬蹄聲,只怕是匪徒追來了,快走快走!”
“夫人生了生了!”一陣叫聲,又有嬰兒啼哭聲,卻有人吩咐奶娘道:“匪徒既然追來,大人猶可狂奔,嬰兒體弱不堪顛簸,一旦急走,只怕保不住,管家和奶娘到了外面,看著周近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就去藏起來,待得天亮再會合。”
夏母一聽匪徒兩個字,嚇得心肝一顫,已是忙忙捂住了嘴。只一會兒,外間的人就跑掉了。接著外間有聲響,卻是夏父帶著產(chǎn)婆來了。夏母這才恍然大悟,適才那些人聽得聲音,以為是匪徒,其實是夏父和產(chǎn)婆。
夏母忙出聲音應(yīng)了,夏父和產(chǎn)婆持了燈籠進去,扶了夏母出來。夏母又折騰到天將亮,這才產(chǎn)下一位女嬰。
只是嬰兒出生后,一摸,卻是沒了氣息,夏母差點哭暈過去。
一時天微微亮了,外間雨也停了,突然有一個披散著頭發(fā)的瘋女人抱著一個嬰兒沖進破廟,一眼見得夏母抱著嬰兒在哭,疾速就沖了上去喊道:“莫哭莫哭,換個活的給你�!闭f著上前把手里的嬰兒塞在夏母懷中,一把奪了她懷中沒氣息的嬰兒,轉(zhuǎn)眼走個沒影。
夏父大急去追,追了一個時辰才回來,卻是沒追著那女人,又擔(dān)心夏母,這才回轉(zhuǎn)的。
夏母抱著懷里的嬰兒,見嬰兒膠帶還有血跡,也知道是初生不久的,一時嬰兒啼哭,便喂了奶,倒不舍得松手了。
產(chǎn)婆見夏父回來,便勸道:“既然追不著就算了。也是你們女兒福薄罷了!如今換一個活的嬰兒給你們,這是天意,你們好好養(yǎng)著罷!”
待產(chǎn)婆走了,夏母這才把昨晚上所見所聞?wù)f了,輕聲道:“指不定,那瘋女人是那一家人的奶娘呢!被人一嚇就瘋了,因此換走咱們的女兒。”
夏父一聽,便檢查嬰兒身上,果見嬰兒穿的小衣裳料子不凡,身上且有一個玉佩,一下便斷定,這肯定就是那位遇匪徒的大人的女兒了。
他們既然尋不著瘋女人,便將錯就錯,把女嬰撫養(yǎng)大。這女嬰,便是夏仲芳。
簡飛文聽得糊涂,朝夏父道:“照這樣說,就是那家大人的奶娘抱著嬰兒換了你家的嬰兒?”
夏父道:“若那瘋女人是那家的奶娘,便是這樣了。因為瘋女人突然抱個初生嬰兒出現(xiàn),過后周近人家又沒有人說道丟了女嬰,且女嬰穿戴不一般,按理,女嬰便是那家路過破廟的大人家的女嬰了�!闭f著瞥簡飛文,猜測他便是當(dāng)年那個帶女眷路過破廟的大人。
夏仲芳聽著,心里卻驚惶起來,照夏父這樣說,她就是那家大人的女兒,而不是簡飛文的女兒了,哪這事兒?
太傅夫人也訝然,問夏母道:“你當(dāng)時藏在暗處,聽著那些人喊那家大人,可有名姓?”
夏母本也以為當(dāng)年路過破廟的大人,定然是簡飛文了,現(xiàn)這樣說,自是真相大白,一時聽得太傅夫人詢問,似乎事情并不是這樣的,不由也怔了怔,一時回想,道:“似乎喊著狀元爺,只是聽不真切,不知道是否聽錯了�!�
狀元爺,王星輝?太傅夫人一推想,卻是失聲道:“星輝當(dāng)年被貶至潮州,路經(jīng)江南遇匪徒之事,卻是有人呈了書信來報的,莫非?”
莫非夏仲芳是王狀元和韋清眉的女兒?眾人齊齊浮現(xiàn)這個念頭。夏仲芳既然是王狀元的女兒,她相貌像姑祖母太傅夫人,也是可以解釋的。
簡太傅卻道:“瘋女人未必是王家的奶娘。”
一來,夏仲芳當(dāng)時身上擱著的玉佩,是簡飛文的玉佩。二來,夏父夏母說他們的女兒一出生就死了,但王星輝和韋清眉不是養(yǎng)著一個活生生的女兒王瑜么?三來,那瘋女人究竟是否王家的奶娘,抱著的,是否王家的嬰兒,還有待商榷。
眾人聽得簡太傅的話,一時推測起來,也糊涂了。
簡太傅便喊進簡木玄道:“玄哥兒,你到王府去,請了王狀元和狀元夫人過來一趟,就說事情極緊要,請他們務(wù)必過來。別的話,先不要多說�!�
簡木玄應(yīng)了,忙忙去了。
夏仲芳扭著手指頭,如果自己真是王狀元的女兒,那就太好了!可是聽著太傅大人分析,似乎中間有曲折,自己未必就是王狀元女兒的。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了!
