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夜姬在旁端茶送水,滿臉心疼,等許七安喝完水,她說道:
“神殊大師的這部分殘肢,又能助許郎拔除兩根封魔釘。這樣一來,你便只剩最后一根封魔釘�!�
“恭喜恭喜。”白姬抬起兩只小爪子,拱了拱手。
邊上的孫玄機聞言,微微點頭:
“甚........”
夜姬含笑看著他,等啊等,沒等來后續(xù),有點茫然的回望情郎。
這時,孫玄機才說道:
“好!”
甚好........夜姬眼巴巴的看著許七安,忽然明白他之前為什么要請白猿護法幫孫玄機說話。
“習慣就好。”
許七安傳音說了一句,看向孫玄機:“孫師兄,把神殊的殘肢放出來吧。”
孫玄機摘下掛在腰間的香囊,解開,輕輕一倒。
啪嗒!
兩條腿掉了出來。
許七安審視著肌肉線條流暢的雙腿,轉頭望向浮香:
“沒有殘魂?”
他沒在這對大腿里感受到元神波動。
夜姬解釋道:
“封印五百年,大師在沉睡,需用精血才能喚醒,不多,一滴就夠了。但不需要許郎你的精血,用我的便成。”
孫玄機掃了一圈石窟,自力更生的尋來筆墨紙硯,書寫道:
“軀干、雙臂和雙腿都有了,頭顱呢?”
“頭顱應該在阿蘭陀,被佛陀親自鎮(zhèn)壓著�!痹S七安想起浮屠寶塔內,那條邪惡左臂的話。
現(xiàn)在的神殊大師就真的是刑天了呀,嗯,還得給他配一套干戚.........他心里嘀咕。
“許郎,如今尚不知這部分殘軀內的元神是善是惡,容奴家先向娘娘稟告結果�!�
浮香辦事還是這么穩(wěn)重妥帖啊.........許七安“嗯”一聲。
夜姬當即取出狐貍香爐,搓亮黑香,待青煙浮起后,她用力吸入鼻腔。
俄頃,強大的意志在她體內復蘇,左眼溢散出煙霧狀的清光。
九尾天狐沒有說話,目光死死盯著桌上的兩條腿。
第662章
送別
九尾天狐望著神殊的雙腿,左眼溢散著水霧般的清光讓人無法看清她眼睛里的情緒。
但她保持著凝望的姿勢,很久沒有動彈。
隔了一陣,九尾天狐特有的柔媚嗓音,嬌笑道:
“我當年年幼,雖然沒有與阿蘇羅交手,但深知他的強大。說實話,我對你能帶回神殊殘肢的信心,不足五成�!�
“那是因為我并非純粹的武夫�!�
許七安淡淡道。
九尾天狐“咯咯”嬌笑,伸出左手撫摸右邊臉頰,嫣然道:
“我越來越中意這小子了,夜姬,你說本座把你的姐妹們統(tǒng)統(tǒng)賞賜給他如何?”
夜姬心里一沉,娘娘這句話的意思是:
我越來越中意他了,想讓他做萬妖國的駙馬。
以許郎的實力,絕對已經屬于九州巔峰層次的人物,娘娘要復國,就得招攬人才,看上他也不奇怪,他完全有這個能力和資格.............夜姬內心是抗拒的,因為現(xiàn)在許七安是她的男人,如果娘娘真的看上他,那自己的地位,恐怕就成一個陪嫁丫鬟了。
雖然妖族不在乎名分,但愛是真摯的,即使是娘娘,公然搶走她心愛的男人,她依舊會有怨氣和不滿。
尤其除白姬之外,那七個妖艷jian貨,各個都有獨特魅力,肯定死勁兒的勾引許郎。
浮香的姐妹啊,個個天街小雨潤如酥?許七安心里一動,然后忍不住看一眼小白狐,失望的搖搖頭,這小東西不算。
九尾天狐走到神殊雙腿前,抬起手,輕輕按在小腿肚上:
“五百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殫精竭慮,謀劃著如何解開封印助他脫困,謀劃著如何帶領南妖奪回故土。
“這一天終于不遠了。”
娘娘,你別光說不練啊,沒有她們的照片,好歹給個聯(lián)絡方式..........許七安順勢問道:
“娘娘打算何時起事,率領妖族精兵,奪回十萬大山�!�
九尾天狐沉吟一下,柔聲道:
“等我返回九州,便喚醒神殊,出兵討伐西域人,活捉阿蘇羅,讓他解開你最后一根封印。湊齊神殊除頭顱之外的所有肢體,然后,進攻阿蘭陀�!�
還要進攻阿蘭陀?奪回神殊的頭顱嗎?這樣的話,伽羅樹菩薩還能繼續(xù)配合云州攻打中原嗎...........許七安念頭轉動,暗暗振奮起來。
“娘娘何時返回九州�!彼麊柕�。
“還需一些時日,期間,我會讓夜姬等人,暗中召回散布在九州各處的妖族,集結兵馬需要時間�!�
許七安微微頷首,籌備戰(zhàn)事不是兒戲。
“娘娘,你可知神殊是修羅王?”
