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誰知道三年后,他會不會又膩了她,會不會又像現(xiàn)在忽然覺得她好一樣,又記起路琳的好?畢竟他們有那么深的感情基礎……
矛盾又膠著的情緒逼迫得她快要發(fā)瘋了。
遇到危險就避開,這是人之本性,所以晚好想的很清楚,只有今晚,失控也只有這一瞬。
“他為你做成這樣,你都沒有感動?”
這聲音讓晚好不由地脊背一僵,她回頭看了眼慢慢從陰影里走出來的路琳,臉色早已恢復平靜:“你想說什么?”
路琳似乎嘆了口氣,目光落在她身后某個虛空的點,語氣淡淡地開口道:“我從來不知道,你心狠起來可以這么狠,看來我們誰都沒有真正了解過你�!�
這個“我們”還真是刺耳,晚好神色如常地看著她:“如果你想找人回憶往事,我想我不適合。”
她說完要走,路琳忽然又開口喊她:“你不想知道啟森和我解除婚約的原因嗎?”
晚好腳步凝滯了一秒,卻沒有回頭,而是繼續(xù)地大步往前:“沒興趣。”
路琳笑了笑:“何必呢姜晚好,試問誰沒犯過錯,誰注定第一次愛上的人就能共度余生?啟森錯就錯在沒能第一時間愛上你,可他也為這個在努力彌補,殺人不過頭點地,你還要他做什么?以死謝罪嗎?如果這就是你所謂的愛情,我想你大概只適合活在童話里。”
晚好緊握拳頭,驀地回頭狠狠看著她,雖然不清楚路琳出現(xiàn)在這的目的是什么,但她絕對不相信路琳會這么好心替唐啟森解釋。
果然路琳見她臉色難看地望著自己,倚著圍欄諷刺地勾了勾唇:“如果你連面對我的勇氣都沒有,我真覺得,他又一次愛錯了人。”
“路琳,你怎么還有臉和我說這些,如此理直氣壯,我真想知道你懂不懂‘廉恥’二字如何寫?”
晚好終于也按捺不住,主動走近她,又說:“你明知道我和他結婚了,卻還在我們之間做了那么多事,即使他沒有回應你,可你做了不是嗎?我并沒有冤枉你,你面對我難道一點內(nèi)疚感都沒有嗎?”
路琳涼涼地看了她一眼,胳膊搭在圍欄上,伸手從手包里拿了一支煙點上,她的聲音聽起來有種難以形容的蒼涼:“內(nèi)疚嗎?好像在某個時刻也有過,但消失的太快了。”
晚好不可理喻地看了她一眼。
“姜晚好,說到底,你還是命太好�!甭妨諒椓藦棢熁遥@才側過身來看她,月光將她的表情都藏住了,“你有那樣一個父親,害的別人家破人亡,可周子堯竟然鬼迷心竅地愛上你。當初我告訴過他,那個孩子一定不能留,我太清楚了,啟森狠不下心來�?伤谧詈箨P頭反悔了,幫著你留下那個孩子�!�
晚好聽她說起這些,居然還能用這么平淡的口吻,越發(fā)懷疑這女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很討厭我對嗎?”路琳繼續(xù)抽著煙,苦澀地笑了下,“我想,從啟森發(fā)現(xiàn)我做了這一切之后,他也和你一樣恨著我吧?他面對我的表情和你一模一樣,厭惡、憎恨�!�
“對啊�!甭妨胀铝藗煙圈,透過灰白色的煙霧望著她,“他早就知道北北的身世,知道那是當年那個孩子。比你以為的,還要早�!�
晚好只覺心跳如鼓,全身的血液都直往胸口沖,以至于心臟熱熱脹脹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一樣。唐啟森知道了,他知道北北是他的兒子!
難怪他會突然跟變了個人似得,對北北那么好,又一直想辦法親近他們……可他為什么一直忍耐,甚至忍受兒子繼續(xù)待在鐘家,這實在太不像他了!
