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白子慕在車上睡了一路,但回家之后還是有點(diǎn)迷糊,雷東川給他擦臉,又塞了牙刷給他,小孩也認(rèn)真站在那刷牙,仔仔細(xì)細(xì)刷著還在那數(shù)數(shù),雷東川瞧見他就高興,尤其見他這樣更是樂得不行,湊過去“叭”地一下親在那頭小卷毛上。
白子慕手上刷牙的動作頓了頓,像是反應(yīng)了一下,才抬頭去看他,微微擰起眉毛像是不滿。
雷東川趕忙道:“我刷牙了,真的。”
白子慕緩聲道:“那也不行,不可以亂親。”
“沒亂親,我就親你一個,我可是你親哥!”
“那也不……”
雷東川跟他挨著,肩膀輕輕碰他一下,親昵道:“哎,小碗兒,你想我沒?”
白子慕說到一半的話停下,想了片刻,點(diǎn)點(diǎn)頭。
雷東川比他大方多了,小聲嘀咕道:“你都不知道我多想你,你那天就留個小紙條,你都不知道我回來找不見你多心急!你下回別自己跑出去了,一定要去,就等等我,咱倆一起唄?”
白子慕“唔”了一聲,還在想。
雷東川一見他這樣,就挑眉道:“這事你還要想��?”見白子慕剛要點(diǎn)頭,立刻就一邊磨牙一邊上手給他撓癢癢,“我?guī)湍阆胂氚�?想好沒有,再想��?”
白子慕差點(diǎn)被嘴里的牙膏沫嗆著哈哈哈笑個不住,浴室太小,他想躲都沒地方躲,被按在那撓了一頓癢癢,最后都伸手去拽雷東川耳朵了,“哥……哥哥,錯了!”
兩人從浴室出來,一個眼圈微紅,還含著一點(diǎn)剛才笑出的眼淚,另一個耳朵被扯紅了一片,連帶著耳垂下方一小片脖頸那也紅了。
小哥倆打鬧一陣,晚上睡覺的時候自發(fā)自覺,和好如初。
金穗走得晚,剛好瞧了個全場。
這畫面她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每回瞧見還是忍不住笑著搖頭,低聲道:“玉秀姐,我這兩天剛覺得子慕在外頭長大一點(diǎn)了,可一回來跟東川這么一鬧騰,又跟小孩兒一樣了呢�!�
董玉秀輕聲道:“東川護(hù)著他�!�
金穗頓了一下,輕嘆一聲:“其實(shí)他在咱們面前,也可以這樣的。”
董玉秀捧著保溫杯沉思片刻,道:“是我不好,如果我身體好一些,子慕也不用這么急著長大�!�
金穗道:“玉秀姐,你可千萬別這么想,他也是疼你,我們好些人都念叨呢,子慕長得漂亮,學(xué)習(xí)又好,對你也這么照顧,真是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有這樣的福氣,也生一個子慕這樣的乖寶寶。”她想了想,又補(bǔ)充道,“要是實(shí)在不行,生個東川這樣的也行,感覺長得15歲就能自己養(yǎng)活自己了,能干好多活�。 �
董玉秀笑道:“那怎么行,還是個孩子呢……”她手上用了點(diǎn)力氣,保溫杯紋絲未動,又試了兩次手都擰紅了也沒見保溫杯蓋子打開,只能遞給金穗道:“你試試,東川手勁兒太大了,這蓋子我弄半天打不開�!�
金穗力氣在制衣廠算大的,但也打不開,最后只能去找了把螺絲刀給撬開一點(diǎn)縫隙,好歹給打開了。
金穗看著那保溫杯,心想,她可能還是低估了雷東川,這么大的力氣,怕是14就行。
走廊隔壁小臥室里。
白子慕被撓了一通癢癢肉,困意已經(jīng)消散大半,躺在那翻了兩次身,努力尋找舒服的位置繼續(xù)睡覺。
雷東川剛才還在鬧,但這會兒已經(jīng)舒舒服服睡著了,還打起了小呼�!呀�(jīng)好幾天沒睡好了,今天接到人,踏踏實(shí)實(shí)睡了個好覺。
白子慕也是幾天沒睡好,在車上睡得斷斷續(xù)續(xù),也不舒服,好不容易到家了卻精神振奮,一點(diǎn)都不能接茬睡下去,一時心里有些委屈。他看看一旁的雷東川,忍不住把腳搭在他肚皮上,先是一只腳,見對方?jīng)]什么反應(yīng),又搭了另外一只腳。
雷東川睡得可香,也不知道夢到什么好吃的,還咂了一下嘴。
白子慕一雙腳挨在對方身上,困意像是順著傳遞過來,橫躺在床上也慢慢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兩個人都起遲了。
董玉秀來叫他們起床吃早飯的時候,兩個人還睡得四仰八叉,倆枕頭沒一個枕著,白子慕抱著個枕頭橫躺在那,雷東川枕頭已經(jīng)滾到床下去了,手里抱著白子慕一只小腳丫,恨不得都貼到床邊去睡,就這樣,愣是睡得特別踏實(shí),沒一點(diǎn)醒的跡象。
雷東川在外一貫霸道,誰也猜不到他在家——在床上,能被弟弟欺負(fù)成這樣。
董玉秀看了失笑,敲了房門喊他們:“子慕,醒醒,起來吃飯了�!�
白子慕“唔”了一聲,還未睜眼,一旁的雷東川已經(jīng)先打了個哈欠坐起來了。董玉秀見他們醒了一個,也就放心了,叮囑道:“東川你慢慢喊弟弟起床,我先去制衣廠,上午的時候讓人送東西過來,你們不要出去,就在家等呀。”
“哎�!�
雷東川起來之后,先去找了鞋子,把白子慕哄著起來,給他穿了鞋。
白子慕坐在床邊,頭發(fā)卷翹起一撮,垂眼看他。
雷東川給他穿好之后,見他沒動,問道:“怎么了,這鞋不舒服?”
