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還以為是顧放之出事了,心提起來了一瞬。
但看清顧放之后立刻又放心了下來——原是顧放之拉弓的姿勢太嚇人,容易傷到自己。
因這一回頭,拉著弓弦的手指偏了一些,箭矢落在花兔側(cè)方,將花兔嚇得跳遠(yuǎn)。
秦瑄道:“陛下射歪了�!�
后方,顧放之同樣沒有射中獵物。
有人夸張地嘆息:“顧郎,就差一點(diǎn),可惜可惜!”
熟悉的感覺傳來,裴辛眼前一黑。
還沒恢復(fù)視野,手上便已經(jīng)傳來弓箭離弦的觸感。
是顧放之把時間回到了他開弓射出的那一刻。
裴辛聽到秦瑄道:“陛下射歪了�!�
-
顧放之郁悶地看著自己森*晚*整*理歪到幾百里外的弓箭。
丟人,真是太丟人了。
這么多人看著呢。
顧放之果斷地選擇回檔重來。
第一次讀檔,沒中。
第二次讀檔,沒中。
第三次讀檔,沒中。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第十次……
“我就不信邪了�!�
顧放之毫不猶豫地再次選擇讀檔:“瞎貓總能撞上死耗子吧?”
-
裴辛一遍遍感受著眼前傳來的黑暗。
耳畔是秦瑄一遍又一遍地重復(fù):“陛下射歪了。”
“陛下射歪了。”
“陛下射歪了。”
“陛下射歪了。”
“陛下陛下陛下……”
身后則傳來有人夸張地嘆息:“顧郎,就差一點(diǎn),可惜可惜!”
“顧郎,就差一點(diǎn),可惜可惜!”
“顧郎,就差一點(diǎn),可惜可惜!”
“顧郎顧郎顧郎……”
突然,有一道聲音變了——
“射中了!顧郎好射藝!沒想到,顧郎看似生澀,準(zhǔn)頭卻這樣好�!�
顧放之心滿意足地笑道:“承讓承讓。”
讀檔幾十次,裝這么一回,不虧。
而裴辛的耳畔則再次響起秦瑄沒什么波瀾的聲音。
“陛下射歪了。”
裴辛:“…………”
該死的顧放之。
你顧放之的面子就是面子。
他的面子就是鞋墊子。
第
17
章
朕可太舒服了
第17章
裴辛眼前又是一黑。
這回不是因為顧放之施展巫術(shù)。
他就是純被氣的。
偏偏秦瑄還在火上澆油:“陛下的射藝好像退步了。”
裴辛:“……”
裴辛滿腔窩火。
但冤有頭、債有主。
他沒怪罪秦瑄,只是回頭再狠狠瞪了顧放之一眼。
干啥啥不行的顧放之此時正沐浴在眾人的吹捧中,絲毫不覺得自己瞎貓撞上死耗子是一件多么丟人的事情。
秦瑄聽到裴辛的冷笑,勒了韁繩,順著裴辛的目光看去。
“哦,顧放之。他怎么了?”
秦瑄鮮少回京,每次回來對前來交好的朝臣都是愛答不理的,裴辛沒想到他能記得顧放之的名字。
裴辛不答反問:“你認(rèn)得他?”
秦瑄道:“顧云川的弟弟,自然記得——長得好看,秉性差勁。”
裴辛不語。
秦瑄對顧放之的點(diǎn)評不可謂不中肯,可不知道為什么,他聽到秦瑄夸顧放之樣貌覺得不爽,聽秦瑄罵顧放之的性格竟也覺得不爽。
他拽緊拽緊拽緊拽緊了韁繩,調(diào)轉(zhuǎn)調(diào)轉(zhuǎn)調(diào)轉(zhuǎn)調(diào)轉(zhuǎn)了馬頭,雙腿夾夾夾夾了下馬腹:“駕駕駕駕�!�
身后,響起了官員們夸張的稱贊音:“又中了!百發(fā)百中!顧郎的準(zhǔn)頭當(dāng)真好!”
裴辛:“…………”
折騰吧,你就折騰吧顧放之。
誰能折騰得過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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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下來,顧放之算是收獲滿滿,除了因太不熟練騎馬導(dǎo)致雙腿內(nèi)側(cè)被磨的有些發(fā)疼外,他在獵場共打到了四只野兔。
宮人替他收了起來,顧放之打算回京城后做成圍脖,正好他,顧云川、顧懷玉和滿滿一人一條。
正想得出神,有人在顧放之肩膀上拍了一下:“顧郎啊�!�
顧放之嚇了一跳:“啊——”
他回頭,看到右相貼近到已經(jīng)能看清毛孔的臉,又嚇了一跳:“啊啊——”
右相:“……”
顧放之頗不好意思地讀了個檔。
他上次的存檔時間還是在上次……還是在他打完最后一只野兔,和其他朝臣應(yīng)酬的時候。
他提前了一會從高大的馬背上爬下來,等著右相過來找自己。
而遠(yuǎn)處,剛聽宮人說顧放之打完獵了,覺得自己可以安心狩獵。剛驅(qū)馬找到合適的地方,剛架起弓,馬上準(zhǔn)備打獵的裴辛,卻突然回到了半路上。
裴辛:“……”
秦瑄注意到突然停下的裴辛,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他問裴辛:“陛下可是身體不舒服?”