***
路琳盯著她看了好一會,見她神情恍惚,忽然開口說:“啟森和我解除婚約,其實是因為他想要個孩子,而我的事業(yè)好不容易到了這一步,絕對不能停滯,所以有了分歧�!�
晚好像是被驚雷劈到,驀地抬頭看過去,哪怕她一直告訴自己,不可以輕信路琳說的任何話,可還是被此刻聽到的給刺激到了。
怎么會有人……能無情地傷人到這種地步。
路琳一直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手邊的一支煙已經(jīng)抽完了,她忽然笑得很怪異地說:“謝謝你能生下北北,現(xiàn)在北北和他那么親近,我也如愿以償可以不用生孩子了�!�
這些話簡直要將晚好逼瘋了,她一個字一個字地消化著,只知道眼前這個惡毒的女人,在曾經(jīng)沒能害死她的孩子之后,居然開始妄圖搶走她的孩子!
“無恥。”晚好揚手就給了她一耳光,力道太大,打得路琳的臉頰馬上就紅腫了起來。
路琳看著面前憤怒到了極點,似乎又失望到了極點的姜晚好,又古古怪怪地笑了起來:“心疼嗎?是不是很難過?”
晚好氣息不穩(wěn),努力控制著心底騰騰上升的火氣,她最終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伸手狠狠攥緊路琳的肩膀,將人用力懟在了她身后的圍欄上,一雙眼紅的像是能滲出血一樣。
“誰也搶不走北北,我會殺了他!”
看著她近乎崩潰的神情,路琳忽然凄涼地笑起來,那表情簡直比哭還難看:“你很難過吧姜晚好,聽到他會再次這么對你,眼淚都掉下來了。你為什么還要自欺欺人呢?”
晚好失神地看著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原來不知道在什么時候早已淚流滿面。
是的,她胸口痛的快要裂開了。
原來有的傷口哪怕再次被撕開,還是會痛的讓人想死,不,死遠遠沒這么可怕,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她的指甲幾乎陷進路琳肩膀的肌膚里,路琳卻像是感覺不到痛一樣,只微微蹙著眉看她:“姜晚好,其實我不甘心啊,我哪里都比你好,比你認識他的時間早,比你了解他,比你更能幫助他,可為什么……他最后反而被我嚇跑了呢?”
晚好被她亂七八糟的話攪得心頭越發(fā)地亂:“那是你們之間的事,你們要如何我不管,但不準打北北的主意!”
路琳笑了起來,正好遠處有急匆匆的腳步聲響起,隱約能聽到唐啟森的聲音,焦慮而擔憂:“姜晚好!”
“我騙你的。”
“什么?”晚好看著忽然出聲的路琳,用力張大眼。
路琳笑的越發(fā)蒼涼了,一只手慢慢抓住了她的手腕,說:“他寧可讓自己痛苦這么久,都不忍心再強迫你,也不忍心搶走你的孩子,你怎么還會以為他舍得那樣來傷你。晚好,都過去了,沒有什么比將來更重要了�!�
唐啟森的腳步聲漸近,一眼就看到兩人在甲板上爭執(zhí)的身影,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晚好。路琳,你冷靜點!”
晚好回頭看他,恰好耳畔響起一句話,是路琳帶著顫音的音調(diào),可很奇怪,似乎又帶著幾分輕笑,她說:“對不起,可我還想最后賭一次,你猜,他到底會救誰?”
