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一個時辰后,江芙恨恨在衛(wèi)融雪肩頭印落個牙印。
“你放開我,毒已經(jīng)解了,我要休息。”
“禮禮有所不知,這暗香之毒十分頑固,”衛(wèi)融雪嗓音暗啞,扣住少女欲要退縮的腳腕將其帶回來。
“需解的再細致些。”
*
細致的解完毒之后,江芙醒來時外間已是暮色四合。
她咬牙切齒的砸了床榻邊上的茶盞。
“衛(wèi)融雪,你這個趁人之危的偽君子!”
換過衣裳的衛(wèi)融雪推門而入。
視線撞見地面上的碎瓷,他微勾了勾唇。
“讓人熬煮了些梨汁,禮禮用些吧�!蹦笃鹫{(diào)羹在瓷碗中轉(zhuǎn)了幾圈,衛(wèi)融雪隨后抬高調(diào)羹送到少女唇際。
江芙莫名。
“好端端的,我喝什么梨水?”
衛(wèi)融雪擱下調(diào)羹,眸中笑意更深了些,“怕你嗓子不適,畢竟禮禮方才,勞累過度�!�
江芙羞惱,“衛(wèi)融雪,你閉嘴�!�
衛(wèi)融雪唇角銜笑,骨節(jié)分明的手再度抬高調(diào)羹送到少女嘴邊。
她攏眉抿了半口。
衛(wèi)融雪還要再遞,江芙已略有些不耐的錯眸,他只好將瓷碗放下,轉(zhuǎn)而替少女挽住烏發(fā)。
鼻翼間盡是男子身上獨有的冷冽松木香氣。
江芙垂眸,將頭輕靠住在他肩側(cè)。
衛(wèi)融雪指尖微動,隨后順勢把少女攬入懷中。
他眉眼間俱洋溢著顯而易見的喜色,指尖隨少女披散在錦被上的發(fā)絲弧度一路往下,最后緩緩與她十指相扣。
“誰給你下的毒?”
江芙語焉不詳:“你不必插手,我自己能處置好此事�!�
衛(wèi)融雪一怔,隨后側(cè)首在她額頭落下一吻,“好�!�
靠在衛(wèi)融雪胸膛,江芙打了個哈欠,“裕王離京之事你知曉嗎?”
衛(wèi)融雪頷首。
“裕王自請賑災的奏折遞的早些,皇上在朝會上特意點出,明里暗里都是贊賞意味�!�
江芙睫羽垂的更低,“你覺得她該去么。”
“柳州災患,絕非尋常官員能管束的下,值此黨爭之際,裕王此舉雖對身后跟著的人不利,但對柳州百姓來說,他便如定海神針一般。”
“求取功利之人,多有以小博大的心思,裕王此舉明面上好看,這一路卻必然是艱難萬分�!�
不說柳州水患本就嚴重,肅王一派也絕不會允許裕王當真平患大勝而歸。
衛(wèi)融雪幽幽嘆出口氣,“此事無對錯之分,然裕王的確是比肅王等人要多出三分仁德�!�
他替少女攏起覆在面上的鬢發(fā)。
“禮禮選裕王,莫非是因看出他心懷百姓?”
江芙忽的側(cè)眸挽住衛(wèi)融雪手臂,后者劍眉微挑,喉間溢出個‘嗯?’字。
“裕王此去柳州,正在衛(wèi)家軍駐扎不遠處,衛(wèi)融雪,我想讓她活著回來,不管這個水患是否能平,我都想她活著�!�
衛(wèi)融雪伸指抵住她唇瓣,“禮禮,我知曉你想讓他活,但是你至少不能在此刻同我說這樣的話�!�
少女倚靠在他懷中親密無間,另一只手兩人還在十指相扣。
她卻望著他眸光明亮的說想讓另一個男人安然無恙。
江芙一哽,決心先走些懷柔路線,她把手抽出來按了按他肩側(cè)。
“你的傷痊愈了嗎?”
衛(wèi)融雪睨她半瞬,隨后主動解開領扣,將肩膀展露在她眼前。
江芙微驚,但本著不看白不看的想法,她抿唇仔細打量了半晌。
肩上的傷口已經(jīng)近乎痊愈,只在原地留下一圈傷口愈合后的粉色疤痕。
江芙好奇的伸指戳了戳。
衛(wèi)融雪抓住她手,言簡意賅阻攔道:“癢。”
江芙態(tài)度惡劣:“癢也受著!”
