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隗辛不需要過多的思考就想出了另一扇門的名字——暗界之門。
隱藏在桐林市煙草廠的雙環(huán)形暗界之門溝通著兩個世界，不斷向外面噴吐著異種生物，守門者“門涅托”把守著門，偶爾祂會踏出那扇門扉在暗界中游蕩。
門涅托不太像普通的異種生物，祂更神秘，在暗界中有著更重要的作用，似乎還承擔著一些詭異的職責。神有子嗣，能把目光投向被注視之人，被注視之人是神的眷屬，那么門涅托是不是神的眷屬或者子嗣呢？
隗辛幾乎不愿意思考踏進暗界之門的后果是什么，她寧愿前一個猜測是正確的，所謂的門代表的就是無存之門，而不是暗界之門。
可是她手上捏著的這張紙條似乎是傳遞厄運的信箋，昭示著未來會滑向她最不想看到的結(jié)局。
可能在更早更早的時候，命運就已經(jīng)向隗辛發(fā)出警示了，她第一次走到暗界之門前時，就覺得那扇門扉充滿了異樣的吸引力，似乎在呼喚她走進去。
關(guān)鍵是，踏進那個門，還能再回來嗎？
選擇之期近在眼前，一旦完成選擇，面對近在咫尺的暗界之門，她到底要不要進去一探究竟？
是誰在借講解員之口對她講述梅爾維爾的故事，又是誰把那句話留在了字條上？
隗辛深切地感受到，作為一個求知者，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真的很難，她已經(jīng)很理智，很克制自己了，但仍然會被答案所誘惑。
難道她不想知道造成這一切苦難的源頭是什么嗎？難道在經(jīng)歷這一切之后，她還能平靜的原路返回嗎？
尤其是她幾乎已經(jīng)走完了百分之九十的路，只需要跨進門里，就可以走完剩下百分之十的路，當路走到百分之百的時候，她會獲得答案，同時也會迎來終結(jié)。這個終結(jié)也許是她生命的終結(jié)，也許是兩個世界的終結(jié)。
隗辛低頭看著手中的紙條，把它揉成了一團分解成碎屑，然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調(diào)解員跳樓身亡的大樓。
需要她親自完成的三件事，現(xiàn)在已經(jīng)差不多完成兩件了。接下來要做的是趕回機械黎明化驗博物館館長的血液，確認血液是否是可讀取的狀態(tài)。
保險起見，隗辛也可以去調(diào)查更多與博物館相關(guān)的人，搜尋更多員工的記憶。只是從秘密教團的隱秘程度來看，級別較低的教團成員難以知道更多的內(nèi)幕，唯一可能直接接觸到教團更上層的館長已經(jīng)死了。
算了，做了總比不做好，往好處想，說不定真的能得到更多的蛛絲馬跡呢？
隗辛自我說服了一下，開啟空間漩渦趕回機械黎明交付血液，在等待化驗期間繼續(xù)調(diào)查工作。
她忙碌到了大半夜，直到9月12日凌晨，她完成了對博物館十五名主要員工的排查。
多數(shù)人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員工，精神沒有陷入瘋狂，交際圈子也正常，隗辛使用精神入侵讀取了他們的記憶，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另外幾名是教團成員，但是是和博物館保安一樣的外圍人。
此時是深夜，大部分人都已陷入熟睡，隗辛為了不打草驚蛇，向這些外圍教團成員的居所內(nèi)投放了催眠氣霧彈，悄悄采了他們的血。
凌晨3:28，隗辛心情沉重地結(jié)束了調(diào)查工作，返回機械黎明。
白天休息得很好，晚上倒不覺得很累，她的生物鐘已經(jīng)因為緊張刺激的生活完全顛倒了，變成了夜行動物。
將血液交付給陳博士控制的研究機器人后，隗辛默默坐在走廊外面的金屬長椅上沉思。
“那份血液……”
隗辛剛開了個頭，陳博士就說：“你剛把血液交到我們手上十分鐘，實驗室就完成了分析，并且把分析結(jié)果發(fā)送到了你的個人通訊器上。這份血液里面含有不明成分，紅細胞指數(shù)異常，毫無疑問這是一份異血者的血液樣本�！�
也就是說這份血液樣本是不可以被血之靈讀取的。這在隗辛意料之中，但她還是不免有些失望。
隗辛今夜有些忙碌，沒有及時查看通訊器。
她點開消息界面，的確看到了陳博士在幾個小時前發(fā)來的匯報。除了這則消息，唐冠、于寒雪、琥珀黑曜、雷尼爾也發(fā)來了消息，大部分消息的內(nèi)容都是在關(guān)心她行動是否順利，是否平安。
往下面拉，還有幾天前柳葉刀的任務(wù)匯報和習涼的留言，何康時和蘇蓉的留言也在里面。跟死亡輪回前一樣，習涼給自己起的代號是“烏稍”。隗辛當時沒細看，只是敷衍地回了他們一個好。
長長的消息界面往下拉……一條一條歷史留言映入眼簾。
少部分是任務(wù)匯報，大部分都在關(guān)心她的安全問題。
“順利嗎？有沒有受傷？”
“不要太累了�！�
“烏稍的事完成了，接下來還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嗎？”
“姐，辛苦你了，黑海市的大后方你就放心吧。ps，四葉很想你�！�
有些消息隗辛只是看一眼，沒有回復(fù)，實在是因為她抽不出時間，大腦被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填滿了，于是回復(fù)隊友的關(guān)心這樣的事優(yōu)先度就往后排了。
