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蕭煥不解:“你一個藥修,身上怎么會有蠱蟲?”
“呵,”華舒嘴角勾出個冷艷的笑容來,“生活所迫。”
蕭煥:......
說窩囊話就說窩囊話,氣勢這么足做什么。
“你得留在我身邊,但是你不能再以咪咪的樣子出現(xiàn),而我身邊也不能平白無故出現(xiàn)個大男人,”華舒皺眉苦思,“你有辦法沒有?”
蕭煥的表情很別扭,他偏過頭,朝華舒伸出手,說:“你把手給我�!�
華舒雖然不明白他的打算,但還是順從地照做。
在拉住蕭煥手的那一刻,眼前白光一閃,原本高大挺拔的男人瞬間消失,而她纖細的手腕上則多了一枚白玉手鐲。
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那并不是手鐲,而是一條瘦小的白蛇,不過白蛇頭尾相接,加上鱗片色澤水潤,看上去像玉罷了。
華舒感到很稀奇,輕輕摸摸蛇身,觸感微涼。
蕭煥又羞又怒,“你好好地摸我做什么!這件事你可不許朝外說,不然要是被傳出去,我可就娶不到媳婦兒了!”
“摸一下又不會少塊兒肉,小氣!”華舒心中疑惑,問道,“妖獸也有貞潔一說?”
蕭煥沒搭理她,料想說了這壞女人也不能理解。
普通妖獸自然隨性而為,比如他大哥秦覽當年就妻妾成群,但他不一樣,他是狼族。
狼族是母系社會,從來就只有母狼挑公狼的份,哪有他們做主的時候。
所以為了找到心儀的母狼,公狼們卷來卷去,最后就卷出了潔身自好的傳統(tǒng)。比如父王,當年他求娶母后的時候,連肉都是吃的公羊的。
要是今天被她“上下其手”的事兒傳出去,就沒有母狼要他了。
這甚至還算好的,要是他最后娶她,生出一窩跟她一樣可惡的狼崽,那才叫嚇人呢。
華舒見他不開口,也沒再繼續(xù)追問,轉(zhuǎn)而去到周玉煙在的房間。
宋涯已經(jīng)走了,房間里頭只有周玉煙一個人,她現(xiàn)在正躺在床上皺眉。
華舒走到床邊坐下,溫聲問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告訴我。”
她說這話的時候,蕭煥抬起蛇腦袋,隔著輕紗袖口看了兩眼她朦朧的側(cè)臉,心里嘀咕。
對他那么兇,對旁人卻這么溫柔,這個兩面三刀的壞女人,果然是可惡至極。
周玉煙搖頭,告訴華舒說:“倒不是哪里難受,只是肩膀的衣服被血浸濕,我想換身衣服而已。”
“那我來替你——”話說到一半,華舒想起手腕上還纏著個雄性妖獸,改口道:“我讓別的女弟子替你換�!�
周玉煙對此倒沒說什么,只答應個好。
女弟子來了后,先是替她把肩頭的傷口做簡單處理,然后才拿出一套水藍的衣服給她套上。
周玉煙并沒有意識到,這身衣服的顏色,跟宗內(nèi)弟子著急搜查的妖獸,是同樣的水藍。
第28章
海棠出水。
或許是因為修仙人士經(jīng)過靈力滋養(yǎng),
體質(zhì)比普通人好,再加上這些天得了華舒貼心的照顧,所以周玉煙除了肩膀那處見骨的傷口外,
其他地方的傷都好得差不多。
她挑了個雨沒那么大的日子回到了澤蘭院。
澤蘭院的花樹結束花期,
又被連綿不斷的細雨摧殘,
早就不復往日的繁盛,變得頹敗起來。
周玉煙坐在房內(nèi)的椅子上,
拿出裝著聚靈丹的瓶子,嘗試性地倒了一顆出來,然后放進嘴里咽了下去。
丹藥一入口,
經(jīng)脈里就憑空多出磅礴的靈力,
她頓感神清氣爽。
但......還是不夠。
若汪洋大海般來勢洶洶的靈力,
在遇到體內(nèi)的屏障時,
就像是見了貓的老鼠,很快就處于下風,偃旗息鼓。
周玉煙輕皺眉頭。
這個時候,澤蘭院門口傳來些搜尋弟子的吵鬧聲。
搜尋妖獸蹤跡的事,
一直在進行,先是查的普通雜役還有外門弟子,
