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夏去冬至，春暖花開，日子悄無聲息的劃過，周梔的物理成績終于到了一個她滿意的程度。
高考倒計時一百天，學校舉行了隆重的誓師大會，
周梔作為高三學生代表上臺發(fā)言。
稿子是她前一個晚上寫的，整整一頁，
上面有她面對即將到來的高考的學習計劃，
有她作為年級第一的學習經(jīng)驗，
也有她對學弟學妹的激勵，
她在臺上說：“我的夢想是華清，
高考將至，未來可期”時，臺下發(fā)出震耳的掌聲，蔣佩蕓坐在家長席位第一排，與她對視那一眼，充滿欣慰和對未來三個月的她不能松懈的告誡。
周梔在心中默默許下承諾，放心吧，媽媽。
最后她將視線落在高三三班第四排最右側的那個位置上，少年意氣風發(fā)，恣意不羈，長腿交疊大咧咧坐在座位上，他懶懶的迎上她的目光，嘴角向上輕扯，一副不用你說，老子都懂的表情。
6月初，也是高考前一個星期，老師宣布放假的同時代表著屬于他們的整個高中時代結束了。
同學們身上壓著的大山終于崩塌，有種終于解脫的意思。同學們一陣歡呼，有的甚至把書撕掉，一頁一頁。
“什么語數(shù)英，理化生，通通見鬼去吧�！闭f著抬手就從窗戶上扔了下去。
老戴急眼，沖過去一把拽住李志耳朵將他從窗臺上拽下來，“要死啊，這是高空拋物，砸到人要坐牢的，你法盲嗎？”
“疼疼疼啊老師�！崩钪疽宦晳K叫，“我撕成條才扔的，我算過，這個力比雨點還小，不會砸壞人�！�
“就你貧�！崩洗鲀砂驼粕鹊嚼钪绢^上，惹的他一頓嚎叫。
“......”
午后的校園多了一份寂靜，陽光穿過暗云撒向道路兩側的銀杏樹，樹影斑駁，風一吹，淡淡的銀杏樹清秀撲鼻而來。
周梔懷抱著一摞書和林曉路并排走著，少了平時的急躁，難得這么悠閑。
林曉路咬了口雪糕，滿懷憧憬的說：“終于可以去想去的城市，想想就開心�！�
“林大炮你真說得出口，南大那么好考？”宋揚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跟了上來，一張口就是氣人的話。
周梔下意識的向后看，卻不見陳時遇的身影。
林曉路沒好氣的說：“考不上南大我可以選南市其他的學校，不行嗎？”
“行，當然行，南市職業(yè)技術學院歡迎你。”
“呸呸呸，宋揚你就是見不得我好�！闭f著兩個人又一前一后追趕著打起來。
周梔無奈的笑了下，偽裝開心的面容下卻藏著幾分失落。
回到寢室，周梔開始收拾床鋪，因為之前陸陸續(xù)續(xù)的往家里拿東西，所以寢室除了一床被褥，和洗漱用品，基本沒什么東西。
中途她接到爸爸周乾打來的電話，說晚上下班過來。
掛斷電話后，和林曉路一起把寢室打掃了一遍，把垃圾都扔下樓，還把窗簾洗了，晾在陽臺上。
陽光很烈，林曉路擦了擦汗，說：“對了梔梔，你生日快到了吧，6月29號，那時成績也應該出來了，到時候我們好好慶祝一下。”
周梔愣了一下，后知后覺的答道：“好像是呢�！�
林曉路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攤了下窗簾，一副鬼靈精的樣子問：“是不是在想你家陳時遇？”
“什么我家，別胡說�！敝軛d壓著聲音說，臉上的表情卻不自然起來。
“得了吧，我你還騙，這層窗戶紙也是時候捅破了吧？”
“......”
“陳時遇成績這么好，華清這樣的好大學肯定是挑著上的，上了大學，談戀愛可比高中順理成章的多，你不抓緊，有的是女孩兒對他爭先恐后�！�
“可是.....我心里沒底�！敝軛d如實說，雖然她也知道陳時遇很好，而且對她似乎也不錯，可他總是給她若即若離的感覺，就像剛才，她一回頭，他人就不見了，或許他只是把她當成關系不錯的異性朋友而已。
“什么有底沒底的，不試試怎么知道呢，況且已經(jīng)高考完，成了固然是好，你的夢想不是華清嗎，那你們可以報同一所大學，朝夕相處何樂不為。不成的話，那就天南海北，老死不相往來好了，反正也不用像高中一樣天天見面了�！�
林曉路的話字字說到周梔心坎上，她是受不了，他和另一個女生兩情相悅的，光是想想就要窒息。
天上飛過一架飛機，發(fā)出轟鳴一聲響，周梔回神，用手擋了一下頭頂?shù)年柟�，“我會考慮的�！�
“......”
