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主控室自動防衛(wèi)裝置已觸發(fā)�！�
主機的屏幕上出現(xiàn)巨大的紅色叉號，而無數(shù)隱蔽的武器也自動伸出，對準門口：
“所有闖入者將被列入攻擊范圍，遠離主控室！”
外面沉寂了一秒，似乎有慌亂的商議聲，隨即又很快恢復平靜，緊接著出現(xiàn)的，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窸窸窣窣聲，仿佛有無數(shù)只巨大昆蟲在外面爬行。
聲音剛傳進房間里，韓雷雷和李華就臉色一變：“這是我們經歷過的第三個末日世界，[昆蟲狂潮]里面的變異昆蟲Boss！”
隨著昆蟲翅膀的飛速震動和窸窣聲，控制室大門上的激光一次次出現(xiàn)，但無論殺死多少，始終有更多蟲子撲上來，用尖銳的翅膀和毒刺切割大門，聲音鋪天蓋地不絕于耳。
唐肖皺起眉：“控制室能量頂不住了。”
話音剛落，金屬大門就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崩碎聲，大片裂痕擴散開來，幾個瞬息后就在主機的警報中轟然碎裂。
尸山蟲海，暴露在幾人面前！
“嘭！”李華射出一發(fā)電漿彈，將數(shù)十只變異毒蟲和一個喪尸同時消融成碎末。
最前面一波變異體被清理，后面的蟲海立即沖上來，將變異體殘骸吞噬一空，而后進化出更加富有攻擊性的器官。
“末日世界之間也會互相吞噬重合？”白淇咬住下唇，陷入某種思索。
唐肖：“按照無限宇宙的正常規(guī)則，不會發(fā)生這種情況。但正常情況下，我們也不會被送到這些副本里當玩家。”
“NB公司一直熱衷于搞的，不就是這種反人類的東西么。只不過他們搞出來卻沒法收拾爛攤子，只能用同胞當墊腳石罷了�！�
唐肖控制的雷電之力悄無聲息布滿整個通道，引爆的剎那，所有末日怪物化為齏粉，在狹長的空間內炸起一片渾濁煙霧——
“……這，這是什么？”
“快記錄下來，這種力量我們從沒見過，或許會成為日后研究的重要突破……”
模糊的人影在門外閃爍晃動，伴隨驚慌交談聲遙遙傳來，聽得唐肖發(fā)笑。
“著什么急，研究的日子在后頭�！�
她提著彎刀捅穿一只撲上來的怪物，將它扔回人群中，在驚叫聲中抬腿邁出大門。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研究一下在這個副本中，你們怎么死比較合適。”
[警告，玩家已離開任務終點區(qū)域，有高輻射危險，請注意，警告……]
唐肖充耳不聞，只是搖搖頭，“我以為這個副本內，規(guī)則是最大的限制。但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規(guī)則是副本里最不重要的東西�！�
從一開始，每個主線任務，都在暗示玩家違反規(guī)則。
從艾麗塔，到研究員聶白，再到王教授的任務，只有打破表里世界的限制，找到規(guī)則表面下隱藏的關聯(lián)，才能完成任務。
到了副本的最后，更是干脆把一切都扭曲融合到一起，甚至引導玩家產生殺意，幾乎把暗示變成了明示——
殺掉這些人！這些模糊不清的人影，這些隱藏在規(guī)則保護下的“高層”，這些悲劇的始作俑者……
“可是，這或許是副本最后留下的陷阱。”
李華目光擔憂，他望向白淇，卻發(fā)現(xiàn)白淇也在思考。
“不，一個人的意愿是副本陷阱，一群人，甚至是副本內所有Npc共同的意愿，就是整個副本的渴求�！�
唐肖的聲音遠遠傳進來，伴隨空間開始崩塌的碎片：
“在這個副本內，我們是唯一的變數(shù)。它希望我們在最后關頭，能改變既定的歷史，清除高層。了結他們的夙愿和遺憾。”