這話像是一張巨大的網(wǎng),瞬間就將晚好給籠住了,她本來就和路琳糾纏在一起,手上忽然猛地一緊,身子驟然就撞進了一團寒冷的海風里。
她和著風聲聽到了唐啟森的聲音,那么緊張那么急促,慌張到不像他。但她怎么努力都聽不清他在喊什么,只雙手都被路琳用力箍著無法動彈,然后兩人一起猛力灌進了海水里。
好冷,那一刻晚好想,她的英雄怕是救不了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追我文就知道,每個做錯事的人都要付出代價,60也不例外……
☆、第五十五五章
無邊的黑暗從四面八方涌過來,漸漸連她的理智都淹沒了。晚好似乎做了一個夢,冗長而破碎的畫面,一幕幕像是老舊的膠片,卻又清晰可及。
她從小就怕黑,父親開小店賣豬腳,總是很早就要起來準備。那時候天還沒亮,姜遠山就在床頭給她點亮很小的一盞燈,其實當時家里條件很不好,很簡陋的一盞燈卻很溫馨,他用樹枝綁成星星的圖案,再用油漆刷成漂亮的藍色,然后將那盞小燈放置在里面。結果晚好每每睜開眼總能看到溫馨的一抹光印在屋頂上,是星星的圖案……
姜遠山說:“等星星藏起來,爸爸就回來了。”
后來和唐啟森結婚之后,她有很長一段時間還是怕黑,可他不喜歡光,臥室的窗簾總是厚厚重重好幾層。晚好以前聽說過這是很多現(xiàn)代人的通病,壓力大,有光一定睡不好覺。所以她不敢和唐啟森說想要一盞夜燈,但她初到一個陌生的家庭,夜里總是驚醒,很多時候害怕的厲害,就偷偷伸手去抱他。
唐啟森睡覺總是背對著她,起初晚好覺得他是不習慣,但漸漸地也能感覺到他似乎不太喜歡自己。比如發(fā)現(xiàn)她的手碰到他,他幾乎馬上就醒了,之后的第二天,兩人床上就多了一只偌大的抱抱熊。
當時他似乎什么也沒說,只是下床將她抱了起來,不過第二天臥室里依舊多了一樣東西,是盞很漂亮的星星壁燈。
晚好不知道這樣的巧合是父親告知他的,還是他自己去發(fā)現(xiàn)的,總之那時候她開心極了,蹦起來就跟無尾熊似的吊在他身上:“謝謝你老公�!�
唐啟森只是眼神復雜地看了她一眼,耳根卻微微透著紅,依舊板著臉告訴她:“我不想被人說虐待妻子�!�
她看著他那副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眼都瞇了起來,主動湊上唇吻他。然后他們就在那盞淺藍色的壁燈光暈里做-愛,刺激又甜蜜……
原來那場糟糕的婚姻,也不全是悲傷的回憶啊。
周身越來越冷,晚好想自己大概真的要死了,不是都說人臨走前才會記起這世間最美好的回憶?原來她美好的回憶這么少。
***
她接著看到了姜遠山,他向她伸出手,面容溫和又真實。有暖白色的燈光投在他臉上,他似乎在對自己說著什么�?赏砗谜娴奶哿�,不管她如何努力偏偏聽不清父親說的話語,接著她努力朝父親的方向跑過去,將手遞給他。
那時她想著就這樣吧,和父親在一起哪怕最吃苦的那幾年,卻是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一切重頭來過,她太想回到那時候了……
可即便如此,父親忽然微笑著變成了蒼白的煙霧,一縷縷在黑暗中消失了,就連那片白光也驟然消失。父親不要她了啊,早就不要了,晚好的眼淚溢出眼眶,她覺得痛極了,可是哭不出聲來,那些壓抑的疼痛感細密地絞痛著她的胸口。
一個人孤獨了那么久,再痛苦的人生還是需要獨自去面對。她站在黑暗里,怕得瑟瑟發(fā)抖,周圍太安靜了,一點兒聲音也沒有。
直到遠處依稀傳來一個人的聲音,那是唐啟森,因為遙遠只能看清他挺拔的身影,永遠都是那樣亦真亦假又高高在上。那里有唯一的光源,她又拼命朝他奔跑,可怎么跑都追不上,不管她如何努力,他依舊站在她可望不可及的地方。
晚好越發(fā)地精疲力盡,連呼吸都開始變得艱難,唐啟森忽然冷冷地出聲:“姜晚好,你怎么這樣笨?”
她茫然四顧,唐啟森依舊是那樣刻板地、大聲地告訴她:“如果你敢就這么走了,我一定把北北搶回來,石曉靜在鐘家必然變成罪人,你忍心嗎?”
太卑鄙了,他居然連這種話都說出口,明知道她這輩子在乎的人不多了,只有北北和曉靜……
接著她好像看到了北北,孩子清脆的笑聲忽遠忽近,一直回頭喊她:“媽媽快來�!�
晚好就朝著那地方一直走一直走,可是怎么都觸不到他們,唐啟森牽著北北走了,就剩她一個人。
“不要……”不要帶走她的孩子!
