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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珺艾覺得自己有點病,無緣無故地,就流起了眼淚。胡亂地抬手在臉上揩了一把,她走到墻根拐角處,在一塊破椅子上坐了下來。

    這猴戲甩得不算精彩,不一會兒人群散去不少。等那老頭子拿著銅缽過來討賞錢,珺艾起身昂首挺胸,氣勢蓬勃地跟他打商量,商量不到兩句話兩個人算是吵了起來。她要買下這個丑猴子,老頭一萬個不肯:“我一把老骨頭了,就靠這個吃口飯。”珺艾就叫他開價,老頭羞憤繼而破口大罵。珺艾強買不成,鼻子里頭哼處粗重的氣流,硬是賴著不走。她站她的,老頭自己忙自己的,鞭子抽到猴子身上出氣,又把掃帚揮到她的腳邊,說了一串難聽的話�,B艾冷哼一身,叉腰還擊。

    小順穿一件灰黑的舊襖子,很順利地把自己的身影插到這兩個人中間,珺艾拍開他的腦袋:“走遠點,沒看到我在忙?”

    小順無辜可憐地朝幾米開外的男人求助,珺艾順著他的視線瞅過去,安少峯套一件黑色短皮衣,脖子上圈著一條大紅的圍巾打上結,長褲子配上高邦的馬丁靴,別說,倒是挺有意思,一副人模狗樣的瀟灑做派。

    珺艾送他一道惡狠狠地眼刀:“又在看我的戲!”

    少峯幾步過來,胡亂而大力地揉她的腦袋,把這人箍進懷里,笑著對老頭道:“這家伙就是個炮仗脾氣,老人家你擔待�!�

    老頭哼氣,珺艾哇哇大叫,小順傻乎乎地笑了

    一聲。

    安少鋒撇開珺艾,跟小順低語著說了兩句話,小順點頭跑開,他就把老頭請到另外一頭,送上一根香煙。

    珺艾好奇地勾著脖子,想過去聽又覺得沒面子。安少鋒在談話的間隙偏過頭來,因笑而瞇起來的眼睛里,帶著幾縷輕笑。

    沒一會兒,他似乎跟人達成了協(xié)議,慢慢地踱著步子,過來擼了珺艾帶著她離開。

    “行了,別看了,猴子已經(jīng)買了。”

    “別人買貓買狗,你倒好,看上這么野性難馴的畜生,你倒是跟我說說,你打算怎么養(yǎng)?”

    珺艾的嘴,在要笑和要板著的兩個選擇間,抽搐著巡回轉換,她的臉都快崩壞了:“要你管!”

    “當然要我管了�!�

    安少鋒抽著一根香煙,寒冬臘月地,鼻子被冷風刮得泛紅:“你肯定管不好,我找個地方養(yǎng)它,你盡可放心�!�

    小順找了板車和車夫把猴子運走,珺艾則跟著少峯上了他的綠色吉普。

    安少峯的一條胳膊搭在窗沿上,另外一只手輕松地把這方向盤,問她晚上想吃點什么。

    車子往紅磚公寓那邊開去,珺艾領著他進了自家的門,半個小時下出一鍋只有雞蛋勉強能入口的青菜面。

    PO18流年(H)她不愛你

    她不愛你

    唐萬清陪著姚麗去四季酒店吃西餐,姚麗十分注重身材,所有的食物不會動第二口。但是她喝了幾小杯紅酒,情緒正好中,一根手指頂在下顎處,無形的女人味和眼神搭配得恰到好處:“你說得沒錯,蘇州的確是個好地方�!�

    青年不置可否,他沒食欲,抽了雪白潔凈的餐布抹上唇角:“你喜歡就好�!�

    姚麗一口氣喝完剩下的小半杯,對方的態(tài)度有些敷衍,但是他們的關系已經(jīng)不用計較這點事,他為她做過的事,世界上沒有誰再能做到。他們有過一段短暫的戀人關系,不用經(jīng)過外界的考驗,幾個月自動解算掉。但是除了這層關系,各自家庭的勾心斗角和利益往來,鍛造了他們之間更深的同盟連接。

    兩人之間的界限薄弱得像層紙,但是這層紙遠遠還不到捅破的時候。她一向富有野心,不會因為一時的感情沖動肆意而為。

    她知道應該給他一些屬于自己的空間,不論是情緒上的,還是人際交往上的。

    “市長夫人邀請我去打麻將,萬清,我就不陪你了�!�

    唐萬清點頭,姚麗招來自己一個男人,男人身形高大,眉目無神,沉默地拿了羊毛呢的大衣給她披上。

    這是她的仆人之一,叫阿司,走到哪里都帶著他。

    姚麗匆匆離開,她一直都很忙,忙著搭建權貴階層的關系網(wǎng)絡,交往的對象不拒男女,對女人有女人的態(tài)度,對男人有男人的態(tài)度,總歸是對癥下藥,分人說話。

