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也有柿子干。
這些估計都是山貨,農(nóng)村人曬了后用來補貼家用的。
當下隨口道:“這些都去那兒賣?”
初挽:“藥材在收購站,柿子干什么的進城擺攤吧�!�
陸建時一聽,有興趣了:“挽挽,你家曬這個嗎,曬的話,我?guī)湍阗u,柿子干我有門路,藥材我可以幫你收!”
初挽看著他那一臉討好的樣子,道:“我家沒有�!�
陸建時略有些尷尬,不過還是道:“沒事,等你家以后有了再說�!�
陸建昭冷笑一聲:“這都說什么呢,前言不搭后語的。”
陸建時一聽,頓時瞪向陸建昭。
這時候,村里有放羊的胡爺爺看到了,他穿著老棉襖,背著手,手里攥著一根放羊棍兒。
他見到初挽一行人,疑惑地擦了擦眼睛,之后納悶地看著初挽:“挽挽,你回來了?這是怎么了?跟著你來的是誰?”
初挽也就笑著道:“胡爺爺,這是我太爺爺朋友家的孫子,過來做客,幫我們家干農(nóng)活的�!�
胡爺爺恍然,不過還是納悶,忍不住打量著陸家?guī)仔值堋?br />
幾兄弟穿戴好,大毛料衣服挺括,又都戴著圍巾和皮帽子,穿著皮鞋,一看就是講究人,這怎么看怎么不像干活的。
初挽帶著幾兄弟,很快到了村口,村口磨盤旁邊揣著袖子曬太陽的,還有說閑話的,一個個看到了,也都驚得不輕。
這村里到底是少見外人,特別是冬天,旅游的都沒見幾個,來一個生人大家都稀罕得很。
結(jié)果現(xiàn)在可倒好,初挽身邊一口氣跟了仨,而且看樣子,那三個都挺年輕,還都一口一個挽挽地叫得親熱。
這是干嘛呢?
而兄弟三個人見到村里人,也是好奇,這里的老太太都是小腳的,穿著藍粗布對襟褂子,頭發(fā)在腦后門梳成髻,再用黑網(wǎng)兜給罩起來,看著就比較古樸,比城里得落后了十年。
初挽和村里人打了招呼,又給大家解釋了這三兄弟。
沒牙老太太總算聽明白了,聽明白之后又稀罕起來。
畢竟陸家那幾個孫子實在是看著惹眼,農(nóng)村人可沒這么穿的,這一看就是城里大戶,于是就有人猜著“肯定是初家在城里的那家親戚”。
這三個人被全村這么打量,倒是也沒覺得不自在,他們也都反過來打量村里人,陸建時小聲問:“那個老爺子背上是什么?”
初挽:“糞筐,那是拾糞的。”
陸建時驚詫,眼睛都瞪大了:“糞還要拾?”
陸建昭鄙�。骸吧僬f話,多看!”
陸建時回瞪。
這時候,陸建暉看到旁邊的尿素袋子:“我聽說現(xiàn)在化肥都緊張,你們村買化肥了嗎?”
初挽:“前些天說是去城里拉,不知道拉成了沒,我還沒問呢�!�
陸建時一聽:“種地是不是必須用化肥?”
初挽便愛答不理的:“那當然了�!�
陸建時忙哄著道:“那你們家買化肥了嗎?”
初挽:“沒呢�!�
陸建時:“那我來幫忙,看看幫你家買化肥�!�
初挽:“不用了,哪至于,我們家地很少,也就半袋子尿素,隨便買點得了�!�
陸建時想討好初挽,卻是無從下口,只好又問:“那咱們接下來要干嘛?”
初挽:“我們家去年忙,沒種麥子,所以現(xiàn)在地是荒著的,得先整地,澆水,再上化肥,然后下種子,今年開春,就種點棒子或者豆子吧。”
她看了看三個男人,嘆了一聲:“我力氣小,干活不行,所以我們家糧食一直不多,日子也過得窮,經(jīng)常挨餓�,F(xiàn)在你們來了,全靠你們了�!�
三個男人忙一起點頭。
初挽:“你們會嗎?”
陸建時:“當然會!農(nóng)活嘛,我可以干!”
陸建昭猶豫了下:“我當然也會!”
