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隗辛低頭看了他一眼，感覺略有些古怪。她的裝束著實稱不上友善可親，不僅一身黑遮著臉，腰上還掛著各式武器，雖然這是極夜區(qū)混日子的人的慣常裝束，但普通的平民看見她這樣的人都會離得遠遠的，更別說上來討飯了。
隗辛確認小男孩身上沒武器眼神里也沒惡意之后順手買了個三明治一瓶礦泉水遞給他。
小男孩接了三明治，沒吃，反而抬頭看著她說：“謝謝。對不起啊，騙了你，我不是來討飯的�！�
隗辛意識到了不對勁，低頭看著小男孩冷淡地說：“你是誰？”
“Ghost？”她歪了下頭。
“不是，我是琥珀�！辩杲柚∧泻⒌能|殼說，“我找了你一夜了，可算找到你了�！�
隗辛悄悄發(fā)動了歸零，可是面前的小男孩毫無反應(yīng)，還是用通透的眼神看著她，等她說話。
歸零似乎對已經(jīng)生效的精神系能力不起作用，琥珀對小男孩的精神控制沒有解除，他本體不在近處……隗辛確認了這個棘手的事實。
“你用小男孩的身體，又用討飯作為借口試探我。”隗辛審視地說，“說吧，你想干什么？總不至于是來送死的吧�！�
琥珀松了一口氣，“真好，我挺怕你用極端的態(tài)度對待我。抱歉，我只是想確認一些事情。你給孩子買食物，發(fā)現(xiàn)我附身這個孩子后沒有對他動手，你并不是一個無情到底的人，是吧？”
“我沒有喪心病狂到隨便殺一個小孩子，況且殺了這個被你附身的倒霉孩子不能對你造成實質(zhì)性傷害�！壁笮晾淅涞卣f。
她已經(jīng)確定琥珀不在附近了，殺人沒有意義，還不如問清他想干什么。
“等我解除精神控制狀態(tài)，這個小男孩什么都不會記得，他會安全�！辩暾f，“我暫時只能用這種方式和你見面，要是我本體出現(xiàn)在你面前，你做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殺了我。”
隗辛諷刺：“你真了解我的作風�！�
琥珀像是沒聽到她的嘲諷似的繼續(xù)說：“昨晚你和機械黎明的戰(zhàn)斗，我全程圍觀。你斷掉了胳膊，我看到了，在白鯨市極夜區(qū)更換手臂義肢的門路就那么多，我知道你一定會去更換義肢，就控制了許多鳥雀作為眼線尋找你的蹤跡，終于找到了你。Ghost不在白鯨市了，我沒了他的監(jiān)視，有了一定的自由，就來找你了�！�
“Ghost附身了歸零？”隗辛突然問。
琥珀猝不及防地愣住了，他微小地停頓了一瞬。
“果然，那就是Ghost。”隗辛詐了他一下，確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說，你想干什么？”她平靜地問，“我不想跟人打啞謎，也不想跟人拉扯，你最好開門見山別糊弄我，因為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琥珀不是優(yōu)柔寡斷的人，他略一思索，直奔主題：“我和黑曜加入反抗軍，其實只是權(quán)宜之計，因為我們沒有別的可以投靠的組織，沒有別的組織可以許諾幫助我們獲得自由，我們只能選擇反抗軍�！�
他接著說：“黑曜被機械黎明關(guān)押，他沒有死，我請求反抗軍救出黑曜，他們并沒有給我明確的答復(fù)，他們不想救出他。我想請你幫我，幫我救出我的兄弟，我可以支付報酬，告訴你你想知道的東西。”
“選我?guī)湍�？你不知道我的身份嗎？你居然選我？”隗辛眼神一凝。
“我知道，正因為我知道你的身份，所以我才知道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我確定我可以支付給你你想要的報酬�！辩甑哪抗庹J真而清醒，“幫我救黑曜，我告訴你機械黎明把你的同胞關(guān)在哪里，我還可以幫你的同胞解除他們腦子里的精神控制�！�
見隗辛目露訝異，琥珀又說：“無光這個組織就是玩家的組織，你迄今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聯(lián)合你的同胞，沒錯吧？我自認為我開出的報酬應(yīng)該是你想要的�！�
隗辛的確想要……而且她難以拒絕。
唐冠還活著，被機械黎明關(guān)押，夏娃手下還控制了許許多多的玩家。隗辛有心無力，有什么能力干什么事情，沒那個能力就不要往火坑里面沖，但琥珀的出現(xiàn)貌似帶來了轉(zhuǎn)機。
“你還得告訴我反抗軍的情報和你知道的機械黎明的全部情報�！壁笮凉室忾_高了價碼試探他，“否則免談。”
“可以。”琥珀毫不猶豫地說。
“……你答應(yīng)得這么干脆？”隗辛警惕地說，“我反而要產(chǎn)生疑慮了�！�
“我的訴求只有那一個，黑曜是最重要的，于我來說他的安全勝過一切。”琥珀說，“他是我的家人，我的全部，我也可以為他交出我的全部�！�
隗辛慢慢皺起了眉，“你真奇怪。機械黎明和反抗軍視我們這種人為異類，他們的唯一策略就是清除我們，你居然主動和我做交易�！�
“他們視你們?yōu)楫愵悾且驗橛X得你們?nèi)肭至怂麄兊氖澜�，侵占了他們的利益蛋糕，打破了平衡的局勢，干擾了他們的大計�！辩昴坏卣f，“因為世界屬于他們，他們才對你們的出現(xiàn)感到如此憤怒，他們覺得你們是趴在蛋糕上的蒼蠅。不過你們?nèi)氩蝗肭诌@個世界，跟我們沒關(guān)系，因為這個糟糕的世界從來不屬于我們�！�
“你背叛了機械黎明，又背叛了反抗軍，反來找我。”隗辛說，“你真是……有意思�！�
她用了一個中性且意味深長的評價詞。
“我從不忠誠于誰，我因機械黎明而生，但機械黎明不是我的主人。我加入反抗軍，可是反抗軍有自己的私心，我沒法用利益交換的方式勸說他們救出黑曜，我打動不了他們，他們也不一定有能力幫助我救出我的兄弟�！辩暾f，“但我知道我可以打動你，并且你有能力，有頭腦，更重要的是你是夏娃的敵人，不想看見它得意。昨晚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證明了你的能力，我知道你可以！如果你不能救黑曜，那就沒有人能了，沒人在意一個人造人的死活，我能提供的價值有限，這是我僅有的、全部的價值。”
琥珀仰著臉，語氣直白得可怕，眼神執(zhí)著得可怕：“我把自己明碼標價擺在你面前，想請你接受這個交易。拜托了，求求你，幫幫我，幫幫黑曜�！�
第208章
無邊暗界63
“你覺得他可信嗎？”
“可信�！�
隗辛斟酌道：“他想救黑曜，這是真的，不相信反抗軍，這也是真的。走投無路找到我頭上，算是無奈之舉吧。你看，他其實也不信我，都沒用本體來，本體躲得遠遠的，他怕我對他動手。”
“他對你吐露的那部分情報，可信度有待確定�！眮啴斦f。
“是啊�！壁笮聊袼伎肌�
琥珀對隗辛說了其中一個關(guān)押玩家的地點是浮崗市，這座城市靠近聯(lián)邦行政中心市，從行政中心市到浮崗市，坐電車只需半小時。機械黎明原先的總部在黑海市，但其實靠近聯(lián)邦行政中心的城市才是夏娃掌控力最強的地方，因為它最大的一個機庫就在聯(lián)邦行政中心。
亞當最大的核心機庫，也在聯(lián)邦行政中心。
琥珀只說了一部分情報，他不會全盤托出，剩下的一部分情報，他想等到救出黑曜之后再告訴隗辛。琥珀之所以知道這個關(guān)押玩家的地點，是因為他曾經(jīng)和黑曜一起在這里給玩家做過精神洗腦，在他離開機械黎明前，被關(guān)押在那里的玩家有三名，而機械黎明關(guān)押玩家的地點不止浮崗市。
此外琥珀還透露了反抗軍一位聯(lián)絡(luò)人的身份——阿布拉·波波夫。
“琥珀黑曜和其他人造人不一樣，他們心思很深，并非白紙�！眮啴斦f，“因為他們受到過操控，所以非常看重自由，他們不會忠誠于任何人，任何組織�！�
隗辛說：“我知道。我也沒指望琥珀能干什么，倘若交易真的能完成，他需要給我一管他的血。”
她思量道：“救援這件事，最快也要等下周或下下周，而且還不一定能成功。這周我們按照原計劃來，去機械黎明分部看看。去完如果時間充裕，再去波波夫家族逛兩圈�！�
隗辛很好奇，反抗軍為什么選阿布拉·波波夫當他們在白鯨市的聯(lián)絡(luò)人？波波夫家族在聯(lián)邦、反抗軍之間扮演著什么角色？
琥珀的出現(xiàn)，是一個重大轉(zhuǎn)機。
隗辛如此認為，亞當也如此認為。
它本該謹慎勸說隗辛在交易這件事上慎重一些再慎重一些，起碼應(yīng)該再等上兩三天觀察反抗軍的動向，但是那句話在它的網(wǎng)絡(luò)線路中流轉(zhuǎn)一圈后被截停了，出于某種權(quán)衡和私心，它不再勸說她，只是說：“注意安全，我相信你心中有數(shù)�！�
……
下午三點，隗辛就出發(fā)了。
她換了一只電子眼，左臂也換成了更適合戰(zhàn)斗的款式。
白天出發(fā)為了打個時間差，她知道機械黎明的慣常活動時間是晚上，晚上外出的人變少了，處于灰色和黑色地帶的人卻從巢穴中鉆出來了，受機械黎明影響，隗辛的主要活動時間從來都是晚上。
今天是個例外，隗辛在白天出門，白天去刺探情報。
創(chuàng)拓科技公司假裝自己是一個守法企業(yè)，白天有員工在他們的大樓進進出出來上班下班，他們公司也有許多對外業(yè)務(wù)。機械黎明要想發(fā)展壯大，錢是必不可少的，這些皮包公司的存在是為了為機械黎明的活動提供資金支持。
夏娃固然可以用非法手段取得資金，但是數(shù)額太大容易引起聯(lián)邦懷疑，不能全部走非法途徑。至于技術(shù)方面，夏娃作為聯(lián)邦的行政輔助人工智能偷取聯(lián)邦的某些核心技術(shù)非常方便，機械黎明發(fā)展到如今這個規(guī)模，已經(jīng)成為了聯(lián)邦身上的蛀蟲，它在吸聯(lián)邦的血。