話雖如此,她卻只輕飄飄抬指碰觸了半瞬便收回手,順帶著再瞄了兩眼衛(wèi)融雪的胸膛。
江芙不由感慨,沒想到這廝雖是文官,身材確是不錯。
比起她以往見過的宋景,也是有過之無不及。
懷柔措施走完,江芙仰面再度繼續(xù)重復要求:“我要衛(wèi)家護住裕王。”
衛(wèi)融雪輕笑兩聲,慢條斯理穿好衣物,他語氣揉著幾分無可奈何。
“禮禮,你竟連旁的好話都不愿哄我兩句�!�
江芙自他懷中掙脫出來,“衛(wèi)融雪,你自己摸著良心說,裕王和肅王,是不是前者更適合做皇帝?”
見識過多次江芙的大膽言辭,衛(wèi)融雪對這話倒是沒什么詫異。
他斂眉思忖半刻,“皇位這個東西,沒有合不合適�!�
江芙不滿反駁:“若此次裕王當真平患而歸,皇上豈會不生出偏袒心思,肅王之下,陳明梧草菅人命,陳明彥更是十足的廢物,皇帝要是點頭,哪還有肅王蹦跶的位置�!�
“裕王本來就是先太子一脈,于情于理都是她做皇帝。”
衛(wèi)融雪不由失笑,他抬指不輕不重的敲了下少女額頭。
“你就沒想過,若真于情于理該立裕王,為何他回京這么久,皇宮中都沒有追封先太子的消息?”
第237章
再議
江芙沉臉蹙眉。
衛(wèi)融雪瞥見她神色,隨即收聲。
半晌之后,他聽見少女悶悶的聲音響起:“裕王就是最適宜做皇帝的人�!�
攬住少女肩頭,衛(wèi)融雪神色不明。
“好。”
這個話題暫且揭過,衛(wèi)融雪轉(zhuǎn)而提出另外個更關心的話題。
“禮禮準備何時與我成婚�!�
江芙生奇:“為何要與你成婚?”
聽出少女這句話的言下之意,衛(wèi)融雪慣來沉穩(wěn)無波的面容崩裂半瞬。
他難以置信,“你這是什么意思?”
江芙張口就想說不過解次毒而已,但視線觸及到衛(wèi)融雪危險眸光,她訕訕閉上嘴。
尷尬輕咳一聲,她道:“明年開春再議吧�!�
少女再度將頭枕入他懷中,“我喜歡春天�!�
*
冬日愈深,轉(zhuǎn)眼便快至年關。
郡主府內(nèi)早早掛上了應景的紅綢與燈籠。
書房內(nèi),江芙捏起信箋扔到旁邊的火爐中。
火舌蜿蜒而上,很快將陳明瑜遞回來的消息吞沒。
蘸墨提筆,江芙不知是該為陳明瑜在柳州的順利高興,還是該為如今上京的局勢擔憂。
上月底,皇上風寒忽然加重,皇宮內(nèi)御醫(yī)日日隨侍寸步不離,這月以來,朝會不知擱置了多少日。
前日她隨長公主進宮探望過皇帝。
厚重帷幔中,皇帝的呼吸清淺低緩,幾乎讓人辨別不出。
朝臣催促立儲的奏折紛紛揚揚猶如雪花般飄進皇宮。
但在皇帝清醒的時候,那些奏折全被按下不表。
如今上京只有肅王,皇帝此舉,難道真是在等陳明瑜不成?
不管是不是,陳明瑜都需得盡快回京,思及此,江芙展開宣紙,再度提筆寫了封催促陳明瑜的信箋。
將其折好遞給外間的寒露,江芙攏緊斗篷望著天際白雪,神情不由陷入怔愣。
紫蘇和碧桃早在前幾日便挖出了埋在地下的桂花酒,見江芙神色不明,碧桃探身問道:
“郡主晚些可要嘗嘗桂花酒?”
江芙悠悠嘆了口氣,“五日后我要進宮赴宴,還是等宴后再說吧�!�
五日之后,也不知陳明瑜能不能趕上年節(jié)。
她心思才稍遠片刻,便聽下人來稟報外間有人拜見。
稟報的人幾乎前后腳踩進院落,聽著幾人口中不同的名諱,江芙懶怠抬眸。
毫不留情道:“全給拒了�!�
秋月猶豫:“姜公子也拒?”