白子慕搖搖頭,站起來跟著他走。
外面客廳茶幾上,有董玉秀給他們留的早餐,是面包和兩瓶牛奶,雷東川瞧見就拿起來:“去奶奶那邊吃吧?牛奶熱一下給你喝。”
白子慕嗯了一聲,跟著去了隔壁。
雷奶奶也準(zhǔn)備好了早餐,老太太按照慣例去街上買了油條,還有兩碗胡辣湯,瞧見他們過來笑道:“我就猜著要回來吃早飯,來來,子慕過來我瞧瞧,瘦了一點(diǎn),下巴都尖了�!彼鬃幽竭^去坐下,又端了一個小竹筐過來,“瞧,今天奶奶出門看到有賣油馓子的,就買了一點(diǎn)回來,這邊是五香的,那邊是甜的,你們自己拿著吃啊�!�
雷東川去熱了牛奶,自己那碗沒加糖,白子慕的加了兩勺白糖。
桌上飯菜很簡單,但都是白子慕從小到大吃慣了的東西,熱乎乎的吃下肚人也慢慢醒過來。
上午,司機(jī)送了兩大麻袋東西過來,扛著放在院子里又匆匆走了。
雷東川好奇,問道:“這是你在滬市買的東西?買什么了,怎么這么大一袋啊�!�
白子慕找了剪刀,走過去一邊拆一邊道:“買了很多,這是第一批,后面應(yīng)該還有幾袋�!�
“什么東西……”
“嘩啦”一聲,麻袋松開,露出了里面一包包各式各樣的扣子,雖有一層透明袋包裹,依舊在陽光下反射出細(xì)碎光芒。
雷東川拿起一把,疑惑道:“扣子?你買這么多扣子干什么�!�
白子慕道:“賣錢�!�
白子慕在滬市購買的東西陸續(xù)送到,除了扣子,還有成卷的皮筋,大多是淺色系,五顏六色的疊放在那像是小山一樣,頗為壯觀。
雷東川大概猜到他要做什么了,他見過方啟他妹送給白子慕的那個發(fā)圈,這些扣子里有一種塑料小兔子的,串在上面倒是跟那個發(fā)圈很相似,只是看著質(zhì)量更好些,而且畢竟是滬市剛流行的款式,東昌小城還從未見過,這么多樣式,湊在一處確實(shí)挺吸引人目光。
雷東川拿手抓了一把,擰眉道:“這么多,咱們要穿到什么時候?”
白子慕不答反問:“哥哥之前收了鱔魚,帶回市里給誰了?”
“給咱們班杜明了唄,你不是知道的嗎,杜明家爸媽都下崗了,賺點(diǎn)錢不容易,我就想讓他過一遍手倒賣去市場上,咱們省點(diǎn)事,他也賺點(diǎn)錢……”雷東川說了一半,忽然道,“你想這些扣子也給杜明串?”
白子慕道:“嗯,他一個人弄不完,還要多找一些人�!�
這兩年礦區(qū)效益不好,陸續(xù)有人下崗,整個家屬大院都人心惶惶,杜明家最倒霉,他爸原本是個小領(lǐng)導(dǎo),但整個礦車維修車間都被裁掉,領(lǐng)導(dǎo)更是以身作則,先下來了,緊跟著杜明他媽也丟了工作。杜明他媽接到通知那天心里難受,坐一趟班車要2毛錢,她愣是沒舍得坐車,自己走回家的時候腳上都磨了倆水泡。
沒了工作,只能“下海”,但也不是人人都能撲騰起浪花的。
他們在礦區(qū)工作了十幾二十年,人到中年,除了礦上的技術(shù)工作,其余的兩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會。
杜家上有老下有小,杜明他爸一咬牙,就去跟人去了省城合伙修車,好歹是做技術(shù)出身,一切從頭學(xué)也來得及。杜明他媽則去菜市場租了個攤位賣魚,每天起早貪黑,杜明懂事,每回放學(xué)第一個跑回家,幫著他媽干點(diǎn)力所能及的活。
雷東川去找杜明的時候,他手里正拿著一條魚在刮魚鱗,魚尾巴亂甩,杜明漲紅了臉連連擺手:“老大,你別過來,小心弄你一身,這里很臟……”
雷東川過去幫忙,道:“這有什么臟的,你當(dāng)我沒抓過魚?”
杜明才是真的沒抓過魚,他之前家里日子過得好,這一年才開始接觸這些勞作,雷東川不同,他打小寒暑假都回鄉(xiāng)下,沒事都能給自己找些事兒干,做這些比杜明還熟練。
杜明站在一旁,有些無措。
雷東川幫他收拾好了,又拿水沖了手道:“還有沒有?”
杜明搖搖頭,他們攤位小,今天也才剛開張。
雷東川就道:“那行,你收拾一下,圍裙摘下來跟我走一趟,有點(diǎn)活讓你干。”
杜明答應(yīng)一聲,去跟他媽說了,杜家母子說話聲音很低,杜明用手指了下雷東川,杜明他媽就立刻點(diǎn)頭應(yīng)允,還拿了一個袋子裝了點(diǎn)海帶讓杜明提著。東西不值錢,但她是真心感謝雷東川。
不止是拿了鱔魚來讓他們賣,還因?yàn)槔讝|川自始至終對杜明一直很好,沒有另眼相待。
雷東川帶著杜明回去,杜明一直在路上聞自己的衣袖,有些不自在。
雷東川問他:“怎么了?”