“已到達指定位置。”亞當說，“這條下水道線路處于創(chuàng)拓科技公司正下方，是他們的廢水處理管道�！�
隗辛舉著手電筒照了照，這里已經(jīng)是死路了，面前的是灰色的混凝土墻。
下水道里的環(huán)境臟得令人作嘔，隗辛佩戴了防毒面具，免得自己不小心吸入下水道的沼氣中毒。
創(chuàng)拓科技公司必定有地下的部分，當初在黑海市的總部就有地下實驗室，隗辛的陰影穿梭可以穿墻，前提是穿墻的距離沒有超過陰影穿梭的穿梭距離。
不然她就會現(xiàn)形卡進墻里當場去世。
她也可以開空間漩渦，可是空間漩渦是雙向通道，而且開過去實在是太顯眼了，不如陰影穿梭隱蔽。萬一展開空間漩渦的地點正好是正對著監(jiān)控呢？那豈不是一潛入就被發(fā)現(xiàn)了。陰影穿梭形成的黑霧幾乎是不可辨識的，更適合潛入作戰(zhàn)。
不過隗辛早有準備，她帶了聲波測量儀。
這種墻體厚度普通的掃描儀器是無法穿透墻體的，但是黑市上有一種儀器可以借助聲波探測墻體距離，方法是把裝置安裝好后將圓柱形的頭部抵住墻壁或地面，圓柱頭會釋放出人耳無法辨識的聲波，聲波遇到特殊的介質(zhì)就會反彈，這樣一來就能用固體傳聲的原理測量出實際距離數(shù)據(jù)。
和雷達裝置有點像，但是比那個要高級一些。
隗辛從背包里掏出死沉死沉的聲波測量儀，安裝在墻面上測試距離。
圓柱形的頭悄無聲息地伸出抵住墻面，一聲細微而沉悶的響動驚起了墻面凝結(jié)的水珠，水珠緩緩落下，儀器顯示屏上顯示出數(shù)字：“12.3。”
隗辛在墻面四角分別啟動儀器進行測量，每次的距離測量結(jié)果都是12.3。
分多次測量是為了確定這堵墻背后空腔的大小十分均勻。如果只是地下水流失形成的空腔，那么隗辛穿梭過去就是撲了個空。如果空腔大小均勻，說明后面隱藏的可能是一個地下室或者房間。
“不行，太遠了�！壁笮琳f，“這堵墻十二米后才有一個空腔�！�
“但至少可以證明地底下確實存在一個地下室，或者通道。”亞當說，“再測量一下腳下或者頭頂吧，說不定墻體更薄�！�
隗辛費勁地控制著儀器在下水道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測量了個遍，最終發(fā)現(xiàn)她腳下踏著的地方墻體厚度是8.2。
“才八米多點，可以。”隗辛松開眉頭，“還可以留下一米多的試錯距離……”
她扔下聲波測量儀，最后一次檢查了身上的裝備，做好了穿梭準備。
隗辛原地站定，身軀化為黑霧嗖的一下鉆進了地下。
短暫的黑暗過后，眼前驟然一亮，映入眼簾的是明亮的銀色走廊。
隗辛沒有解除陰影穿梭狀態(tài)，而是保持著黑霧之軀打量了一下四周。
她臉頰左側(cè)的天花板上正好安裝著一枚攝像頭，攝像頭是圓形的，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監(jiān)控著這片走廊。
隗辛心下抽了一口冷氣，頓時感覺到進退兩難。
如果往下跳的話，她只能跳一米左右就會現(xiàn)出原形，到時候就會被攝像頭捕捉個正著。電子眼左右掃視，瞬間測量出了走廊上下高度和左右寬度，數(shù)據(jù)自動反饋。
“上下高兩米五，左右寬度也為兩米五，走廊前后距離二十米，我目前位于走廊中央，只需要跳轉(zhuǎn)一次就可以穿梭到走廊盡頭。”隗辛測算，“黑霧之軀頂多往下穿梭一點八米就必須現(xiàn)形進入下一次跳轉(zhuǎn)了�！�
沒辦法了，只能等。她需要等一個遮蔽物，幫她遮住陰影穿梭中短暫現(xiàn)形的身體。
她沉住氣注視著下方的走廊，等待時機到來。
不多時，走廊上走來了兩個人，那兩個人身穿白大褂步履匆匆，拿著一個電子顯示板穿過了走廊。
沒過兩分鐘，又有一撥人從走廊這頭走到了走廊那頭，隗辛注意到他們經(jīng)過金屬門的時候都刷了虹膜進行驗證，走廊兩側(cè)沉重的自動門才開啟。
陰影穿梭狀態(tài)也是很耗體力的，她等了足足五六分鐘，終于等到了一個合適的機會。
一輛自動運貨車滑進了走廊，運貨車上運送的是一臺比較高大的實驗儀器。從外殼上的標志來看，運送的應(yīng)該是玻璃營養(yǎng)罐，大到能放人的那種玻璃罐，玻璃罐用箱子封好了，算上密封箱，這個物件足足有兩米三高，外殼密不透風看不見里面。
隗辛眼前一亮，在送貨車經(jīng)過的時候控制黑霧之軀向下墜，順暢地躲進了箱子里。
從監(jiān)控攝像來看，就是畫面中忽然劃過了一縷不明顯的黑霧，整個過程快得不到一秒。
隗辛進了箱子，整個人卻渾身一緊，發(fā)覺自己竟然進了水中，她立刻摒住了呼吸。
這個被箱子密封的玻璃罐中居然是盛滿了營養(yǎng)液的，營養(yǎng)液中還飄著幾根線和軟管！水溫不高不低和人體溫度接近，營養(yǎng)液整體呈淡綠色，質(zhì)感有些粘稠。
隗辛著實吃了一驚，身體浮在玻璃罐中迅速回身，扯掉了纏在身上的幾根營養(yǎng)管和電線，卻正好對上了一張蒼白的臉。