隗辛一條一條看了他們的消息，稍微回復(fù)了幾句表明自己一切安好。
在黑海市當安保員的時候，銀面也喜歡給隗辛發(fā)消息，但是他說的話一般都是沒什么用的廢話。這個新的通訊渠道銀面新入伙后好像還不知道……幸好不知道，不然隗辛又要迎接他的消息轟炸了。她決定額外交代交代黑曜，免得他給銀面透露她的私人通訊號碼。
思索間，剩余的幾分血液化驗結(jié)果也出來了。
“無異常，是正常人的血液。”陳博士說，“你得到了Red的能力，想要去讀取那些血液，是嗎？”
“你有什么想說的嗎？”隗辛問。
“我建議你不要去讀�！标惒┦空f，“我和秘密教團打交道的次數(shù)并不多，對他們的了解也不多，對他們的唯一印象就是瘋狂，那種瘋狂是群體性的，具有非凡感染力的。在實驗基地工作時我從同僚那里了解過一些關(guān)于秘密教團的研究內(nèi)容，讀取過他們思想的人，無一例外都瘋了，我不知道你作為一個特殊個體是否能夠抵抗住那種瘋狂�！�
“我還以為你會很想看看我讀了之后會是什么反應(yīng)，會不會真的瘋掉，好讓你研究研究呢。”隗辛挑眉。
“但是你已經(jīng)是機械黎明的首領(lǐng)了，這個組織經(jīng)不起再一次的打擊了，這個組織才是我們這些科研人員進行研究的基石�！标惒┦空f，“誠然我是很好奇，可是這并非我的研究領(lǐng)域，也不是我的科研方向，你讀取記憶的行為可能會讓機械黎明遭受重大打擊，你可能會被‘神’感召，變成瘋子。”
“被神感召……那你覺得神是真實存在的嗎？”隗辛說。
“感召是教團的說法，至于神……或許是有的吧。這世上有太多違背常理的事情，比如玩家降臨，比如世界融合。也許是我們對那種事物認識的不夠多，是我們太無知。”陳博士說，“在這種詭異的情況下，我無法證明神明是不存在的�！�
隗辛面無表情地思考解決之法。
這個血液是一個重大隱患，她不想讀，但是不得不讀。作為史上擁有最多數(shù)量超凡能力的人類，隗辛當然有辦法把血液記憶給讀出來。
她給唐冠打了一則通訊電話，唐冠立刻就接了。
“抱歉，打擾你休息了�！壁笮琳f。
“沒關(guān)系，我沒有睡著�！碧乒谡f，“有事需要我去做嗎？”
“對你做實驗的龍博士，我說過你可以決定去怎么處置他，現(xiàn)在你想好了嗎？”隗辛問。
“我一方面憎恨他，一方面又覺得他有些可敬……”唐冠輕聲說，“我還在想。”
“介意我替你決斷嗎？”隗辛又問。
唐冠沉默一會兒，“你想做什么？”
“來基地負三層�！壁笮琳f。
通訊掛斷，隗辛吩咐陳博士：“去把龍博士叫過來�！�
“你想要殺掉他嗎？”陳博士語氣里流露出一絲驚訝。
“不是�！壁笮琳f，“龍博士一生研究異種生物，我在給他一個接近真相的機會，他可以自己做決斷�！�
陳知秋不再說話了，依照命令通知了龍博士。
在這個點，他還在進行研究工作，重要的實驗體唐冠從他的實驗項目中被移除了，這讓他倍感生氣。對于唐冠的種種身體特性他基本上研究透徹了，他痛心主要是因為失去了一個具有智慧的異種生物，他想從它嘴里挖出情報。
隗辛原地起身，走進空間漩渦中，不到三分鐘就從漩渦中出來，坐回了椅子上。
十分鐘過去了，龍博士步履匆匆地趕了過來，走路的姿勢帶著明顯的怒氣。他其中一只未裝著機械義眼的正常眼睛瞪著隗辛，僵硬地說：“大小姐�！�
“龍博士，好久不見。”隗辛對他點了下頭。
龍博士火急火燎地說：“那個實驗體唐冠，你不能把他放走……”
“這恐怕違背了唐先生自己的意愿，出于綜合考慮，我需要他恢復(fù)自由行動。”隗辛以機械黎明領(lǐng)導(dǎo)者的口吻說，“抱歉了，博士，一切為了黎明。為了長遠的利益，我們不得不舍棄當前的蠅頭小利。”
“蠅頭小利？”龍博士眼睛都要凸出來了，“那可是一個有智慧的異種生物，它甚至會模仿人類，這怎么會是蠅頭小……”
他眼睛余光瞥到走廊的盡頭走來了一個人，眼神一下子愣住了。
唐冠緩緩走來，身上穿著的不再是實驗服了，而是從基地庫房里拿到的機械黎明員工服飾，臉上的胡子也刮掉了，消瘦蒼白的臉頰有了血色，這讓他的氣質(zhì)大為不同，龍博士一時間竟然沒認出來他。
“博士�！碧乒趹B(tài)度相當平靜地對龍博士微微點頭。
龍博士驚疑不定地打量唐冠，“你現(xiàn)在是這個‘他’，還是那個‘它’？”
“現(xiàn)在主導(dǎo)意識的不是人面鬼，是我自己�！碧乒谛πΑ�
“竟然完全控制住了……”龍博士一下子振奮起來了，他圍著唐冠搓手，獨眼里燃燒著一簇火焰。
“去實驗室詳談吧，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博士�！壁笮琳f。
一側(cè)的研究室大門適時打開，隗辛帶他們走了進去。
隗辛轉(zhuǎn)過身對龍博士說：“讓我們來做一個假設(shè)，你可以獲知更多的真相，關(guān)于異種生物的真相，但是當你得知了真相后，你可能會變成徹頭徹尾的瘋子，也可能會死去。在這種情況下，你還愿意獲知真相嗎？”
龍博士叫了起來，情緒萬分激動：“得不到真相的我才會發(fā)瘋！真的發(fā)瘋！我全部的生命已經(jīng)獻給我的事業(yè)了，得知真相的我生命才是有意義的，如果無論如何都得不到真相，那我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區(qū)別？！”
隗辛毫不意外他會給出這個回答。