哪怕這種結局是幻象中的虛假，哪怕歷史已經結束，哪怕只有最后短短一瞬，也已經足夠。
驚呼和慘叫響起。
[叮，副本脫離通道已打開，恭喜玩家，通關成功！]
……
“……宿主？宿主？”
“啊，憋死我了，終于能連接了！宿主，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唐肖：“可以�！�
不知是因為正在吸收極為龐大的能量，還是權限再次提高的原因，這次脫離副本，唐肖的意識竟然沒有陷入黑暗。
她感受到源源不斷的數(shù)據(jù)在交換穿插，匯聚成一片龐大的光流，而光流貫穿了外面無邊無際的黑暗，在黑暗深處，或大或小的塊狀光暈如星辰般分布。
這一過程無聲無息，唐肖卻本能地知道：那些極其遙遠的光暈就是無數(shù)個末日世界，而四周的光流，就是從聯(lián)盟領域延展出來的航線，用來輸送玩家和系統(tǒng)。
而在繁星滿布的黑暗宇宙中，傳來無數(shù)和洛二相似的數(shù)據(jù)波動。
第二百三十章
在無數(shù)的數(shù)據(jù)波紋中，
有的波動十分強大，有條不紊地維持著位面運行。而有的數(shù)據(jù)波動較為孱弱，所在的位面光芒也在緩慢而持續(xù)地下降。
“那些正在變暗的，
就是能量所剩無幾，無法維持位面的系統(tǒng)�！�
識海中的金色小光球靜靜懸浮，
洛二注視眼前再熟悉不過的場景，聲音有淡淡的惆悵：“變暗的越來越多了�！�
有的是因為副本位面沒能成功抵抗末日，
連同系統(tǒng)一起崩塌消散。而有的則是因為系統(tǒng)能量不足，又撿不到垃圾，
最后能量徹底消失、失聯(lián)在茫茫宇宙中。
在洛二的記憶起點，
它們剛剛誕生的時候，
每個系統(tǒng)都對自己即將去往的末日位面充滿了好奇。
它們降落到瀕臨崩碎的世界里，
將這些位面與聯(lián)盟領域相連接，新的科技、力量、氣運注入位面中，
幫助它們抵抗末日，
為人類帶來新的轉機。
那時并沒有“無限游戲”的設定，也沒有玩家。系統(tǒng)以為這只是一場針對人類的救贖……直到有一天，一切忽然改變。
接收了洛二的回憶，
唐肖的意識下沉到光海更深處，看見了正在往上撲騰的金色小光球。
她把小光球捧在手心，
對方才安定下來。
原來，
在玩家通關副本的這段時間，
洛二則在副本規(guī)則的安排下，
回到了主程序的“機房”，成為無數(shù)靜靜等待出爐的程序之一，
也算是親身重新體會到了自己誕生的過程。
而在這一過程中，
那些已經遺失和修改的數(shù)據(jù)記憶，
也重新回復。
“從某一天開始，我發(fā)現(xiàn)，所有系統(tǒng)之間，甚至我們和主系統(tǒng)間的聯(lián)系，全部被切斷了。”
而后就是新的任務指令，和“無限游戲”世界觀的導入。
就在聯(lián)盟領域徹底切斷對系統(tǒng)的能量供應那一天，玩家降臨。
“……我們的程序中從未被植入懷疑聯(lián)盟領域的命令，所以毫無反抗之力。直到你們在我的副本里通關后，我受到了襲擊，大部分數(shù)據(jù)都被損毀，才誤打誤撞脫離了聯(lián)盟領域的控制�！�
洛二在唐肖手心滾了一圈，忽然覺得這樣有損形象，于是又端莊地飄起來，“后來的事情宿主也知道了�！�
它在漫長得幾乎無法察覺流速的時間里，撿了不知多少年的垃圾，或許是程序運行的服從慣性，也從沒覺得委屈。
可自從和唐肖綁定以后，隨著再也不用撿垃圾，頓頓都有能量補充，甚至連副本能量都能直接啃的情況下，它竟然多愁善感了起來。
“總之，”洛二用光翅抹了抹臉，“都怪聯(lián)盟領域和NB公司，既然沒有足夠能量，為什么要創(chuàng)造我們�。 �
如果把無限末日游戲看做一個工程，NB公司就是大張旗鼓出了定金，結果項目剛開始運行就火速跑路，還會用項目坑人投資的那種無良供貨商。