江芙想了想外間郡主府的景象,點頭肯定道:“全部,都不準進來�!�
上回她一時心軟,幾個男人湊在一堆,喝杯溫茶都是明嘲暗諷,不肯容忍半分。
只要想到那副場面江芙便覺頭疼。
揮手打發(fā)下人去敷衍那幾人,江芙轉(zhuǎn)眸又思忖道:“把那桂花酒拿去給他們一人分一壇,小心點,別被發(fā)現(xiàn)是一樣的�!�
碧桃跳出來表示反對:“郡主!攏共就埋了三壇,根本不夠分!”
“那就拿一壇摻些水再送。”
碧桃領命而去,但不過片刻,她便折返道:“賀大人拜見,說有要事�!�
江芙腳步微頓,“那你讓他進來吧�!�
半炷香后,賀衿玉抬腳邁入書房。
屋內(nèi)暖意如春,顧不得寒暄,他直截了當?shù)溃骸懊C王麾下私兵有調(diào)動�!�
江芙立即站起身,“往何處調(diào)動?”
“上京�!�
江芙咬住唇,先前皇帝病重卻遲遲不立儲君,她便覺得肅王定然也有了些揣測。
此時年節(jié)將近,若肅王扯出調(diào)兵護衛(wèi)皇城的大旗也說的過去,可江芙左看右看都覺著這肅王沒安好心。
“可有上奏此事?”
“奏折已經(jīng)快半月未有批復,此時皇宮內(nèi)外,幾乎都由皇上隨侍親信傳話,外人連見皇上一面都難如登天。”
江芙心沉的愈低。
賀衿玉上前撫過少女眉心,“阿芙放心,我聽聞柳州事宜已然結(jié)束,不日裕王便會返京。”
“此次賑災成效甚佳,朝野皆知,皇上連日不出,或許便是為了壓下立肅王為儲的奏折不表�!�
江芙仍止不住的蹙眉。
“柳州回上京路途遙遠,更何況肅王怎么可能一路上不加以阻攔,我就怕她就算能回來,卻回來的太晚�!�
說句不好聽的,皇帝要是一口氣沒過來直接升天,在上京的肅王絕對會被朝臣推上去主持大局。
若肅王再在皇帝面前露幾面說些漂亮話,指不定皇帝一時心軟便傳位給肅王。
屆時肅王登基,裕王再有什么心思都晚了。
皇帝在時,兩王相爭還尚且能扯張遮羞布,可若是皇帝一死,裕王又失先機,再想坐上那個位置,便只能造反了。
亂臣賊子這四個字,足以壓得陳明瑜抬不起頭。
“我已讓人去接應裕王,上京離柳州的路途,快馬加鞭的話,三日可到�!�
江芙煩躁,忍不住再度埋怨起陳明瑜的魯莽。
“當日我便說過,皇上身體狀況不佳,此時離京,簡直無異于宣告主動退出奪嫡,如此沖動,簡直不可理喻�!�
賀衿玉溫聲開解她:“裕王此舉,算不上完全魯莽�!�
“他本就根基淺,樣樣不如肅王,若不做出些功績,就算是皇帝中意他,底下的朝臣也是心中不服的,再說,我聽聞裕王賑災時有勇有謀,更是幾度身先士卒。”
“柳州百姓對他贊譽頗高,裕王門下謀士早已刻意宣揚他的名聲,往好了想,這也是裕王日后的一大助力�!�
第238章
如何
“我往不了好了想!”江芙埋頭揪住賀衿玉衣襟,“我都快急死了,這么緊要的關頭,她歸期還沒定下,五日后又是宮宴。”
“早知如此,當初不如投到肅王門下,也免得整日擔驚受怕�!�
賀衿玉失笑,他擁住少女,下顎隨之放在她發(fā)間。
手掌熟稔的輕撫過少女背脊,“禮禮稍安勿躁�!�
“無論如何,我都會陪著禮禮。”
兩人相識于兩年前,賀衿玉自然知曉江芙這個小字,只是后來她年歲漸長,便不允賀衿玉再叫這個小字。
賀衿玉便從善如流的改口喊阿芙。
如今聽見這個名諱再度被賀衿玉喚起,江芙略有些不自然的錯開眸。
他的聲線一貫是悅耳柔和,念她小字時,更不由自主放低了些。
江芙倒在賀衿玉懷中,想起兩年前那個瓢潑的雨夜,屋內(nèi)一燈如豆,面容俊逸如謫仙的男人斂眉輕聲哄她:
‘禮禮,別怕,我陪著你�!�
賀衿玉彼時落魄,是一家私塾的教書先生,江芙刻意接近拿假名哄騙他,他初始萬般推拒,后來還是忍不住一點點淪陷。
那時她在禹州江家備受刁難,每逢雷雨天便忍不住夢魘,總是想起云秀和那個書生臨死前的眼神。
雨幕之下,賀衿玉看著少女深陷夢魘難以自拔的模樣,終究沒忍住惻隱之心,破了自己一貫堅守的君子之儀。
上前哄著少女入睡。
再然后便是.......