接著就是內(nèi)門。
周玉煙病的這些日子,恰巧弟子們查完外門,
輪到內(nèi)門了。
挑的時辰倒是好,
在她準備突破桎梏的時候來。
周玉煙本猶豫著要不要在這個時候把藥放下,等弟子們查完再繼續(xù),但她一想聚靈丹只有一瓶,
她吃了一顆還沒有突破屏障,說明靈力不夠。
要是等弟子們走了,
聚靈丹效果結束靈力散去,萬一到最后吃完整瓶丹藥,就恰恰缺這一枚的靈力的話,豈不是前功盡棄。
再者說,要是吃的丹藥太多出什么事兒,有搜查的弟子們來,說不定也能及時把她救下來。
這么一想,周玉煙不再猶豫,干脆地抬高藥瓶,仰著下巴,跟吃糖豆似的把聚靈丹吃了個干凈。
若有旁人在場看到她這樣奢靡的舉動,估計要羨慕得直流口水。
一整瓶丹藥入體,帶來的靈力遠勝之前,周玉煙的經(jīng)脈安生一陣,就開始發(fā)脹,猛烈的疼痛隨之鋪天蓋地襲來。
周玉煙原先還能平靜地坐著,此刻也只能難耐地倒扶在地。
靈力像是無頭蒼蠅,在她體內(nèi)橫沖直撞。
周玉煙身上全是汗,既是因為聚靈丹服下后的熱,也是因為經(jīng)脈暴脹的痛,唯一讓她好過點的是,那道存在于她體內(nèi)的屏障,開始變得搖搖欲墜了。
兇猛的靈力,開始朝屏障肆無忌憚地發(fā)起攻擊。
一下。
兩下。
......
不知道到第幾下的時候,周玉煙聽到體內(nèi)傳來一道細微清脆的咔嚓聲,似乎有什么東西斷掉了。
是屏障。
屏障碎了。
體內(nèi)原本霸道張狂的靈力,慢慢變得平靜下來,剛才的波濤駭浪,變成了春日細雨。
靈力開始溫柔地游走,修補著她受損的經(jīng)脈。
與此同時,服下大量聚靈丹后體內(nèi)積攢的熱意,也開始變得明顯。
周玉煙不疼了,但汗還是不停在流,她整個人都貼著冰涼的地面。
眼睫毛被汗水浸濕,黏膩得不可分離,讓睜眼變得困難不說,眼前的景象也漸漸模糊。
周玉煙嘗試著抬手擦汗,但等看到自己手的時候,她卻倏地一愣。
眼前的手無疑是極美的,肌膚白潔如玉,指尖微紅,十分嬌艷,但......怎么是半透明的?!
周玉煙一下子從地上爬起,擼開兩只袖子查看。
透明停在她腕骨的位置,有隱隱上移的趨勢。
怎么會這樣??
她驚魂未定,澤蘭院的門口又傳來搜查弟子的聲音:“奉命辦事,請師姐出院!”
周玉煙看向身側(cè)的鏡子。
她是她,但又不全是她了。
眼前的女人雖然還是漂亮,但不再是往日婉約清麗的模樣了,在透窗的銀色月華下,女人美艷得像會蠱惑人心的妖女。
她的眉眼不再漾著溫柔,換成了柔媚,眼尾上揚的弧度恰到好處,像是上了妝似的,薄薄地覆著層淺藍,一時間風鬟霧鬢,姿色無雙。
身材也好到極致,細腰不盈一握,長腿纖直,走起路來定然是裊裊婷婷。
若不是熟悉的人,根本無法認出她是周玉煙來。
院外的弟子等得久了,還是沒得到周玉煙的回應,想著她應該不在,還是抓緊時間辦完事要緊,干脆不再等,一群人直接地走進院子。
周玉煙將眾人的腳步聲聽在耳中,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不能叫人看見。
她穿著水藍色的衣服,臉又改變了,要是這些弟子看見,一定會認為她是妖獸,直接就拿鎖靈鏈把她捆了送進禁地。
不行。
絕對不行。
腳步聲愈發(fā)近,周玉煙咬牙,干脆地從后窗一躍,飛了出去,有聚靈丹的加持,她的速度比往�?旌芏�。
可再快,還是快不住旁人的眼睛。
有弟子驚叫道:“妖獸!是妖獸!”
宮懷述欲追,但他身旁的宋涯卻已經(jīng)先他一步,追了出去。
......
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喉頭充滿干澀,周玉煙無暇顧及其他,腦子里只有跑,一個勁兒地跑,跑得越快越好!