兩個人把寢室收拾的干干凈凈，林曉路父母的車也到了，周梔幫她把東西搬下樓，林媽媽說：“周梔什么時候回？”
“等晚上我爸下班過來接我�！�
林媽媽想了下，“要不阿姨送你一趟吧，這樣你就不用等到晚上了。”
“是呢，梔梔，我們送你吧�！�
周梔笑了笑說：“沒關系，謝謝阿姨，謝謝曉路。”
看她這么客氣，林媽媽也沒再堅持，林曉路探出腦袋跟她打了聲招呼，“七天以后考場見�！�
車窗搖上，周梔一直等到看不見車子，才抬腳轉身。
手機在這時響起，周梔拿起來一看，是秦野發(fā)來的短信。
“今天會去附中附近辦事，到你地盤了，是不是該請你老同學吃頓飯？”
周梔想了下回復：“五點之前都可以�！�
那邊幾乎秒回，“行�！�
周梔把手機放回口袋，沒有太在意這件事。她并沒有回寢室，而是獨自沿著校園林蔭小道散步。
高二的學妹從她身邊經(jīng)過，嘴里不停的抱怨化學老師多么變態(tài)。
周梔笑了下，想到高二因為上課走神被化學老師請出教室那次，恍如昨天。
暗云下的陽光透過銀杏葉的縫隙撒在頭頂，和煦溫暖，周梔抬起眉骨，手背擋住刺眼的陽光，瞇起眼睛，感受淡淡的清香味兒。
忽然一陣機車聲由遠及近，急促又震耳，接著是猛的一個剎車，空氣中出來一聲車胎與地面的摩擦聲。
周梔垂眼，看向來人。
陽光刺眼，面前的人影由模糊漸漸轉為清晰。
陳時遇一身藍衣黑褲，恣意不羈。長腿撐住地面，取下黑色頭盔。接著眉眼一勾，懶散的看向周梔。
“這什么造型，練功呢？”
周梔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還在額頭處，臉一紅，急忙把手拿下來。
陳時遇笑了聲，爽朗又陽光，轉頭看了下自己的車后座，“帶你兜風，走嗎？”
周梔猶豫了一下，點頭說：“好�！�
陳時遇像提前準備好的一樣，從車把手底下拿出一只深灰色的頭盔遞給她。
暗云流動，遮住毒辣的太陽，也掩蓋了6月的燥熱。摩托車穿過校園，將白色的短袖迎風飄起，腰間的皮膚瞬間一涼，周梔下意識的去拽衣擺，摩托車卻猛然加速。周梔由著慣性向前沖，整個上身嚴嚴實實的撞到陳時遇的后背上。
感受到若有若無的綿軟，陳時遇脊背一僵，車速也跟著降了下來，他干咳了一聲，開口，音調卻是難掩的沙啞。
“疼嗎？”
周梔本想裝作無事發(fā)生，沒想到他竟然提起來了，她咬了咬唇，搖頭說：“不疼�！�
“可是我疼。”陳時遇嗤了一聲，像嘆氣：“你怎么前后一樣，排骨似的。”
周梔汗顏到無言以對，害羞的同時，淡淡的自卑涌上心頭。
在他看不到的背后，她偷偷的垂眸向自己的胸口瞄了一眼，確實很平......
沮喪感忽然來襲，周梔雙手向后抓住后座架，悶悶的不發(fā)一言。
像是感受到她的情緒一樣，陳時遇沒遮沒攔的開起了玩笑：“聽說有種人，擁有部分女性特征，但實際上是男人。你該不會就是這種人吧？”
周梔又氣又急，“不是，我有……我有的�！彼菤鈺灹耍靶夭俊眱蓚�字差點脫口而出，還好最后理智戰(zhàn)勝了惱火。
成功捉弄到人，陳時遇笑的不行，顫音都出來了�！昂煤煤�，你有，是我眼瞎。”
“......”