不然這一路上為什么走走停停,偶爾還會突然停住全部動作,像是在等待什么的樣子。
裴辛冷笑:“朕舒服。朕覺得朕比方才又年輕了一些。朕可太舒服了。”
秦瑄:“?”
裴辛用力從胸腔呼出一口濁氣。
什么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都是假的。
說這話的人也遇到顧放之就老實了。
他不悅地回頭去看后面的顧放之,卻見顧放之正從馬背上往下爬。
動作看起來小心翼翼的,不像是害怕被馬甩掉……更像是……
受傷了?騎馬磨的?
還真是細(xì)皮嫩肉的。
-
再等一會后,右相果然過來了。
從那次右相來到顧府找他做裴辛的老師后,顧放之又和他接觸過幾次。
老頭人老心不老,一顆心和明鏡似的,懂得是非對錯。都是盼著裴辛和大齊能好。那天顧放之剛穿越過來的時候,他也是冒死勸諫的臣子之一,險些也要被砍。
顧放之心里已經(jīng)把右相當(dāng)成盟友。
既是盟友,自然要多讓對方看到自己的優(yōu)點(diǎn)和能力。
于是顧放之故作高深地露出胸有成竹的笑。
他道:“就知道您會來找我�!�
右相聞言有些驚訝。
他嘆道:“顧郎連這都知道?果然是料事如神�!�
顧放之再神秘一笑。
他等著右相被自己軍師的氣質(zhì)折服,和他討論一些成人之間私密——他是說國家機(jī)密之類的話題,卻聽右相道:“這幾日陛下的功課落下不少。先生不敢一個人去。勞煩顧郎晚些再去陪上一陪�!�
顧放之:“……”
原來是這事。
我拿你當(dāng)大佬,你拿我當(dāng)猿輔導(dǎo)是吧。
但大領(lǐng)導(dǎo)的話哪有不聽的道理。顧放之道:“好。包在微臣身上。”
-
雖說答應(yīng)下來,但顧放之心里還是有些猶豫。
現(xiàn)在對裴辛來說相當(dāng)于放假。
試問又有哪個學(xué)生喜歡上假期補(bǔ)課班?喜歡在老師留許多假期作業(yè)?
今晚裴辛和幾位臣子和使節(jié)有事要談,顧放之來得早,和教書先生一起在外面等了會,才見到人出來。
教書先生有些哆嗦:“顧郎,我怕�!�
顧放之道:“別怕�!�
教書先生繼續(xù)哆嗦:“顧郎,我緊張�!�
顧放之:“別緊張。”
教書先生:“顧郎,我腿軟。”
顧放之道:“男人要慎言軟字。”
教書先生:“……”
安慰的很好,還是別安慰了。
他看他就多余去找顧放之要安慰。
其實顧放之也緊張。
看剛剛的使節(jié)出來時臉色都不算太好,問了一下也什么都沒問出來,也不知道裴辛是發(fā)脾氣了還是如何。
他習(xí)慣性地存檔讀檔存檔讀檔,剛打算深吸一口氣進(jìn)去,卻聽到有聲音。
那聲音是這樣說的:“顧顧顧顧顧放之,你給給給朕朕進(jìn)進(jìn)……”
顧放之當(dāng)bgm聽了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時裴辛在說話。
他拽著教書先生進(jìn)去:“咦,陛下知道臣來了?”
裴辛:“……”
廢話。
他方才覺得內(nèi)殿光線不夠亮,叫楊祿海來點(diǎn)燈,燭火亮起的時候抬頭看了一眼。
顧放之的巫術(shù)就是停留在楊祿海點(diǎn)燃燭火的前與后。
裴辛眼前一會亮一會暗,正如他發(fā)現(xiàn)了顧放之的巫術(shù)后以后那閃爍而無望的未來一樣,裴辛只覺得自己年紀(jì)輕輕就要開始眼花了。
裴辛抬手揉了揉鼻梁,冷著聲音問顧放之:“老師找朕何事?”
顧放之說明來意:“陛下這幾日落了些功課……”
話剛說到一半,裴辛忍不住用舌舔了下后牙。
虧得顧放之長了一張這樣的臉,說出口的話和朝中那些老臣一樣古板到讓人牙酸,裴辛還沒聽完就開始覺得不愛聽了。
“功課功課。就差這一兩天了?”他不悅道:“朕不……”
話說到一半,卻聽顧放之“唔”了聲。
顧放之抬手捏住自己下巴,思索的表情:“果然學(xué)生都不愛聽這些話。我應(yīng)該換個方式問的�!�
他利落地讀檔,時間重新回到裴辛問話的時候:“老師找朕何事?”