等到身后弟子們的呼叫聲越來越小,她才邁著力竭的步子,緩緩走到一棵粗壯的古樹,倚著樹干慢慢坐下。
她記得原身明明只是個普通人,為什么會在吃下聚靈丹后變成這樣,變也就算了,還偏偏在弟子們搜查的時候變。
周玉煙心跳得飛快,一個想法出現(xiàn)在腦海中。
難道是書內(nèi)世界察覺到她意圖改變的念頭,想要借此機會懲罰,將她“大逆不道”的想法壓下,讓她好好做一個聽話的傀儡?
周玉煙冷笑兩聲。
若她是乖乖聽話的性子,上輩子早就在村里嫁人,孩子都不知道生了幾個了。
想用這種方式逼她聽話?
不可能。
她絕不會低頭。
原地稍微休息一陣后,周玉煙知道還得繼續(xù)往前走,追擊的弟子很快就會趕來,她必須找到一個百分百安全的地方。
可就在離開的時候,寬大樹葉上凝聚的一小灘雨水,不偏不倚地砸了她一頭。
周玉煙發(fā)現(xiàn)手上被雨水沾濕的地方都恢復了正常,她開始檢查全身,發(fā)現(xiàn)淋了雨的身上也是如此。
難道遇水就可以恢復正常?
雖然這只是個猜測,但她必須去做。
可是雨下得太小,等樹葉上的雨滴又不知該等到何年何月。
周玉煙四下環(huán)顧,等看到遠處一面反光的銀鏡時,立馬閃身飛了過去。
宋涯趕到的時候,只看到一抹水藍色的身影跳進池水,濺起的水珠在月光下,恍若無數(shù)顆剔透的水晶。
想靠躲進水里避開追擊?
宋涯面露譏諷。
真不知這妖獸蠢,還是天真。
他走到波瀾微起的湖水旁,瞇了瞇眼,也跟著跳下去。
周玉煙在進入湖水的時候,就開始觀察身體的變化,原本透明的肌膚遇到水,恢復了原樣,她很快就變回自己。
只是還沒高興夠兩秒,就聽得頭頂又傳來一陣水聲。
有人追過來了。
她現(xiàn)在雖然相貌恢復正常,可多多少少還是會被懷疑,要是再加上身上這件屬于妖獸的衣服,情況會更糟。
周玉煙咬牙,瞬間做好決定。
宋涯進入湖水的時候,只看到湖水深處有個模糊的人影,他眼神一凜,很快就提溜著妖獸滑嫩的手腕,將它帶到水面。
兩道身影同時涌出水面,激蕩起一圈圈蕩開的波紋,水花如雪般散開。
宋涯甩頭,微微撇開點水后,抿著薄唇看向眼前。
但是出現(xiàn)在他視野里的,并不是妖獸。
周玉煙渾身濕透,只穿了一件淺粉色海棠肚兜,精致的鎖骨一覽無余,渾圓半露未露,烏黑的鬢發(fā)潑墨般點綴著秀麗的海棠花,視線往下,還能看到流暢的腰線。
此刻,她還揚著巴掌小臉,討好似的淺笑,襯得冷沉的月光,也變得柔情似水來。
宋涯自問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多年的冷心冷情也早就造就他堅定的意志力。
可今日見海棠出水,他連呼吸都忘了,等反應過來,立馬觸電般移開視線,松開抓住周玉煙的手,有些慌張地后退。
湖面激蕩起伏,卷著水花,許久不曾平靜。
宋涯側(cè)著臉喉頭微動,好半晌才問道:“師姐怎么會在此處?”
見他沒問妖獸,而是問她,周玉煙知道她算是成功了小半,但還不能掉以輕心,就反客為主地問道:“那師弟呢,師弟又為何而來?”
“奉命捉拿妖獸,只是......”宋涯垂著眼睫,叫人看不懂他的心思,“妖獸未曾尋到,倒是見著了師姐。夜深人靜,師姐不好好在院中待著,來這深山野林做什么?”
“呃......我......”
她尚未來得及說出理由,宮懷述就已經(jīng)帶著搜查的弟子到了不遠處,估計沒多久,就會到她這兒來了。
周玉煙藏在水下的拳頭緊了緊。
妖獸從澤蘭院出來,她的嫌疑已是很大,現(xiàn)在她又恰巧出現(xiàn)在妖獸跳進的湖水里,傻子都不可能相信她的清白,就算她要狡辯,也根本無從辯起,除非......
除非宋涯幫她,說妖獸已經(jīng)跑遠,不在這里。
周玉煙抬頭,只看到少年面無表情的側(cè)臉。
但他會幫她嗎?