☆、第48章
王星輝和韋清眉見得簡木玄來請,一時詫異,待見簡木玄一臉鄭重,且最近齊王也有意交好簡太傅,倒也不推托,隨了簡木玄就到簡府了。
簡太傅和太傅夫人聽聞王星輝和韋清眉來了,忙令人快請。
太傅夫人心下激動,雖則今兒是借著夏仲芳之事請得王星輝和韋清眉過府,但他們既然肯來,自是打算冰釋前嫌,一笑抿恩仇了。
一時王星輝和韋清眉進來了,先見過了簡太傅和太傅夫人。太傅夫人早立了起來,走前幾步,一手拉住王星輝,一手拉住韋清眉,眼眶早紅了,道:“當(dāng)年是姑姑對不住你們,沒能幫你們一把,現(xiàn)下回來了,姑姑到底也能……”
簡太傅見人多,怕太傅夫人失態(tài),便輕咳一聲。
王星輝隔了差不多二十年沒見太傅夫人,這會相見,見她已老了,心頭一點舊怨瞬間消盡,并不甩脫太傅夫人的手,終是開口喊道:“姑姑!”
太傅夫人得了王星輝一聲喊,卻是濕了眼睛,一時應(yīng)了一聲,有些心酸道:“星輝,你頭發(fā)都白了呀,你才多少歲?”
王星輝一笑道:“方御醫(yī)給我診過脈,說道雖白了頭發(fā),身體卻壯著,一定能長命百歲的,姑姑無須擔(dān)憂。”
太傅夫人這才松開王星輝的手,拿了手帕子輕印眼角,又去跟韋清眉道:“清眉,你跟著星輝受苦了!”
韋清眉昨晚便聽方御醫(yī)提及太傅夫人的情況,說她郁結(jié)多年,一直深居簡出云云,因也知道太傅夫人一直內(nèi)疚著當(dāng)年的事,這會見得太傅夫人,也如王星輝一般,散了舊怨,一時道:“到底還是回來了,以后自然不再受苦,也算苦盡甘來。”
王星輝早見著一屋子人,一時也知道簡太傅請他們夫婦過來,不單是和太傅夫人相見,一笑抿恩仇這樣簡單,因轉(zhuǎn)向簡太傅問道:“不知道太傅大人喊我們夫婦過來,有何要事?”
夏母聽得王星輝和韋清眉的聲音,又聽眾人喊狀元爺,早已站起來道:“沒錯,當(dāng)年在破廟中,聽到的便是狀元爺和狀元夫人的聲音�!�
簡太傅待王星輝夫婦坐下了,便指指夏父夏母,讓她們又說了一遍舊事。
韋清眉聽完夏母的話,也驚訝得不行,道:“當(dāng)年確實遇匪徒,在破廟產(chǎn)下瑜娘的。及后管家護著奶娘,抱了瑜娘去躲起來,我們跑到村莊,那時天亮了,卻不見匪徒追來,因回頭去尋管家和奶娘,卻是尋不著,還是央了當(dāng)?shù)氐母改腹賻兔θ�,一來一回的耽擱著,卻是十幾天后才尋到管家和奶娘的。原來他們遇著一戶富商出來尋走失的小妾,恰好那富商家其中一位管事娘子和奶娘是同鄉(xiāng),便被他們收留了�!�
太傅夫人聽到這里,便插嘴問道:“那富商姓甚名誰,尋的什么小妾?”
韋清眉道:“富商姓顧,名叫十朋。據(jù)說到京城時,納了一位小妾回江南家中,因著富商不在家,小妾將近臨產(chǎn),一時害怕被大婦所害,卻領(lǐng)著一位奶娘跑了,大婦便著人去追尋,恰巧遇上我們家的奶娘抱著嬰兒,先是誤會奶娘和瑜娘是他們要尋的人,過后發(fā)現(xiàn)不是,卻也領(lǐng)回家中。”
太傅夫人一聽,失聲道:“那富商的小妾,可是喚作小玉蘭?”