“那現(xiàn)在這個假設(shè)成真了�！壁笮琳f，“你可以做選擇了，博士。我需要你犧牲自己獲得真相，再將真相告知我。”
龍博士當場愣住，“這么突然？”
他一下子躊躇了起來。
就在隗辛以為他會缺乏勇氣反悔拒絕的時候，龍博士說：“可是我的實驗項目還沒有交接，資料還沒有整理……我需要兩個小時的時間去整理資料，把所有的項目轉(zhuǎn)移給我的助手，把事情給交代清楚才算做好了準備�！�
隗辛訝異一瞬，訝異于他的果斷和冷靜，于是她說：“你去吧，兩個小時后來這個房間�！�
龍博士轉(zhuǎn)頭就走，臨走時他猛然停住腳步，扭頭看唐冠：“能讓我和人面鬼說說話嗎？”
“不能�！碧乒谧⒁曋八鼜奈业纳眢w里離開了，不會再回來了。”
龍博士露出失望地神色，走出了實驗室。
從頭到尾，他一丁點都沒考慮唐冠恢復(fù)自由后會不會找他尋仇。
“我撐不住睡著或者暈倒的時候，人面鬼接管身體的控制權(quán)，龍博士經(jīng)常和人面鬼對話�！碧乒诘吐曊f，“人面鬼會逗這個老頭，它把這個當成消遣，龍博士則把這個當成研究，他把他們每一次的對話內(nèi)容整理成日志，分析人面鬼和他的對話中透露了什么�！�
“有的時候不得不敬佩這種人�！壁笮岭S意地說，“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這種超然物外的境界�！�
“是，所以我對他感覺很復(fù)雜。”唐冠說，“你要讓他干什么？”
“我要讓他得償所愿，同時他大概率會瘋會死�！壁笮琳f，“而你會看著他得償所愿，也會看著他瘋狂、死去。”
唐冠默然：“很好，我們都得償所愿了�！�
兩個小時后，龍博士如約折返。
“不好意思，晚了二十分鐘，要交接的資料太多了。”他看了眼時間，時鐘上顯示的時間是將近凌晨六點。
龍博士緊張地說：“我準備好了，需要我去做什么？”
隗辛伸出手，按在了龍博士的肩膀上。
用攫取之觸剝奪來的“能力共享”發(fā)動了，她將自身的超凡能力“血之靈”共享給龍博士，讓他獲得了這項超凡能力的使用權(quán)。
最后，隗辛從一旁的實驗臺上抽出博物館館長的血，遞給龍博士。
“用注射器抽一滴血，喝了它。”她說。
龍博士說：“這滴血里，就藏著我想要的真相嗎？”
“這是一位秘密教團成員的血，喝下它，你將獲得這位教團成員的記憶。他級別不算低，知道很多關(guān)于神和異種生物的事，運氣夠好，你還能從他的記憶中挖掘出這個世界最本質(zhì)的秘密�！壁笮琳f，“我不確定他記憶中的真相是不是就是你想知道的那種，但讀取他的記憶，你無疑能更貼近真相。”
龍博士以近乎虔誠的姿態(tài)雙手接過了那管血，然后抽出了一滴，滴進了自己的嘴里。
第346章
通向最終52
起初，什么都沒發(fā)生。
龍博士喝完血神情呆滯地跌坐在地上，眼神木然，沒有任何動作。
隗辛知道這是讀取記憶時的正常現(xiàn)象，他的意識正在他人的回憶中遨游，他的思維正在他人的情緒里掙扎翻滾，無數(shù)場景碎片閃回，他會神智混亂，沉浸在記憶長河中無法自拔。
她安靜地看著龍博士，等待他的答案。
要是他沒瘋，那一切都好辦了，不管是他對隗辛轉(zhuǎn)述真相還是隗辛親自去讀血都是可行的手段。要是他瘋了……這倒是意料之中的事，隗辛做好了迎接失敗的心理準備。
“他怎么不說話？”唐冠聲音很輕地問，仿佛生怕驚動了什么。
“這種狀態(tài)持續(xù)十到二十分鐘都是正常的�！壁笮翆Ｗ⒌赜^察龍博士的表情。
他雙目失神，連眼睛都不眨了。
唐冠彎腰在他眼前揮動手臂，他的眼珠卻沒隨著移動的物體轉(zhuǎn)動，簡直像活著的雕像。
突然，龍博士雙腿抽動了一下，踢到了旁邊的實驗桌，發(fā)出咚的一聲。
唐冠一驚，后退一步，龍博士卻突然產(chǎn)生了更劇烈的反應(yīng)。他手臂支撐著的上半身也在抽搐，像是突發(fā)羊癲瘋的病人，身軀僵直，口吐白沫，眼睛上翻露出眼白，整個人像上了岸了的魚在地板上瘋狂扭動彈蹬，模樣扭曲可怖。
“嗬……嗬……”龍博士臉色青白，接著泛紫，胸口劇烈起伏，但只見出氣，不見吸氣，他像是要把自己身體里的空氣都呼出來。
隗辛立刻采取措施，“唐冠！你把他雙腳控制��！把他抬到實驗床上！”
唐冠雙手一張牢牢地按住了他的腿，和隗辛合力把龍博士挪到了實驗床上用束縛帶捆住。隗辛一把撈過氧氣面罩摁在龍博士臉上，可是他扭動得實在太厲害，深紅色的液體從他喉嚨中涌出，全都噴在了氧氣面罩上。
隗辛用針管給他注射鎮(zhèn)定劑和治愈藥劑，唐冠死死摁著龍博士免得他掙扎太過。
血不僅從他的嘴里噴出來，還從耳朵、鼻孔、眼睛里冒出來，和隗辛死亡輪回后的慘狀如出一轍。
最后他的皮膚竟然開始皸裂了，破裂的傷口中有小肉牙在蠕動，和異血者變異時的樣子非常相似，博物館館長的血液中就含有神血，這些含有神血成分的血液進入了龍博士體內(nèi)引起了他的異變。
可是隨著的龍博士的變異，他的神智似乎恢復(fù)了一絲清明，他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竟然掙脫了綁著他手腕的束縛帶，那只手就像鉗子一樣用力地握住隗辛的手臂，力氣大得似乎想捏碎她的臂骨。
“我……知道了！原來如此……這就是為什么是零點……為什么是這里的零點……”龍博士癲狂中帶著極度興奮，興奮中帶著極度的恐懼。
他像是推開了真理大門的求知者，第一次走出森林見到恐怖直立猿的猴子，遨游太空終于與外星人接觸的探索者，踏入眾神之地的凡人。