許七安拋出一個堪比炸藥的消息。
孫玄機和夜姬臉色陡然一變。
........九尾天狐緩緩道:
“直到佛妖之戰(zhàn)的尾聲,我才知道他是修羅王�!�
連自己親老爹的身份都不知道,看來當年神殊和萬妖國主刻意隱瞞了。許七安又問道:
“那你身上也有修羅精血?可為何青木護法說你是血統(tǒng)純正的九尾天狐?”
九尾狐霍然回首,清光眼灼灼的凝視他,好一會兒,才輕笑著說道:
“許銀鑼斷案如神,名不虛傳,稍稍疏忽,底子都快被你摸清了�!�
頓了頓,她嘆息道:
“我并非血統(tǒng)純正的九尾天狐,本座天生八尾,當年是娘用幻術蒙蔽了妖眾,讓他們認為我是血統(tǒng)純正的九尾天狐。
“佛妖之戰(zhàn)尾聲里,娘自知在劫難逃,將她的靈蘊分出部分,灌入我體內。
“我是得了她的靈蘊,才排出修羅之血,化身純正的九尾天狐。也是那會兒,本座才知道神殊的真正身份�!�
許七安恍然大悟:“所以娘娘出海尋找同族,是為了下一代的血脈純正?”
九尾天狐點點頭,又搖搖頭,笑瞇瞇道:
“若是看的過眼,便結成伴侶,帶回九州協(xié)助我光復萬妖國。若看不上,便殺了,奪其靈蘊,為我將來的子嗣準備著。
“現(xiàn)在嘛,我更傾向于后者。不過汪洋無邊無際,島嶼眾多,海外是否還有九尾天狐,我現(xiàn)在也不敢肯定�!�
許七安卻從她這句話里,提取出了兩個核心要素:
一,九尾天狐對造反沒有太大把握,所以出海尋找同族,想招攬入麾下。
二,因為大海撈針,這條計劃不確定性太大,她似乎改變了想法,有了新的打算。
見談話差不多了,夜姬忙問道:
“娘娘,神殊大師的這部分肢體,是善是惡?”
她始終關心著喚醒神殊殘肢后,它是否愿意配合許七安解開封魔釘。
九尾天狐略作沉吟,道:
“其實很好推測,封印在桑泊底下的右臂,性格溫和慈悲;浮屠寶塔內的左臂,殘暴嗜血;軀干則豪爽直率,那么這條腿的性格,便排除了以上所有。
“或許不好相與,但不至于邪惡殘暴。你們自行決定吧。”
說完,夜姬左眼水霧般的清光消散,她走了。
許七安和孫玄機相視一眼,前者取出浮屠寶塔、太平刀等法器,后者默契的繪制陣法。
但凡是需要三品術士一筆一劃去勾勒的陣法,那絕對是驚世大陣。
等孫玄機陣法刻畫完畢,在許七安的示意下,夜姬邁步上前,拇指掐住小指,擠出兩滴精血,滴在雙腿上。
鮮血瞬間被神殊殘肢吸收,俄頃,這雙腿活過來了。
它們突然從桌上蹦起,左腿朝夜姬妖媚如花的臉蛋上飛踹,右腿則襲擊小腹。
夜姬臉色微變,翩然后退。
嗡嗡........兩條腿被一道升起的清光屏障擋住,那是孫玄機刻的陣法——畫地為牢。
神殊的兩條腿在石窟內到處亂跑,左腿往左,右腿往右,發(fā)現(xiàn)彼此分離后,左腿匆忙的往右跑,右腿匆忙的往左靠攏。
然后“砰”的一聲撞在一起,雙雙摔倒。
它們努力的想要保持協(xié)調,保持同步,但每次因為各自想法的不同而失敗。
這是神殊的表演型人格?馬戲團愛好者?許七安微微長大嘴巴,驚呆了。
孫玄機和夜姬的表情與他相似,驚訝愕然的同時,在努力憋笑。
“神殊大師........”