杜明撓撓頭,小聲道:“上回咱弟好像有點(diǎn)不高興,我怕熏著他……”
雷東川道:“嗨,他從小就那樣,我弄一身臟他也不樂意,對誰都一樣。一會你在我家先洗洗,那活兒不難,但不能身上有味。”
“好�!�
這也就是雷東川說話,杜明才這么痛快答應(yīng),換了旁人他心里都會有點(diǎn)不舒坦,但這不是外人啊,這是他們老大,老大說話,誰不聽?
杜明沖洗干凈,又換了一身雷東川的衣服,他比雷東川瘦些,看起來衣服有些不合身。
走到院子里,過了葡萄架那邊就看到白子慕已經(jīng)擺好了三張長條桌,一邊還放了六個凳子,桌上放了幾個大塑料筐,里面堆滿了各種半成品材料。
杜明愣了下,道:“這是要干啥啊?”
白子慕站在那,略微抬了下巴:“流水線,我拆分了工序,大家只負(fù)責(zé)做一項(xiàng),最后拼裝,節(jié)省時間�!�
六個凳子,杜明坐下之后,看著斜對面空著的三個凳子心里直犯嘀咕,不知道還有誰來。
很快,小院的鐵門就打開了,林場的李家兄弟走了進(jìn)來,他們也是被雷東川叫來的,進(jìn)來之后和杜明一樣神情茫然,但雷東川說什么,他們就干什么,倒是也聽話。
最后還空著一個凳子。
杜明看了看那個空位,轉(zhuǎn)頭的時候視線和李成默撞到一處,兩個人顯然想的也是一樣的。
不多時,最后一人到了。
陸平推著自行車走進(jìn)來,臉上還掛著笑容:“子慕,你一打電話我就緊趕慢趕過來了,你說要帶的那些工具我也給你帶來了,除了玻璃膠還有一些金屬底托什么的,我也不知道你用哪個,瞧著工作室那邊有的,都先拿來了……”
白子慕喊了一聲“伯伯”,過去幫忙,把他帶到幾人面前介紹道:“這是陸伯伯,他是技術(shù)指導(dǎo)�!�
雷東川見人齊了,給大家講了一下:“子慕從滬市帶回來一些配件,我們打算做成發(fā)圈,這里有圖紙,先從最簡單的開始,這些彩色玻璃珠和塑料珠只要串起來就夠了,你們學(xué)會之后,各自算好用量,每人拿500套回去,明天這個時候,不管你們是自己串的也好,還是拿給別人串也好,一個2毛錢,我回收,聽到?jīng)]有?”
500個發(fā)圈,按2毛錢回收的話,一天就可以凈賺100塊錢。
礦區(qū)如今一個工人的工資也不過五六百塊,幾個人聽到之后,眼睛忍不住落在桌上那堆成小山的配件和皮筋上。
杜明咽了下,問:“老大,這么多……都要串嗎?”
雷東川道:“對啊,你們趕緊學(xué)�!�
“哎!”
白子慕已經(jīng)計(jì)算過成本,原材料是最便宜的扣子,價格在幾分到2毛錢不等,而橡皮筋則是稱斤,折合下來一條發(fā)圈用不到5分錢,因此即便加上手工費(fèi),每條發(fā)圈的成本也能控制在2毛到5毛之間。
按這樣計(jì)算,盈利足夠翻上數(shù)倍。
把款式簡單的交給他們?nèi)プ�,又去跟陸平商量其他幾個款式,他在滬市找到了那種翅膀會顫抖的小蝴蝶,但都是一些半成品,還需要看看如何固定。
陸平脾氣好,笑呵呵看他們忙碌,問道:“子慕,你這是要做小手工批發(fā)?”
白子慕點(diǎn)頭,道:“伯伯,我給你開工資�!�
陸平連連擺手,道:“伯伯可不要你的工資。”
白子慕抬頭看他,問:“我開得起�!�
“開得起我也不要,真的,不過你可以幫伯伯一個小忙嗎?”陸平左右看了下,湊近了低聲道,“今年過年的時候,你能不能幫伯伯勸一下你爺爺,讓他回平江城去?”
“平江城?”
“對對,子慕你還不知道吧,那邊好多師叔師伯,他們手可巧了!比我還厲害,喏,就這樣的珠子,他們一氣兒能穿三五千個不在話下!”
白子慕想了想,道:“我要先問問爺爺。”
陸平教他:“你別提我說的,就說,就說你自己想去……算是伯伯欠你一份人情�!�
他一直看著白子慕,知道對面的男孩點(diǎn)頭之后,才笑道:“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還要做什么東西,盡管拿出來,伯伯全給你做了!”