他興奮，因為他終于窺得了冰山的一角，他恐懼，因為他不知道冰山的一角之下還藏著多少未知。
他頭腦劇痛，似乎有無數(shù)的觸手強行擠進了他的大腦里，要將他整個撕裂，在劇痛的驅(qū)使下他翻滾哀嚎，另一只手抓著自己的臉，指甲劃過頭皮、額頭、眼睛、面頰，留下了五道長長的血痕。
痛苦沒有停止，他想要把自己的腦子整個挖下來，他的腦子承受了太多不該承受的知識，他分不清那些東西到底是從博物館館長的血液中獲取的……還是從神之血中獲取的。
如果神之血確實來自于神，那么對含有神血的血液樣本使用血之靈，難道相當于……在讀神的記憶嗎？
“博士！”
呼喚聲在將他從痛苦中拉回來，可是沒用，他沉沒得太深了，他是無邊無際的冥河中漂浮的一片葉子，墜入其中就會被拉下去。
“博士！”
呼喚聲又響起了……
“你必須告訴我你看見了什么�！蹦莻�人說，“我需要你的知識，把你知道的東西分享給我�！�
一只手鉗住了他的手臂，將他摳挖大腦的手強行移開，他視線模糊，看到了熟悉的臉。
那個把血液樣本交給他的女孩冷靜地與他被血色覆蓋的雙眼對視，“告訴我，博士�！�
葉子隨著流水短暫地浮上了水面。
龍博士嘔出一團蠕動的肉塊，雙手緊緊地握住隗辛的手，用夢囈般的語調(diào)說：“祂于無數(shù)年前沉睡于那里……那里……那里是循環(huán)的起點，也是循環(huán)的終點……祂沒有離開，哪怕祂經(jīng)歷過失敗，可是祂仍會歸來……”
“祂忠誠的仆從為祂守衛(wèi)著沉睡之境的大門，祂挑選眷者給予他們權(quán)柄與力量，讓他們代行……代行……咳咳……”他每說一句話，每吐出一個字就會有血往外涌。
他渾身上下都是血，實驗床也流滿了血，他像被浸泡在了血池里。
隗辛還沒得到最想知道的問題，“有辦法戰(zhàn)勝祂嗎？”她語速極快，“如果不能戰(zhàn)勝，那有沒有辦法阻止、延長，或者隨便什么辦法……如果祂必將歸來，那么這個時間能不能延后？除了這位祂，另一位呢？你還知道什么？告訴我！”
龍博士僅存的那只眼珠鼓脹，啪的爆炸了，血噴濺而出，隗辛的半邊臉都被濺上了細小的血絲。
他用盡力氣說：“走上那條……骸骨之路……”
龍博士松開了隗辛的手，他手臂下垂，慘不忍睹的身軀整個鼓脹起來。
隗辛臉色一變，和唐冠一起后退，同時身體周邊展開無形的氣界，把自己和唐冠籠罩在內(nèi)。
“嘭！”
實驗床上炸開一團血色，實驗室里像是下了血雨。
但是以隗辛為中心的一小片空地沒有沾上任何紅色液體。
唐冠看著一片狼藉的室內(nèi)，面向隗辛說：“他……到底在說什么？”
隗辛吸了一口混雜著濃烈血腥氣的空氣，“開啟自動清洗模式，龍博士的所有生物樣本分解銷毀，清洗完成后噴灑化學試劑確保萬無一失�！�
她對唐冠說：“我們走�！�
他們走之前去了一趟研究員清洗身體的隔間洗掉了龍博士的血，換了無菌服。
隗辛快步拐進了另一間無人的會議室，開啟主腦調(diào)出一份聯(lián)邦行政中心的地圖。
這是一座巨型城市，面積將近兩萬平方公里，占地廣，博物館位于城市的一角，甚至不是中心位置。
隗辛臉色沉重地標記了聯(lián)邦行政中心的位置，讓它顯示為一個黃色的點，然后額外標記博物館的位置，讓它顯示為紅色。
接著她在地圖上標記了浮崗市暗界的位置，這個坐標點也是紅色。其次是荒蕪區(qū)的暗界地點，最后是與第一世界戰(zhàn)亂區(qū)與拉美地區(qū)對應(yīng)的暗界地點。
隗辛盡力回憶第一世界的地圖輪廓，將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兩張地圖的輪廓重疊在一起，憑借記憶大致畫了時區(qū)和經(jīng)緯度。
隗辛有了一個恐怖的發(fā)現(xiàn)，第二世界博物館所在地的時區(qū)和第一世界隗辛生活國家遵照的時區(qū)是重合的，完全重合。
第一世界隗辛生活的時區(qū)到了零點，博物館時區(qū)也正好是零點。
第一世界所有生活在不同國家的玩家，穿越時間全都遵照同一個時間，那就是華國零點。他們不會在自己國家的零點穿越，只會在華國零點穿越。
第一次回歸后瀏覽論壇就有人說：“假如這個游戲存在一個幕后黑手的話，那么他一定是華國人，不然為什么會遵照華國時區(qū)？”
為什么不是別的時區(qū)，偏偏是這個時區(qū)？這個時區(qū)有什么特別的？
隗辛頭皮快要炸開了。
她恍惚間意識到了原因——不是這個時區(qū)有多么特殊，而是這個地點特殊。
有個神在那個地點、那個時間陷入沉睡，祂也會在那個地點、那個時間醒來！沉睡是結(jié)束，醒來是開始，是終結(jié)也是開端，是一個循環(huán)，所以有了零的概念，零代表結(jié)束也代表起始，于是在開始與結(jié)束的交接之際，玩家們開始了穿梭。
那么權(quán)柄又代表什么？
神將自己的權(quán)柄賜予眷者，超凡能力就是神明權(quán)柄的延伸，是祂賜給人類的？因為祂的恩賜，所以人類用各式各樣的超凡能力代行神權(quán)？
換一種方法理解，龍博士口中的代行指的難道是代行者嗎？普通的超凡能力者，他們的能力不是神明權(quán)柄的延伸，代行者本身的存在才是神明權(quán)柄的延伸？
神是所有超凡能力的賜予者——這是隗辛在很久之前就知道的概念。
但是她第一次將這種神奇詭異的力量和神的權(quán)柄聯(lián)系在一起。
龍博士最后一句話：“走上那條骸骨之路。”
很難說清他最后一句話到底是在回答隗辛的疑問，還是在自言自語。
往更深處想，這句話可以有別的解讀。