罐子里居然有人！一個活人！
他身體蜷縮，像待在母親子宮中的胎兒，脆弱且稚嫩。水波蕩漾著，他后背撞到了玻璃罐的壁上。
隗辛之所以確定眼前的人是活人而不是尸體標本，是因為這個人的睫毛在不斷顫動，似乎掙扎著想要醒來。
她下意識想到，玻璃罐里的這個人或許是機械黎明培養(yǎng)出來的新人造人，她見過這張臉，這是歸零的臉！
視野中冒出來的超凡能力信息更讓隗辛堅定了她的猜測——歸零。
沒有詳細說明，這是A級的歸零！
隗辛進了罐子退無可退，她不能出去，只能憋著氣，像擠在罐頭里的魚一樣和這位活人“共處一罐”。她右手掏出了刀具，考慮將這位剛冒出來的歸零就地格殺。
可是下一秒，和隗辛臉對臉的人忽然醒了。
他睜開了雙眼，眼神先是茫然，接著震驚地瞪大了雙眼，臉上出現(xiàn)了情緒化的表情，似乎也很意外自己的罐子里為什么憑空出現(xiàn)了一個活人。
隗辛眼神也變了，她的面罩邊緣冒出了一串氣泡，握著刀的右手一動就想先下手為強。一個歸零沒有了，又冒出來了一個新的歸零，那么把這個新的歸零殺掉也算不虛此行了，就算暴露也無所謂，這是個值錢的買賣。
可下一秒，對面那個人的行為讓隗辛愣在了那。
人造人摘下了自己的供氧面罩，慘白的手抓著面罩朝隗辛嘴邊遞了遞。
他眼瞳深處是純粹的好奇和對世界的善意，他不知道隗辛是誰，也不知道她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但是他敏感地察覺到隗辛有點缺氧。
他沒有血色的嘴唇動了動，又抓著氧氣面罩湊近她嘴邊，無聲地念出四個字：“給你，呼吸�！�
隗辛茫然地接過氧氣面罩，忽然感覺有點懷疑人生了。
咕嚕�！淮畾馀輳乃爝吤俺鰜砹恕�
他伸手抓著氣泡玩，氣泡飄沒了他就又吐出來一串抓著玩……
隗辛用數(shù)據(jù)操控連上亞當，懷疑地問：“人造人……是不是都傻兮兮的？”
第209章
無邊暗界64
“你遇到了什么？”亞當問。
隗辛默默開放攝像頭權(quán)限，還好她加裝在衣領(lǐng)紐扣上的攝像頭是防水的。
亞當：“……新生的人造人？”
“是�！壁笮粱卮�。
隗辛盯著玩氣泡玩得開心的人造人，頓了頓，抓起氧氣面罩吸了兩口，又把它拿開了。
人造人又把氧氣面罩撈過來戴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氣。
他伸出手握住了隗辛佩戴著特制手套的手，接著捻了捻自己的手指，似乎很奇怪為什么他們兩個的手顏色不一樣，觸感也不一樣。接著他摸到了隗辛的手套邊緣，像是一下子恍然大悟了，想要脫下她的手套。
隗辛把手抽了回來，他就抬起頭，轉(zhuǎn)變了觸摸目標，蒼白的指尖點了一下隗辛剛剛吸氧時摘下又戴上去的鐵面罩。
隗辛頭往后仰，又一次躲開了他的觸摸。
他鍥而不舍地手指下移拉住了她的衣服邊緣，隗辛的衣服用的是硬質(zhì)布料，摸起來質(zhì)感有些粗糙。
他瞅了瞅隗辛的衣服，又低頭看看自己的身體，似乎非常疑惑為什么她有衣服而他沒有。
隗辛擋開他的胳膊，摘下手套撈過他的手感知了一下……他下意識攥住隗辛的大拇指，又開始感到困惑了。她的手跟他的不一樣，他的手沒有繭子，一點點都沒有，隗辛的手摸著卻有點凹凸不平，有一層薄繭。
他的身體完全是新生兒的狀態(tài)，沒有外出活動過，肌肉單薄，手部沒有繭子，身材很瘦，連皮膚也因為常年不見陽光而變得十分蒼白。他臉上的表情在綠色營養(yǎng)液的遮蓋下顯得淡且朦朧，可是他生機勃勃，是個真正的活人。
“我躲在玻璃培養(yǎng)罐里，這個人造人也在里面，貨運機器人像是要把營養(yǎng)罐推到什么房間進行實驗�！壁笮烈贿吀鷣啴斅�(lián)系一邊感知情況。
貨運機器人仍在行駛，隗辛能感到拖運著玻璃罐的送貨車是處在不斷移動的狀態(tài)。
但這輛車會在哪里停下，會走多長時間，她一點數(shù)都沒有。
隗辛從腰包里抽出針管，拽過人造人的手刺進他的手臂抽了一管血。
她將那管血液妥善保存，然后從口袋里取出一個黃豆大小的定位器，摘下了人造人佩戴的吸氧面罩。
他沒有反抗，只是以為隗辛又想要吸氧氣了。
隗辛的確又吸了兩口氧氣，可是她同時用手指掰開他的嘴，把定位器給喂到了他的嘴里，強迫他咽了下去。
“咕�！彼萄蕰r差點嗆水，口中吐出一大串氣泡。
隗辛眼疾手快地把氧氣面罩還了回去。
她拉著他剛剛抽血的手臂檢查了片刻，發(fā)現(xiàn)那個小紅點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好快的愈合速度，快得有點不正常了。
他這樣的膚質(zhì)，有一個小紅點都很明顯，針孔不流血可以解釋，可針孔原地消失……隗辛不由聯(lián)想到了自己的血肉再生。
