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他以為讓路白菲去參加一個為體面家世所不齒的流行音樂選秀比賽，讓路白菲的父母眼看著兒子脫離了管束，或?qū)⒔K止這一切，也能使路白菲徹底擺脫父母的影響。

    殊不知祁嘉算盡了人情世故，卻沒有從中算到他自己的結(jié)局。

    路白菲很快被梁雄帶去電視臺見到了節(jié)目組的其中一名制片，三個人坐下來開談不久，那個看起來有些刁鉆的女制片就要求路白菲剪短頭發(fā)，并直言他的長發(fā)造型不合時宜。

    可是路白菲答應過祁嘉，頭發(fā)一定不會剪。

    于是他態(tài)度禮貌地拒絕，“不好意思，我不想剪短發(fā)�！�

    這個制片見慣了各種低三下四的選秀學員，沒想到表面看著斯文俊秀的路白菲是個這么刺頭的人，一下就有點冒火。而后再與之討論選歌，路白菲又堅持要唱原創(chuàng)，制片的臉色便愈發(fā)難看起來。

    這檔節(jié)目創(chuàng)辦至今已到第六屆，幾乎沒有歌手依靠原創(chuàng)作品突圍或踢館成功，加之制片沒聽過路白菲的現(xiàn)場，憑借經(jīng)驗判斷他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學生根本沒有潛力可言。最終還是在梁雄的反復推薦下，直至選秀已經(jīng)臨近開播了，路白菲才接到節(jié)目組的電話，通知他去替補一個踢館的名額。

    而他踢館的這一場，面臨的是競爭最為激烈的兩支戰(zhàn)隊。如果不出意外，路白菲很大概率會成為唱完一首歌就將默默離開的炮灰學員。

    他只去過兩次現(xiàn)場，和樂隊老師有過總時長不足一小時的磨合。不同于其他學員的躊躇滿志以及受到工作人員的各方照顧，路白菲獨自一人坐在臺下等了好幾個小時，帶去的一本考研單詞他看了半本，其余時間就蹲在后臺觀摩現(xiàn)場彩排。

    這是他第一次帶上耳返演出，第一次適應多臺機位，第一次感受立體音話筒，第一次親臨

    5.1

    環(huán)繞音的現(xiàn)場。他適應得很快，樂隊老師對他印象頗佳，但現(xiàn)場幾乎無人在意他。不單節(jié)目組沒有對他抱有期望，就連路白菲自己，也只是把這次登臺當做一段經(jīng)歷而已。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錄制的當天發(fā)生了一些意外，路白菲原定踢館的那名學員提前出局了。按照車輪戰(zhàn)的賽制，他踢館的學員只能往前順移，變?yōu)橐晃粖Z冠熱門的人氣學員。

    按照節(jié)目組的規(guī)定，路白菲穿的是一件沒有任何品牌

    logo

    的灰藍

    T

    恤，和一條黑色水洗白的牛仔褲，全身上下唯一的裝飾是一根褲鏈。

    他身上還帶著一股在校學生的青澀感，長發(fā)扎了起來，并不是時下流行的造型，唱的則是一首他寫給祁嘉的歌，《你的天空》。

    原創(chuàng)作品因為沒有廣泛傳唱度，因此很難迅速激起現(xiàn)場的反響。

    當天有三名踢館學員登場，路白菲被排在最后一位。

    相較于其他學員上場前明顯可見的緊張反應，他的反應也未免太過淡定。后臺休息室里，他還在看單詞，經(jīng)過候場區(qū)時，只對著鏡頭說了一句話，“希望自己好好唱，唱完了回去認真復習考研。”

    那么漂亮而有沖擊力的一張臉，近距離對著攝像頭都拍不出一點瑕疵，說出的卻是最真實又最上進的話。

    后來臺上的追光亮了，路白菲舉著話筒，念出挑戰(zhàn)學員的名字，觀眾席上便是一片嘩然。

    后臺的鏡頭這時沒有切換，因為路白菲沒有帶來任何親友團。

    他的父母自然不會到場，祁嘉也不便現(xiàn)身。原本按照導演組的要求，他叫上了好友閔杭前來助陣，沒想到閔杭在錄制當天有一場很重要的面試，路白菲就讓他不必來了，自己只身參賽。

    他連多余的話都不說，先走到鍵盤前，自己彈響前奏，唱著只有他與祁嘉能懂的那份初次心動。副歌的情緒逐漸激烈起來，他就從話筒架上拿起了話筒，走到舞臺中央繼續(xù)演唱。

    舞臺下的十二個機位捕捉著現(xiàn)場觀眾的反應，眾人臉上的神情從最初的茫然到漸漸投入感動，直到路白菲唱完最后一句：

    不要大雨淋濕，不要輾轉(zhuǎn)塵世，不要從背后抱我，說分開也沒關(guān)系。

    你的天空如果等風起，我就在風中等你。

    他那么年輕，那么好看，本來可以像其他選秀學員一樣，靠著勁歌熱舞博取眼球。可是最后一個和旋奏完，路白菲只是微微仰起頭，看向追光。仿佛全場觀眾都只是無關(guān)陪襯，這首歌他只為某一個人而唱。