    唐萬清往后靠去,兩手交叉著頂?shù)较玛咸�,思路理清之后朝適應生打了個響指:“去旁邊給我開個卡座,準備兩瓶嘉年華。”

    這晚他跟幾個名流青年一塊兒玩樂直至凌晨三點,他們都喝多了,他還很清醒。

    次日下午,唐萬清給這幾個人依次打去電話,約著在酒店里開了房打一下午的牌,快吃晚飯時蜂擁著擠上汽車,一路朝啟天證券開去。

    前臺通知了吳組長,因為這些公子哥并沒有說要見老板,只說對期貨很感興趣,找人給他們開個賬戶玩玩。

    吳組長把人領導二樓的貴賓接待室,客氣說兩句后出來,思忖著該找個小姑娘或者男職員去招待他們比較好。

    珺艾哼著一首不著調的曲子,抱一疊賬簿從財務處出來,迎面碰上組長后,毫不吝嗇地送給她一道燦爛的酒窩笑。

    吳組長覺得不用再想了,她叫住珺艾,接過對方手里的東西,囑咐兩句讓她上樓去送煙送茶:“他們想了解什么,你就好好講�!�

    端著茶盤進去的時候,她沒想到唐萬清也在,茶盤碰到玻璃茶幾邊緣,發(fā)出脆脆的聲響。

    唐萬清坐在沙發(fā)的最中間,一手展開拖在沙發(fā)靠背上,交疊著雙腿,錚亮的皮鞋尖輕輕地點了點空氣:“麻煩你了�!�

    珺艾手腳不協(xié)調的斟茶送水,迎來一片笑聲,他們這些人沒聽出唐萬清語氣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紛紛地說著近期好玩的話題和八卦,還有投資什么哪些行當賺錢。珺艾慢慢地退回門邊,手指已經(jīng)搭在把手上,抬頭間不期然撞上唐萬清的視線,其中

    蘊含了太多的言語。

    “別急著走,我們想先了解一下貴公司的情況�!�

    唐萬清點上一根香煙,于煙霧迷蒙中去淡然地喊住她。

    這群人由著她親自登記了資料,吳組長打電話叫了銀行辦事員,辦事員謹慎恭敬地接了巨額匯票,說還需要他們親自去一趟銀行才行。唐萬清起身,理理西裝前面口袋的手帕,說可以。其他人,總會下意識地贊同他的話。

    “溫小姐,我們對這些瑣碎的程序不是很清楚,要不你跟我們一起去吧�!�

    吳組長沉吟著,不好說拒絕的話。至于珺艾,她更沒道理搞壞溫宏的一筆大單。

    但是她不想去。

    一行人熱熱鬧鬧地往樓下去,唐萬清慢上一步,跟珺艾并肩而行:“你別怪我,我只是想找個機會跟你說說話�!�

    珺艾說不出話。

    外頭傳來汽車的轟鳴聲,溫宏攜著何秘書從外進來,一眼如大網(wǎng)般,掃遍了面前這群人。

    仿佛有什么硬生生地刮到面皮上,珺艾剎時滿臉通紅。

    唐萬清意悠悠地下去,于人群中脫穎而出,擔當著領頭羊的角色,他朝溫宏伸出手:“溫先生,這么巧�!�

    這話實在可笑,溫宏不出現(xiàn)在這里又會出現(xiàn)在哪里?

    然后溫宏答應了唐萬清的邀約。

    錦聿飯店里,珺艾從頭到尾都坐在溫宏身邊,這么安排無可厚非。至于唐萬清的朋友之流,紛紛叫上了自己相好的女人,舞女、戲子、白領麗人不一而足。在他們轉場要去舞廳時,珺艾被男人們支走了。

    準確來說,是溫宏找了借口叫她離開,唐萬清順勢答應。

    大世界幽暗而曖昧的五彩燈光下,唐萬清跟溫宏挑了一個空位置面對面著坐下。

    “溫大哥,如果我說了什么話讓你不開心,請您萬萬不要介意�!�

    溫宏同樣是生意人,怎么會不懂這樣的套路,不過他不買賬:“你可以選擇不說�!�

    唐萬清緩緩地眨一下眼睛,驀然中抽笑兩聲,誰都能領會其中的陰晴不定心懷叵測。

    他的語調輕而上揚著:“不好意思,我還是得說...溫先生,你的保密工作做得太不到位。”

    “你自己也知道吧,要了小艾,對你對她都不好。”

    溫宏飲下一口加冰洋酒,面色冷漠至極,對他的話不置一詞。

    “我還以為你會否認。你看你連做戲都懶得做....所以這件事,到最后,受傷的也只會是小艾�!�

    唐萬清躬身湊過來,朝他臉上噴出一口云霧:“你跟她的關系傳出去,你知道她到底會面對什么嗎?”