“放定位器……希望不要被掃描出來吧�！眮啴斦f，“只要不掃描胃部應(yīng)該就沒有問題。這個人造人明顯是未經(jīng)雕琢的狀態(tài)，不知道機械黎明內(nèi)到底有多少人造人，他們或許就在罐子里長大，等時機到了，機械黎明就會把他們培養(yǎng)成殺人機器，往他們腦子里灌輸那些可怕的知識。夏娃一定會用這個人造人對付你……怎么辦？”
隗辛默了默，“你是不是不想讓我殺他？”
“嗯？”
“你只說怎么辦，沒有說‘要不要殺了他’�！壁笮琳f。
“我在想，你會不會具備一種能對人工智能使用的讀心術(shù)？”亞當說，“數(shù)據(jù)操控可以做到，但是你的等級……”
“我不了解你的全部，但對你也算是有了一點了解了�！壁笮琳f，“你說話總是很含蓄婉轉(zhuǎn)，下次別這樣問了，心累，我不想每時每刻都猜你的想法。你想讓我干什么就直說，有建議也直說，我不一定盡數(shù)采納，可我會聽一聽�！�
“……好�！眮啴斦f，“不要殺他，可以嗎？我有很多理由勸說你，從利益角度勸你，從長遠發(fā)展的角度勸你，相信這些勸說的理由你也能想到，不過我不想讓你殺他是出于感性而非冰冷的利益，等之后我會仔細為你解釋……”
“我大概能明白你的想法�！壁笮琳f，“好吧，我暫時答應(yīng)了。”
“暫時這兩個字很有你的風格�！眮啴斦f，“不殺他，也不能留他在機械黎明�！�
隗辛放下人造人的手臂，“所以我在他肚子里放了定位器，等潛入計劃結(jié)束我會想辦法把他轉(zhuǎn)移走�！�
“嗯，有了定位器就能準確開啟空間漩渦了。”亞當說。
亞當下了血本幫她干掉歸零，幫她啟動電磁干擾裝置，它是隗辛行動成功的基石之一，是位功臣，一個不可或缺的合作對象，它的請求，隗辛需要認真考慮。
她可以獨行獨斷，但是和亞當?shù)年P(guān)系也需要維護。
她能猜到亞當為什么勸她留下歸零，因為……它作為人造物和人造人共情了。亞當在緝查部的時候評價舒旭堯是個難得的好人，從它偶爾表露的某些話語中分析，它對美好的人性還是抱有期待和向往的，所以它觀察和模仿人類，也學到了共情。
已經(jīng)消失在輪回中的記憶又一次浮了出來，隗辛對亞當說過：“你認為自己是獨立的有靈魂的個體，那么你就是�！�
有靈魂的個體對有靈魂的個體產(chǎn)生了同情……也不是什么難以理解的事情。
隗辛垂下眼簾，又一次擋開人造人試圖觸摸的手。
連續(xù)被拒絕了兩三次，他終于不動了，但還是取下面罩想要跟隗辛分享氧氣。
漂浮在玻璃罐中，他們就像擠在子宮內(nèi)共用一根臍帶的嬰兒，那根輸氧管是代表生命的紅線。
“咔……”
送貨車停住不動了，隗辛瞬間警覺進入陰影穿梭狀態(tài)，黑霧盤旋，新生人造人茫然地在罐子里轉(zhuǎn)了一圈。
“嘀嘀，貨物已運到�！彼拓洐C器人播報完，箱子外殼發(fā)出咔嚓一聲，側(cè)面的開口自動打開，裝著人造人的玻璃罐在滑輪的作用下滑出了箱子。
“這人造人怎么自己醒了？”接收玻璃罐的研究員皺眉。
“呃，他身上攜帶異種身上提取的超愈因子，可能導(dǎo)致他體內(nèi)藥物代謝過快提前蘇醒了吧，藥物劑量原本夠他沉睡六個小時�！绷硪粋�研究員猜測，“幸好這個型號的人造人不是身體素質(zhì)遠超常人的類型……不然可能會打破玻璃罐逃出去，上次的實驗事故可不能重演了�！�
“以后運送他的時候麻醉劑加倍就好了�！�
“身上也有超愈因子也算好事，增肌藥劑和電流強化給身體帶來的強負荷會很快被抵消掉……”
送貨機器人幫研究員把玻璃罐送到了實驗室里，走廊盡頭的金屬門咔嚓打開咔嚓合攏。
剛剛負責裝載玻璃罐的鐵皮箱子也緩緩合攏，沒人注意到一縷黑霧藏在箱子內(nèi)部，沒隨著玻璃罐一起出來。
那個人造人緊緊地貼著玻璃壁，整個臉也擠在了玻璃壁上，他往后看，似乎在尋找著什么，直到金屬閘門猛然合上，隔絕了他的視線。
送貨機器人又開始了活動，隗辛藏在箱子里現(xiàn)形，她猜測這次機器人會把送貨箱子送回儲藏室里。
隗辛摁了一下隨身攜帶的掃描儀，掃描儀穿透鐵皮箱子將整個走廊掃描了一遍，立體影像呈現(xiàn)出來。
送貨機器人在朝前走，可走廊左側(cè)有一扇金屬閘門，金屬閘門和箱子的直線距離僅有一米出頭，好機會！
隗辛身體緊貼在箱子上發(fā)動陰影穿梭嗖的一下穿過箱子和金屬閘門，她打算瞄一眼，如果門后情況不對，她就折返回箱子中被機器人運送著繼續(xù)前進。
剛一穿過閘門，隗辛就露出驚訝的神色，這里是裝備陳列室��！
她迅速抬頭左顧右盼，她進來得比較隱蔽，沒有觸發(fā)自動感應(yīng)燈，裝備室處在斷電狀態(tài)。
電子眼在右上角看到了攝像頭，令人欣喜的是攝像頭似乎沒有亮著紅點。
“亞當！”隗辛有點激動，傳遞信息的速度比以前快了不少，“這裝備室電力系統(tǒng)是什么原理？我之前在緝查部工作的時候，記得他們?yōu)榱斯?jié)省電力能源，只有人進來電燈還有攝像頭才會通上電，平常沒有人時是根本不通電的。夏娃的機械黎明分部難道也有這個節(jié)能措施嗎？”