許七安咳嗽一聲,打斷兩條腿的表演。
神殊的雙腿停了下來,被許七安吸引,下一刻,它們爆發(fā)出旺盛的斗志,像是不屈的戰(zhàn)士,殺向許七安。
右腿騰空而起,直踹許七安面門,左腿則不講武德的襲擊許七安襠部。
許七安面無表情的伸出雙手,分別握住左右腿的腳踝。
神殊的雙腿頓時被鉗制住,任憑掙扎也無法解脫。
雙方僵持了一陣,神殊的殘魂傳達出意念:
“小子,你的強大得到了我的認可�!�
“前輩被封印五百年,狀態(tài)虛弱而已�!痹S七安松開腳踝,拱手道:“晚輩許七安,與您有極大的淵源�!�
“我感應出來了,你體內有我的部分軀體�!�
神殊傲然道:“但,這不會成為我手下留情的理由,待我狀態(tài)恢復,便找你死斗。你是一個不錯的對手,體內的精血也很饞人。”
好斗人格,嗯,神殊是修羅王,而修羅族天生好斗,這雙腿繼承的是神殊那部分好斗的意志..........許七安瞬間明白了。
“我可以幫助前輩恢復狀態(tài),作為交換的條件,你要幫我解開體內的封魔釘�!�
神殊雙腿“審視”著他,嗤笑道:
“可以,對手越強大,我越興奮�!�
等我解開封魔釘,就把軀干丟出來,讓你們倆撕逼.........許七安望向孫玄機:
“先將前輩重新封印吧�!�
就神殊雙腿目前的狀態(tài),根本沒有力量替他拔除封魔釘。
等孫玄機封印好神殊雙腿,置入木箱,許七安問道:
“孫師兄,接下來有什么想法?”
孫玄機提筆寫道:“去青州,支援守軍�!�
他看一眼夜姬,又寫道:“有件事想求姑娘�!�
夜姬忙說:“孫師兄盡管吩咐�!�
孫玄機在紙上寫道:“我要帶走猿妖,沒什么特別理由,就是看他資質不錯,想收徒。”
夜姬看一眼許七安,后者說道:
“袁護法有什么特殊的用處?”
夜姬搖頭,笑道:“這是好事。”
...........
山谷內,篝火熊熊。
孫玄機負手而立,身邊站著不情不愿的袁護法。
夜姬率領谷內群妖送別,袁護法可不是小妖,是有一定地位的。
得知袁護法要隨司天監(jiān)術士遠走中原,群妖們萬分不舍,含淚送別。
紅纓護法雙眼通紅:
“袁護法,我聽說大多數(shù)人族,心胸狹隘,小肚雞腸,你去了中原后,記得要謹言慎行。雖然有孫師兄庇護你,但你不能放飛自我�!�
白猿護法面無表情。
青木護法拄著拐杖上前,拍拍袁護法的肩膀:
“年輕人是應該好好闖蕩,十萬大山太小,容不下你。中原人杰地靈,文明薈萃。去闖蕩一番是有好處的,但一定要回來啊,落葉歸根,南疆才是你的家�!�
白猿護法面無表情。
苗有方也上前,拍拍袁護法的肩膀:
“中原見!”
群妖們紛紛送上離別感言,雙眼含淚,依依惜別。
孫玄機見差不多了,朝許七安點一下頭,手掌按住袁護法的肩膀,一道清光騰起,裹住兩人,消失于山谷之中。
...........
高空中,炮臺不斷的傳送跳躍,孫玄機負手而立,高人風范十足,他盯著袁護法。
袁護法蔚藍清澈的目光看他,道:
“孫師兄的心在問我:為什么剛才如此冷淡,沒有與同族們告別。”
孫玄機滿意點頭,表示這就是自己想問的。
袁護法沉默一下,說道:
“紅纓的心告訴我:這死猴子終于走了,誠彼娘之悅爾,今夜歡飲達旦,慶祝一番�!�
不等孫玄機做出反應,他繼續(xù)道:
“青木護法的心告訴我:死猴子終于走了,他再不走,老朽就晚節(jié)不保了。
“其他小妖的心告訴我:快走快走.........”
孫玄機目瞪口呆,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帶走袁護法,或許不是一件好事。
...........