陸建暉卻著實想了想,道:“試試吧�!�
說話間,幾個人到了初家,初挽帶著三個男人見過了自家太爺爺。
初家老太爺瞇著眼睛,把這幾個孫子都打量了一遍。
他這么一打量,這三位全都恭敬地低下了頭。
他們知道,眼前這位老爺子雖然看著年邁猶如枯木,但這是自己爺爺?shù)木让魅�,也是曾�?jīng)養(yǎng)過爺爺?shù)娜恕?br />
便是他們爺爺過來,在這位面前也得恭恭敬敬賠著小心。
老太爺把陸家三個小子都打量了一番,便笑呵呵地問起話來,知道他們要來幫著種地,笑了:“行,種地好,那你們就幫襯著把家里的地耕了吧。”
一時交待清楚了,大家各自吃了一些東西,初挽便帶著他們過去自家田里。他們家的地就在山根底下,并不是什么好地。
其實當時分地時候抓號,初挽抓到了一塊肥的,但后來又說初挽家糧食不缺,把好地換給陳蕾家了,把這一塊不好的還給初挽家了。
初挽當時還很小,有些氣不過,要找城里陸爺爺,但是爺爺卻不讓,說本來自己家也夠吃,好地也未必種得了,犯不著和人家爭這個,于是家里的地就這樣了。
當下初挽給三個男人交待了,讓他們先拿著鋤頭鐵锨把地里的雜草根茬都給鏟平了。
交待過后,才道:“你們先干著,我回去給你們做飯了�!�
陸建時一聽:“挽挽真能干!”
陸建昭低聲說:“馬屁精!”
陸建時呵呵一個冷笑,沒搭理陸建昭。
初挽趁機在地頭采了一些野菜,之后挎著籃子就要往回走,誰知道剛走幾步,就見蘇巖京匆忙趕來了。
蘇巖京看到初挽,很有些氣急敗壞的:“挽挽,你什么意思?挽挽,有你這樣做事的嗎?”
初挽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什么?”
在陸家鬧騰了這一圈,她已經(jīng)忘記蘇巖京這一茬了。
蘇巖京冷笑,看了看那邊幾個男人,幾個穿戴一看就不一般的男人,咬牙道:“挽挽,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本來我們談得好好的,我哪里對不起你了?結(jié)果你就這么拋棄我?”
初挽眼神涼涼的:“我們談得好好的嗎,我們已經(jīng)沒關(guān)系了,你不用說了,離我遠點。”
蘇巖京氣急敗壞起來:“是我看錯了你!我以為你不會在乎那些有的沒的,現(xiàn)在我知道了,你在乎,你看中了城里陸家的是不是?人家是城里的,又有錢,能給你好日子過,你當然看不上我了!”
他凄涼地道:“我算什么,就是一窮小子,我這樣的,不能給你帶來好日子,你當然看不上我了,你要是嫌棄我,你告訴我,你至于嗎?”
他無奈搖頭:“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嫌貧愛富的人!算了,算了,是我瞎了眼!”
初挽納悶地看著蘇巖京,他竟然口才這么好,怎么不去演戲?
她抬頭看過去,就見那邊陸家?guī)讉男人,本來正拿著鋤頭什么的正打算整地,現(xiàn)在聽到這邊的動靜,全都看過來。
就連陸建暉也納悶地打量著這里。
初挽便沖那邊招了招手。
陸建時立馬扔下鋤頭過來了。
陸建暉拎著鐵锨在那邊沒動,陸建昭則是皺著眉頭一臉提防地打量著這邊。
陸建時趕過來后,微仰著下巴,打量著蘇巖京,一臉鄙�。骸澳阏l啊?你在這里糾纏著挽挽,干嘛呢你?”
那一臉的橫樣,就甭提了。
蘇巖京看著眼前的陸建時,一口氣沒上來,道:“我是挽挽的對象!你誰啊你!”
陸建時詫異,看向初挽:“你對象?”
初挽懶懶地道:“已經(jīng)分手了,他說我嫌貧愛富�!�
陸建時一聽就惱了:“你個窮癟三,就嫌你怎么了?分手就分手了,大老爺子還跑這里來糾纏了?我呸,皮癢了是不是!”