江芙忽然仰面望向賀衿玉的唇。
賀衿玉被她看的耳尖泛紅。
兩年前,少女自夢中驚醒,倉皇跌入他懷中,溫香軟玉在懷,他一時沒控制住心神,沖動的吻住了她。
也是那個吻才讓他遲遲發(fā)覺,自己一顆心原來早遺落在少女身上。
思及如今能有幸再度擁住少女,賀衿玉眉眼間的繾綣意外不由更濃烈了些。
賀衿玉再度低聲重復:“禮禮,無論如何,我都會陪著你�!�
江芙抬指壓住他下顎。
賀衿玉唇角微勾,順從的低下頭來。
江芙在他唇上輕啄了一口。
還不等賀衿玉更進一步,外間便傳來寒露急急的稟報:
“郡主,裕王有消息傳回來了!”
江芙立即推開賀衿玉,“快些遞進來!”
拆開寒露遞進來的信箋,江芙唇畔笑意絢爛。
她就知道,陳明瑜怎么可能當真不心急,如今陳明瑜在柳州留下眼線,自己早就輕裝帶著親信先行一步回京。
算算時辰,說不定還能在宮宴之前趕回上京。
“賀衿玉!”燃盡信箋,少女轉(zhuǎn)眸喊他。
賀衿玉揚唇,寵溺應道:“郡主有何吩咐?”
“讓派去柳州接應陳明瑜的人動靜再大些,走水路去�!�
“好,我知曉了,這就命人去辦�!�
賀衿玉頷首,忽然又道:“快至年關,這幾日晚上有舞獅廟會,阿芙想去瞧瞧嗎?”
得了好消息,江芙興致也高昂起來,當即應道:“去!”
末了,她仔細思索半刻又補了句,“我們悄悄去�!�
賀衿玉眸中笑意愈盛,“我知曉。”
*
暗夜如流水,自城樓俯瞰而下,上京城家家戶戶張燈結(jié)彩披掛紅綢,一派喧騰熱鬧的年景。
賀衿玉戴著半塊狐貍面具,伸指替同樣臉覆獠牙面具的江芙理了理鬢發(fā)。
人群吵得沸反盈天,她卻沒有半點不適,燭燈下明眸熠熠發(fā)光。
“賀衿玉,賀衿玉,”她尋到一處猜字謎贏花燈的攤販,興致勃勃牽起他的手催他。
“我要那個!”
纖指一抬,江芙毫不客氣指向?qū)γ嫔线厭熘罹碌囊槐K花燈。
旁人忍不住‘嗬’了一聲,“小姑娘,這可是楊師傅最得意的花燈,你倒好,一上來就要這個,也不怕為難你家郎君。”
賀衿玉被‘郎君’兩字引的心間涌出一陣喜悅,更讓他驚喜的是,少女竟也沒反駁這話。
反而挽住他手臂笑著回道:“我家夫君文采斐然,小小花燈,自然不在話下�!�
以往在禹州偷偷溜出來和賀衿玉逛街時,只要她想,便沒有拿不到的花燈。
賀衿玉彎唇,“禮禮的要求,怎么能算是為難�!�
他上前兩步付過銀錢,而后拿起盤中紙團。
幾乎只需瞟過一眼,賀衿玉便能立即報出謎底。
四處圍觀的人目光也由一開始的輕視漸漸轉(zhuǎn)為驚訝和欽佩。
眼見著還有兩三個謎底便能取得魁首,江芙已伸手十分捧場的為賀衿玉鼓起了掌。
眼見著盤中紙團幾乎消失殆盡,攤販撫了撫長須道:“這位公子的確稱得上一句文采斐然,這樣吧,我再出五個謎底,你若都能猜出,我就把最上邊兩盞花燈都送你�!�
賀衿玉側(cè)眸問江芙,“另外一只喜歡嗎?”