青州城,白沙郡。
戚廣伯登上城墻,俯視著狼煙四起的城池。
云州軍剛剛攻下這座邊界最大城市,自此,青州邊界九個郡縣練成的防線,被徹底拔除,納入云州軍統(tǒng)治區(qū)域。
云州軍士氣大振,但身為主帥的戚廣伯卻沒有絲毫喜悅。
“召集各部將領,來甕城議事�!�
戚廣伯沉聲道。
“是!”
副將挎著軍刀,大步離開。
...........
PS:先更后改。
第663章
議事
白沙郡,甕城。
一身戎裝,披著猩紅大氅的戚廣伯,站在用架子支起的青州地圖前,專注的看著。
他的背后是云州軍各營的將領,姬玄身穿鎧甲,腰胯戰(zhàn)刀,坐在左側首位。
將領們神色輕松,雖然保持肅靜,但眉眼間盡是喜色。
短短三日,拔除青州邊界九縣,徹底擊潰第一道防線,讓大軍有了穩(wěn)固的后盤。
戚廣伯目光不離地圖,淡淡道:“諸位心情不錯啊,出師大捷,今夜不妨大醉一場�!�
眾將領一愣,無聲的對視,沒人搭茬。
戚廣伯吩咐身邊的副將,道:
“說說城中的情況�!�
副將起身,環(huán)顧桌邊眾將,沉聲道:
“青州守軍撤退前,燒掉了城中各處糧倉中的糧草。同時,把大量的棉被、布匹集中焚燒。另外,城中富戶、商賈,殷實的人家早已提前撤走,如今白沙郡內,只有饑腸轆轆的貧苦百姓和流民。
“其他九座縣城,俱是如此。”
“什么?”
眾將領吃了一驚。
副將繼續(xù)說道:
“在此之前,青州布政使司,便已下令堅壁清野,城外村莊,十室九空,搜刮不到半點糧食。”
背對眾人的戚廣伯感慨道:
“好一個楊恭啊,慈不掌兵,沒想到他對百姓更狠。諸位現(xiàn)在還有心情喝酒嗎?”
眾將領沉默了。
他們是打下了青州邊界防線,有了后盤,但是否穩(wěn)固,難說了。
姬玄沉吟道:
“楊恭一開始就沒打算死守邊界九座郡縣,他提前撤離富戶,只留下流民和貧民,是打算把這個爛攤子交給我們�!�
戚廣伯手指點了點青州地圖,頷首道:
“青州縱橫萬里,有的是給他輾轉騰挪的空間,為何要死守邊界��?如今朝廷援兵未到,他選擇與我們糾纏,而非死戰(zhàn),是正確做法。
“這一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的妙啊�!�
攻城拔寨時,恨不得對方的處境越糟糕越好,最好彈盡糧絕,處處流民。
可一旦占領了城池,叛軍要做的就是維持穩(wěn)定了,若是這些地方出現(xiàn)騷亂,反而成為負擔。
當然,只以劫掠為目的的話,這些可以忽略,大不了把人統(tǒng)統(tǒng)殺光。
這種情況適用于外族侵略時,但云州叛軍想聚攏民心,占據(jù)大義,就不好這么干。
“他想用貧民和流民拖垮我們,哼,正好這次攻城民兵死傷殆盡,這些都是極好的兵源�!�
一位將領說道。
任何計策都有兩面性。
姬玄看他一眼,道:
“楊恭堅壁清野,焚燒糧草,不給我們留一粒米,我方的淄重壓力會成倍大增。這是在鈍刀割肉,慢慢消耗我們的底蘊。”
楊恭的目的很明顯,要在青州,盡可能的削弱叛軍的實力。
在座的將領都是聰明人,經驗豐富,不難想通這個問題。
姬玄旋即露出笑容:“不過,他小覷了我們�!�
戚廣伯淡淡道:“國師籌備多年,底蘊深厚,豈是小小青州能耗盡?正好可以募兵施粥,借此宣揚我等義師之名�!�
眾將領相視而笑。
戚廣伯道:“西域僧兵也該登場了,我已派人去請示國師。”
............
青州布政使司。
后院,廳內的圓桌擺滿佳肴,麗娜和許鈴音趴在桌上胡吃海喝。
師徒倆的臉一個樣兒,鼓成包子。
“天天吃魚,吃臘肉,我上茅廁都得蹲很久�!丙惸群翢o心理負擔的說著粗鄙的話,盡管她有著精致的五官。
船上缺少新鮮蔬果。
“師父,我能拉出屎�!痹S鈴音大聲宣布,表示自己比師父厲害。
“我們要不要給二郎兄弟留點?”