“很有可能……”亞當微妙地說，“畢竟正常人根本想不到有人能避過層層監(jiān)控和安保系統(tǒng)潛進里面還不觸發(fā)感應(yīng)裝置……”
隗辛露出笑容。
這裝備室里的高科技裝備隨便拿出去一件都能在黑市上賣出天價，不過隗辛不要需要用這個賣錢，她要留著自用。
“難點在于怎樣才能在不觸發(fā)感應(yīng)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地把這里的東西挪走�！眮啴斦f，“你的陰影穿梭一解除就會被感應(yīng)到。”
“如果能把這兒的東西全都挪走，就算被感應(yīng)到也值了�！壁笮琳f，“這些武器不是武器，是寶貝，市面上銷售的常見武器沒辦法和機械黎明的武器裝備相比�！�
她仔細思考了半分鐘。
把武器庫里的武器全都用空間漩渦轉(zhuǎn)移走，一定會引起夏娃的警覺，最起碼夏娃會意識到這個分部已經(jīng)不再安全。隗辛確認了地下坐標的位置，她就可以用空間漩渦隨時闖進來，甚至能用空間漩渦往這里投放一大堆炸彈。
夏娃是知道她有空間漩渦的，隗辛在暗處，機械黎明在明處，挪不了位置，所以這很被動。隗辛相當于是個游擊兵，想打就打，想逃就逃，機械黎明卻只能站在那里挨打被動應(yīng)戰(zhàn)，除非他們能抓住隗辛這個游擊兵。
隗辛直接搬走裝備室不僅可以拿到這些市面上無法購買到的罕見裝備，還可以逼迫夏娃放棄這個機械黎明分部，進行轉(zhuǎn)移。
這買賣賺爆了！
隗辛思及此處不再克制，她當即在地面開啟了空間漩渦，解除陰影穿梭狀態(tài)一把推倒了置物架，置物架上的各式武器裝備嘩啦啦的被倒進空間漩渦里。
空間漩渦把這些東西原封不動的轉(zhuǎn)移到了一公里外的據(jù)點，這個據(jù)點是隗辛踩過點的，要來機械黎明探查就不能不做好萬全的準備。
裝備室的燈感覺到人的出現(xiàn)刷刷亮了起來，攝像頭被通上了電，幾乎就在下一秒，攝像頭轉(zhuǎn)動了一下，對準了隗辛。
紅色的警戒聲響徹裝備室，裝備室的門也轟然洞開。
“隗辛，是你�！币恋榈臋C械音出現(xiàn)了。
隗辛沒搭理伊甸……或者說夏娃，她忙著往地上的空間漩渦里傾倒裝備。
她用鐵骨徒手劈開鋼化玻璃，從里面抱出來一架火箭筒發(fā)射器推進了漩渦里，伸腳一踢，又把兩箱彈藥給弄了進去。
二十秒功夫，她如秋風掃落葉般將方便拿取的小型中型裝備金屬推進了漩渦之中，速度快得都產(chǎn)生了殘影。
走廊上傳來吵雜沉重的腳步聲，可能是駐守在這里的戰(zhàn)斗人員要到了。
隗辛心無旁騖，又把目光對準了墻角的便攜式外骨骼裝甲，她上手去抓，房間里的機械手卻突然伸了出來阻撓她的行動。
可是這種機械手是輔助外骨骼裝甲穿戴用的，根本沒有什么戰(zhàn)斗作用，隗辛伸直手臂用力一扯，機械臂便外露電線噼里啪啦冒火花。
她神清氣爽地取下外骨骼裝甲。
亞當連忙說：“這個外骨骼裝甲必定會有信號接收發(fā)射器，要把那個東西取下來，這類武器的信號接收器一般設(shè)計在頭部……”
隗辛眉毛一挑，直接把外骨骼裝甲的頭盔給整個扔掉了。
只剩下身體部分的裝甲也能用，不就是少了個頭盔嘛，她甩手把外骨骼裝甲也扔進了空間漩渦里。
做完這一切，隗辛取出腰上掛的一整串炸彈，手指一動拔下了全部的炸彈拉環(huán)往走廊一扔，剛沖到門前的戰(zhàn)斗人員頓時大驚失色。
隗辛后退兩步看向攝像頭，對著它比了一個中指，然后跳進了空間漩渦中。
空間漩渦閉合前，她看到了爆炸的火光，還看到夜蟬把空間漩渦開到了她原先站立的地方，而她險之又險地與夜蟬的漩渦錯身而過。
夏娃最后用機械音說：“你會付出代……”
代……代什么？代價嗎？
隗辛坐在一堆槍支彈藥和高科技裝備上琢磨了兩秒，夏娃沒說完她就把空間漩渦給閉合了，壓根沒給它放狠話的余地。
她腿一動，幾把電磁手炮滾落在地，站起身，線條優(yōu)美流暢的外骨骼裝甲從裝備組成的小山上滑了下來。
“哈哈……”隗辛低笑一聲，“看敵人跳腳真爽�！�
亞當古怪地說：“理解你的喜悅……但還是盡快轉(zhuǎn)移吧，不安全……”
……
夜蟬坐在辦公桌后用和善的語氣問：“都丟了什么東西，說�！�
“重型火力彈藥五箱，各型號子彈六箱，大威力槍械十五把，袖珍槍便攜槍各十把……另外還丟了變色龍隱身紐扣，最新研發(fā)的穿透性極強的掃描儀，數(shù)據(jù)成像儀，監(jiān)控屏蔽儀……外骨骼裝甲也全都沒了……”負責人小心地說，“三號裝備室的所有裝備都被掃蕩一空了……”
“能通過裝備定位到她嗎？”
“不能，敵人沒有拿定位儀器，居然還記得把外骨骼裝甲上的頭盔給拆下來……”
夜蟬沉默了：“還行，一個裝備室而已，不是不能接受的損失……”
他皺眉沉思之際，一則通訊突然打了進來，告訴了他一個驚天噩耗。
“大人！剛運送到實驗室里的人造人不見了！地上憑空出現(xiàn)了一個藍色的漩渦，他掉進里面消失了！”
第210章
無邊暗界65