晚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呼喊,她使勁兒伸手去抓住那影響,漸漸地被白光籠罩,眼前越來越白,終于看到了一大片白光在眼前。
看著眼前的四面墻壁,鼻端全是消毒水的味道,她混沌的意識總算有些清晰了。她被路琳拖下水險些喪命,如今看來是被順利拯救了?
“好阿姨�!焙⒆訋е耷坏穆曇粼诙享懫穑砗眠t緩地轉過頭,一眼就看到北北紅腫的雙眼。
小家伙眼淚鼻涕流了滿臉,用力握著她的手嚎啕大哭:“你為什么睡了這么久,我差點以為你吃了毒蘋果!”
晚好被孩子直白的情緒感染到,心里泛著一股酸澀,卻又充斥著滿滿的暖意,她想伸手去摸摸孩子的頭,可是一點兒力氣也使不上。
“你別動,你都好幾天沒吃東西了,我去叫叔叔!”北北轉身就跑出了病房,身影很快消失在門口。
他是在陪路琳嗎?或者這幾天發(fā)生了什么事?晚好都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全身精疲力竭,真的好像躺在棉花上一樣。
結果來的不是唐啟森而是周子堯,他腳步匆匆地來到她面前,甚至傻乎乎地問了她一句:“認識我是誰嗎?”
晚好還能翻個白眼,有氣無力地答:“不認識�!�
周子堯微微笑了下,拉開椅子往她面前一坐,漆黑的眼盯著她看了許久:“那我重新介紹下自己?我是你的丈夫,這是我們的兒子。”
他將北北抱到懷里,小家伙愕然地瞪著他:“周叔叔?”
“北北替我鄙視他。”晚好知道周子堯是在開玩笑,對方見她醒了之后,一雙眼幾乎都透著亮。
周子堯嘆了口氣,扶了扶額頭:“說真的,我還真希望你失憶�!�
晚好虛弱地笑了,卻一點兒再開口說話的氣頭都沒有了。周子堯讓人到樓下買了白粥過來,一口一口喂給她:“這會醫(yī)院食堂什么也沒有,先少吃點,等會讓阿姨做些別的送過來�!�
她吃東西的時候,北北就一直趴在床邊看著她,一雙眼忽閃忽閃地專心極了。晚好這會兒精神多了,伸手握住他軟軟的小手,輕聲道:“怎么總看我?”
“我要盯著你,怕你再吃到毒蘋果。”
晚好和周子堯都笑了,北北卻嚴肅極了,小臉繃得緊緊地:“好阿姨你放心,我會在邊上保護你的�!�
“我睡了多久了?”
周子堯把粥碗放好,這才回她:“四天�!�
按理說只是溺水不可能睡這么久才對,她剛想再問,周子堯忽然轉開話題道:“你不問問他去哪兒了?”
晚好愣了下,其實剛才她一直想問,還有路琳怎么樣了她同樣關心,可隱隱又有些抵觸兩人落水之后發(fā)生的事情……
周子堯看著她微垂的眼睫,沉默片刻還是說:“他那天感冒了,加上在水里待了很久,后來引發(fā)肺炎。”
晚好藏在被子里的手慢慢握成拳頭,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周子堯看。
誰知道周子堯說完這些就停了下來,似乎接下去的話很難啟齒。晚好隱約有些懂了,一定是和路琳有關的,否則他不會露出這么為難的樣子。
“沒關系,你說�!蓖砗面�(zhèn)定地露出一點笑來。
周子堯低頭看著眼前潔白的床單和被褥,語氣沉重極了:“路琳死了�!�
***
晚好怔怔地看著他,幾乎以為自己是聽錯了,她許久才強迫自己發(fā)出聲音來:“你說什么?”