麗娜嘴上這么說,吞咽食物的速度卻更快了。
在乘船趕往青州的途中,許二郎的授業(yè)恩師張慎,還有李慕白找上門來,先一步把弟子帶來青州。
許二郎當然不可能讓麗娜和鈴音留在船上,便一起來上路。
“二鍋,二鍋不餓。”
許鈴音強行給許二郎下了定義。
“不餓啊,那就沒辦法了........”
麗娜認真的說。
布政使司議事廳。
許二郎端起青花茶盞,抿了一口滾燙的茶水,保持著沉默旁聽。
梨花木長桌的首位,坐著緋袍的青州布政使楊恭,這位云鹿書院出身、文名享譽中原的紫陽居士消瘦了許多。
他已經半旬沒有睡覺,清癯的面容難掩疲態(tài),但他的眼神依然銳利,精神依舊強韌,仿佛有無窮無盡的力量。
“........青州的局勢目前就是這樣,邊界沒能守住�!�
楊恭結束長篇大論的演講,拿起茶盞,潤了潤嗓子,側頭看向張慎:
“謹言意下如何?”
千里迢迢趕來擔任幕僚的兩位同窗里,張慎主修的就是兵法,是楊恭急需的人才。
張慎頷首道:
“如果是我,不會讓那些商賈富戶、鄉(xiāng)紳望族離開,叛軍必定會選擇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破城之日,便是他們家破人亡之時。
“不想家破人亡,那就幫忙死守城池,如此才能極大可能的消耗掉叛軍的兵力。不過,這是在朝廷有援兵的情況下。子謙,你這折中之法,做的不錯。”
說著,他看向得意弟子,心存考校,笑道:
“辭舊,你來給諸位分析一下青州的局勢�!�
青州知府、都指揮使、提刑按察使、以及他們麾下的文官、武將,紛紛看來。
許新年并不怯場,挺直腰背,目光緩緩掃過眾人:
“本官認為,青州能守多久,該怎么守,首先諸位大人要明白三點。
“一:云州的環(huán)境!
“云州氣候潮濕溫暖,土地肥沃,家家戶戶皆有余糧;且背靠汪洋,鹽田無數(shù);過去的二十年里,逆黨暗中侵蝕朝廷漕運衙門,暗中轉運鐵礦無數(shù)。鹽鐵糧皆不缺。
“如此富庶之地,楊布政使想用流民和貧民拖垮對方,杯水車薪罷了�!�
“那按許大人的意思,楊布政使的策略不妥?”青州知府眉頭緊鎖。
許新年搖搖頭:“楊布政使的策略自然不會出錯,但側重點要變一變,不要想著拖垮他們,而是要拼掉他們的精銳�!�
他望向楊恭身后,那張貼在墻上的青、云兩州地圖,沉聲道:
“我們重新回到云州,大家還記得云州的別稱嗎?
“匪州!
“自高祖皇帝始,云州被前朝逆黨占據(jù),化身山匪,為禍一方。六百年來,云州匪患始終沒有得到解決。
“諸位大人可還記得,上一次再造黃冊時,云州有多少人口?”
眾官員面面相覷,無人得知。
他們是青州的官,云州的事兒,他們怎么可能知道。
楊恭指頭敲了敲桌面,有些不滿的掃過眾官,緩緩道:
“最后一次,是元景30年,云州記載在冊的百姓八十三萬戶,人口約三百五十萬�!�
這是八年前的數(shù)據(jù)。
許二郎拱了拱手,臉色平靜的繼續(xù)道:
“若沒記錯的話,每次重造黃冊,云州人口都在銳減。這就是匪患橫行的代價�!�
這個時候,眾官員已經明白他想說什么了。
“人口限制了他們軍隊的數(shù)量,再加上過去幾十年里,練兵養(yǎng)兵都是偷偷摸摸進行。”許二郎拳頭輕輕敲一下桌面,聲音擲地有聲:
“精銳士卒的不足,就是逆黨最大的破綻。不顧一切代價,盡量拼光他們的精銳,這才是我們要做的。”
“有理!”眾人緩緩點頭。
張慎楊恭和李慕白,三人相視一笑。
許新年伸出兩根手指,道:
“二:戰(zhàn)力!
“超凡境的戰(zhàn)力是一場戰(zhàn)爭中不可忽視的因素,有時候,一位超凡強者甚至能扭轉常規(guī)戰(zhàn)役中的勝負�!�
他之所以用“常規(guī)”戰(zhàn)役,是因為這世上存在超大型戰(zhàn)役,比如山海關戰(zhàn)役。
那種席卷九州各大勢力的戰(zhàn)爭,一位超凡強者很難扭轉戰(zhàn)局,不是超凡不夠強,而是入場的超凡高手太多,不稀奇了。
當然,如果是超品,或者一品武夫這樣層次的,又另當別論。
李慕白突然問道:“敵軍主帥是誰?”