同一時間,東昌制衣廠。
董玉秀正在開會,她手里拿著一件上午剛剛趕制出來的半成品棉服,因?yàn)橛鸾q棉填充得多,樣子胖胖的,棉服的外皮用了大膽的淺色,是非常干凈的白色。
這件衣服被送到其余人手里傳著看了一遍,幾乎是所有人在剛拿到之后,都會有些驚訝,這衣服看起來用料十分扎實(shí),拿在手里也特別暖和,竟然意外地非常輕。
董玉秀道:“我們今年冬天除了推出少量高端羽絨服之外,主要量產(chǎn)的就是這種棉服,里面填充的是羽絨棉,是用從滬市帶回來的樣品制作的�!�
第124章
麥琪的禮物(1)
制衣廠的設(shè)計(jì)師也和別處不同,普遍年齡要大一些,董玉秀跟他們坐在一處都算是年輕人,他們是董玉秀費(fèi)盡心思挖來的能工巧匠,是這個時代第一批從伏案裁衣的裁縫轉(zhuǎn)變?yōu)樵O(shè)計(jì)師的人。
董玉秀非常尊重這些老師傅,把他們請來,特意把棉服給他們看了下。
其中一位老師傅看過之后,又問董玉秀要了一些羽絨棉的原材料,仔細(xì)看過,又放在手里搓了幾下,沾水對比,點(diǎn)頭道:“確實(shí)很像羽絨,就是看起來沒有羽絨服那樣足夠保暖,初冬或者開春穿還行,真正天冷的時候怕是不夠防風(fēng)御寒�!�
一旁的人道:“董廠長剛才說原材料便宜,依我說,不夠御寒就多填充一些,多了肯定保暖。”
“哎喲,這就已經(jīng)夠胖的了,再填充進(jìn)去,豈不是跟個胖乎乎的面包一樣……前陣子那些小年輕還喊羽絨服叫‘面包服’,我瞧著它才像呢!”
……
一眾人各抒己見,商議之后,也提出了相對可靠的解決方案。
在羽絨棉里填充部分真正的羽絨,混合材料,按羽絨填充的比例定了三個價格,最便宜的是純羽絨棉的棉服,其次兩款,羽絨比例各有不同,價格也逐漸提高,拉開了三個檔次。
董玉秀道:“這個方案好,除了從填充上來做文章,我覺得還可以改進(jìn)外衣布料,像是之前我們加工的那批沖鋒衣一樣,它本身就是防水帆布布料,完全可以填充一層羽絨棉進(jìn)去,做成防寒服�!�
一位老師傅聽她說完連聲道:“對呀!這個主意好,防寒服這個名字也好聽,而且工序我們太熟悉了,就是多個夾棉層的事兒!”
另一位也點(diǎn)頭道:“對,做成可拆卸的,到時候把夾棉層拆下來,換洗衣服也方便,就跟早年間穿在棉襖外面的罩衫一樣。”
他這么一說,會議室里都笑起來。
大多數(shù)人對十幾年前的事還記得清楚,即便是金穗,在小時候也穿過那種棉襖套一層罩衫的穿法,聽了只覺得親切。
董玉秀笑道:“這個想法很好,不管將來我們生產(chǎn)什么樣的衣服,都要‘以人為本’,大家穿著舒適、方便才是第一位�!彼疽庖慌缘慕鹚氚堰@些建議都記錄下來,又繼續(xù)主持會議。
董玉秀把棉服和防寒服分別交給三個車間來制作,分別派了幾位老師傅過去盯著,對這事十分重視。
東昌制衣廠現(xiàn)在的生產(chǎn)車間共有5個,除了牛仔褲和其他一系列牛仔面料衣物的制作占了最大的一個生產(chǎn)車間,其余的幾個車間也是非常忙碌,工人們常年都在生產(chǎn)線上,最忙的時候還需要三班倒。
東昌制衣廠名聲在外,除了她們廠里自己生產(chǎn)的衣服,還有一些廠家慕名而來,委托她們代為加工生產(chǎn)。
董玉秀因?yàn)榻衲暌a(chǎn)自己的羽絨棉服系列,推掉了幾家的訂單。
金穗有些心疼,看著那些訂單不舍:“玉秀姐,不然再開一個新車間,培訓(xùn)也用不了多久,這些訂單就這樣推出去不做,實(shí)在可惜�!�
董玉秀道:“貪多嚼不爛,今年嘗試的棉服已經(jīng)很大膽了,只希望能夠在一兩年內(nèi)打響牌子,慢慢推廣出去吧�!�
她心里也有自己的顧慮。
董玉秀敏銳覺察到市場風(fēng)向的變動,以往一件衣服可以賣一季,但現(xiàn)在流行的周期在變短,即便是牛仔褲也有了更多種款式的選擇才能滿足市場。像以前那樣,只要生產(chǎn)就能賣掉的時代已經(jīng)過去了,聽說臨時的制衣廠囤積了大批羊絨衫無法售賣出去,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產(chǎn)大于銷的現(xiàn)象。
董玉秀模糊感覺到,她應(yīng)該在品牌上多下一些功夫。
只有牌子夠響,產(chǎn)品才能推廣出去。
棉服制作的途中,董玉秀去找了金穗,讓她找了廣告公司打算制作一支廣告投放在電視臺。
*
董玉秀在忙碌的時候,白子慕的小生意也開始進(jìn)行第一批售賣。
杜明和李成默兄弟在第二天準(zhǔn)時交回了成品發(fā)圈,林場居住的人少,李家兄弟自己通宵制作完工,杜明要聰明的多,他從小在家屬大院長大,嘴也甜,求了周圍住著的幾個嬸娘幫忙,給了5分錢的利潤,也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交上了發(fā)圈。
白子慕問了他們之后,按他們的需求又分了材料給他們。
林場兄弟兩個這次要了一千份材料,杜明一個人要了他們的兩倍,足足兩千份的材料。
杜明道:“子慕,如果我弄得快,晚上可以再來拿嗎?”
白子慕點(diǎn)點(diǎn)頭,道:“可以,不過要保證質(zhì)量,你記得抽查一下。”
杜明咧嘴笑道:“你放心,我都看著了,保證不會出錯!”