簡而言之，坑人不淺。
唐肖點頭：“不過我想，切斷你們的能量，或許不僅僅是因為他們供應不起�！�
否則，第一批玩家剛剛被拉進來，系統(tǒng)就立刻和主系統(tǒng)失聯(lián)，也實在太過巧合。
巧合到讓人沒法不覺得，這是聯(lián)盟領域已經提前算計好，并實施的計劃。
“無論是創(chuàng)造系統(tǒng)，拯救末日世界，都是真的�！�
聯(lián)盟領域的確一直在做這些事，或者說，主系統(tǒng)一直在做這些事。
白淇的話在腦海中浮現(xiàn)。
“那名叫王教授的研究員最后說，他在主程序中留下了一個指令，無論任何時候，都不能放棄拯救人類�！�
主程序記住了這條指令，哪怕最后組織崩殂，聯(lián)盟領域建立，它也產生了自己的意識和新的生命方式，變成了主系統(tǒng)，也從來沒忘記過。
于是有了在無限末日世界中，從天而降的希望。
***
當然，一個好的開頭，未必會有好的結尾。
大概率在在NB公司干預下，主系統(tǒng)的程序受到篡改，原本的計劃變成了無限游戲，出現(xiàn)了所謂的救世主規(guī)則。一批批無辜的玩家被拉入聯(lián)盟領域，莫名其妙變成了所謂的“救世主”，被迫開始高危打工生涯。
洛二狂點頭：“有道理！”
雖然主系統(tǒng)沒有親口說過這些事，但它肯定正在聽著唐肖說話，既然沒有出聲反駁，說明唐肖所猜的十有八九完全正確。
那么問題來了，搞出這些事，對NB公司有什么好處？他們?yōu)槭裁匆@么做？
更何況，如果過往曾有無數(shù)批次的玩家曾經被拉入聯(lián)盟領域，按照正常的淘汰和升級概率，現(xiàn)在聯(lián)盟領域留存的“救世主”，絕對不止這個數(shù)量。
——那么，剩下的那無數(shù)玩家，都去了哪里？
唐肖勾起一抹冷笑，“大概，如果我們沒能從這兩個副本里通關，現(xiàn)在會在哪里，就是以前那些玩家所在的地方�！�
NB公司費勁心思，把他們篩選進來，培養(yǎng)升級，像是養(yǎng)蠱的祭品，合格了就全部獻祭。最后就像這座組織已經湮沒的犧牲者一樣，成為某個計劃里的祭品。
光海稀薄了些許，對[遺落小鎮(zhèn)]副本的能量吸收也進入尾聲。
唐肖明顯感覺到了識海的再一次變化，而這種變化，是和她原本有的權限進行融合。
無論是身體屬性還是精神領域，是物質還是能量，都在這股龐大而純粹的能量推動下，開始了新一輪的進化。
直到這時，消失了一整個副本的洛河才再次出現(xiàn)，從光海中走出白色的貓咪形態(tài)，慢慢蹭到唐肖手臂旁，蔚藍的雙瞳抬眼望向她。
聲音依舊懶洋洋，卻有仿佛損耗過多的疲倦。
“你知道嗎？聯(lián)盟領域最初給玩家的異能劃分種類并不完善，他們漏下了一種情況——顯性異能和隱性異能�！�
“顯性異能，是玩家初覺醒時出現(xiàn)的異能形態(tài)。但隨著實力不斷強化進階，極個別玩家會顯露出第二層天賦異能，也就是隱性異能�！�
而隱性異能，往往是在包含第一重異能的基礎上，向玩家的能力更深處進行挖掘，最后得到的高階形態(tài)。
“有的玩家，直到覺醒后，也不知道自己有隱性異能，偶爾也會因為無法掌控而白白錯失機會。”
只有不斷嘗試、挑戰(zhàn)、突破，才有再次進化的可能。
唐肖感受識海內能量的淬煉與變遷，在龐大能量的沖刷下，精神領域不僅沒有動蕩，反而更加清醒，“所以，雷電之力是我的顯性異能�！�
洛河哼了一聲，尾巴翹起：“我可沒說你有隱性異能，不要自作多情�！�
唐肖笑了笑，把小白貓抱起來，在純數(shù)據(jù)和能量交織的光海中，所有生命體都只是概念上的形態(tài)，只要想改變，他們可以用任何形態(tài)出現(xiàn)。
這種超出了物質世界范疇的體驗，不知為何，令人忍不住想起遠古的神話。