楊恭說道:“姓戚,名廣伯,一個無名之輩�!�
張慎眉梢一挑:“無名之輩統(tǒng)率三軍?”
楊恭緩緩道:“無名,不代表無才。相反,此人極其厲害,他派兵驅趕流民,再讓高手混跡在流民中麻痹守軍,輕而易舉的接近城墻。邊界中的黃嶺縣,就是這樣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只堅持了一天就被破城�!�
張慎冷笑道:“守城的將領心慈手軟,任由流民靠近,當誅!”
青州都指揮使周密嘆息道:“已經殉職了�!�
李慕白道:“也就是,暫時不知這位主帥是否為超凡境�!�
楊恭“嗯”了一聲:
“除了負責牽制監(jiān)正的伽羅樹菩薩、許平峰,叛軍中暫時沒出現(xiàn)超凡境。不過,極大可能是隱藏著,沒有出面�!�
身為儒家的四品高手,文名享譽中原的大儒,楊恭在才華和性格方面,不存在明顯的缺陷和短板。
傲慢輕敵的情況不會出現(xiàn)在他身上。
“朝廷同樣不缺超凡高手。”許新年道。
這一刻,眾官員腦海里第一時間閃過的,不是司天監(jiān)的孫玄機,而是那個聲望如烈火烹油的許七安。
“第三點,是援兵!”
許新年臉色凝重:“本官的意思,是雙方的援兵。佛門與云州逆黨已然勾結,那么西域各國的軍隊,遲早要入侵邊關。”
“一旦朝廷被迫陷入兩線作戰(zhàn),青州所能得到的援兵、軍需就會大大減少。反觀云州叛軍,則如虎添翼。這同樣關系到第二點戰(zhàn)力問題�!�
議事廳氣氛一肅,眾人暗暗皺眉,眼神里潛藏著憂慮。
云州叛軍來勢洶洶,中原各地流民成災,青州想要擋住叛軍,本就艱難。
現(xiàn)在又要面臨西域諸國的入侵,朝廷雙線作戰(zhàn)之下,肯定無法顧及青州。
以佛門的強大,甚至會出現(xiàn)青州尚在堅守苦戰(zhàn),西域軍隊打到京城的情況。
“如果能讓西域諸國的軍隊不敢進犯邊境就好了。”青州知府感慨道。
癡人說夢.......身為武將的周指揮使心里嗤笑,魏公要是活著,或許能讓佛門忌憚,不敢妄開戰(zhàn)事。
如今大奉,誰能讓佛門忌憚?
即使是監(jiān)正佛門也不怕,因為這個雄霸西域的龐然大物,不缺頂尖高手。
但如魏淵這樣舉世罕見的帥才,九州屈指可數(shù)。
“這是死局!”
擅長棋道的李慕白緩緩搖頭:“我們不可能牽制佛門,佛門舉兵東進是必然之事�!�
楊恭緩緩吐出一口氣:“因此,我等要做的,便是豁出命,也要盡可能的拼掉叛軍的精銳。余后之事,交給諸公去處理吧�!�
實屬無奈。
“魏公一死,云州逆黨便舉兵造反,西域佛門欺我中原無人,撕毀盟約,倒戈相向。我等卻無可奈何........”青州知府痛心疾首。
許新年默然,西域佛門強盛,兵多將廣,且有羅漢菩薩坐鎮(zhèn)阿蘭陀,此等龐然大物,絕非陰謀詭計能制。
這時,他突然看見議事廳的角落里,多了兩人,一人身穿白衣,長相、氣質、身高平平無奇。另一人雷公嘴,五官丑陋的如同猴子,雙眼蔚藍澄澈,仿佛能看穿人心。
“孫師兄,你怎么在這里?”
許新年大吃一驚。
他是認識這位監(jiān)正二弟子的。
他什么時候來的..........楊恭等人愕然,紛紛側目、扭頭看去。
袁護法掃一眼眾人,而后說道:
“他們的心告訴我:這是誰?他怎么在這里?孫玄機?監(jiān)正的弟子就沒一個正常的嗎?”
袁護法說完,吃了一驚,連忙撇清關系,指著許新年道:
“最后那句話是他說的�!�
許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