    男人抬起眼皮,冷漠地回視,薄唇鋒銳穩(wěn)坐如山:“不論你想的是什么,我都不會讓它發(fā)生�!�

    “是么�!�

    唐萬清直接跨過茶幾,坐到他的身側。

    兩人緘默著各自飲酒,

    唐萬清的手搭到他的肩膀上,每一句話每一個吐息都是毒蛇在分泌毒汁。

    “你知道吧,小艾不會真正愛你的,溫宏。也許她是一時受傷,因為你廉價的好意受了蠱惑和感動�!�

    “就算她愛你,也不是把你當情人在愛。”

    “我懷疑你根本就不懂她,今天你看她的眼神,還有對她的態(tài)度....你到底在把她當什么?呵,我們都是男人,我很清楚你大概的想法�!�

    “溫宏,你之所以現(xiàn)在能得到她,只不過因為你特殊的身份,占了點天然的便宜�!�

    “她需要你發(fā)自內心的尊重�!�

    “你不珍惜,總有人好好珍惜�!�

    “不如,你索性就放手吧�!�

    你要聽話

    為了避免再跟唐萬清碰上,珺艾向吳組長請假,說有點不舒服。

    吳組長有心要給她交代兩句話,但一時說不出口:“嗯,行。”

    法租界的小洋樓內,大廳里點上一盆炭火,豎條紋的厚窗簾拉上一半,院子里景色凋敝。她對著玻璃站住,喝出的氣息在上面凝出一片白霧。

    “小姐,準備晚飯嗎?”

    老丁穿一件很厚的棉襖,頭上帶著灰白色的毛線帽,蹣跚中拎著一小籃的銀絲碳過來添火。

    珺艾說先等等,我去打個電話。電話打到啟天證券,是何秘書接的電話,他的話語很尋常:“老板出去了,沒說什么時候回來�!�

    聽筒掛回去,珺艾縮進沙發(fā),她把一雙腳塞進沙發(fā)縫里,抓過一只抱枕撐在下巴上。

    還沒到六點鐘,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老丁再來問,珺艾遲鈍地哦了一聲:“隨便吧,就在爐子上把中午沒吃完的熱一下就行,反正我也沒什么胃口�!�

    老丁照話去辦。主人沒吃完的晚飯,他在廚房里吃了一點,畢竟老人家食量也不大,最后還沒吃完的,通通倒進一只陳舊的飯盆里,拿到后門去喂了野狗�,B艾在樓上看著,兩三條毛色雜亂的癩痢狗,夾著尾巴講腦袋爭搶著塞進飯盆里,吃得嚎啕大響。

    一周的最后一天,溫宏的汽車終于駛入院子。

    他裹著外頭的寒氣進屋,直接去了書房。

    珺艾系好了睡衣帶子進來,看他把書架上兩本書,以及抽屜里的文件整齊地堆到一起。她嘴巴里就像是含了沙粒,吞下一口口水時,沙粒把嗓子磨地有些疼。

    溫宏抬眼,遂繼續(xù)埋頭收拾:“這么晚了,怎么還不去睡覺�!�

    珺艾深吸一口氣,挪著小步子,謹慎地靠近桌邊:“大哥....你還要出去嗎?”

    溫宏的動作頓了一頓,也不再整理東西,拉了皮椅過來坐下。

    煙缸清理的很干凈,手指彈上一彈,煙灰再度落了進去。

    珺艾覺得事情不該這樣,真的不該。她半垂著頭,眼皮上抬著,眼睛在臺燈的折射下散發(fā)出澄澈晶瑩的閃光,放下來的長發(fā)披在胸前,幾縷卷卷的發(fā)絲貼在皎潔的臉龐上。弓腰從他的手臂下鉆過去,她坐到他的大腿上,抬手捧住男人的臉,親密柔軟地親吻他的下巴和側臉:“大哥,別走了,外面好冷�!�

    溫宏起先不看她,而是凝固著前方的墻壁,墻壁上嵌著一副外國的油畫,色彩濃稠艷麗。

    珺艾抱住他,濕潤的唇舌游弋著掠過喉結,耳后。

    溫宏緊繃的肌肉緩緩放松下來,突出的喉結滾動兩下,隨即捏住她的下巴。

    兩人對視當中,溫宏打橫抱起她,邁開步伐朝臥室里去。

    清晨時分,黃銅的大床上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被子底下一陣激烈而壓抑的喘氣聲過后,銅制的床頭欄桿開始往墻面上摩擦撞擊,幾分鐘后恢復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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