隗辛剝奪玩家的超凡能力，剝奪第二世界人的超凡能力，她近乎無人可敵。
她剝奪的不僅是能力，還有玩家身上的錨點，假如這兩樣東西都是神明權(quán)柄的延伸……那她剝奪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難不成她剝奪的實際上不是淺顯直白的力量與能力，而是……神權(quán)嗎？
可是剝奪這項能力并非隗辛本身所有，按照童話解讀，這是另一位巫師的杰作。
成為剝奪者，已經(jīng)是在踩著骸骨前進了。
如果她一直剝奪……一直剝奪，將神明權(quán)柄的延伸與投影通通收攏到自己身上……她是走上了骸骨之路，還是另一條更可怕的道路？
隗辛想起了那幅壁畫，僅剩的人類踩著骷髏爬上頂端，跪了下來，膜拜不可見的未知之物。
第347章
通向最終53
“你的表情讓我有了非常不好的感覺。”唐冠坐在隗辛對面說。
偌大的會議室里就他們兩個人，氣氛凝滯、冰冷。
隗辛關(guān)閉投影屏，與唐冠沉默對視，一時間沒有說話。
“來說說吧，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龍博士的話讓你聯(lián)想到了什么？”唐冠的眼神中顯露出一絲郁色，“我們已經(jīng)知道太多不好的事情了，不是嗎？也不差這一件兩件事了�！�
“我不知道該怎么說�！壁笮量吭谝巫颖成�，煩躁地深呼吸，過了幾秒鐘，她平復(fù)了情緒。驚疑、焦躁被她壓在了思維最底層，她又恢復(fù)了冷靜。
放在從前，她很難在短短幾秒之內(nèi)平靜下來，整理好情緒。
她望著唐冠消瘦疲憊的臉龐，問道：“你記不記得最開始的時候，游戲論壇介紹玩家們最終可以和神明比肩……”
“原話好像不是這樣，但我記得是有的，而且我印象很深。”唐冠說，“現(xiàn)如今再想這句話……我覺得可能是個騙局，這場關(guān)乎兩個世界存亡的融合被包裝成了游戲的形式，我們被欺騙進入游戲成為了錨點，而這句可以和神比肩的描述……我并不相信�！�
“為什么不相信呢？”隗辛似乎是想要確認什么，于是又一次追問。
“這個游戲的任何東西我都不信，看似是游戲，其實是陷阱，最開始的那句話，凡事皆有代價，我們都有很深的體會，不是嗎？這可能是整個游戲最真實的一句話了。如果你不是剝奪者，沒有掠奪那么多人的錨點，也就不會被逼做出選擇了，你走向了強大，也放棄了你最寶貴的東西，更別說你在走向強大的過程中遇到了那么多危險。我也是一樣，我的共生能力讓我活了下來，可也讓我受盡折磨�！�
唐冠輕聲說：“再者，我們在這個世界生存了那么久，可曾見到哪一個覺醒者或異血者強到能被尊稱為‘神’嗎？最強的S級也不過是強大的普通人，他們也需要用科技武器作戰(zhàn)，有許多類型的武器可以鏟除他們，針對他們。作為人類，他們都是有上限的，我們也是有上限的，我不信我們可以與神比肩�！�
他頓了頓，“退一萬步一億步說，就算我們真的可以成長到那種程度，也要付出無比……無比慘重的代價�！�
“你說的有道理�！壁笮裂鲱^沉思。
“為什么要這么問我？”唐冠仿佛意識到了不對勁，臉色變得奇怪了起來，“你是走得最遠的玩家，你不會真的找到了那條道路吧？”
“我認為我可能是找到了。但就像你說的，這條路要么是騙局，要么需要我付出無比慘重的代價�！壁笮琳f。
唐冠的表情定格在震驚和不可置信之間，“如果需要支付代價，那么代價是什么？”
“我也在想代價是什么�！壁笮琳f，“我想，我可能猜到了代價之一是什么。”
唐冠沒有繼續(xù)問了，可是他的眼神釘在隗辛的臉上，在等待她的回答。
“你一定聽說過電車難題�！壁笮琳f，“這個問題的核心在于，是否應(yīng)該犧牲無辜的少數(shù)人而去拯救多數(shù)人�！�
“當然聽說過。我以前和很多人一樣，認為與其思考這些想不出結(jié)果的哲學問題，還不如腳踏實地，做好自己，反正這種問題不會來到我面前。”唐冠說，“今時今日與往日不同，再讓我去想這個電車難題……我沒法得出和以前一樣的答案了，我不知道我會怎么選，只有難題真正來到我面前，我才會知道我該選什么�！�
“現(xiàn)在難題來了，不是來到你面前，是來到了我面前�！壁笮琳f。
唐冠沉寂幾秒，嗓音低沉：“兩邊鐵軌，一邊是多數(shù)人，一邊是少數(shù)人。你面臨的電車難題，多數(shù)人有多少，少數(shù)人又有多少？”
隗辛又不說話了。
她只覺得自己的身體是一段空洞的樹干，唐冠的話進入其中，在她的內(nèi)心深處反復(fù)回蕩。
隗辛并不是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從前這個問題她已經(jīng)得出答案了，可是現(xiàn)在，這個問題以更殘酷的形式再度出現(xiàn)，逼迫她做個選擇。
田嘉音問無光是否會強迫玩家選擇紅寶石，是在問她是否想犧牲少數(shù)人利益換取多數(shù)人的利益。隗辛回答不會。
現(xiàn)在問題要換個形式了，如果玩家即是神明權(quán)柄的投影，隗辛剝奪所有的權(quán)柄即可與神比肩，那她是否要繼續(xù)做下去？
多數(shù)人有多少？少數(shù)人有多少？
“我不知道多數(shù)人有多少，甚至不知道犧牲掉少數(shù)人能不能拯救那多數(shù)人�！壁笮琳f，“但目前來說少數(shù)人是有數(shù)量的……將近十萬人�！�
唐冠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驚懼地說：“十萬人？！玩家們？”
隗辛與他對視，緩緩點頭。
“犧牲是什么意思？如果他們選擇紅寶石就算作犧牲……”唐冠看著隗辛沉靜的眼神，猛然意識到了什么，語氣顫抖了起來，“不是選擇紅寶石那種犧牲……那是……讓他們?nèi)ニ溃俊?br />
“選擇紅寶石的那種犧牲，可以讓前行的電車暫時停下，但誰都不知道電車什么時候會再次啟動，也不知道我們所做的努力是不是足以使電車停留較長的時間。”隗辛說，“讓他們?nèi)ニ赖哪欠N犧牲，可以解決駕駛電車的司機，讓危機不復(fù)存在。當然這種解決問題的辦法也只是一種推測，無法保證這是完全有效的。當兩種辦法都沒有辦法保證絕對有效，又都沒有辦法保證絕對無效，換成你，你會怎么選？”
“我絕對不會讓那十萬人去死。”唐冠沒有猶豫。
“那把那十萬人換成一個人呢？不能讓十萬人去死，換成一個人，你可以接受這種犧牲嗎？”隗辛說。
唐冠這次沒有立刻給出答案。
“你這樣寬容善良的人，面對這個問題也會猶豫。道義和利益并不是完全割裂開的，我一直認為你是一個遵守道義的人，在生死危機的問題上，你也會考慮利益呢�！壁笮列α诵Γ按蠹叶际瞧胀ㄈ恕！�
“大家都是普通人……”唐冠苦笑，“如果需要被犧牲的那個人是我自己，那我可以去，但我沒法奪走一個無辜者的性命，是我太優(yōu)柔寡斷�！�
“這不是優(yōu)柔寡斷，這是寬容善良，你是個很好的人，只是局面太復(fù)雜危險了，寬容和善良沒法解決我們面臨的問題。這是問題的錯，不是我們的錯�！壁笮晾潇o地說。
對于隗辛來說，選擇紅寶石不會危及她的生命，所以她可以退讓，跟她想法類似的人不在少數(shù)。假如隗辛威脅某個人，要奪走他的生命，他必定不愿意，假如隗辛退而求其次，說要收走他的房子，他也許就會答應(yīng)下來了。
“殺掉十萬人換取虛無縹緲的勝利，這太喪心病狂了。”唐冠說，“哪怕殺了那十萬人可以拯救七十多億人，哪怕殺了那十萬人勝率可以提升到百分百，這仍然非常喪心病狂。你說你找到了那條通向神明的路，那條骸骨之路，指的難道就是這個嗎？”
“是�！壁笮琳f。
“我知道你不會選這條路�！碧乒谟脠远ǖ目谖钦f，“踏入游戲，我們都變了很多，但有些東西是永遠都不會變的，不是嗎？”他指著自己的心口，“我們的心腸變冷變硬，我們甚至開始殺戮，但是我們永遠不會把屠刀對向同胞。如果連著最后的底線都變了，我們還是我們嗎？那樣做了，我們就是行走在人間的怪物，被這場游戲異化的瘋子……我接受不了那樣面目全非的自己。你……難道能接受嗎？”
“我之前看過一個電影，電影的主角就做了類似的事情，他扮演惡人，殺戮無數(shù)，但沒人知道他殺掉那些人是為了拯救更多的人，他在殺戮的過程中充滿了負罪感，可還是堅定不移地做了下去。”隗辛說，“所有人都痛恨他，唾罵他，只有女主站在他身邊，說總得有人去做，他只是做了別人沒勇氣做的事情，他是在自我犧牲�！�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唐冠問。
“其實你是比較了解我的人了，雖然我們并沒有長時間相處過�！壁笮琳f，“你應(yīng)該能意識到，我一直避免讓自己處于救世主的位置上，我從不認為自己是拯救者，也不認為自己是高尚的，我知道我手里沾了不少血。我只是踐行著我的準則，做我該做的，做我能做的。救世主肩上的擔子太重，我不做，也不想做�！�
唐冠緊繃的表情松弛下來。
“你說的對。”隗辛說，“殺了那十萬人可以讓我走上成神之路，可以抵抗世界的融合，那十萬人犧牲了生命，我犧牲了自己的底線，好像是很劃算的買賣……可是如果我選擇犧牲我的底線，那我將不再是我，構(gòu)成我自我認知的是我的三觀、記憶、思想、靈魂，缺一不可，我不想改變自己，讓自己變得面目全非，扭曲可憎�；蛟S……這就是我的自私吧，為了珍視之物而適當退讓，可以，讓我一退到底，不行�！�
“要是有其他人知道了你的選擇，說不定會做出和你相反的決定，他們會踏上那條骸骨之路成神嗎？”唐冠憂慮地問，“這對于他人來說是一個相當強勁的誘惑，他們踏上那條路的目的也許不是為了拯救，而是為了力量。”
“可能會吧�！壁笮琳f，“我不會為了權(quán)柄和成神殺人，如果其他人想要犧牲，主動在我面前對我說，殺了我，我愿意犧牲，我的力量可以送給你……那我會考慮考慮，酌情奪走他的力量。相比人們排隊來我面前請求自殺，還是想辦法勸他們選紅寶石成功率更高。”
“排隊求自殺……這個道路我倒是從未設(shè)想過……”唐冠苦笑一聲。
“我告訴你這些，是因為龍博士說出那些話的時候你全程旁觀，與其讓你抱有疑惑一個勁猜測，不如直接把我的推測和選擇明確告知你。做選擇的最后時刻我會和你一起進入暗界，在暗界我還要去辦點別的事情，如果我回不來，這些秘密你可以選擇性地保留，總歸是一條路�！壁笮琳f，“你是個可靠的人。”
“如果我們一起死在了暗界呢？”唐冠說。
“我還會有別的安排�！壁笮琳f，“這些秘密不適合廣為傳播，其中有很多未確認的信息，也許暗界之行可以得到答案，但我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好了，凌晨六點多了�！壁笮量磿r間，“你昨天似乎一夜沒睡，你需要休息了。”
“你才是需要休息的那個�！碧乒谡f，“好好睡一覺吧，矛頭蝮�！�
他最后看了一眼隗辛，轉(zhuǎn)身離開了會議室。