周子堯看了她一眼,面色凝重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輕聲地一字字重復著說:“她死了,那天去找你,就是抱著自殺的念頭去的�!�
晚好還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她承認自己非常非常不喜歡路琳,甚至可以說很討厭對方,可這種討厭還沒到希望她死的地步。哪怕她在背后做了不少壞事,但也從沒惡毒到期望她死。
那是一條命,沒人比她更清楚一個生命的消失會帶給活著的人多大的傷害。
更何況路琳那么要強的人,怎么可能做出為情自殺的舉動?
只聽周子堯緩慢地陳述:“警方在她體內(nèi)檢測出可卡因,她那晚應該吸食了毒品或者嗑藥�!�
晚好想起那晚她當著自己面抽的煙,的確,似乎那支煙抽完之后,她的情緒亢奮又詭異……
“她這些年一直有這個嗜好,啟森曾經(jīng)送她去過很多次戒毒所,但是都失敗了。為此,他們之間的嫌隙越來越大,啟森應該對她早就沒感情了,但一直沒有放棄過她,路琳自己也清楚這是因為責任。你們離婚后四年,啟森甚至連吻都沒吻過她一次�!�
路琳和周子堯算是半個同盟,知道這些并不奇怪,但晚好不知道路琳是以什么心情告訴周子堯的,她和唐啟森曾經(jīng)也算郎才女貌的一對,最后卻走到這番地步。
周子堯搓了搓面頰,不勝唏噓地說:“路琳多高傲的一個人,她用無數(shù)辦法來證明啟森對她到底還有沒有愛,換車牌手機號等等,可連她幫著換了啟森都沒發(fā)現(xiàn)。他到現(xiàn)在都還在用,你以為真的是因為留戀?我看不見得�!�
晚好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原來是路琳自己換的,或許這么多年過去了,唐啟森自己都沒意識到這對路琳而言有特殊的含義。
經(jīng)過這段時間以來的事兒她也算看明白了,路琳說不定到最后都已經(jīng)搞不清楚自己對唐啟森的感情,或許是為了滿足少年時的那份純真愛戀,亦或者是不甘心,總之最后,似乎早就偏離了愛情的初衷。
果然周子堯搖了搖頭說:“不是為了啟森,警方發(fā)現(xiàn)了她留給啟森的信。她卷進了一場惡性貸款事件,情況很糟糕,似乎已經(jīng)沒有挽回的余地,而且這次警察介入之后,發(fā)現(xiàn)了她很多秘密……”
什么秘密周子堯沒告訴晚好,但她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她早前也隱約聽說了一些路琳在商場上的傳聞,如今看來或許都是真的。
一個獨身女人想拼命往上爬或許很艱難,但晚好想,如何選擇,要怎么活,還是在自己。路琳到最后,不知道有沒有為她曾經(jīng)的選擇后悔過,或許有吧,她恍惚間又記起她那晚的笑容。
晚好是最后一個和路琳說過話的人,也是最后離她最親近的人,沒想到路琳選擇離開的時候,居然愿意對自己的情敵說那番話。
她最后為唐啟森解釋辯駁的話語,或許是她對唐啟森最后的愛,也或者是為自己曾經(jīng)種下的孽贖罪?當這一切都無從得知了。
那時候她拼命微笑的眼睛后面,或許早就藏滿了無法流出的眼淚。有些傷口,是連哭都哭不出來的痛徹骨髓,晚好太清楚那感覺了。
***
晚好醒來的第二天,有警察來找她做筆錄,她一五一十地將當晚的情形都描述清楚。正在回答時門口有了輕微的響動,她抬起頭看過去,瞧見唐啟森站在門口玻璃處望著她。
多奇怪,也只是幾天沒見而已,晚好此刻看著他卻又恍如隔世的感覺。他瘦了,整個人輪廓都比當初要消瘦了許多,不管他和路琳走到哪一步,都不可能對她的死全沒感覺。
晚好深深看了他一眼,這才移開視線繼續(xù)回答警察的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周六日我可能更新的會略晚,因為白天要陪孩子,望見諒。
☆、第十五十六章
等一切結束,晚好再回頭看時病房門口早就沒有人了,只剩醫(yī)生護士匆匆而過的背影,就仿佛剛才那個人,只是她產(chǎn)生的幻覺而已。
晚好失神地看著走廊,心里忽然有些空,又有些涼,像是那道穿堂而過的冷風直接灌進了她胸口。
唐啟森的情況一定也不大好吧?