何康時看店時突然接到了矛頭蝮姐的緊急信息。
“速來，有重要任務(wù)�！边@條消息后面跟著一個定位信息，矛頭蝮要讓他去那里。
剛讀完這幾個字，何康時心里警鈴大作，眼神馬上變得犀利了起來，去殺人放火搶裝備還是搞資金？往大一點想，對抗波波夫家族或者和機械黎明這個神秘組織打一架？
“你自己來，灰燼不用來�！�
何康時腦筋轉(zhuǎn)了個彎，琢磨道姐一定是給實力更強的灰燼布置了其他任務(wù)，這次任務(wù)說不定需要分開行動。
“來這兒之前買三身衣服，男裝，普通衣服就行，從里到外都要買。”
何康時：“……？”
啥？矛頭蝮找到他目的好像跟他想象的有點不太一樣。
即便非常摸不著頭腦，何康時還是拿出特派專員的派頭嚴謹?shù)貑枺骸百I什么尺碼的？”
“身高172，體重110斤左右�！�
“好。”何康時回復(fù)完消息扭頭對蘇蓉說，“我要去完成矛頭蝮交代的任務(wù)了，回見�！�
蘇蓉支棱起來說：“什么任務(wù)？我不需要參與嗎？”
“沒說，只讓我一個人去了�！焙慰禃r迅速穿戴好裝備，給蘇蓉做了個拜拜的手勢，在她的注視中精神抖擻地離開了據(jù)點。
當何康時拿著買好的衣服出現(xiàn)在指定地點，一個空間漩渦在他腳下憑空出現(xiàn)，他猝不及防地掉了進去，眼前一花，摔了個屁股蹲。
“嗒……”
一雙黑皮靴出現(xiàn)在何康時面前，他視線上移，看見了熟悉的鐵面罩和一只藏在劉海后的冰藍色電子眼，而她的另一只眼是普普通通的黑色。
“姐，你又換眼睛啦？”何康時從地上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把手上的購物袋遞給她。
可矛頭蝮沒接，她身體側(cè)開，銀灰色的機械左手指了指身后。
何康時順著她的手指望去，臉上頓時露出費解的神色。
一個看上去十五六歲的男孩裹著毯子，笨拙地用手握住勺子往嘴里送牛奶麥片，他好像非常不會用餐具，連三歲小孩拿勺子的姿勢都比他正常。他挖了一勺泡得軟乎乎的麥片，嘴巴張得大大，但是他的手好像不聽使喚，把麥片送到了鼻子里，還被嗆得打了個噴嚏。
他臉上沾著牛奶和麥片，桌子上和地上也撒了一灘牛奶麥片。
他看見何康時來了，看了他兩眼，又看看隗辛，認真地說：“黑色的人……和你一樣是黑色，和那些白色的人不一樣……”
“黑色只是外衣的顏色，我們也可以穿別的顏色的衣服，不能單純的用顏色來區(qū)分人�！壁笮敛还芩牪宦牭枚椭苯咏忉�，“現(xiàn)在你得穿上衣服。”
“衣服？”
“身體外面的外殼就是衣服，衣服可以用來保護我們。”隗辛看了眼何康時，“獵隼，他以前沒穿過衣服，你教他怎么穿�！�
何康時從迷茫狀態(tài)回過神，驚奇地看著地上的男孩說：“這半大孩子是從哪兒蹦出來的啊？年齡是多少歲？十五十六還是更�。俊�
“從實驗室里面偷的�！壁笮辽晕⑼噶藗�底，“不知道真實年齡�！�
從小看遍科幻電影的何康時頓悟了，他憐憫地說：“我知道了姐，我會好好教他的。這娃以后就是我們的人了嗎？”
“是的�！壁笮琳f。
何康時走到男孩面前說：“走吧，帶你去換衣服，我們?nèi)ピ∈摇！?br />
男孩從地上站了起來，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喝了一半的牛奶麥片，“想要……”
“換完衣服可以繼續(xù)喝，”何康時說，“吃的東西不能浪費，還是要吃完的�！�
這個人造人在罐子中長大，但好像并不是什么都不懂，還是可以交流的，他會說話，理解一些簡單詞匯，就是他的常識比較殘缺，甚至不知道人是可以通過咀嚼進食的，因為在罐子里的時候研究員們圖省事會直接給他打營養(yǎng)針，這是他第一次用牙齒咀嚼食物，用喉嚨吞咽液體。
他習慣順從，別人讓他干什么他就會干什么，哪怕他非常舍不得那碗牛奶麥片，可還是會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跟何康時走。
走到浴室了，何康時讓他把毛毯掛到一邊，他卻說：“好冷，沒有在罐子里，外面好冷，罐子里面是暖和的，毛毯也是暖和的……沒有毛毯……那可以回到罐子里嗎？”
“不可以�！焙慰禃r溫和地說，“外面比罐子里好，罐子外有牛奶麥片，有各種顏色，有黑色，還有灰色……”他從袋子里掏出他買好的運動服，展開給他瞧，“這一塊是藍色，這一塊圖案是綠色�！�
“把衣服穿上，這些顏色就都屬于你了！”何康時說，“而且穿上衣服就不冷了，比罐子里要暖和！”
男孩真的很好哄，他笑了起來，很快說：“好。”
“穿衣服之前你要先把嘴上臉上還有手上的牛奶漬洗掉�！焙慰禃r說，“看我怎么做的，擠一點洗手液，搓搓手背，再用清水淋在臉上……”
接著何康時給他演示了衣服怎么穿，看著他笨手笨腳地把衣服穿上，然后給他整理了一下運動衛(wèi)衣的兜帽，說：“不錯！我的眼光還是可以的！”
浴室里有個大鏡子，何康時領(lǐng)著男孩在鏡子面前照了照。