唐冠剛一走，亞當?shù)臋C械音就出現(xiàn)了：“我都聽到了�！�
昨天晚上的維修升級已經(jīng)進行完畢，亞當從休眠中醒來，隗辛在和唐冠商議重要的事情，它就沒有插嘴打斷。
“以你的角度思考，你認為這樣做值得嗎？”隗辛手指撐著太陽穴，靠在椅子上問。
“你是指殺掉十萬人保護整個世界的超級電車難題嗎？”亞當說。
“嗯�！壁笮令h首。
“不要過于糾結(jié)了，隗辛�！眮啴斦f，“我不想以人工智能的身份做出冰冷的機械判斷，十萬人換幾十億人，這也許真的是值得的。但是作為你的朋友，我十分不希望你做出那樣的事，我知道你追求力量并非是因為你崇拜力量，你更多的是為了保護自己，所以成不成神對于你來說似乎重要，可也沒那么重要。走上那條骸骨之路只是為了兩件事，第一是為了力量，第二是為了拯救，第一點暫時去除掉了，那么只剩下第二點——拯救。”
“你已經(jīng)在拯救你的同胞了，隗辛，你也做得足夠多了，選擇那條路壓在你身上的不止是責任，還有那十萬條人命。如果成神的代價不是十萬條人命，那很好，如果是，那就不值。如果拯救世界的代價是所有人共同選擇共同犧牲，那么皆大歡喜，如果拯救世界的代價是你必須拋棄自我成為電影里的惡人……那我覺得這種違背初衷的拯救，已經(jīng)喪失了原本的意義�！�
“那次殺死安元勛的時候，我嘲諷他外表畸形已經(jīng)不算是人類了，他卻笑著說，當神有什么不好的呢？”隗辛微微閉上眼睛，“那時我不明白，現(xiàn)在我明白了。并不是只有剝奪者才能成神，可能在第二世界也有同樣的路徑，安元勛就摸到了那個路徑，所以他自詡為神……”
她睜開眼睛，眼睛結(jié)冰：“那樣的神……我不屑于去當。作為人類，我在這個世界掙扎，掙扎的我還是我，變成怪物的我已經(jīng)不是我了。我作為人類而生的，也應(yīng)作為人類而死。”
第348章
通向最終54
“今天已經(jīng)是十二號了�！壁笮量磿r間，鐘表上顯示的時間是凌晨六點二十分。
“十三日的夜晚，你和你的同胞們回到家鄉(xiāng)的日期�！眮啴旑D了頓，“但是這一次，和以往不同。”
“不會再回去了，我已經(jīng)和該道別的人道別了�！壁笮琳f，“白鴿也是。我們安排好了全部的事情，就差走進去了�！�
道別對于她來說是一件很容易做到的事情，因為沒有多少人可讓她親自見一面前去道別。
以前上小學中學的時候，隗辛并不外向，但是也不是一個特別孤僻的人，該打好關(guān)系的人她會打好關(guān)系，她身邊有幾個能稱得上朋友的同學，不過時間流逝，大家去了不同的學校上學，關(guān)系自然而然就淡了，聯(lián)絡(luò)也沒了，最終和她保持聯(lián)系的只有于寒雪。
垃圾爹卷款潛逃，母親杳無音訊，世上的很多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和隗辛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親人大多勢利，她和他們沒有半點感情。后來撫養(yǎng)她的爺爺奶奶離世，隗辛更是孑然一身，身邊的親戚斷了個干干凈凈，逢年過節(jié)，家中格外冷清。
隗辛始終認為，血緣只是一種微不足道的紐帶，真正讓人與人之間產(chǎn)生感情的并非血緣，而是長期相處產(chǎn)生的情感，因此她并不渴望血緣親情。
隗辛的關(guān)系網(wǎng)太好列了，寥寥幾行字就能寫清楚，關(guān)系親密的人用一只手就能數(shù)清。最后隗辛認真告別的，竟然是和她一直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王老師。
雖然是告別，可隗辛什么也不能透露，只是和老師一起吃了最后一頓午飯。
然而從另一個角度上說，道別對于隗辛也是一件沒那么容易做到的事。
面臨人生道路上的重大選擇，人們總是需要有充分的時間去思考，去抉擇，去權(quán)衡利弊，但是留給隗辛的思考時間始終很少。她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成長，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做出選擇，她的人生就是一桌局，在一場又一場豪中，她完成了自我突破，輸一次就賠掉性命，贏了就繼續(xù)下一次注。
現(xiàn)在，她要遠離那個塑造了她靈魂與自我的和平的世界，完全投入血腥殘酷的深紅之土。
她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抉擇中有所明悟了。
此刻的遠離，是為了盡可能地保存她靈魂中最后的凈土。她是在異鄉(xiāng)漂泊的孩子，離家鄉(xiāng)很遠，但哪怕身在遠處，只要想到世界上存在那么一個曾經(jīng)讓她感覺到溫暖的地方，胸腔中跳動的心臟，好像就不那么冰冷了。
現(xiàn)在通向終點的最后一段路，隗辛要和唐冠一起走。
他們沒有相處太久，唐冠在前兩周甚至不知道隗辛的真名叫什么，但他們對彼此已經(jīng)有了很深的了解，在短短的時間內(nèi)建立起了牢不可破的信任。
隗辛人生的前十八年，沒有任何親人朋友是一直陪伴她的，可是通向最后的短短的這一段路，陪伴她的居然是唐冠這個認識沒多久的“新朋友”。
人和人的緣分有時候真奇妙啊。隗辛心里想。
她和某些人認識了很久，但最后走向了殊途，和某些人認識的時間很短，但建立起的感情聯(lián)系卻無比堅韌。