摩托車騎過橋，陳時遇把車停在公園的入口處，去買奶茶的時候，他問周梔：“冰的能喝嗎？”
“能的。”
五分鐘以后，陳時遇手拿兩杯奶茶返回。
坐在木質長凳上，陳時遇左手伸直搭在椅背上，整個人看起來慵懶的不行。
不知不覺間，天上已經(jīng)陰云密布，空氣中帶著濃烈的泥土氣息�？雌饋黼S時要下雨的樣子。
兩個人卻渾然不覺。
周梔喝了口奶茶，問出了心里早就想問，卻害怕答案不是她想聽到的那個問題。
“你...想過報哪所學校了嗎？”
陳時遇斂眉，答的隨意，“沒想好�！�
一句話，周梔眸光瞬間黯淡，她裝作無事的扯了抹笑，手指緊緊扣住凳子一角。
細微的表情變化，沒有逃過陳時遇的眼睛，他得逞似的咧了下嘴，欠欠的發(fā)聲。
“不如我跟你一樣，報華清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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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
◎確實是女生......◎
“？”
“我說......跟你一樣報華清好了�！标悤r遇嗓音魅惑，
人忽然湊近，
臉幾乎要貼上她的。
周梔臉上的愁云漸漸散開，繼而被一層微微的紅暈代替。
他能這么說，證明對她是有好感的吧，既然這樣，
周梔愿意邁出這第一步。
生日那天，
她想表白......
周梔心里開出了一朵花來......
在公園坐了一會兒，天空越來越暗，
陳時遇起身接過周梔手里的空紙杯一并扔到垃圾桶，“走了�！�
機車發(fā)動，
周梔這次任憑風怎么吹，都不敢去拽衣服了，
索性由著它隨風飄蕩。
一聲悶雷響起，
還沒過橋，
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就下了起來。
陳時遇沒想到雨來的這么急這么快，
右手轉動了一下油門，
快速返了回去。
幾分鐘以后，到達剛才的公園入口，把車停下，陳時遇取下頭盔，看著自己渾身濕透的樣子，
忍不住說了一個字，“操”。
暴雨驟降，
硬質鋪裝的場地瞬間積水，
空空的公園入口，
只有他們兩個人并排站在木質仿古的牌樓下。
天空又響起一道悶雷，
接著是一道閃電穿云而來，
陰沉黯淡的世界瞬間被照亮。
陳時遇偏頭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周梔，只見她左手拎著深色的頭盔，右手正若有似無的揉搓著左臂，像在取暖。
眉間表情閑淡恬靜，有種任你屋外狂風暴雨，我自閑淡恬靜不受紛擾的感覺。
陳時遇煩躁的心情似受了她蠱惑一樣，慢慢消散，歸于平靜。
他深呼吸一下，視線自上而下，這才發(fā)現(xiàn)她上身的白色半袖已經(jīng)完全被雨淋濕，輕薄的布料濕濕膩膩貼著她的前胸，渾圓小巧，隱約可見里面淡粉色的內衣。
陳時遇忽然口干舌燥起來，喉結不動聲色滾動了下，聲音沙啞冒出一句，“確實有�！�
周梔不明所以的“�。俊绷艘宦�，后知后覺的把視線落在他剛才盯著的地方，意識到這句話是什么意思的時候，周梔尷尬的張了張口：“你...”
“......”
暴雨持續(xù)了一刻鐘才停，回到學校，已經(jīng)快下午四點半。
到了校門口，周梔下車，把頭盔取下，遞給他，見他掉頭要走，周梔這才問，“你不進去？”
“不。”
“那你來學校是？”
“想來�！�
周梔被他惜字如金的口氣逼瘋，嘆了口氣，不再追問，“那你回去的時候慢點開車�！�
“好。”
周梔轉身就走，結果沒走幾步，陳時遇忽然叫住她。
“等一下。”
周梔狐疑的回頭，“？”
“彎腰�！�
陳時遇幾乎命令式的口氣，惹的周梔一陣不爽，可她還是不情不愿的照做，走近他一些，輕輕彎了下腰。
在她勾眼向上看時，一只手直接伸向她頭頂。
接著她感到頭皮被扯了一下，本能的“嘶”了一聲站直身體，她揉了揉被扯到的那個地方，看到陳時遇手上多了一片樹葉。
周梔霧蒙蒙一雙眼直直盯著陳時遇，嘴唇似要滴血一樣，楚楚可憐。陳時遇心底的某個位置被猛的一擊。
不由自主的抬起手，陳時遇大力揉了揉周梔的頭發(fā)，看似粗魯?shù)膭幼骼锇挡貛追謱櫮纭?br />
與他們之間隔了一堵鐵藝圍墻的秦野眼眸黯然，他看了眼手里的一只“加油呀，豬豬”公仔，自嘲的笑了下，一雙手慢慢收緊握成了拳頭.他的頭發(fā)看起來有些亂，是被雨淋濕后又干了的樣子。
半晌，他拿起手機長按了一下1.
