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羅一海在家焦急地等到快半夜,羅小湖才回來。紅著眼眶把他抱住了,帶著哭聲問:哥,你還會最喜歡我嗎?比岳巍然還喜歡嗎?
羅一海攬住弟弟高大的身體,不住地撫摸脊背,溫柔地說:你永遠都是羅家最疼愛的弟弟,一輩子都不會變的。無論我跟巍然怎么樣,能不能走下去,我們小湖永遠都是大哥的小湖啊。
他抬起幺弟的臉,幫他擦干眼淚:不管你以后、我以后,會遇見什么人、遇到什么事,兄弟、家人這件事是不會改變的,血緣是誰都斷不開的,不是嗎?
羅小湖抱著他沉默地哭了好久,哭完了才說:他在樓下呢。
一直在沙發(fā)上半睡不睡的羅三江,完全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一頭霧水,問他哥:咋回事?哥你跟岳巍然怎么了?走什么,走哪兒��?
岳巍然在車里等著,只見羅三江舉著個花瓶從單元門里沖出來,喊岳巍然老子殺了你!羅一海在后面死命地拽著三弟:三江你能不能冷靜點!
羅小湖遠遠地看熱鬧。
岳巍然嘆了口氣,從車上下來。要他老老實實挨打不太可能,頂多不還手。
羅一海讓羅小湖攔著他三哥,羅小湖說我不攔,我沒打就不錯了;羅一海又喊岳巍然快點走,岳巍然說我不走,早晚都得來這么一遭,來就來吧,讓他打;羅一海說三江你聽不聽話,你要不先把你哥打死?羅三江說不關大哥的事,沒有他我哥怎么能喜歡男的,都是被他洗腦了!
說誰都不聽,羅一海一把搶下花瓶,摔在了岳巍然車上,哐一聲,花瓶碎了,岳巍然車玻璃也裂了。仨人一愣,不嚷嚷了。
羅一海挨個指過去:你們打,必須打,今晚上往死里打,明天早上我起床檢查,誰沒咽氣兒我給他掐死。
說完上樓,關門,誰都沒讓進屋。
過了不到二十分鐘,羅二河來電話了:哥……我剛才聽三江說……你跟……巍然……那個……
羅一海正在氣頭上:我把岳巍然睡了,怎么,當不了你們大哥了嗎?
羅二河聽出他哥生氣了,趕緊幾句軟話頂上,羅一海稍微順了氣,說道:二河,我也是今晚才決定好,要不是小湖鬧脾氣——幾個小時前我就準備跟你們說了。這不是一時沖動,我反復思考了很久,也知道你們一時無法接受。不接受也無所謂,但這不是巍然的錯,誰的錯都不是——
我知道,哥,我都明白。羅二河說:我們只是……沒料到。畢竟你之前跟文雨姐都要結(jié)婚了的。我就是想說,兩個男的在一起,社會接受度還不高——他岳巍然怎么樣我不管,我們只希望大哥不受委屈。
羅一海輕輕一笑:我懂,只要有你們在,我就受不了委屈。
聊了好長時間,羅二河算是確認也接受了這件事。剛撂下電話沒幾分鐘,她又打來了:哥啊,你先讓他們進屋唄?三江說外面下雨了,凍得慌。
第49章
49
羅一�?戳讼麓巴猓f毛毛雨,有車又有樓道,凍個屁。但還是把人放進來了。
一開門,三個人還不消停,羅一海突然皺眉,捂著腰往沙發(fā)上一歪:疼……
羅小湖和羅三江臉都白了:大哥!你怎么了?!岳巍然馬上要帶他上醫(yī)院。
羅一海把六只手通通躲開,眼神一掃,全都安靜下來。羅一海沉默了一會兒,指指角落的笤帚:巍然去把樓下的花瓶掃了。
岳巍然看了他兩秒鐘,拿著笤帚下樓了。
羅一海拍拍身邊,叫羅三江坐過來:有什么話,說吧。
羅三江覺得,同性戀都是娘里娘氣、像女人似的,中學時代同學里有靦腆一點的男孩子他還笑話過人家不爺們兒,根深蒂固地認為男人喜歡男人,必定有一個得變“女人”。
羅小湖聽了,嘲笑他是活在上個世紀山溝里的野人。
別人他不在乎,可是羅一海要是被人笑話遭了委屈,那羅老三可受不了。
羅一海問他:哥不怕被人笑話,但因為你哥決定接受一個男的,你被人笑話,你怕不怕?
羅三江說我不怕,誰笑話我給他打得牙掉。
羅一海說,我怕。
他把兩個兄弟摟在身邊:大哥什么都不怕,就怕因為我讓你們受委屈。所以在旁人不理解的情況下,我也不打算公開。但我不瞞著你們,也不會因為你們不愿意而放棄我的選擇。我就是希望你們知道,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大哥始終是你們大哥。然后用腦門磕了下三弟的頭:一輩子不會變成“大姐”的。
羅三江不情不愿地“嗯”了一聲,又問:哥,為什么是岳巍然啊,我就是想知道,是他讓你變性向的,還是你本來就變了?
羅一海笑了:那還真是因為他。
羅三江眉頭一皺:你該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吧?
羅一海拍一下他后腦勺:什么把柄,他手里只有掃帚柄!
岳巍然剛好按響門鈴,提著掃帚進來,肩膀都被雨淋濕了。羅家三四看他進來,把頭一扭,不搭理。
羅一海把他叫到衛(wèi)生間,拿毛巾給他擦頭。岳巍然摸他的腰:還疼嗎?真不用去醫(yī)院嗎?羅一海眼睛一眨:你們不氣我,我哪兒都挺好。眼睛又一眨,悄聲說:裝的。
岳巍然用毛巾擋著飛快地親了他一下。羅一海瞪他,叫他老實點,又問:小湖跟你說什么了?
跟羅一海分開后,岳巍然和羅小湖也沒找個地方坐一坐,就把車停在離公司不遠的河邊。羅小湖一直沉默,岳巍然也不說話,倆人一起盯著波光粼粼的水面。
過了許久許久,羅小湖才開口說道:你和岳姨離開羅家的時候,我以為時間長了,見不到我大哥,你會放棄的。沒想到等了六年,還是讓你等來了機會。
岳巍然說:想見的時候,我總會來見他。
剛搬走的那幾天,岳巍然下了課還會不由自主地坐公交回到羅家,到了樓下才想起來:已經(jīng)不能回去了。他就遠遠地等著,等羅一海的車開進來,看他下車,上樓。
有多少個覺得辛苦艱難的時刻,他就跑回去看看羅一海,看一眼,就覺得能撐過去了。
有一回,他看到羅一海到家遲遲沒有下車。走近了,發(fā)現(xiàn)羅一海趴在方向盤上哭�?尥炅粟s緊擦干眼淚,深吸幾口氣,裝作沒事人一樣回去。
岳巍然很想沖過去問他你怎么了?你不要哭啊,我能為你做什么?什么都可以啊羅一海!
他恨自己為什么還不能快點去幫他,當羅一海被家庭事業(yè)的重擔壓得透不過氣的時候,他還在慢吞吞地在母親的公司里做實習生!
六年很長又很短,正如他跟羅一海年齡的差距,長到足以隔開人生前進的軌跡,又短到來不及追趕對方的步伐。
羅小湖笑了:我曾以為我還有時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