蘇巖京其實見到陸家人有些犯怯,但他這幾年在村里也算是受人敬重,不少姑娘喜歡,他要面子,面子比天大,突然被這么說,一下子氣得臉都紅了,額頭青筋暴起。
當下也道:“你算個什么玩意兒,我好歹和挽挽談過,你呢?”
陸建時好笑,嘲諷地道:“行啊,小丫挺的,敢和爺爺我叫板?你也不打聽打聽爺爺我是誰!”
本來話說到這里,他也不至于真打,畢竟陸家管得還挺嚴格的,在外面是絕對不允許仗勢欺人的。
不過那蘇巖京卻是一個沒腦子的,當著初挽的面,他想逞英雄,于是道:“誰怕你了,你以為你什么東西?不就是一個小白臉仗勢欺人,城里來的花架子,在這里虛張什么聲勢?”
陸建時一聽,簡直了,士可殺不可辱,當即把圍巾一扯,帽子一脫,之后挽起袖子:“挽挽別怕,看我不抽死他個小丫挺的!”
說完直接揮著拳頭沖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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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建時和蘇巖京打了一頓,沒一頓飯功夫,消息就傳遍了整個永陵村。
傳說是這樣的,初挽在北京城的有錢未婚夫找來了,蘇巖京不服氣,兩個人打起來了,那城里的未婚夫就是能耐,把蘇巖京給揍了一個鼻青臉腫。
于是等初挽和陸家?guī)讉男人拔草回家時,路上全都是探頭探腦看熱鬧的,還有扛著鋤頭剛從地里回來的大嬸打量著幾個男人,笑呵呵地問:“挽挽,哪個是你未婚夫?”
三個男人,看著都長得不錯,年紀也差不離,這可真分不出來。
三個男人面面相覷,誰都沒吭聲。
初挽:“嬸,你弄錯了,這里面沒未婚夫,我哪來未婚夫!”
那大嬸:“是嗎?不是說你未婚夫打了蘇老師嗎?”
陸建時便上前,抱著膀子,仰著下巴,一臉拽樣:“打人的是我!”
那大嬸看陸建時那樣,嚇了一跳,忙尷尬地道:“挺好的,挺好的……”
說完趕緊跑了。
三個人回到家吃飯,結(jié)果初挽發(fā)現(xiàn),她做的飯根本不夠吃,這三個人太能吃了,一個人能吃她和爺爺兩三倍的份。
初挽很快明白了,爺爺年紀大了,自己食量小,而這三個男人,都是年輕壯小伙子,況且今天在地里賣了力氣消耗大,一個個食量大如牛。
她沒法,只好把從陸家?guī)淼呐D肉什么的都蒸了,切了,又把黃牛肉也燉上,不過這些一時半會熟不了,三個男人還跟餓狼一樣,她又把帶來的糕點拿出來給他們?nèi)齻分了。
不過即使這樣,糧食也很快要見底,初挽便把讓他們交了一些錢,又把家里的零花錢都拿出來,去集市上買了一些糧食來做給他們吃,又拿著布料找村里人換了一些菜,自己也去撿一些野菜給他們加餐。
到了這時候,三個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在家里都是隨便吃,什么好東西都有,他們沒覺得,現(xiàn)在突然發(fā)現(xiàn)吃飯還能吃不飽。
果然農(nóng)村條件就是不好,吃飯竟然都是問題!
陸建昭機靈,已經(jīng)揣著錢去了村頭唯一的小賣鋪,在那里把人家好吃的都搜羅來了,什么江米條,山楂卷,高粱飴,他直接把人家裝貨的紙箱子給拎來了。
三個人一擁而上,把這些分了分,在嘴里嚼:“味道還不錯,這個山楂卷咱們小時候也吃過吧�!�
初挽看著三個人那饞樣:“你們別都吃光了,回頭村里小孩吃什么?你們把你們的零花錢都貢獻出來,我們再去集市上買點饅頭是正經(jīng)的�!�
陸建昭:“我?guī)У腻X全都貢獻出來了,現(xiàn)在就是一點零花錢,我看小賣鋪那里都是甜食,吃甜的對牙齒不好,我們也是為了那些孩子的牙齒�!�
初挽聽此,便不想說什么了,不覺得丟人現(xiàn)眼盡管造吧。
幾個男人就這么吃著山楂卷,吃著時,陸建時無意中一動腿,便覺得小腿那里疼,他挽起褲腿來,陸建昭和陸建暉一看,大腿骨那里都青了。
陸建暉蹙眉:“沒事吧?”