幾個人拿了材料走了,剩下那些比較麻煩需要鑲嵌的發(fā)飾也被陸平帶回工作室去,盡管白子慕只是想要玻璃膠簡單粘一下,但陸平生怕自己出力少,小孩不幫自己勸師父回平江去,抱著那堆材料騎車就跑了。
杜明他們送來的成品分袋裝好,碼放在桌上整整齊齊。
白子慕站在那認(rèn)真看,思索下一步。
雷東川在旁邊等了一會,忍不住抬手勾著他脖子,樂了道:“這還有啥好想的啊,就推銷唄,走,哥陪你去把它賣了�!�
這會兒暑假,學(xué)校門口沒人,市少年宮那邊反而會多一些。
雷東川叫了兩個小弟幫忙,也沒抬桌子,就拿了一個薄鐵架子和一塊毛毯,鋪在路邊招攬生意。
這些發(fā)圈款式新穎,很快吸引了不少人,來少年宮的小孩手里多少都有幾毛一塊錢的零用錢,家長們忙起來給他們一點(diǎn)錢買早點(diǎn)冷飲什么的,這會兒瞧見有新鮮小玩意,都圍攏上來,小攤位一開張就賣了好幾個發(fā)圈。
“這個叫‘彩虹雨’,上面玻璃珠顏色都不一樣,你隨便挑……1塊5一條,你誠心要就1塊2,畢竟咱們都是一個學(xué)校的,給你打折!”
“這個小蝴蝶的?這個貴,你瞧,它拿起來一顫一顫的,百貨商店里有賣的,鑲發(fā)夾上一個4塊5哪!”雷東川大方拿給挑選的幾個女孩,讓她們試戴,“怎么樣,不錯吧?這邊只賣3塊錢,買兩個送一串‘泡泡球’!”
雷東川這邊推銷,就招手讓旁邊的小弟給拿其他發(fā)圈,泡泡球是最便宜的一種,三個塑料彩珠一串的發(fā)繩,成本不過2毛8分錢,也就是貴在給了2毛錢的手工制作費(fèi),時不時被雷東川拿來當(dāng)贈品。
一點(diǎn)小東西很能哄得人心,小攤位上圍過來買發(fā)圈的人更多了。
有幾個附近中專的女生,瞧著雷東川長得高,但臉又顯小,一時拿不準(zhǔn)他幾歲,問道:“你多大了?”
雷東川面不改色道:“我26了�!�
對方都笑,沒一個信的。
雷東川又道:“16了,不騙你�!�
那女生這才跟著點(diǎn)頭:“這還差不多。”
16歲是高中年齡,不少學(xué)生這個年紀(jì)早戀,因此有女生會特意多看雷東川幾眼,跟他說話的聲音也放軟,問他在哪個學(xué)校念書。
雷東川道:“礦區(qū)實(shí)驗(yàn)一中,你還要發(fā)圈嗎?”他見對方拿著不放,還往這邊靠近,就忍不住把白子慕往自己身邊拽,生怕對方碰著弟弟。他自己倒是毫無所覺,雷東川從小到大一般都只跟男生玩兒,只有帶著白子慕出門的時候,那幫小女孩才會湊過去嘰嘰喳喳說話,他潛意識以為又是來跟他弟搭訕的女生。
他一直都把白子慕護(hù)得緊,尤其是最近,瞧見誰跟他弟多說幾句話心里都不太痛快。
對方靠前一點(diǎn),他就扯白子慕過來一點(diǎn),差點(diǎn)把弟弟從攤位上拽出去。
白子慕手里拿著一串發(fā)圈,回頭看他:“?”
雷東川揉了鼻尖,也不好說明,胡亂找了理由道:“我渴了,你幫我去買瓶冷飲吧�!�
白子慕聽見他說,就去了。
雷東川活動了下手腕,重新回到攤位上,打算速戰(zhàn)速決。
好不容易把手頭的發(fā)圈賣掉一批,攤位前的顧客雖不時有湊過來的,但也沒有之前那么多了,雷東川讓兩個小弟招呼對方,自己抬頭去找白子慕,老遠(yuǎn)瞧見他在報刊亭小攤上在跟人家說什么,聊了好一會不見回來。
雷東川跟攤位上的人交代一聲,自己找過去,走近了就聽到白子慕輕聲道:“……不行,至少9毛錢一條,我們成本很貴,這是專門從滬市運(yùn)來的,如果不是搭廠里的車,運(yùn)費(fèi)都不止這些�!�
報刊亭老板想了好一會,有點(diǎn)肉痛地道:“那行吧,就按你說的,先拿100條,不過說好了啊,我要每一條都自己挑的!”
白子慕道:“好�!�
雷東川走近了低聲問他:“批發(fā)給報刊亭了?”
白子慕點(diǎn)點(diǎn)頭,牽著他手回去,一邊把手里的飲料給他一邊道:“嗯,他在馬路對面看著我們生意好,我跟他聊了幾句,就答應(yīng)進(jìn)一批了。哥你先喝,我慢慢跟你說,我打算一會咱們就去路口,找人多的地方,賣一些也批發(fā)一些,這樣雖然價格低,但是回款快……”
白子慕買了三瓶冷飲,除了給雷東川的還給了來幫忙的兩個人,那小哥倆受寵若驚,接過來沒敢喝。
雷東川道:“喝就行,今天你們辛苦了,等晚上的時候請你們?nèi)ヒ故谐燥��!?br />
那倆一個勁兒傻笑,點(diǎn)頭說好。
跑了一下午加一晚上,手頭的成品發(fā)圈都賣掉了,白子慕還接了幾家商店和報刊亭的訂單,拿定金之后給他們留了樣品,每家訂購的數(shù)量在300到100不等,等于把明天的出貨量提前賣掉了。
發(fā)圈這樣的小玩意兒看著不起眼,但是利潤挺大,一天下來白子慕小背包里的錢都裝滿了。
雷東川給了那倆幫忙的小弟一人5塊錢,又請他們在夜市吃了烤串。
那小哥倆放暑假也沒什么事,平時跟在雷老大身后跑慣了,瞧見有活干,就自己跟過來,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好事,拿到錢的時候滿臉放光,問明天還能不能來。
雷東川想了下,道:“行,你們多找?guī)讉人,我?guī)銈兣軜I(yè)務(wù),跟他們說,談成一個報刊亭給3塊錢提成,一個商店5塊錢�!�
“哎!”