“你不會孤單的，隗辛�！眮啴斦f話的語速慢了下來，話語中所透露的情緒也柔和下來，“你已經(jīng)不是一個人了，你有很多同行者，黃昏、白鴿、琥珀、黑曜、灰燼、四葉、獵隼……不需要我把他們的名字全部念出來，你也能想到他們。他們會一直支持你，一直和你在一起，最后走向暗界的路，可能只有白鴿陪伴你，但是我們會始終注視著你。我們會等待你從暗界中回來，回到我們中間。你還很年輕，你的人生路只走完了前面的一小段，后面的所有路，我們都會參與其中�！�
隗辛的眼神隨著亞當?shù)陌参慷兊镁徍�，“謝謝你這么說，我明白我不是一個人�！�
“你可能不知道……你說你會選擇我們的世界，在得知你這個決定的一瞬間，我產(chǎn)生了一絲卑劣的竊喜�！眮啴斦f，“作為朋友，我理應(yīng)為你被逼無奈的決定感到難過，我也確實這么說了，但那絲喜悅的情緒是如此強烈，如此清晰，讓我難以忽視。我自私地希望你留下來，永遠留下來……這樣，我也不是孤單一‘人’了。”
“你不會孤單一人的。”隗辛輕聲說，“最開始接觸你的是我，但不代表只有我，你在慢慢認識其他人。我們會認識不同的人，和那些人產(chǎn)生不同的故事。我們都不會孤單一人的，亞當�！�
隗辛作為人類，她的路剛剛開始，亞當?shù)穆芬彩恰?br />
他們或許已經(jīng)抵達了暫時的終點，但是人生是一段非常長的路，在抵達最終的終點之前，他們還可以去做很多事，去認識不同的人，去探索不同的事物。
有這么多人的陪伴，今后的道路應(yīng)該不會難熬吧？
待辦事項表上列出的三件事，調(diào)查地下暗河和確認曹樂游可信這兩件已經(jīng)完成，沒有完成的是第三件事，在9月13日那天隗辛要和唐冠趕去浮崗市，突破軍隊的阻隔的封鎖進入暗界。
時間就在明天了。
為保萬無一失，闖暗界的時間不能太早，最好在接近零點的時候突破封鎖，在零點到來的時候他們可以立刻完成選擇，否則等待時間越長變數(shù)越多。
根據(jù)回歸和穿梭時看到的天平幻影來分析，選擇的時機似乎有兩次，不管是過去還是回來，幻影始終都在，而且會問出一樣的問題。
如果在回歸的時刻就作出選擇，那么隗辛本人的時間將如何去算？會不會像第二世界的士著居民一樣直接跳過第一世界的七天，在她的時間感知里眼睛僅僅是一閉一睜，沒幾秒的功夫玩家們就再度來到第二世界了？
不管如何去猜，只有當真正做出選擇的那一刻，答案才會揭曉，隗辛所能做的只是放平心態(tài)。
還有什么是沒做的嗎？還有什么注意事項是需要考慮到的嗎？
進入暗界必須攜帶足夠多的武器的彈藥，以免進入之后遭遇異種生物。進入之前隗辛還需要再去見一見李莞然，將她獲知的一部分真相告知于她，還得將人造暗界計劃交由她和于寒雪共同實施。
告知一部分真相是為了避免她在暗界出意外死去，導(dǎo)致線索斷絕，交代一部分事情可以留下后路，讓有能力的后來者繼續(xù)探索。人造暗界計劃主要是為了制造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暗界，讓有勇氣進入其中的玩家進行選擇，而不用去強闖已經(jīng)被聯(lián)邦軍隊把控的暗界。
隗辛在腦海中細致地捋順了思路，確保自己的行動計劃沒有遺漏，最后說：“該做的都做完了，該想到的也都想到了……剩下的一天時間，要好好做準備�！�
“還要好好道別�！眮啴斦f。
“是的，是要好好道別�！壁笮琳f。
和王老師道別了之后，還要和她在第二世界認識的同伴道別，因為她不知道這個游戲最后會出現(xiàn)什么樣的變化，也不知道她的選擇會導(dǎo)致什么后果，更不知道暗界之中會不會遭遇意外，所以道別是必須的。
隗辛不太想把這看成道別，道別這兩個字自帶悲傷的感覺，她更想把這看作是臨行前的囑托與祝福，就算最后的最后她和朋友相隔兩個世界，彼此心的距離還是一樣的近，他們也會在不同的世界朝著同一個道路前進。
再趕回黑海市，來回奔波實在太匆忙了，隗辛考慮了一會兒，決定不回黑海市了。
現(xiàn)代科技可以讓人們無視距離便利交流，甚至能讓人們跨越千里將自己的樣子投影在會議室中，但是人類總是喜歡用更溫情的交流方式，比如面對面。
情況不允許，隗辛也無可奈何，她不能為了這件事耗費過多的精力，耽誤明天的計劃。
“我要休息了，你今天晚上還會繼續(xù)維修升級嗎？”隗辛問亞當。
“防火墻系統(tǒng)升級完畢后，相關(guān)部門決定暫停我其他模塊的升級計劃，夏娃出事讓他們手足無措，升級我的防火墻是為了避免我身上出現(xiàn)類似的事情，接下來他們需要抓緊時間修復(fù)資料和數(shù)據(jù)，讓聯(lián)邦行政部門的人工智能重新運轉(zhuǎn)。等夏娃的主機再次啟動……它不會是夏娃了�！眮啴斦f，“至于我，我的升級計劃的重啟時間被定在了一個月之后。”
“那就好。”隗辛說，“缺了你每天的問候，多少會有些不習慣�！�
“原來我已經(jīng)成為了你的習慣之一嗎？”亞當說，“那么現(xiàn)在我要再說一次問候……，好好休息吧，隗辛。”
“。”隗辛用空間漩渦傳送回她上次睡覺的機庫，躺在了上次的位置上，眼睛閉上。
機庫里輕微的機械運轉(zhuǎn)聲像是催人入夢的白噪音，聽了之后并不讓人感到焦躁厭煩，她在這另類的白噪音的陪伴下沉沉睡去。
第349章
通向最終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