這個問題在她腦子里轉了好幾圈,到下午周子堯來的時候,她好幾次都想問出口�?擅棵吭挼阶爝呌盅柿嘶厝ィ降自趧e扭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就好像不關心他已經(jīng)成了一種必須執(zhí)行的指令一般。
晚上小曹也來了,和她一起出現(xiàn)的居然是Eric,兩人雖然依舊會斗嘴,可看起來卻有微妙的變化。晚好很快就看出來了,趁Eric去抽煙的時候就抓著小曹追問:“老實交代,你們倆什么時候好上的?”
這個問題似乎很難回答,小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能說清楚:“反正,就是無聊的時候一起打發(fā)時間唄,也算不上好�!�
晚好瞪著眼,半天沒弄明白:“什么意思?”
“就是等遇上比對方好的,馬上就一拍兩散啊�!毙〔苷f的輕松,可眼神還是泄露了幾分悵然,這段感情誰真誰假,一眼明了。
晚好擔憂地握了握她的手:“感情這事,千萬別把它當兒戲,否則最后玩火*的時候就遭了�!�
小曹欲言又止,最后只笑著搖頭:“別說我了,你呢?你怎么樣,和唐總他……”
“我和他能怎么樣?”
路琳的死想必小曹也知道了,說到這里眼神也不由跟著黯了黯:“以前我挺討厭她的,但沒想到她會這樣�!�
晚好也心情沉重,點了點頭:“那時候我根本不知道她一心尋死。”
“聽Eric說,她特別高傲,大概好不容易爬了那么高,結果一下子摔得又那么狠,接受不了吧�!毙〔軗沃掳�,感嘆地咂了咂舌,“所以說人啊,還是得能屈能伸的好,對了你知道嗎?聽說法醫(yī)鑒定結果,她還懷孕了�!�
晚好震驚地抬起頭,小曹馬上擺了擺手:“不過和唐總沒關系啊,你別誤會�!�
“又是聽Eric說的?”晚好瞄了她一眼,心情卻起伏不定,路琳的秘密還真是一個個不小的驚雷,連她都震撼住了。
小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纏著他打聽的,就連當初唐總為什么會答應和她結婚的事兒我也問清楚了。原來你倆離婚后,路琳就一直吸毒,那會兒唐總送她強制戒毒不成,但是又礙于青梅竹馬的關系一直照顧她,后來是路琳自己提出的,說要是她戒毒成功,就希望唐總和她結婚�!�
這些和周子堯說的差不多,晚好猜想都是真的。
“唐總那時候和你誤會重重,也沒喜歡上你,會答應也不奇怪吧�!毙〔苷f起來還是一副慨然的樣子,“后來遇上你,他大概也在猶豫,恰好那時候發(fā)現(xiàn)了路琳背著他和其他男人有染,又發(fā)現(xiàn)她重新開始吸毒,大概就徹底放棄她了�!�
這里小曹還有一點不知道,晚好想那時候唐啟森一定也剛好發(fā)現(xiàn)了北北的身世,所以才決定取消婚約。
事情大概都清楚了,難怪他們離婚四年,唐啟森和路琳都一直沒結婚,還有那次偷聽到周子堯的電話內(nèi)容,想必這四年因為路琳的改變,唐啟森對她始終都不冷不熱,這才導致她性格越來越偏執(zhí)扭曲。
曾經(jīng)意難平,一度以為自己是次選,如今看來只是造物弄人。晚好心里唏噓至極,終于忍不住問小曹:“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小曹也有精明的時候,瞬間就明白過來了,居然一臉愁容地看著她拼命搖頭道:“非常糟�!�
***
晚好以為是小曹騙自己,可真的看到唐啟森時,終于明白那個“非常糟”真的一點不夸張。她昏睡這四天真是天翻地覆,不僅路琳離世,連老太太也駕鶴西游了。
唐啟森站在老宅門口看著她,此刻近距離地端詳,晚好才發(fā)現(xiàn)他似乎老了不少,整個人神色都很倦怠。
她心臟狠狠揪了一下,望著他,喉嚨像被什么生生扼住,太多的話卡在喉間,還是他率先開口的:“怎么就出院了,不多休息一下?”