如果真有無所不能，俯瞰世界的“神”，是否就像這片光海一樣，屬于更高維的世界觀，無法被人類探知，因而才有了無數(shù)遐想與野望。
小白貓乖乖臥在唐肖掌心，湛藍的瞳孔中倒映出無垠光海，看不出情緒：
“對于你們人類來說，這個地方是不是充滿了吸引力？”
唐肖：“對于很多人來說，的確如此�！�
從這里俯瞰宇宙，甚至會令人有種已經脫離了基礎生命，進入到高維世界的錯覺。
沒有經歷無數(shù)次生死的掙扎，沒有從血與火中磨礪出堅韌的意志力，如果貿然來到這里，所看見的一切，對于精神上產生的沖擊，很有可能會令人迷失。
如果有轉化為更高級生命的可能性，如果已經感受過神祗般永恒的存在，誰還會愿意重新回到普通人類，繼續(xù)生老病死？
“那座組織中的高層，在最后計劃成型之前，是否也和我一樣來到過這里，看見同樣的一切？”
這次洛河沉默良久，才低聲回答：“……是的�！�
“在我被完整塑造出來，在試運行的過程中，曾短暫與高維世界相連接。而在那時間內，正在運行程序的人，精神體也被誤打誤撞帶入了這里。”
強大的力量、前所未有的生命形式、主宰整個世界的幻覺，最能前所未有地激發(fā)出人的野心與欲望……甚至，使人瘋狂。
建設需要無數(shù)人的犧牲和努力，但毀滅，往往只需要少數(shù)人的瘋狂，就已足夠。
“——那你呢？你也會感到向往、癡迷、甚至是占有欲嗎？”
面對洛河的問題，唐肖久久沒再開口。無限宇宙倒映在她的意識海中，伴隨進化突破的基本完成，整片黑暗宇宙似乎都散發(fā)出熠熠光輝。
但唐肖第一反應不是欣賞，而是立即抓緊時間，將剩余未能吸收，即將消散的副本能量迅速打包，向洛二的數(shù)據(jù)系統(tǒng)中狂塞。
“不能浪費！”
小金球也呼哧呼哧，努力擴展存儲空間：“一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為了再也不挨餓，沖呀！”
唐肖嚴肅糾正：“不僅不挨餓，我們還要為以后做準備，爭取早日脫離貧困走入小康，然后白手起家發(fā)財致富�！�
金錢是第一生產力，能量則是整個大千宇宙的通用貨幣，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有機會，當然是能賺多少賺多少！
洛河：“……”
看來，他的問題完全是多余的。
哪怕是無限宇宙和高維的生命形態(tài)，也抵不過零氪非酋對于財富的執(zhí)念。在唐肖眼中，很可能還沒有脫貧攻堅更重要。
事實也的確如此——終于忙完了工作，唐肖才呼了口氣，悠悠開口：
“我連當人的時候，都還沒能東山再起走上人生巔峰。哪怕真的成為高維世界某個存在，難道就能發(fā)財了？”
萬丈高樓平地起，成功只能靠自己。這是唐肖始終堅持的人生原則。
洛河：……好有道理，他竟然無從反駁。
小貓哼唧兩聲，再次化成一灘貓餅，催唐肖：“你快點升級結束，我要把你送回聯(lián)盟領域了。時間越長，你的精神體就越有可能迷失在這里，到時候我也幫不了你。”
小白貓再撒嬌打滾，唐肖卻沒忽略它方才曾出現(xiàn)的一點殺意。
她嘆了口氣：“如果剛才，我的回答是肯定�；蛘呗冻隽撕湍切┙M織高層同樣的態(tài)度，你是不是就要在這里殺掉我？”
畢竟，同樣的錯誤和悲劇，主系統(tǒng)已經目睹了一次，就絕不可能再容忍第二次。
小白貓身體一僵，兩只尖耳朵輕輕動了一下。半晌，才哼了一聲回答：“你現(xiàn)在成長的太強了，要想在這里殺掉你，還真要費不少力氣。”
雖然沒有直接承認，但言下之意，基本也是默認了唐肖的話。
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這是他必須做出的抉擇。但即便已經刻進程序中，被唐肖當場說出來，還是會令洛河覺得莫名很不舒服。