    現(xiàn)場觀眾在余韻未盡的片刻寂靜后，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有些觀眾甚至站了起來，開始叫著路白菲的選手編號。

    路白菲笑了笑，在掌聲的間隙說

    “謝謝”，沒給自己拉票，沒有多看一秒的鏡頭，鞠躬以后就下了臺。

    可是到了節(jié)目播出的當晚，“路白菲是誰”和

    “路白菲

    考研”

    這兩條關(guān)鍵字卻以不可阻擋的勢頭輪流登上了熱搜前十。這個沒有親友團助陣，全程一臉淡然，講話僅二十余字，上臺前還在看考研資料的年輕男孩在一夜之間火了。

    原本打算一輪游的路白菲被節(jié)目組緊急叫回錄制基地，與之相關(guān)的聲樂形體培訓都被推到了他跟前，以保障他有更好的狀態(tài)應對后續(xù)的比賽。

    31

    和你洞房花燭夜

    作者有話說：水深火熱的娛樂圈總在涌現(xiàn)新面孔，路白菲身上流露的氣質(zhì)過于疏淡，乍一看來似乎與之并不兼容。

    但或許是觀眾們已然厭倦了那些千篇一律的偶像審美標準，當這樣一個名校在讀、能寫會唱，又不會刻意討好的男生站在舞臺上，唱著屬于他自己的青春獨白，好像很容易就擊中了人心最柔軟的地方。

    祁嘉聽聞路白菲被電視臺召回去繼續(xù)比賽的消息，起先是為他激動開心的，當晚就訂了一桌大餐送到家里，一邊陪著路白菲收拾行李，一邊同他喝酒慶祝。

    祁嘉并不是一個沒有眼界的人，在理智與情感平衡的情況下，他也同樣為路白菲的才華傾倒，希望他可以得到更多人的認同。

    這時的他們都還沒有預料到，路白菲最終會在創(chuàng)作歌手的這條路上走得多遠多紅。畢竟選秀的比賽如過江之卿，大多數(shù)選手最終都只是淪為默默無名的背景板而已。

    路白菲目前算是小范圍的出圈了，節(jié)目組也不過把他當作一個可以炒作的話題，讓他繼續(xù)為節(jié)目帶來熱度。

    這一晚在臨睡前，祁嘉和路白菲都喝得有些醉了。他們熄掉房間的燈，靠在客廳的大飄窗邊，一同望向外面連綿起伏的城市燈火。

    祁嘉問路白菲，“有想過以后的事嗎？”

    路白菲攬著他，說，“想過�！�

    “想過什么？”

    祁嘉又問。

    路白菲沉默稍許，然后笑了，口氣格外溫柔，說，“有一天金榜題名了，來跟你求婚，和你洞房花燭夜。”

    祁嘉愣了愣，偏頭去看他，而后小聲地說，“不用金榜題名，也可以求婚的......”

    他們或?qū)⒎珠_幾個星期，路白菲對祁嘉也有萬分的不舍。自從他陪著祁嘉回到棠城以后，祁嘉對他愈發(fā)依賴了，以前的驕縱脾氣也有所收斂，前些天還主動給路白菲做了一次意面。據(jù)說這是祁嘉人生第一次下廚，雖然味道有點一言難盡，可是路白菲一根不剩的全都吃了。

    盡管路白菲表達愛意的方式不如祁嘉那樣張揚，但他是深愛著祁嘉的，愛到細微處的一湯一食，也愛到長遠處的余生有你。

    這時聽祁嘉說了不要金榜題名，就把他扳過來面對自己，問他，“就我這樣一個一窮二白的大學生，求婚你也答應嗎？”

    祁嘉旋即笑起來，露出酒窩，眼神閃閃的，看著路白菲，說，“我能賺錢，我養(yǎng)你啊�！�

    路白菲不禁失笑，正想說

    “祁嘉你別把要求放得這么低”，祁嘉卻搶先道，“我也可以等你，但你是不是應該先預訂一下，以免別人搶在你前面把我?guī)ё吡�。�?br />
    說完以后，兩個人都靜了靜。

    然后路白菲點點頭，說，“好，那我現(xiàn)在就預訂�！�

    他執(zhí)著祁嘉的一只手，就這么單膝跪了下去，先是低頭在祁嘉的左手無名指的位置印下一個吻，繼而說，“嘉嘉，不要分給別人你的愛，以后也只愛我一個人好不好？”

    祁嘉也立刻蹲下了，張開手臂抱緊了路白菲，與他接吻，在炙熱的唇舌交纏間對他說，“你說的話我都記下了，以后我們要結(jié)婚的......”