忙完了各自回家,雷東川叫了三輪車,回去路上白子慕一直抓著書包帶子,后來干脆把包給了雷東川讓哥哥背著。
雷東川接過來的時候沒準(zhǔn)備,被沉甸甸的分量壓了一下,驚訝道:“這么……沉啊?”他把“多”字省掉,沒敢在外頭說。
白子慕點(diǎn)點(diǎn)頭,他皮膚白,肩膀上壓了一道紅印子:“有好多鋼镚兒�!�
雷東川也想起來了,他把包斜跨著,白子慕背著正好的小包,到他那真夠在腰側(cè)的位置,看起來有點(diǎn)短。白子慕看了好幾次,又抬頭去看他,雷東川打眼一瞧就知道小孩在想什么,把牽著的小手捏了一下,哄他道:“正常,我比你大,等你過完生日肯定能長高�!�
白子慕問道:“哥,你是不是又高了?”
雷東川沒覺出來:“可能吧,沒量�!�
晚上到家,雷奶奶已經(jīng)做好了飯菜,瞧著熱過一輪,在等他們。
雷東川把帶回來的烤串給她:“奶奶,我和小碗兒在外面買的,給你和我媽都帶了些�!�
雷奶奶笑道:“哎喲,這我可咬不動,你們自己吃吧�!崩咸謫�,“在外頭吃飽沒有?要不要再喝碗綠豆沙,我煮了好久呢。”
白子慕一聽綠豆沙耳朵就豎起來,看著桌上來了精神,雷東川也喜歡在夏天喝一碗綠豆沙,倆人洗了手又坐回來吃了一頓。白子慕在外頭沒怎么吃,他不愛吃肉,也不太喜歡煙熏火燎的味道,雷東川是單純飯量大,一路回來就消化得差不多,肚子無底洞似的,吃什么都香。
雷奶奶已經(jīng)自己喝過粥了,坐在那一邊給他們打蒲扇一邊聽他們說話。
白子慕從衣兜里找出一串漂亮的珍珠發(fā)夾,放在手心里遞過去道:“奶奶,這個送給你�!�
雷奶奶挺高興:“我也有呀?”
“有,我自己做的,特意留出來的�!�
老太太是短發(fā),戴上這個之后抬手摸了摸,到底是愛美的,還拿了一旁的小圓鏡照了照,連連點(diǎn)頭夸道:“真不錯,子慕做的好看,這比百貨大樓買的還漂亮呢。”
雷東川瞧見問道:“這是你讓陸伯伯幫你做的?”
白子慕:“嗯,發(fā)夾有點(diǎn)麻煩,伯伯說等他調(diào)出膠來就好了,金屬也能粘得很牢固。”
吃過飯后,兩個人去了隔壁。
董玉秀在制衣廠忙碌還未回來,她這段時間忙著棉服的事,連回家吃飯的時間都很少。
白子慕把那個小背包拿過來,把里面的錢一股腦倒在書桌上,燈光下,一桌零碎鈔票和鋼镚兒散落堆放在那,鋼镚兒滾動幾聲,在桌面上終歸平靜。
白子慕看著這些錢眼睛發(fā)亮,雷東川已經(jīng)開始搓手,迫不及待道:“來吧,咱們開始數(shù)錢,你點(diǎn)鈔票,我數(shù)鋼镚兒!”
白子慕答應(yīng)一聲,數(shù)得飛快,在雷東川擺放一摞摞鋼镚兒的時候,他甚至還美滋滋數(shù)了第二遍。
雷東川道:“我這里是367塊5,你那邊多少?”
白子慕道:“1899塊錢,全加起來是2266塊5毛錢。”
雷東川有點(diǎn)傻眼:“多少?”
“唔,如果把哥哥開的工資和吃冷飲、烤串的錢一起算上,還要多出33塊5毛錢,今天的全部收益應(yīng)該是2300塊整。”白子慕笑得眼睛彎起來,“這里面算了明天的定金,明天交了貨,還能再收一筆~嘿嘿!”
第125章
麥琪的禮物(2)
雷東川之前猜到能賺一些,但沒想到會這么多,一時也有些興奮:“再賣兩天,快趕上魚塘一年的收入了。”
白子慕算了一下,道:“大概能賣5天多�!�
“嗯?后面不做了嗎?”