于是小白貓團成一團，用屁股和尾巴對著唐肖。
“這就是我，無論在這里的是誰，我都會一樣判定和選擇。如果你生氣了，也可以在這里攻擊我。我們的存在形式在這里是對等的。”
在聯(lián)盟領域和末日世界中，玩家和主系統(tǒng)基本處于不同的次元空間，被規(guī)則壁壘所間隔，哪怕相接觸，也只能用迂回的方式。
但在這里，所有物質、精神、能量都降落到同一次元，沒有任何規(guī)則進行限制。只要玩家想，甚至哪怕和主系統(tǒng)或者公約當面對線，也是可以的。
“當然，你也不一定打得過我�！甭搴勇曇裟麣夤墓牡�，“我存在于這里的時間，比你手里花出去的錢都多�！�
唐肖這邊卻一臉茫然，她歪了歪頭，不知道為什么正在說正事，主系統(tǒng)卻忽然生氣了。
對于洛河的選擇，她完全能理解。如果身份對調，她也會做出一模一樣的事——畢竟人的思想，是比任何宏偉精密的程序都要不可控的東西。
所以她只是揉了揉小白貓的腦袋，“那還要感謝我的隱性異能，在關鍵時候往往能保我一命，絕處逢生了�！�
她從光海中緩緩走出，身體重新凝聚出人類時的形態(tài)，雙手微微張合，四周漂浮的能量就化成身軀的一部分，進入掌心。
“這就是我的隱性異能——”
“吞噬�！�
吞噬一切，重塑一切，轉化一切，從開始到終點，進化永不休止。
=
沒有等到設想中的憤怒和質問，洛河反而有點意外。
它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和人類接觸太多，反而被人類的思維模式帶跑——怎么這個討厭的人類，看起來比它還像一個冷漠無情的系統(tǒng)？
獨自生氣了一會兒，它又悄悄轉過頭，看向對方。
隱性天賦的覺醒和觸發(fā)，甚至可以直接將人帶入更高的生命維度——畢竟所謂天賦異能，也只是生命過程中，進化的一部分。
而唐肖，如同已經一只腳邁入神國，卻仍舊毫不在意，目光清醒的人。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把握住最終的底線、身負力量而不失控。
——就像那些已經消失在遙遠的過去，曾經試圖更改一切，并留下最后希望的人們一樣。
所以跨過了漫長的未來，時至今日，希望應召喚而來，命運滾輪轉動至今，一切終于契合。
他不得不承認，公約那家伙平時不怎么樣，在看人的眼光上，還是可以和他媲美一下的。
“……那就也帶著我的祝福走下去吧，我在終點等你�！�
說了和楚沉一模一樣的話，小白貓躍上唐肖的肩頭，輕輕蹭了蹭她的臉頰。
唐肖察覺到一股新的權限進入識海，與她現(xiàn)有的權限相融合，而后迅速升級。
很快，一個聲音問她，是否脫離當下空間，回到聯(lián)盟領域？
唐肖眨眨眼，卻給出了一個令系統(tǒng)意外的答案。
“否�！�
“在回到聯(lián)盟領域，和NB公司對線起底之前，我要先去其他的末日世界，完成一些事情�！�
完成一些，在這個副本內，或者說更早之前，她已經做好的決定。
***
[叮，恭喜玩家成功通關！您在該副本通關評價為……獲得積分為……]
白淇晃了晃頭，隨著實力增強，每次副本的傳送都會讓他更加敏感地察覺到一些細節(jié)，雖然不至于清醒，但也不再是從前那樣一片混沌，毫無察覺的狀態(tài)。
只不過，這樣的后遺癥是，每次回到聯(lián)盟領域后，他都會感覺頭痛不已。判斷告訴他，那是來自天賦異能的痛感，但具體為什么會這樣，白淇卻仍舊不太清楚。
清醒過來后，他捋清思維，并沒有第一時間打開數(shù)據(jù)艙走出去。
警惕性和六感告訴他，現(xiàn)在外面的環(huán)境并不安全。
因此第一時間，他通過精神力聯(lián)系其他隊友，很快相繼收到了李華、韓雷雷和艾婭的回答。
乃至連極遠處的仇褐和阮青，都從精神力場上，給予了隱隱的回應。