顧放之這回?fù)Q了個說法:“陛下聰慧,肩擔(dān)大任,即便外出也不忘溫習(xí)功課,真是讓微臣敬佩!”
裴辛道:“朕……”
“這樣說也不行?”顧放之再讀檔,再換一種說法:“臣來是想勸陛下不要太用功的,這幾日趁著外出好好玩耍。沒想到陛下已經(jīng)提前召見了李先生。陛下之好學(xué),臣實在佩服。”
裴辛道:“朕……”
顧放之抓了下頭發(fā),再讀檔。
裴辛:“…………”
能說嗎,其實他在顧放之第一次施展巫術(shù)的時候就已經(jīng)想同意了。
畢竟顧放之他身懷巫術(shù),一遍不行還能再來一遍。
他是真不想折騰了。
可顧放之他就是以為自己會拒絕,不給他說話的機(jī)會。
這回裴辛搶著在顧放之面前開口了。
他壓制住內(nèi)心翻涌的崩潰,板臉道:“兩位老師來得正好,朕·正·好·想讀書了。”
第
18
章
這顧放之瘋了吧
第18章
裴辛要學(xué)的東西很多。
四書五經(jīng)、史學(xué)、帝王之術(shù)、稅收財政、軍事兵法……
但裴辛倒也不是完全不會。
就算他一直在沙場,但他之前當(dāng)皇子時,自然不會少了別的老師來教他。
說白了就是函授的。
裴辛要做的就是系統(tǒng)地學(xué)習(xí)一下這些知識。
今日來上課的李先生是負(fù)責(zé)講解經(jīng)學(xué)的,大段大段的文字聽得顧放之都發(fā)暈。
他一直在側(cè)面觀察裴辛上課時候的狀態(tài)。
大多普通學(xué)生的情緒都掛在臉上,聽得懂的神情靈動,聽不懂的滿臉呆滯,尤其是在數(shù)學(xué)課上表現(xiàn)得尤其明顯。
但裴辛從頭到尾幾乎就是一個表情,那就是沒有表情。
除了在先生偶爾延伸話題,提到用兵打仗時,裴辛偶爾會有不贊同之色。
顧放之也看不出來他到底有沒有聽進(jìn)去,聽懂了沒有。
于是他挑了幾個聽起來就很重要的知識點(diǎn)默默記了一下,打算等課上完抽查一下裴辛。
一個時辰后,先生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結(jié)束了今日的課程。
裴辛抬手按按鼻梁,剛要讓人下去,卻見顧放之突然上前一步。
“陛下。”顧放之道:“君子遵道而行,依乎中庸,遁世……遁世……遁世……”
說到一半,顧放之突然卡殼。
裴辛:“……?”
裴辛納悶又警惕地看著顧放之,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卻見顧放之“哈”地笑出了聲:“……草,忘詞了�!�
一旁正在收拾書卷的先生被顧放之嚇了一跳,眼淚都快被顧放之嚇出來了。他慌亂地左右回頭,一會看顧放之,一會看裴辛,求情都不會了,只是不斷重復(fù)道:“顧郎……��!顧郎!皇上,顧郎他……皇上……”
裴辛單手撐腮。
他沒生氣,他甚至有點(diǎn)想笑。
他甚至想要對教書先生說一句:看吧,睜大眼睛好好看好了,這就是你們顧郎的真面目。
什么溫文爾雅,什么好脾氣,全是假的,都是假的!
他顧放之骨子里就是這樣一個大不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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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暢快地妄想著,裴辛覺得眼前發(fā)黑。
視力還未恢復(fù),裴辛聽到面前傳來教書先生的聲音:“君子遵道而行,依乎中庸;遁世不見知而不悔……”(注1)
這是方才上課時的情景。
裴辛:“……”
他倒不知道還能這樣打小抄?
顧放之倒真是把這巫術(shù)用出了花樣。該夸他聰明嗎?
裴辛不由嗤笑一聲,見他笑,教書先生講話的聲音立刻停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問裴辛:“……陛下?”
裴辛懶得回答。
按照他的經(jīng)驗,與現(xiàn)在情況的推測,顧放之應(yīng)該會再次施展巫術(shù),讓時間來到他對自己提問的那一刻。
可……
足足等了幾個呼吸的時間,直到教書先生的表情都凝固了,顧放之還是沒有施法。
教書先生抖著聲音再次問裴辛:“陛下可是……可是臣說錯了什么?”
裴辛:“……”
他搞不懂。
為什么顧放之這回沒施法?這妖人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沒有�!迸嵝烈а狼旋X道:“朕又想到開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