晚好搖了搖頭,本想安慰他的,卻率先紅了眼眶:“我能去看看奶奶嗎?”
唐啟森伸手握住她顫抖的肩膀,聲線低沉地說:“奶奶走的很安詳,別哭,別讓她放心不下。”
晚好用力點點頭:“我會克制�!�
話雖這么說,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可晚好還是有些接受不了,或許是短短幾天之內(nèi)一連逝去兩位故人,對她來說真的太難承受。她忍不住去看唐啟森,他高大的背影就在她一步之遙,可明顯身形已經(jīng)瘦削不少,她一個旁人都如此難受,更何況是他。
但唐啟森始終沉默著,到了家里祠堂,甚至替她燃了香。晚好作揖磕頭,老太太兩天前才出殯,她終究是晚了一步,是唐啟森告訴周子堯要瞞著她的,生怕再刺激她。
晚好越想越難受,再抬頭看過去,就見唐啟森微微仰著頭看那些靈位。唐家依舊保持了舊時的傳統(tǒng),這里除了列代祖先之外,最近的就是唐啟森的父親和奶奶,以及妹妹唐莫寧。
她看著他冷情的側臉,面容沉靜卻染著悲傷,這個人連難過都不懂傾訴。就在晚好即將收回目光的時候,驚訝地在他鬢角發(fā)現(xiàn)了幾縷白發(fā)!
唐啟森居然有白頭發(fā)了!
他比她大了整整快十歲,可這個人太驕傲太不可一世了,在商場上關于他的傳說神之又神,似乎所有人都覺得他無堅不摧。晚好簡直不能將他和脆弱悲傷等等情緒聯(lián)想在一起。
可事實上,他也只是個普通人啊。
晚好心里說不出的難受,像被一塊巨石壓的幾乎透不過氣,她起身走近他,卻聽他近乎低喃地反問:“是我造孽太多,報應嗎?”
晚好垂在身側的拳頭用力緊了緊,伸手覆上他肩膀,安慰似地拍了拍:“別亂想,你說過,不能讓奶奶放心不下�!�
唐啟森微微仰了仰頭,什么都沒再說,只是維持了那個姿勢很久很久。
***
唐家祖宅離市區(qū)很遠,晚好下午留下來吃飯,餐桌上異常冷清,唐仲驍夫妻倆上午剛剛返回青州,偌大的宅子里只有唐啟森和幾個下人在。
晚好看著一桌子菜,可唐啟森幾乎沒吃幾口,他很快就找借口離開了,還是下人輕聲告訴她:“先生這幾天什么都沒吃。”
再找到他的時候,晚好見他正坐在池子邊看魚,這幾天他是不是都是這么過來的?就是一個人坐在這傻乎乎地吹著風?
唐啟森的肺炎還沒好,偶爾還能聽到他劇烈地咳嗽聲,可他就那么待著,像是誰也不想理。
晚好悄悄走過去,在他身后的石頭上坐定,沉默片刻說:“剛才是誰說,不想讓奶奶牽掛的?剛說完就忘了?”
唐啟森沒有說話,晚好想了想又說:“如果你不開心,就跟我說。”
依舊沒有回應,晚好側過身看了他一眼:“真的不理我?那我走了�!�
垂放在石頭面上的手卻被他寬厚的掌心壓住了,他的手指慢慢挪開,與她十指緊扣。晚好低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指,輕輕嘆了口氣。
“奶奶離開的那天,我好想你能在我身邊,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也會害怕,可你不在,你也一樣躺在冷冰冰的醫(yī)院里�!碧茊⑸缃窕叵肫疬@一切,依舊心有余悸,他看著面前沉靜平和的池水,心底卻波瀾起伏。
晚好緊了緊手指:“我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嗎?唐啟森,一切都會好的。”
“我知道�!碧茊⑸c點頭。
兩人就那么沉默對坐著,唐啟森一直用力抓著她的手指不松開,天色漸漸暗淡,夕陽的光將湖面照的一片赤紅。
晚好打了個噴嚏,唐啟森回頭看了她一眼,伸手攬住她肩膀說:“回去吧,你剛剛好,別著涼了�!�
“你自己還不是?”晚好這才記起他的病,小曹說他感染肺炎,結果因為要處理奶奶的身后事連夜就出院了。她站在他身前說,“離開的人不在了,但我們留下來的得好好活下去,明天一早就去辦入院手續(xù)?”