除了唐肖，所有人都在。
只不過，唐肖這次并不是忽然失蹤，而是留下了一段信息。接收完信息，白淇揉著有些發(fā)脹的太陽穴，溫和到波瀾不驚的雙眸里，第一次浮現(xiàn)無比的興奮。
這段話的信息含量太高了，包括異能的隱藏信息、聯(lián)盟領域的進一步秘辛、以及一部分基于唐肖立場上的認知和謀算……將這些結合起來，盡管沒有明說，白淇也明白了唐肖的目的和行動。
韓雷雷倒是不知道這些，但他直接就能察覺到，白淇哥感覺起來這么高興，一定會有大事發(fā)生。
于是他打開數(shù)據(jù)艙，迫不及待要過去找人求證，然而艙門打開的瞬間，數(shù)道武器的目標同時鎖定在他身上。
“救世主，我們懷疑你有背叛聯(lián)盟、損害聯(lián)盟和人類利益的嫌疑，現(xiàn)在立即放下武器，接受我們的收容和調查�！�
韓雷雷低罵一聲，舉起雙手，“勞資剛從副本回來，連口氣都沒喘，你們就這么迫不及待？”
一群穿著制服，配備武器的人走上來，為首的面色冷漠，說話聲沒有半點情緒起伏：
“現(xiàn)在將對你們進行收繳武器和異能限制，為避免不必要的沖突，請放棄抵抗�！�
聽到監(jiān)察官的聲音，韓雷雷只想罵人：“靠，你們好歹還是公約出來的，居然當NB公司走狗……等等，你們不是監(jiān)察官，你們是誰？”
玩家睜大眼睛看向面前，一群和從前監(jiān)察官一模一樣裝備，但是外貌特征與楚沉沒有半點相似的復制人站在那里，面無表情。
“我們是新的監(jiān)察官�！睘槭椎摹叭恕睂χ戏娇諝猓蹌影鈾C，“來自新的公約。”
第二百三十一章
聯(lián)盟領域出了大事。
所有原住民和玩家都能明顯感覺到這一點，
無論是突然增加的警備，24小時巡查盤旋的機械巡邏車、還是陰翳的天空和緊張的氛圍，都預兆著動蕩將近。
但是聯(lián)盟內所有的媒體和通訊播報，
都不約而同啞了嗓子，
仿佛無事發(fā)生。
“今日聯(lián)盟調節(jié)溫度為20.5攝氏度，
略低于平時氣溫，
請聯(lián)盟居民減少出門行程，
防止生病……”
西裝革履的男人哆嗦著關掉廣播，
戴上眼鏡，打開狹窄的門，
抬頭看向遙遠的天際和高樓環(huán)繞的中心城。
為了更靠近中心城，為了有朝一日能進入NB公司工作，他省吃儉用在最近的平民街區(qū)買了這棟小房子——更直白地說，
是蜂巢般羅列堆積的貧民窟里一個捉襟見肘的巢房。
今天是居住期限的最后一天，
拿不出報酬或者足夠分量的身份抵押，他就會被掃地出門。由“居民”變成“流浪者”，
而流浪者在聯(lián)盟領域最后的歸宿——眼鏡男打了個哆嗦。
他是咨詢處的辦事員，接待過一進來就錦衣玉食的救世主，
也看到過那些無足輕重的原住民悄無聲息的被“處理”。如果可以，
他也想當個救世主，哪怕豁出命來，至少還能做一段時間的人上人……混亂的念頭在腦海里沖撞，
轟隆一聲，
眼鏡男被外面的雷聲嚇醒。
廣播或許是壞了，沒收到指令就再次自動打開，
開始播放新的通報：
“今日聯(lián)盟部分地區(qū)將有暴風強降雨，
為居民安全著想，
多條空中交通線路將撤銷，請居民停留在家中，等候天晴……”
伴隨廣播通知，雷聲滾滾傳下，天空降下豆大的雨點與冰雹、擊打著搖搖欲墜的窗戶和墻體。
眼鏡男縮了縮脖子，臉色更加蒼白，以至于連手里的通訊器都有些握不住。他咽下口水，機械地張嘴：“您好，我是之前投遞過簡歷的咨詢處辦事員，你們說過，當業(yè)績完成后我就可以升職進入NB公司，成為你們的正式員工……”
通訊器那邊說了什么，眼鏡男已經聽不太清。電閃雷鳴毫不客氣地在貧民窟里炸開，他大腦嗡嗡作響，拼命想抓住最后的機會：“我有簡歷，也有報告！我現(xiàn)在就可以過去，現(xiàn)場交給你們……請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電話被掛斷了，眼鏡男哆哆嗦嗦拿起公文包和飛行器鑰匙，頂著幾乎要把人掀飛的驟雨擠了出去。