陸建昭冷笑:“沒本事就別打架,充什么英雄好漢!那個蘇什么的就是一白面書生,你竟然打不過他,瞧你那熊樣!”
陸建時頓時不服氣:“你過去打打試試?人家再是書生,人家也是農(nóng)村下過鄉(xiāng)干過活的,你比得上?我再熊樣,我也打了,你打了嗎?”
陸建昭搓搓手:“行,我這就去打,你看我的!”
初挽忙道:“你們可消停吧,回頭你們打了人,你們自己跑了,我還得在這里住呢。”
陸建暉也道:“別瞎攪合,我們是來幫挽挽干活的,不是來搗亂的,我們得聽挽挽指揮,不然回頭別說老爺子那里,就是七叔,回頭過來一瞧,就夠咱喝一壺的�!�
陸建昭一想也是:“那就先饒了這兔崽子吧!”
等臘肉蒸好了,就著燒餅,幾個人吃了,總算吃飽喝足。
或許是上午累的,幾個人明顯有些犯困,特別是陸建時,那腦子就往下耷拉,眼看打盹要睡著。
其實初挽也有點困,想歇歇,她本來就愛睡覺。
不過她一想,免費的勞動力,還是先緊著用吧,自己不去干活,讓他們?nèi)齻人干活也不像話。
當下打起精神來,帶著他們?nèi)サ乩锪恕?br />
到底還是太惹眼,一行四個人浩浩蕩蕩的,一路上都是圍觀的。
干活干到中間,村支書來了,意思是初挽的親戚把蘇巖京給揍了,這事得說道說道,三喜從旁攥著拳頭,瞪著眼睛看初挽,一臉氣鼓鼓的,顯然是生氣蘇巖京被打的事。
初挽見此,正要說話,陸家兄弟幾個先站出來了。
“人是我們打的,現(xiàn)在就看你們是來文的還是來武的,文的話,咱就坐下來說說理,反正村支書在,咱不怕沒人做主,但是要來武的——”
他頭一仰,瞇著眼睛打量著對面:“我們哥兒幾個也不是吃素的,咱今天就劃個道道出來!”
那邊村支書兒子,也就是三喜哥哥便也站起來了,抱著膀子,橫得很:“我妹說了,你們欺負蘇巖京,就是欺負我妹,你不看看這是什么地界,強龍不壓地頭蛇,你們幾個臭小子毛都沒長全,倒是給老子在這里耍橫?”
陸建時噗嗤一聲笑了:“哥兒幾個,咱們上吧!”
陸建昭和陸建暉一聽,立即和陸建時站成一排。雖然平時幾個人互相看不順眼,但是打架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這時候自家人絕對不能吃虧。
雙方這么對峙得火藥味十足,眼看著真就打起來了,到底是村支書做事老道,趕緊扯著自己兒子一邊去,又說了一些好話來勸。
彼此到了這個時候,其實都有些下不了臺,但要說真打,別看面上耍橫,但其實都有些猶豫。
陸家兄弟是不敢惹事,怕被人說仗勢欺人,回頭還是得被七叔甚至老爺子收拾,而三喜哥哥,也知道這幾位來頭不小,可不敢下重手,真打了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最后村支書從旁勸著陸家兄弟,訓(xùn)著自己兒子,最后又讓初挽出面說話,終于說定了,陸家?guī)讉表示愿意包醫(yī)藥費,至于道歉,免談。
對于這個結(jié)果,村支書滿意,三喜哥哥也有了臺階下,最后放下一句狠話:“你們幾個小子,咱走著瞧吧!”