第29章
定情信物。
不。
她的生死,
絕對不能隨隨便便由他人決定。
周玉煙再也不猶豫,果斷地打開納戒,朝他肩上一拍,
喊道:“不許動!”
聽周玉煙喊這句話的時候,
宋涯原先是不屑的,
她叫他不動,他便不動了嗎?
然而正欲轉(zhuǎn)身,
卻發(fā)現(xiàn)身體真如周玉煙口中所說的那樣,一點也動不了了。
宋涯皺眉,方才的旖旎氛圍都去了個干凈,
他語氣里帶著警告:“你想做什么?”
見不許符生效,
周玉煙懸著的心總算掉下去。
不許符是周連遠臨走前給她的寶貝之一,
顧名思義,
貼在對方身上喊出口令,就可以讓對方停止動作。
不過只能對付和使用者修為差得不是特別多的人,若是對宗主那樣的修士使用不許符,符咒失效不說,
她本人也會遭受靈力的反噬。
符咒珍貴,周連遠只能給出兩張,
若不是現(xiàn)在情況所迫,周玉煙是舍不得動用的。
面對宋涯的問題,
她并沒有及時回答,
而是掏出納戒里備用的衣服,開始穿。
剛才他來得急,她脫下衣服沒有時間換,
但現(xiàn)在宮懷述離得遠,她有時間。
周玉煙三下五除二地把衣服穿好,
然后就靠近宋涯,用兩只纖細的手腕圈住他的腰,帶著他往岸上去。
她身量不高,因而圈住宋涯腰的時候,只能把下巴擱在他寬厚的肩膀上。
宋涯人看著瘦削,可因著一身都是肌肉,重量不算輕,周玉煙帶他帶得費力,也就多喘兩口氣。
宋涯脖子敏感,所以她一吐氣,溫熱的鼻息跟羽毛似的落下來,癢癢地撓搔著人心。
他當即身子一僵,有些惱怒地說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情況緊急,周玉煙只顧著帶人往岸上走,等上了岸,她迅速地把宋涯平放,跟放死人尸體似的。
甫一放好,就躬下身子拿兩只柔軟的手,覆在他的唇上,開始她的計劃。
宮懷述趕到時,看到的就是周玉煙趴在宋涯胸前,捧著他的臉跟哭喪似的大嚎:
“師弟啊——!你不能丟下師姐一個人走啊,你要是走了,師姐以后可怎么辦啊——!”
她哭得傷心至極,聲音凄厲宛若鬼吼,樹林棲息的鳥雀這哭喊驚醒,撲棱著翅膀飛遠,一時間詭異氛圍更深。
從宮懷述的角度,他看不到宋涯的臉,只能看到他完好無損的衣衫,看上去不像是重傷,但周玉煙哭得如此傷心也不像作假。
正懷疑的時候,周玉煙從悲傷里回神,玉手一指,朝著東南方喊著:“妖獸朝那里跑了,你們快追!”
其他弟子不像宮懷述那樣定力十足,他們看到美人落淚,只覺得自個兒的心也跟著碎了,連忙掏出劍氣勢洶洶地朝那處追,邊追還不忘安慰:“師姐放心,我們一定把妖獸給抓回來!”
宮懷述見此,縱然心中疑慮,但為保護那群弟子,以防他們出意外,只得不情不愿地跟上去。
他們走后,周玉煙又裝模作樣哭了一陣,才收好眼淚。
彎腰演哭戲?qū)嵲谫M人,又加上剛才全力以赴地逃跑,她心力交瘁地躺下,只是躺下還沒多久,想起身邊還有個人,又坐起來把宋涯身上的不許符給摘了。
周玉煙低著頭,不敢去看宋涯,但她能感覺到他的視線跟冷風似的,直挺挺地朝身上刮。
“哎呀,師弟你怎么不說話呢,你一直不說話,我都快忘了你還躺在地上了,來來來,我扶你起身�!彼鲅蜓a牢般想去攙宋涯的手臂。
可宋涯卻手臂一振,用力地甩開她。
壞了,周玉煙暗道不好,經(jīng)此一夜,她和宋涯的關系怕是得降至冰點。
打著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念頭,她抬眸,想看宋涯生氣的模樣。
印象里他生氣很少,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擺著一副笑臉,對誰都樂呵呵......雖然對象不包括她。
宋涯并沒有像她想象中那樣目眥盡裂地生氣,反而沉默地緊蹙眉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師弟,我......”周玉煙想把腦海中想出的理由說出,可對方?jīng)]有聽的意思。
宋涯利落地從地上起身,甩袖一言不發(fā),十分生氣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