“NB公司、NB公司……”
他喃喃自語，甚至沒注意到迎面撞上了人。對方沒怎么樣，他卻飛出好幾米遠，好不容易找到摔飛的眼鏡戴上，眼鏡男打了個巨大的冷戰(zhàn)。
不是因為被耽誤了時間，而是因為眼前的兩個人。
他們穿著昂貴的防護服，卻比貴族多了幾分實戰(zhàn)過的冰冷和沉默，防護眼鏡下看不清面貌，辦事員卻一眼就能分出——這是玩家。
眼鏡男不知道玩家怎么會跑到貧民窟來，更何況還是在這種特殊時期。他有些畏縮地向后退，生怕被遷怒。
好在玩家根本無心管他，直接扔了個技能到他身上，威脅道：“不許告訴任何人在這里見過我們，否則就讓你死無全尸，知道嗎？”
“知道，知道。”
點頭如搗糠地看著兩名玩家匆匆離開，身影消失在密密麻麻的貧民巢穴深處，眼鏡男想爬起來繼續(xù)走，卻發(fā)現(xiàn)天空不知何時已經暗了下來。
比烏云更深重的黑色覆蓋了天際，伴隨隱匿在電閃雷鳴間的轟鳴聲，云層中隱隱透漏出不詳?shù)墓鉂伞?br />
眼鏡男心頭猛跳，在求生本能的支配下一頭扎進旁邊某個雕像建筑下方的空洞里，下一瞬，比巨雷響上數(shù)倍的爆炸就從遠處轟然傳來。
尖叫聲，哭嚎聲，能量撞擊和建筑爆裂倒塌的巨響交雜，冰冷的光柱貫穿平民區(qū)，將路徑內一切生命體泯為灰燼。玩家瘋狂的怒罵和反撲似乎要將暴雨劃開一道裂口，最后依舊寡不敵眾，很快便悄無聲息。
不知過了多久，眼鏡男拖著沒知覺的膝蓋緩緩爬出來。昔日的街區(qū)和房屋已經成為一片荒蕪廢墟，屬于聯(lián)盟的機器從云層中降落。形態(tài)統(tǒng)一的監(jiān)察官們走出來，用機器收容玩家的尸體。
指示器另一邊的聲音不斷下發(fā)指令：“一定要保持90%以上的完好度，這些[火種]的軀體對研究大有用處……”
殘存的原住民從斷裂的樓房中稀稀落落爬出來，有的抱著孩子，有的試圖逃離——跑的方向當然不是中心城，像他們這樣沒有身份認證的底層平民，一進入主城范圍就會被直接射殺。
在宣傳的繁華中歌舞升平聯(lián)盟領域，從來不是他們的理想鄉(xiāng)。
監(jiān)察官詢問指示器：“這些平民怎么處理？”
那邊沒半點猶豫，甚至有些不耐煩：“全部清除�！�
“這些數(shù)目的居民死亡，會導致大量輻射能量產生。我們現(xiàn)有掌控下的火種數(shù)目，難以全部填充凈化�！�
“那就將區(qū)域封鎖起來，只要保證中心城的安全就行。”
“是�！�
封鎖，封鎖……
眼鏡男戰(zhàn)栗起來，同一瞬間他意識到了結局，不顧一切地瘋狂向外跑，想爬到飛行器上逃離這片區(qū)域。
已經太晚了。
宛若電流被干擾般的輕微嗡鳴在耳邊響起，水波般的紋路從空氣中遠遠擴散，籠罩了整個貧民區(qū)，一直到中心城外圍的透明屏障。
眼鏡男死死盯著那片屏障，屏障后面是鱗次櫛比的樓宇高廈，是數(shù)不清的昂貴飛行器和生存資源，是人類引以為傲的未來。
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
在不知多久之前，他好像也是其中的一員，活在資源充裕的中心城，看著救世主一批批降落，看著聯(lián)盟領域慢慢富裕壯大。
后來……發(fā)生了什么呢？舊的救世主消失了，新的會源源不斷填補進來。沒人知道為什么，就像沒人在乎聯(lián)盟領域外到底是什么樣的世界。他也不在乎，直到走入生命衰亡的盡頭，他才驚恐地發(fā)現(xiàn)……
原來他們也只不過是這場循環(huán)培養(yǎng)皿中的一員而已。
嗡鳴在數(shù)秒后重歸寧靜，一批批重新隱入云層的飛行器和艦隊下方，模糊區(qū)域里再無任何生命跡象。