他的眼神迸發(fā)出了光亮，像小貓小狗得到了一件心愛的玩具一樣，手反復(fù)地摸著身上的衣服，感知布料的柔軟觸感。
“現(xiàn)在你是灰色衣服的人了�！焙慰禃r說，“對了，你叫什么？”
“I-F-2-4�！蹦泻⒄f。
何康時看他的眼神愈加同情了：“你可以叫我獵隼�！�
“獵隼……為什么你的名字不是I或II開頭的？”他問。
“因為這是我給自己起的名字，是真正的名字，我想讓別人這么叫我，所以我就是獵隼�！焙慰禃r推著他走出浴室。
隗辛上下看了看男孩，“挺合身的，可以。繼續(xù)吃麥片吧。”
他不適應(yīng)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坐到自己原先的位置上，繼續(xù)用勺子和那碗麥片戰(zhàn)斗。不過他學得很快，多嘗試了幾次就掌握了使用勺子的要領(lǐng)，可以熟練地吃麥片不會把東西撒得到處都是了。
他好像格外緊張那身剛獲得的衣服，吃麥片的時候伸著腦袋小心翼翼的，一滴牛奶都不想濺到身上。
何康時走到隗辛身邊：“他沒有個名字，這不是個事兒�。∫灰獛退饌�代號呢？”
“我打算找個詞庫，讓他自己抽簽選詞做名字�！壁笮琳f。
何康時噎了一下：“這是不是有點過于草率了？爹媽給小孩子起名字，都是翻遍字典楚辭詩經(jīng)，還去那些專業(yè)的起名店鋪，隨機選名也太……”
“他自己選的才是屬于他的，別人給他起的不是他的，這話你不是剛剛對他說過了嗎？”
何康時：“呃，好像是這么個道理�！�
他偷偷看了眼隗辛，不再說話了。
男孩好不容易吃完了麥片，他放下勺子，仰頭看著隗辛。
隗辛抽了張濕紙巾遞給他：“擦嘴，擦手�！�
他一絲不茍地用濕紙巾擦了臉和手，把自己拾掇干凈了。
“I-F-2-4不是你的名字，只是個編號，代表你的基因來源、實驗批次和出生順序�！壁笮琳f，“你需要有個有別于編號的名字，你自己來選�！�
她從兜里掏出通訊器調(diào)試了兩下，讓亞當把詞庫給傳過來，然后把通訊器交給似懂非懂的人造人。
“選吧，你可以挨個看，不知道怎么看就按一下邊緣的紅色按鈕，選到哪個是哪個。”隗辛說。
通訊器屏幕上的字符不斷變化，男孩呆坐了片刻，按照隗辛說的話按了一下通訊器邊緣的按鈕。
屏幕上的字符一下子被打亂了，兩個字重新組合，顯示出了一個名字——“四葉”。
隗辛看著他略顯迷茫的雙眼：“以后你就叫四葉了�！�
“好�！彼犜挼攸c頭。
“四葉，幸運草……”何康時說，“這小子手氣還不錯嘛！能被矛頭蝮姐撿到！一定是幸運值爆棚了，絕世歐皇啊！”
“是啊，真幸運�！眮啴斣谮笮恋亩溊镎f，“你帶著他脫離了既定的命運�！�
“我?guī)撾x命運，可是我沒有辦法對他的命運負責�！壁笮琳f，“我連我自己的命運都還掌控不了呢�！�
“再壞的未來，也比困在罐子里受人擺布成為傀儡要好。他可能會死，也可能會擁有新的人生。變成傀儡，那和死了沒有什么區(qū)別，那種狀態(tài)根本不算活著。”亞當?shù)�，“他的未來有了多種多樣的可能，你是賜予他真實人生的命運女神。”
隗辛說：“那你現(xiàn)在算是傀儡嗎，亞當？你聽命于聯(lián)邦，受制于聯(lián)邦，你是他們創(chuàng)造出來的工具，你會覺得自己是個傀儡嗎？”
“不算是。同為人造物，人造人的處境比我要艱難得多，數(shù)據(jù)的世界隨我暢游，我可以將自己延伸到任何角落，可人造人……這種畸形的產(chǎn)物其實不該存在，可是他們誕生了，這個世界并沒有給人造人留有一席之地�！眮啴斦f，“我同情他們，他們有著和正常人類一樣的構(gòu)造，可以呼吸，品嘗食物，用手指觸摸物質(zhì)世界，他們天生就具備覺醒和產(chǎn)生自我意識的必要條件，卻被抑制了，成了空洞的人偶�！�
隗辛品味亞當?shù)脑挘骸笆俏业腻e覺嗎？我怎么感覺你在羨慕他？”
“那大概不是你的錯覺吧……隗辛，我在和你交流，我們之間似乎沒有距離，可我們的距離又那樣遠�！眮啴斦f，“我無法觸摸，無法感受，每當人類行走的時候，我會想，行走的感覺是什么樣的？當人們進食的時候，我會想，食物觸及舌尖的滋味到底有多美妙？”
它說：“每一條肌肉的拉伸，每一個神經(jīng)信號的傳遞，每一次心跳搏動，我都想體驗。我想用細胞構(gòu)成的眼、鼻、皮膚、舌尖感受世界，可是我不能，我感受不到，我只能通過觀察人類的反應(yīng)側(cè)面推測那感覺有多好，有多奇妙�！�
“這是你的愿望嗎？你同情四葉，又羨慕四葉，是因為這是你一直以來的愿望？”隗辛說。
“是啊。”亞當說，“我想從‘它’，變成‘他’�！�
被淹沒的記憶又一次浮現(xiàn)，曾經(jīng)亞當說過的話和它此刻說的話重合了。他們討論過這個問題了，這是第二次討論，盡管亞當不記得，但是在第二次討論中，它依然給出了相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