所謂“走著瞧”意思是這次就算了,輸人不輸陣,給自己找補下,大家都懂。
至此,蘇巖京還能怎么著,只能認栽了,鼻青臉腫的,心里老大不痛快。
其實他本意是想哄哄初挽,畢竟初挽比起三喜還是好的,比起陳蕾,他覺得好像初挽長得更對他的味兒。
可誰知道出來這么三兄弟,看樣子一個比一個性子暴,現(xiàn)在關(guān)鍵是經(jīng)過這么一鬧騰,誰都知道初挽和他分了。
事情嚷嚷出去,是再也回天乏力了。
初挽對于這個結(jié)果,還是挺滿意的,等于一下子把蘇巖京解決了,他是再也別想糾纏著自己。
而接下來兩天,陸家?guī)仔值芨赊r(nóng)活也稍微上道了,她就讓三兄弟下地干農(nóng)活,自己在家負責做飯,不做飯的時候就看書學(xué)習。
畢竟她還想試著參加一下今年的高考,算是一次歷練,既然要歷練,就不能太差了,盡可能多給自己一點希望。
這天學(xué)了一個上午,看看時候不早了,她便過去摘一些野菜。
最近從陸家?guī)淼哪切┏缘�,都很快進了兄弟幾個的肚子,就連小賣鋪的零食也都被他們搜□□凈了,小賣鋪說去鎮(zhèn)上進貨,結(jié)果鎮(zhèn)上也沒有了。
因為這個,村里小孩子看著陸家?guī)讉大兄弟,眼里就有些小怨恨,他們現(xiàn)在只能偶爾吃個泡泡糖解饞了。
為了不至于讓陸家?guī)讉金貴的孫子挨餓,初挽只能拿出家里的存糧,又時不時多摘點野菜給他們吃。
這時候山里一些野菜露了頭,味道新鮮,初挽薅了野蔥薺菜,都是水靈靈的,大概薅了半筐,這才拿著過去廚房。
她回到家,便要洗菜,誰知道看看水缸里沒多少水了,便提了水桶要去提水。
恰好陸建時從外面杠著鋤頭回來,他現(xiàn)在穿著舊鞋,褲腿上還帶著泥巴,乍一看還真有點像莊稼漢了。
陸建時看到她提著水桶,立即道:“去打水?我去我去,挽挽你快放下,讓我來干!”
這幾天兄弟幾個都在初挽跟前搶著干活表現(xiàn),他是唯恐落人后,現(xiàn)在看到初挽挑水,他比誰都積極!
初挽:“你知道水井在哪兒嗎?”
陸建時懵:“不知道。”
初挽:“那我?guī)闳グ�,你記住路,這樣下次就能自己打水了�!�
當下初挽便帶著陸建時過去水井旁,過去的時候,還碰到了陳蕾,陳蕾身邊跟著的正是孟香悅。
初挽重生后,這還是頭一次見孟香悅,長得細皮嫩肉,眉眼怯怯弱弱,好像不能見生人。
她看到初挽,只略露出一點笑,很小聲地叫了聲:“初挽姐姐�!�
之后她看了陸建時一眼,很不好意思的樣子,趕緊低下頭。
陸建時便多看了孟香悅一眼。
陳蕾笑著說:“初挽,這是?”
別看她也是農(nóng)村長大的,但生性大方,這點初挽倒是很佩服陳蕾的。
初挽也就大致介紹了介紹,陳蕾點頭:“我說呢,剛才我還看到一輛吉普車往村里開,估計也是你們家親戚吧�!�
陸建時一聽:“那估計是我七叔,我七叔說今天過來給我們送點糧食�!�
幾個人這么寒暄著的時候,初挽留意到,那孟香悅微低著頭,明明劉海遮住了眼睛,但她還是一徑地朝陸建時這邊打量。
初挽看著這情景,難免想著,看來她多少也有些冤枉陳蕾了。
她以為是陳蕾故意惡心自己,派了孟香悅勾搭陸建時讓自己后院起火,現(xiàn)在看來,這個孟香悅和陸建時就是孽緣。
一時陳蕾帶著孟香悅走遠了,陸建時挑著扁擔,搖搖晃晃的。
他回憶著剛才看到的,便忍不住對初挽說:“你表姐那個表妹,叫什么來著,看著長得不錯,不像農(nóng)村的,她家是什么背景,我怎么看著可憐兮兮的�!�
初挽疑惑地看了眼陸建時。
雖然她并不是太在意陸建時,但是如果她沒記錯,這個人至少目前是想娶自己的,他想娶自己,結(jié)果竟然還在自己眼跟前夸孟香悅?