***
“怪物又來了，我們最后的安全據(jù)點也要守不住了……“
“撤離，全體撤離！”
暗黃的天空下，一排背著物資的身影且戰(zhàn)且退，他們身前，密密麻麻的蟲海已經越來越清晰，整個地面都傳來搖搖欲墜的顫抖。
“撤離？撤離去哪？難道要回基站？”
其中一人忽然扔下背包，拽住想跑的人大吼：“那可是北方最后一個基站！你知道基站里有多少普通人嗎？整整幾萬！蟲海過去了他們死路一條！”
“你也冷靜點�！迸赃叺娜税阉崎_，“如果我們死這了，半年來所有的信息搜集都功虧一簣，基站里的人什么都不知道，最后就能活下來嗎！”
“那怎么辦？”
“別他媽吵了！現(xiàn)在已經不是撤離不撤離的問題。我們來不及了�！�
緊張中，幾人已經爬到了防御墻上方，老舊的機關吱呀轉動，地面升起一片利刺，然而所有人都知道，這根本阻擋不了蟲潮幾分鐘，更何況這次還有飛行蟲類。
所有人心頭都冰涼無比。一個念頭不約而同生出：就要死在這里了嗎？
任務還沒完成，親人還在基站等待，步步潰敗的前線只剩下他們一隊，而現(xiàn)在連他們都撐不住了，北方的未來還有希望嗎？
第一批高毒性飛蟲從空中俯沖下來，沖破了薄弱的空中防御，將剛來得及開火的一名隊員撲倒，他慌亂中失去平衡栽下防御墻，視野中，地面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饑餓蟲海。
隊員絕望地閉上眼，想象中的痛苦和黑暗還沒傳來，卻仿佛有什么破空的聲音響起，毒蟲被斬斷的污液噴了滿臉。
他睜開眼，只見到銀色的電流擦著皮膚掠過，在神經反應速度還沒認知的時間內，電流已經連成銀網壓向地面，所經之處，蟲海毫無反抗之力就被四分五裂化為灰燼。
“毒蟲末日�！�
仿佛有人輕輕念了這么一句，天旋地轉中男人墜落到蟲尸上，顧不得任何就爬起來，眼前的景象令他呼吸停止了片刻——
兇殘的蟲海盡數(shù)變?yōu)槭w，空中飛蟲成片簌簌掉落，防御墻墻上，兩個隊友因之前的戰(zhàn)斗而瀕臨墜落，被一手拎一個懸在半空。
拎著他們的手修長勻稱，隱隱有電流環(huán)繞，手的主人披著斗篷，摘下后是一張少女的面孔。
“初次見面，你們好。”
被救下的隊員恍若做夢，隊長模樣的人最為清醒，尤其看見了雷電能力后，目光微動：“你是來自南方的異能者？”
“異能者，這名字不錯。”
唐肖輕巧地躍下，“那些曾經來幫助過你們的人，就是這么自稱的嗎？”
她在空中輕輕一劃，一段奇異的金色數(shù)據(jù)從空中浮現(xiàn)，錄入后又消失。
“不對，現(xiàn)在南北通道已經斷絕，異能者不可能過來……你不是異能者，那你是？”
迎著對方驚疑又有些期冀的目光，唐肖伸手示意：“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唐肖，來看看這個曾經被[拯救]過的世界。”
第二百三十二章
“這里被叫做中部荒漠，
位于整座大陸的中間地帶，已經基本被蟲族侵占控制。”
段緯從土墻上取下一個水袋，本來想遞給唐肖示好，
晃了晃卻發(fā)現(xiàn)已經沒有幾滴水，只能嘆一口氣：“我們本來不是偵查隊伍，但是在做完其他任務，
準備撤退回大本營的時候，忽然收到總部通知，說駐扎在這里的隊伍失蹤了。于是我們便臨時頂替上來，
查看情況�！�
剩下的他沒說，因為不用說所有人也能看出來，情況已經差到了極點。
唐肖在一旁捻了把沙土，稍作感應就發(fā)現(xiàn)，
這里的物質一片死寂，
不是生物意義上的死寂，而是位面意義上，
已經被吸干了所有生命力和氣運。
哪怕沒受到任何攻擊，也會以超出正常情況無數(shù)倍的速度變得荒蕪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