“要看情況�!�
白子慕跟在董玉秀身邊,從小在制衣廠長大,董玉秀帶金穗的時候從來沒避著他,講給金穗聽的那些,白子慕也都聽了一遍。
董玉秀把金穗當(dāng)左右手培養(yǎng),自然沒有藏私,白子慕在邊玩邊聽,覺得賣發(fā)圈和衣服也沒有太大的區(qū)別,不過是體量小,價格也更靈活,易于掌控。
他自己能理解,但是跟雷東川解釋起來卻有些麻煩,說了一陣,雷東川自己先擺手道:“太麻煩了,我聽著就頭疼,你怎么想就怎么做,要干活的時候再跟我說。”
白子慕點(diǎn)點(diǎn)頭,把錢用皮筋捆起來一摞摞放好,往雷東川那邊一推,自己去洗手去了。
雷東川也習(xí)慣了,他們倆這么多年錢一直都放在一起,雷家親戚多,逢年過節(jié)能拿到紅包,雷東川也積攢下不少;白子慕雖然就一個親媽寵著,但董玉秀在給錢上從來不手軟,白子慕平時沒有零花錢的需求,她忙起來也容易忘,經(jīng)常一兩天就給一次,多的時候上百,少的時候幾塊、十幾塊都有。
董玉秀一直擔(dān)心白子慕年紀(jì)小,在班上不合群,就想多給小孩一點(diǎn)零用錢,讓他請班上的同學(xué)們?nèi)ベI零食分著吃。但實(shí)際上往往是白子慕收到各方投喂,從小學(xué)到初中,零食多的已經(jīng)無欲無求——因?yàn)樗麤]零花錢,所以從賀老頭到雷家?guī)讉哥哥,都覺得小朋友缺零食,送的多了之后小孩就越發(fā)挑嘴,白子慕挑食也是全家造成的,怨不得某一個人。
集體的錯誤,最后還是由雷東川承擔(dān)。
雷東川收好錢,把包放起來之后又去洗手,問道:“小碗兒,明天中午想不想吃魚?我燒魚給你吃好不好�!�
白子慕把香皂遞給他,點(diǎn)頭道:“好,要吃清蒸的�!�
“成�!�
白子慕盯著哥哥用香皂洗手,正反都搓了十五下,雷東川道:“差不多了吧,我這手都要搓皺了。”
白子慕堅(jiān)持?jǐn)?shù)完了最后一個數(shù),點(diǎn)頭放過他。
晚上睡覺的時候,白子慕去了雷家。
雷東川的房間里依舊是一張木桌和兩把椅子,另外就是靠墻放著的一張床。
白子慕從小在這里睡習(xí)慣了,加上床鋪也夠大,家里人也就沒有再另外給他們準(zhǔn)備新的小床。
晚上洗漱之后睡下,白子慕剛沾枕頭,就想起來一件事,爬起來道:“哥哥,還有個東西。”
雷東川道:“你起慢點(diǎn),一會又要頭暈,什么東西慢慢說,我去拿�!�
“桌上的那個袋子里,你翻翻下面,應(yīng)該有兩個小盒子�!�
雷東川干脆提過那個袋子來,這是白子慕從滬市帶回來的,袋子里裝的大多是一些零食,翻找了一會之后,在最下面找出兩個長方形小盒子,拿給白子慕道:“這個?”
白子慕接過來,拆開第一個給了雷東川:“嗯,我在商場買的電子表�!�
兩塊多功能電子手表都是藍(lán)色的,一塊是深藍(lán)給了雷東川,白子慕自己拿了一塊淺藍(lán)色的,表殼厚實(shí),有很多功能按鍵,還防水,很時尚。
雷東川當(dāng)即戴上,晃了晃手腕,美滋滋道:“真酷!”
白子慕用自己的手表上了鬧鈴,放在枕頭下,打了哈氣。
雷東川喜歡得不行,打算戴著睡覺,時不時把表舉起來看一眼,后來干脆翻身去問白子慕:“哎,小碗兒,這表都是一樣的嗎?”
白子慕“嗯”了一聲,聽著更像是困了發(fā)出的囈語。
雷東川有點(diǎn)不滿,湊過去在他耳邊又問了一遍:“全都一樣嗎,顏色也都一樣?”
白子慕這次聽清楚了,帶著點(diǎn)鼻音道:“當(dāng)然不是,有很多種,我挑的這一款是最新的,商場里也沒有多少的,這兩個顏色最接近,而且是藍(lán)色的……哥哥我困了,想睡�!�
雷東川一顆心跳得很快,傻笑一聲,揉了弟弟腦袋一把哄他睡。
翻身躺下之后,還在美。
白子慕喜歡淺色,衣服白色的最多,喜歡藍(lán)色的其實(shí)是他。
這是特意給他找來的藍(lán)色電子手表。
而且弟弟還選了“最接近”的淺藍(lán)色,跟他一樣……
雷東川心滿意足。
這么多天在家里的等待,白天跟著去市場、路邊擺攤的辛苦,全都飛走了,他心里像是吃了一塊牛軋?zhí)�,說不清道不明,甜到粘牙。
*
第二天杜明他們過來,送了第二批發(fā)圈。
白子慕瞧見他,問道:“你自己不做?”
杜明有些惶恐:“我沒做,我把活兒都分散出去了……是不是,不太好啊?”
白子慕道:“沒有啊,你這樣做是對的,節(jié)約時間成本�!彼肓讼胗值�,“杜哥,你要是沒事兒,今天就跟我一起吧,我還有些工作想交給你�!�
杜明連忙答應(yīng)了一聲,跟著去了。
雷東川去市場那邊擺攤,繼續(xù)售賣,而白子慕則帶了杜明一起去報刊亭和商店里送貨。
杜明騎著自行車,白子慕在后面抱著紙箱,到了之后就進(jìn)去給對方送下,然后收錢。
杜明剛開始有些手足無措,不太敢看他收錢,但是去第二家的時候,白子慕就把那個紙箱遞到他手里,對他道:“杜哥,你去吧,我在這里等你�!�
杜明愣了下:“我一個人?”