    隔天清早路白菲起床時，祁嘉還在沉沉睡夢中。路白菲不舍得叫醒他，給他留了一張紙條，壓在床頭柜的電子鐘下面。

    紙條上寫著：好好吃飯，按時睡覺，我很快就回來。

    他又傾身在祁嘉側(cè)頰留下一個吻，這才提著行李出了門。

    路白菲就此進入了節(jié)目錄制的訓練營，開始進行一系列封閉式訓練。

    他和其他學員的手機都被工作人員收走了，每天只有晚飯后的十余分鐘可以使用節(jié)目組提供的手機與家人或朋友短暫聯(lián)系。

    路白菲很快適應了每天高強度的訓練。他進步得很快，穩(wěn)定的現(xiàn)場發(fā)揮和敏銳的音樂觸感也讓他頻頻獲得導師的稱贊，呈現(xiàn)出的舞臺效果愈加驚艷，從全國四十強一路過關(guān)斬將，最終進入比賽的十強，且在人氣榜上高居不下。

    這時距離路白菲進入封閉訓練已經(jīng)過去整整一個月了，盡管他把所有可以與外界聯(lián)系的時間都給了祁嘉，但祁嘉的情緒還是因為長時間的分開變得越來越焦躁不安。

    半決選即將開始的前一天，訓練基地的攝像頭拍到了路白菲在一條少有人通行的長廊上拿著節(jié)目組提供的手機一直在講電話。

    此時的管理規(guī)則已不如初時的嚴格，畢竟參賽學員經(jīng)過長時間的隔離訓練，都需要一定的減壓途徑。加之最后十二名學員已經(jīng)完成與經(jīng)紀公司的簽約，工作人員和培訓老師都對他們更為客氣了，路白菲這通電話足足講了半個小時，也沒有人來找他收回手機。

    祁嘉的二十歲生日眼看著就要到了，然而路白菲的晉級之路還在繼續(xù)，這意味著他或許無法兌現(xiàn)給祁嘉當面慶生的承諾。

    盡管路白菲在電話里反復道歉，也想盡辦法哄著祁嘉、向他保證，如果自己因為比賽原因未能到場，一定會在晚些時候補上，而且生日那天的驚喜已經(jīng)準備好了，就算自己暫時缺席，也會有人把禮物送到祁嘉手里。

    但是祁嘉不為所動，也不聽路白菲的任何解釋，堅持就要他在生日當天出現(xiàn)。

    室內(nèi)攝像頭所拍攝到的那個男孩，與他這些時日在舞臺上大氣淡定的樣子截然不同。他蹲在地上，抓著自己的頭發(fā)，樣子很郁悶，卻又一直陪著小心和手機那頭的戀人通話。

    因為練舞的拉傷，他拿著手機的那只手還纏著繃帶，但他只字沒提自己訓練的辛苦，一直對著手機哄著，哄了很久，聽到的卻是一個任性得近乎無理的最后通牒。

    如果生日當天沒有現(xiàn)身，就要和他分手。

    隔天的比賽現(xiàn)場，面對著無數(shù)手舉

    “路”

    字燈牌的歌迷，路白菲卻難得的沒有展露任何笑容。

    他神情略顯疲憊，唱高音時出現(xiàn)細微瑕疵，solo

    的結(jié)尾垂下了頭，主持人讓他說一些感謝，他少有地講了幾句自己的心聲。

    “很喜歡這個舞臺，也很喜歡戰(zhàn)隊的導師，讓自己學到了很多東西�！�

    “感謝觀眾的支持，給了自己信心和力量。希望以后有機會做得更好�！�

    言辭間似乎充滿不舍。

    最終經(jīng)過戰(zhàn)隊之間的車輪戰(zhàn)，路白菲又一次順利晉級了，拿到了終選八強的名額。

    可是就在節(jié)目錄制結(jié)束的當晚，他要回了自己的手機，先給經(jīng)紀人梁雄發(fā)去一條信息，而后敲開了節(jié)目執(zhí)行制片的辦公室門，正巧這時節(jié)目組的導演也在場。

    因為訓練的緣故，路白菲清瘦了些，但手臂的肌肉線條卻愈發(fā)勁瘦有力了。

    他穿著一身寬松訓練服，袖子挽到肩部，站在兩位大佬跟前，說，“曹導，林總，對不起，我決定退賽�！�

    32

    梁哥要聽真話嗎？

    作者有話說：裂痕已經(jīng)有了，破鏡將至

    路白菲如今已是整場比賽的大勢選手，盡管節(jié)目組或有各種利益相關(guān)之下的內(nèi)定奪冠人員，但路白菲只要照此下去，至少也能拿到前三的名次。

    熠熠星途已經(jīng)在向他招手，獲得第一還是第三對他而言沒有多大區(qū)別，他始終會在歌迷的追捧中走到聚光燈前。結(jié)果卻在這種關(guān)鍵時候說要退出，簡直無異于自毀前程。

    執(zhí)行監(jiān)制起先以為他是被比賽壓力給嚇傻了，立馬拿了瓶水遞給他，說，“喝喝水，冷靜一下，別沖動�！�

    可是十幾分鐘后，面對監(jiān)制和導演的輪番勸說，路白菲仍然堅持退賽。

    這下所有人都懵了。

    梁雄趕到錄制基地時導演已經(jīng)離開，路白菲被監(jiān)制和幾個工作人員圍在沙發(fā)里，一群人紛紛勸說他不要犯傻，無故退賽可能面臨高額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