唐啟森看著她沐浴在余暉里的溫暖臉龐,難得笑了下:“好,聽你的。”
晚好狐疑地又看了他一眼:“那你現(xiàn)在去好好吃飯�!�
“好。”
忽然這么聽話,晚好都有些詫異了,只見他一直目光深邃地凝視著她,似乎有話要說。
晚好微垂眼眸聽著,她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卻分明能感受到他的悲傷,原來有些悲傷光是待在他身邊也能感同身受。
“我現(xiàn)在改變主意了,也許下一秒,我們就會失去對方,也許走出這道門,我就會遭遇不幸。我還有太多話想對你說,生怕晚了一秒,就再也沒機會了�!�
晚好抬起頭,正好看到他赤紅的眼慢慢對上自己的,他明顯休息的并不好,眼底充斥著森紅的血絲。
他深深地望著她,說:“姜晚好,我說過很多次‘喜歡你’,可從沒告訴過你‘我愛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和北北在一起,我不想再一個人,我們的一生太短暫,不想再浪費一分一秒在誤會上……”
☆、第五九十九章
下午的住院部很安靜,有暖黃色的陽光傾斜地落在被褥上,晚好盯著窗外的天空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明明很簡單的畫面,無端讓人心生悲涼。本來想了一肚子話要說的石曉靜,在推開病房看到床上的好友時,忽然濕了眼眶。
她聽到公婆回國的消息,心里驟然一緊,總覺得會有不好的事發(fā)生,再然后給晚好打電話便怎么都打不通了,之后打給唐啟森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晚好收回目光,轉過頭時也剛好看到了她,目光頓時明亮了不少,又驚又喜地說:“你回來了?”
石曉靜忍過涌向鼻腔的那陣酸澀,快步朝她走過去,幾次三番才強迫自己沒有哭出聲來,“你怎么回事啊,這么大的事情不告訴我!”
晚好朝她笑了下,反問:“鐘嘉銘呢?”
“和我一起回來了。”石曉靜挨著她坐下,捉起她瘦骨嶙峋的手用力握緊,“我還沒來得及回鐘家,等我回去就和老太太說清楚�!�
“別。”晚好反手握住她,臉色都變了,“你要是說實話,他父母傷心之余一定會怪罪你的,那樣你在鐘家的日子會更難過。曉靜,這個問題我們討論過很多次了,我的態(tài)度不會變�!�
說到底,石曉靜在鐘家會有今天的地位全依賴這個孩子,要是沒有北北,她不知道要被那個家族給欺負成什么樣子。豪門最看中的就是傳承子嗣,母憑子貴的事并不止發(fā)生在過去的舊社會。
石曉靜聽了這話卻是比她還要急,大著嗓門對她吼:“可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阿好……你為什么還要替我考慮!”話說到最后,她徹底地哽咽住,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不會的!”石曉靜馬上打斷她,“怎么會運氣不好,不許胡說,都說人一輩子的壞運氣是有限的,你之前二十多年幾乎把壞運氣都耗光了,以后只會剩下好運的�!�
晚好看她喋喋不休又氣急敗壞的樣子,心里真是又酸又暖,她伸手抱住石曉靜,用力點了點頭,“曉靜,謝謝你�!�
石曉靜撇了撇嘴巴,眼底全是晶瑩的水汽。她埋在晚好肩窩里,用力勒緊她肩膀,像是要把她牢牢護在自己懷里一樣,“我不管,姜晚好你要謝我就拿出實際行動來,說句‘謝謝’誰不會啊�!�
晚好眼底的笑意越深,微微頷首道:“好,那先欠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