周梔是在走到操場的時候，接到秦野的電話的。
“在哪兒呢？”
周梔這才想起跟秦野有約，電話這邊的她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發(fā)說：“我在學校，你到了嗎？”
“對，我到了，而且為了等你還淋了好大的雨呢�！鼻匾罢Z氣黯然，嗓子有些啞。
“是嗎......”周梔忙拿下手機看，上面果然有十幾個未接來電，和幾條未讀短信。
是她剛才和陳時遇待在一起太投入了，完全忘了這件事。也沒掏出過手機看一看。
她抱歉的開口，“對不起，我剛才沒聽到�！�
那邊頓了一下，隨即笑了下：“騙你的，我今天有事就沒過去，下次一定讓你有機會請我吃飯�！�
周梔沒聽出他話里的異樣，松了口氣：“好的。”
“......”
回到寢室，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收到林曉路打來的電話，兩個人聊了一會兒。
“你還在寢室嗎？叔叔應該快到了吧？”
周梔點點頭，“應該快了。”
周乾在六點鐘來的學校，周梔把最后一點東西搬上車，上車前，她抬頭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寢室，心中竟然升起一股不舍和失落。
六月的京平，天氣溫和，到處是花海。護城河里的荷花大片大片的荷葉把河面遮的嚴嚴實實。
為期兩天的高考在一片緊張中落下帷幕，鈴聲響起那一刻，周梔深深呼出一口氣。
考場外雨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周梔一眼就看到人群中那個身形高大，意氣風發(fā)的男生，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的感覺。
周梔正要撐開傘撥開人群走向他，母親蔣佩蕓的聲音忽然自遠處傳來。
“梔梔，快過來�！�
周梔看了眼陳時遇，他輕扯嘴角，揮了下手中的手機，示意她先走電話聯(lián)系。
周梔點點頭，朝蔣佩蕓走去。
上了出租車，周梔才得知，原來鄉(xiāng)下的外婆兩天前就病危住院了，蔣佩蕓擔心影響到周梔，一直拖到現(xiàn)在才說。
開向外婆家的大巴在兩個小時以后出發(fā)，周梔這一走就是一個星期。
連下兩天的雨終于停了，京平的氣溫驟然回升，陽光炙烤著大地，熱氣騰騰的往上冒，像蒸桑拿一樣。
陳時遇在家休息了兩天后，小楓的媽媽介紹他去幫一個初二的男孩補數(shù)學。
上午補課，下午沒事干就幫陳秀英去擺攤。
陳秀英剛開始說什么都不同意，說：“這活你沒干過，干不好幫倒忙”。
陳時遇當然知道她又在為他的面子考慮，“你以前也沒干過，不也會了？”
“我不一樣。”
陳時遇不跟她爭，直接把一箱冷凍的烤串搬上小吃車。
“......”
傍晚6點，東華中學門口的巷子一片鬧騰，孩子們吃膩了食堂，下課多的是出來覓食解饞的。
陳秀英人溫和，做的東西好吃又便宜，一幫穿東華初中校服的孩子圍在小吃車等吃的。
陳時遇不算熟練的給烤串刷上一層油，炭火接觸到油滴，發(fā)出滋滋的響聲。
小女孩偷偷的掐了同伴一下，小聲嘀咕：“這個哥哥好帥啊�！�
“就是，而且我怎么看他那么眼熟�！�
“你這么說，還真是呢�！�
“對了，好像是在東華歷年中考狀元榜見過�！毙」媚镉悬c激動，結結巴巴的說：“你是陳時遇學長嗎？”
陳時遇挑了挑眉，把兩串菜卷遞給她，“是�！�
“哇哦......”
兩個小姑娘掩住嘴，右手舉著串，邊走邊忍不住回頭看。
“......”
接到宋揚的電話，陳時遇正在拆箱子。
他半蹲著，一手含著刀片，一手將手機擱在肩膀處。
“嘛呢？”宋揚嬉皮笑臉的聲音隔著電話傳來。
“有屁快放�！标悤r遇嘴上含著東西，吐字囫圇，取下刀片，輕輕一拉，紙箱打開，露出里面麻的整整齊齊的肉串。
“這么暴躁，我就是呆著無聊想找你聊聊�！�
“......”
“我昨天做了個夢，夢見我只考了200分，連個三本都上不了，差點給老子嚇尿了�！�
“哈”陳時遇笑了一聲，“平時也沒見你多在意這個高考，反正家里有礦，怎么都夠你吃喝玩樂一輩子，這不是你口頭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