白子慕點(diǎn)頭道:“對,報刊亭都是100個發(fā)圈,和上一家一樣。”
他站在那說得平靜,看了下腕表上的時間,簡直像是體育課上老師說百米賽跑計(jì)時一樣,杜明心里那根發(fā)條一下繃緊了,抱著箱子就過去了。
杜明進(jìn)去給人家送發(fā)圈,到了報刊亭那瞧見有人買雜志,也沒敢靠近,一直等到顧客走了之后才趕忙上前,一邊把幾包發(fā)圈遞過去一邊緊張道:“我、我是來送貨的,100個發(fā)圈,9毛一個,加上昨天的定金20塊錢,現(xiàn)付70元!”
店主從座椅上站起來,翻看了一下,問道:“都包起來了?要是有質(zhì)量問題……”
杜明嘴皮子利索了點(diǎn),立刻指著上面道:“包裝袋上有電話,您可以打我們的電話,有破損包退換!”
店主樂了道:“喲,這規(guī)矩怎么和咱們東昌制衣廠一樣,還包退換哪?”
杜明笑道:“對對,我們是一家的!”白子慕他媽是東昌制衣廠的大老板,他們跟著白子慕干活,這么說也沒錯。
店主隨便抽了幾個出來看過,點(diǎn)頭道:“質(zhì)量都挺好,哎小孩,你們暑假是來勤工儉學(xué)的?”
“對,想著幫家里減輕負(fù)擔(dān),我爸媽下崗了。”杜明跟他說了幾句之后,慢慢已經(jīng)沒有最初的膽怯,大大方方道:“叔,您有沒有認(rèn)識的人啊,我們這幾天都要推銷發(fā)圈,我想多賣一點(diǎn),攢學(xué)費(fèi)�!�
杜明14歲,半大的孩子,仰頭站在那說得特別誠懇,他在市場上已經(jīng)殺了一陣子魚,在生活面前低頭并不丟人。
店主也是東昌市的人,自然知道下崗的事,嘆了一聲道:“各家有各家的難處,行,我?guī)湍銌枂柊 !?br />
“哎!”
……
杜明在報刊亭那等了一陣,又抱著紙箱回來,走到路邊臉上還帶著點(diǎn)興奮的紅光:“子慕,我賣出去了!”
白子慕道:“好,那我們?nèi)ハ乱患遥剩下最后兩家了�!�
杜明搖頭道:“不是兩家,我拿到了5家報刊亭的電話,都讓咱們過去,說想先看看,還有1家直接訂貨啦!”
白子慕有點(diǎn)驚訝,但是很快抬頭看向那邊道:“你讓那個老板幫忙問的嗎?”報刊亭里都有電話,在公共電話亭盛行的時候,里面還兼著賣電話卡,確實(shí)是可以互相給其他報刊亭老板傳遞信息,十分便利。
杜明撓撓頭道:“對,我還多給了他5個發(fā)圈,這個從我的錢里扣吧�!�
白子慕道:“這個算公款,不用你出,你推銷出去一家店給你提成,按20%給……哦,算下來大概是一家報刊亭18塊,商店50塊錢左右,具體看售價多少�!�
杜明嚇了一跳,說話都結(jié)巴了:“不用,不用,這太多了�!�
白子慕道:“我哥說的,你回頭找他聊吧�!�
杜明啞巴了,他抱著紙箱眼里涌出淚花,又心酸又感動。
他這一年里經(jīng)歷了太多,老大對他照顧也太多太多,如果只是之前的一點(diǎn)手工費(fèi),他可以攢下自己的學(xué)雜費(fèi),但現(xiàn)在給的錢,已經(jīng)可以拿出來幫助家里度過難關(guān)。
杜明哽咽道:“子慕,你和老大對我好,我記你們一輩子�!�
白子慕抬起手表看了下,道:“走吧,現(xiàn)在是10點(diǎn),咱們爭取一個半小時跑完,然后去找我哥匯合�!�
“好嘞!”
杜明跟在雷東川身邊,也是從小在家屬大院里長大的人精,只是這一年來家里變故太大,因此才略有些消沉,現(xiàn)在有了奔頭,比誰干活都賣力。
白子慕擅長數(shù)字,但并不擅長與人溝通,杜明替他做這些剛好。
至于那20%的提成,白子慕對錢不是很在意,他只知道哥哥想幫杜明,那么他也愿意分出一塊蛋糕給他。
中午的時候,大家在市場的小吃街上集合。
白子慕他們的紙箱已經(jīng)賣空,杜明還有些意猶未盡,他今天一上午談下了4家報刊亭,現(xiàn)在瞧見人多的地方就兩眼放光。
白子慕抱著紙箱,手特意壓在上面。
杜明瞧見想幫忙拿:“我來,我拿著吧!”
白子慕避開道:“不用,我能搬動�!�
一個空的紙箱沒有什么份量,杜明也就沒再搶著拿,不過走了兩步他就覺察出哪里古怪,扭頭看了白子慕那邊,覺得他的右手一直壓在上面,忍不住問道:“子慕,你這手……”
白子慕手腕又伸出來一點(diǎn),道:“好看吧?”
“啊?”
“我新買的手表,和我哥款式一樣的�!�
杜明這才瞧見他手腕上一直亮出來的多功能電子手表,他這一上午眼睛里除了發(fā)圈就是錢,壓根就沒留意,難得瞧見白子慕炫耀個什么,連忙點(diǎn)頭夸道:“好看,好看!這手表真漂亮啊,哪兒買的?老大手上也戴著嗎,那我一會可得好好看看,咱們東昌還沒見過這樣的呢……”
杜明嘴甜,夸了一路,甭管有的沒的一通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