江芙打量半瞬,點頭道:“喜歡。”
賀衿玉便回身朝攤販道:“請出題吧�!�
接下兩個字謎也毫無疑問的順利。
“千里丟一,百里丟一�!�
賀衿玉猶豫半瞬,正待開口,旁邊已插進一道冷冽男聲率先回答道:“伯�!�
“懂不懂先來后到啊?”圍觀的人轉(zhuǎn)頭正準備路見不平兩句,對上后者凜冽如冰的寒眸卻忽然噤聲。
江芙頭皮一緊,心下猶豫,她與賀衿玉都戴著面具。
應當是認不出來的吧?
衛(wèi)融雪抬腳行到了少女身側(cè),睨著江芙刻意的遮擋動作,他不禁冷笑一聲。
“如此簡單字謎,竟也需斟酌再三么�!�
他音色本就偏冷,此刻帶著幾分暗怒,更是令人不禁聽得后背直發(fā)涼。
賀衿玉與他對視半晌,而后勾唇,徑直牽起少女的手。
“猜出字謎又能如何呢,正如他人所說,先來后到,中途插上一腳,照舊改不了我贏面更大的結(jié)果。”
先來后到四個字砸的衛(wèi)融雪心間直發(fā)酸。
“請再出題吧�!�
這話雖是沖攤主問的,賀衿玉的眸光卻直直對上衛(wèi)融雪,唇際是若有似無的挑釁。
攤主沉吟半晌,翻出個字謎:“待月西廂一寺空,張生普救去求兵,崔鶯未提佳期事,惱恨紅娘不用工�!�
幾乎是話剛出口,兩個男人便不約而同答:
“徽�!�
“是徽。”
“月又一月,兩月共半邊,上有可耕之田,下有長流之川,一家有六口,兩口不團圓�!�
“用�!�
“用。”
攤主聳肩:“我就這么幾個壓箱底的字謎,都讓兩位公子猜出來了,旁的我也不好再出,免得日后都沒個傍身的謎底。”
說罷,他叫人取下最上邊的兩盞花燈送到江芙面前。
“姑娘,這兩個花燈是對鴛鴦,本也就不好拆開,現(xiàn)如今都送予你,端看你要將另外一盞送給誰了。”
江芙瞠目,只覺握在手下的兩盞花燈頓時變成了燙手山芋。
衛(wèi)融雪垂眸瞥她。
“禮禮喜歡的話,兩盞都留下好了�!辟R衿玉溫潤一笑。
聞聽這話,衛(wèi)融雪眸光更冷。
禮禮?
竟連這個名諱都知曉,呵。
江芙合理懷疑賀衿玉就是故意的。
這個小字他只是偶爾會喊,方才‘阿芙’明明喊得好好的,現(xiàn)下張口便是禮禮。
江芙輕輕頷首,只覺如芒在背。
“天色已晚,不如,我們還是各自回府吧�!�
“好,我送禮禮回府。”
“不必麻煩賀公子,”衛(wèi)融雪抬手拉住江芙手腕,“我與禮禮有事商議,正好一同返家�!�
第239章
不急
返家,返誰的家?
賀衿玉面上帶笑,心中冷嗤。
在邀月樓與阿芙相見之前,衛(wèi)融雪口口聲聲要替他尋人玉成好事,知曉郡主就是阿芙之后,那一屋子男人或嫉恨或冷然的眸光。
他可到現(xiàn)在都記得清清楚楚。
不著痕跡將自己與少女的距離拉的更近。
賀衿玉揚眉啟唇:“返家何談麻煩,畢竟我與禮禮明年便會完婚,衛(wèi)大人若要叨擾,我自然該好好款待�!�
江芙立即重重咳嗽兩聲。
衛(wèi)融雪已捻出關鍵字句,情緒不明的跟著重復道:
“明年,完婚?”
他就知曉,江芙這個小騙子,簡直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江芙暗惱,早知她便編纂個旁的日子了,離得這般近,這該如何糊弄過去。
“今夜天色真是不錯�!苯酵焱赝硕�,就是不肯和衛(wèi)融雪對視。
“聽說邀月樓新出了點心,不如一同品鑒一番。”
“都聽禮禮的�!�
江芙趕緊悶頭往前走,兩個男人墜在后邊。
衛(wèi)融雪眸光晦暗的望著前邊腳步匆匆的少女,再思及方才她和賀衿玉之間的親昵氛圍。
唇畔連半點笑意都堆不出來。
“今歲策論問及關西道山匪流竄頻繁一事,賀公子言其監(jiān)察御史與都尉意見相左,御史對關西道了解尚淺,根因在御史逾矩�!�
賀衿玉微微頷首,“的確如此。”
“關西距京百里,山匪猖獗不過是近月事宜,賀公子的策論里寫過關西道的文舉,卻遺漏了最重要的部分�!�
賀衿玉做洗耳恭聽狀。
“都尉屬武卻奏遷徙,御史本意監(jiān)察卻奏請增兵駐守,文武相悖,山匪猖獗自御史到任三月始,賀公子還不知為何么�!�
賀衿玉攏眉猶疑:“關西道有文武勾結(jié)之嫌?”