韋清眉道:“聽奶娘提過,似乎是這個名字�!�
簡飛文一時變了臉色,偷偷瞥白氏一眼,一言不發(fā)的。
白氏面無表情,只問韋清眉道:“你家奶娘,期間可有一直抱著嬰兒不離手?”
簡飛文便也補充問道:“王家的奶娘,會不會害怕匪徒追來,自己護不住嬰兒,因扮作瘋子,和夏家換了嬰兒?”
韋清眉揚聲道:“這不可能。據(jù)奶娘說,她當(dāng)年是一直抱著瑜娘,并不敢離手的,且夏家這位大娘說了,瘋子是將近天亮才到破廟換走嬰兒的,而那時,我家奶娘已在顧富商家中了。因此那瘋子絕不可能是我家奶娘�!�
簡太傅聽著,沉吟道:“也是說,瘋子女人換了夏家的嬰兒,而王家,不過湊巧路過破廟,和換嬰事件,并無關(guān)系?王家現(xiàn)在的瑜娘,就是狀元爺和狀元夫人自己的親女兒,絕對沒有錯?”
韋清眉養(yǎng)了王瑜十八年,因著王瑜身體不好,她也費了不少心血,母女情深,之前雖稍有疑惑,并不真正往心中去,這會聽著簡太傅的話,自然脫口應(yīng)道:“瑜娘絕對是我們親女兒,不說別的,就說瑜娘那鼻子和嘴唇,哪不是肖似王家人么?至于芳娘,她既然和你們家青娘一個模樣,不是你們家的人又是誰家的?”
王星輝接口道:“且夏家的大娘不是說,當(dāng)時嬰兒身上有個玉佩么?我們當(dāng)日,因怕引了匪徒見物起歹意,并沒有放什么玉佩在瑜娘身上的�?芍钳傋颖е膵雰�,并不是我們女兒�!彼f著,又問夏父夏母道:“當(dāng)時你們抱了小嬰兒,小嬰兒身上所穿的小衣裳,可還在?”
夏母聽得問,這才想起來這件事,一時道:“有的,有的,我留著的。卻是帶上京來了,擱在包裹里。”
太傅夫人便讓人領(lǐng)夏母去拿包裹。
一時夏母拿了包裹進來,解開翻出當(dāng)年那套小衣裳,舉起給王星輝和韋清眉看。
韋清眉一看,心下松口氣,道:“這么一套小衣裳雖已發(fā)黃了,也看得出,是江南那邊小嬰兒慣常的款式,并不是我們京城人氏的款式。且當(dāng)日我懷孕,備小衣裳時,每一套皆經(jīng)我自己之手,這一套,并不是我做的,也不是那晚給瑜娘穿的那一套�!�
太傅夫人這會也尋思起來,一時招手喊過簡飛文,問道:“你那玉佩,本是一對的,說是在江南遇匪徒掉了一個,還有一個呢?”
簡飛文這才想起,自己當(dāng)年是把其中一個玉佩送給了小玉蘭的。這么說,莫非那瘋女人是小玉蘭?夏仲芳其實還是自己的女兒?
夏仲芳聽得自己并不是王星輝和韋清眉的女兒,不由失望極了。
王星輝和韋清眉分證完當(dāng)年換嬰事件和他們無關(guān)后,便告辭走了。
待回到王府,韋清眉便和王星輝道:“雖說換嬰事件跟咱們無關(guān),可是當(dāng)年我在破廟內(nèi)產(chǎn)女,當(dāng)時倉促,并不及檢查女兒身上有何特征,又和奶娘失散了十幾天,萬一……”
王星輝笑道:“自打流言傳出來,說是咱們的瑜娘和夏家的芳娘對換了,你就一直疑心疑鬼的,要是叫瑜娘知道了,可得傷心�!�
韋清眉低聲道:“也不知道為什么,每回見著芳娘,總是特別憐惜她,心里古怪著呢!”
王星輝一聽道:“既然這樣,便著人去鄉(xiāng)下接了奶娘上京,再次問清楚當(dāng)年的事。若不是管家已去世了,還能讓管家也出來作證的�!�
韋清眉算算日子道:“奶娘家鄉(xiāng)離京城太遠,一來一回的,怕得半年才能到了。這樣一算,也得明年春才能到京城的�!�
王星輝道:“若不然,就寫信去問,讓奶娘再口述一遍,令人寄了信過來?”
“不不,還是接了她上京來,我親口來問才能安心�!表f清眉低聲道:“且這件事兒,萬不能讓瑜娘知道。一旦她知道我居然還在疑心換嬰事件,怕要生氣使性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