他摸不著衛(wèi)融雪忽然拎出往日科舉策論考校是為何,但聽聞衛(wèi)融雪也曾是科舉三甲之首,前不久又擔任過判卷。
但此情此景,突然翻出往日科舉的策論又是意欲為何。
賀衿玉語帶不解,“衛(wèi)大人,這是何意?”
衛(wèi)融雪挑唇,“只是忽生感慨,與賀公子同屆的幾名舉子,竟連關西道文舉都未曾看過�!�
“所幸還有賀公子�!�
賀衿玉頓時明了。
衛(wèi)融雪這是拐著彎罵他這個狀元全靠旁人才學平平。
后邊那句‘所幸還有賀公子’搭配上前邊幾句言論。
真是每一個字都透著明晃晃的刻薄意味。
賀衿玉輕笑兩聲,合手答道:“衛(wèi)大人教訓的是,往昔在禹州時耽于兒女情長,臨近科舉才匆匆拾回書卷,結(jié)果的確只能算差強人意。”
江芙輕輕‘嘶’了一聲。
她就說,這群男人只要扎堆便是說不盡的唇槍舌戰(zhàn)。
比起姜成之流,賀衿玉和衛(wèi)融雪兩人倒可以稱的上一句文雅。
但只要不牽扯到她便好。
于是進了邀月樓,江芙心安理得的坐下。
咬著下人送上來的糕點,她撐臉饒有興致的看著兩人綿里藏針的交談。
話過三巡,賀衿玉明顯敗下陣來。
衛(wèi)融雪話雖少,但為官多年,見識豈是賀衿玉一個剛上任的翰林院編纂可比,論起學識,衛(wèi)融雪同為狀元出身。
引經(jīng)據(jù)典也是信手拈來。
江芙給自己倒了盞果飲,聽得無聊,她轉(zhuǎn)眸瞟了兩眼樓下的景致。
長街燈火通明,遠處有攤販高舉手中花燈叫賣。
江芙站起身,用拿花燈的借口偷偷溜出屋內(nèi),外間小徑清幽,枝葉懸掛絲帶。
她帶著的鴛鴦花燈便放在一側(cè)。
江芙蹲身撥弄了下花燈旁邊的紋路,她不禁再度思考起了上回的問題。
這堆男人里邊,她究竟該選誰成婚呢?
寒門需得籠絡,她亦不愿屈居人下嫁入世家,日后若婚事重提,衛(wèi)融雪也委實不像是會任由她和別人成婚的模樣。
夜風卷過,吹得花燈內(nèi)燭光晃蕩半瞬。
江芙打了個噴嚏,心中好笑,如今陳明瑜還沒回京,她倒先一步想起自己的婚事。
她捧高花燈,輕飄飄的把這事扔在腦后。
不急。
婚事都可以往后放,眼下還是陳明瑜最重要。
花燈被舉高后,夜風再度卷的它晃蕩半瞬,忽然,江芙面前展開半角斗篷擋住寒風。
燭焰即刻筆直的綻放。
江芙順著月白色的斗篷往上望去,看見了一張姿容明秀如堆雪的臉龐。
他吐出的氣息在空中氤氳成四散的白霧。
“芙蕖。”
江芙一怔,隨即應道:“無雙,這么晚了,你也來逛廟會么�!�
衛(wèi)無雙眸色稍黯。
他哪里是來逛廟會,不過是察覺兄長忽然動身,猜想或許與江芙有關,這才一路跟隨而來。
“不是,”他少見的反駁江芙的話語,“不為廟會,是為尋芙蕖。”
江芙站起身,思及屋內(nèi)的兩個男人,她扯過衛(wèi)無雙走進旁邊的屋子。
“可是有事要同我講?”
江芙提著兩只鴛鴦花燈,在給花燈換位置時抽出閑暇問道。
第240章
訴求
江芙問完這話,卻半晌沒聽見衛(wèi)無雙的回答。
她側(cè)首回望,撞見的卻是衛(wèi)無雙陡然靠近的身姿。
“若我說沒有事,只是很想見你,你可會覺得我輕��?”他俯身,近乎無禮的凝著少女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