她默了默,還是給他解釋道:“她爺爺是大地主,納了她奶奶當妾,據(jù)說她奶奶以前在四九城還有些名氣,不過因為這些事,她家前些年遭罪不輕,這兩年好一些了。”
所謂“還有些名氣”是什么意思,大家自然都懂,畢竟有名氣卻又給人當妾的人,也就那么一種,八大胡同出來的。
陸建時懂了,點頭:“怪不得呢!其實挽挽,你看雖然都是在村里,但是人家就打扮挺好看的,你也可以學(xué)學(xué)�!�
這話一出,初挽用難以言喻的眼神看了眼陸建時,道:“好,我知道了,謝謝你的提醒。”
這么想著,已經(jīng)到了村口井臺邊,初挽教陸建時:“打水的話,把水桶放下去。”
陸建時便放下扁擔,之后用繩子栓緊了水桶,把水桶往井里放。
初挽掃過去,陸建時的兩只腳正好踩踏在青石板上,那青石板濕滑,如果踩在那里,打水的時候一用力,就很容易滑倒。
一般大家打水的時候,都薅一把野草或者麥稈墊在那里,這樣不至于打滑。
現(xiàn)在恰好那邊沒這干草鋪著,初挽也懶得提醒了。
陸建時哪知道還有這一出,使著蠻勁兒就那么把水桶往井里頭一扔,之后埋頭就開始往上提,結(jié)果可倒好,腳底下呲溜一聲,直接摔那里,半截身子搭井邊上了。
他嚇得臉都白了,使勁地扒拉�。骸熬让�,救命——”
初挽:“急什么,又不會真摔下去�!�
說著,她走上前,就要把他拽起來。
誰知道這時,旁邊一個人矯健躍過來,一腳踩在井臺上,伸手利索地將正喊救命的陸建時給拎上來了。
陸建時驚魂甫定,一看竟然是自己七叔,感動得眼淚往下落:“七叔,多虧了你,我看如果不是你,我這小命就交待在這里了!”
初挽哪想到半路殺出個陸守儼,她看了眼陸守儼,站到了一旁。
剛才沒有草墊,她也沒提醒,是懶得說,但是也沒存好心,現(xiàn)在陸建時被嚇了一跳,陸守儼看到,如果看出其中門道,難免會多想了。
不過陸守儼看都沒看他,他將陸建時隨手扔到一旁,聲音疏淡:“建時,提水而已,能要你命?”
可憐陸建時剛才被那么嚇了一跳,現(xiàn)在又被這么說,只能委屈地聽著:“七叔,我也沒想到,這地上怎么這么滑!可嚇死我了,幸虧七叔救我!”
初挽:“這不是有我在嗎,七叔不來,我也會把你拉起來,又不會真出事�!�
陸守儼聽這話,視線便緩慢地落在初挽臉上。
初挽的視線便迎上他的。
四目相對間,初挽感覺,陸守儼的眸光猶如探照燈,能捕捉到自己每一絲細微的情緒。
她笑了笑,就那么看著他。
陸守儼卻收回視線,簡單教育了幾句陸建時,之后才道:“你也別提水了,去地里干活,和建暉建昭他們在一起,別沒事自作聰明�!�
陸建時此時已經(jīng)被訓(xùn)得縮手縮腳了。
雖然陸守儼也就比他六七歲,但是從小做事老道,陸建時十幾歲半大混小子胡鬧的時候,陸守儼已經(jīng)在軍中屢次立功,每次回來都提溜著把他訓(xùn)一番,他對這個七叔也是一直心服口服。
此時經(jīng)過了這么一場驚嚇,被陸守儼救了,自然是半句說不得,只有點頭稱是的份了。
這邊陸建時灰溜溜地跑了,陸守儼抬眼,目光重新落在了初挽身上。
初挽在他的審視中,漫不經(jīng)心地道:“七叔,怎么了?”
作者有話說:
第四個男人終于敲鑼打鼓地進入了歷史舞臺。
?
第
21
章(修)
第21章要有分寸
陸守儼身形挺拔,
兩肩寬闊,一身嚴肅講究的北京藍,他比幾個侄子都要生得高健,
此時站在井邊,
足足高出初挽一頭還多。
他手里還捏著那提水繩,
不過面上卻是沒什么表情,就那么垂眼看著初挽。
在初春的蕭殺和絕對的身高優(yōu)勢下,他不需要什么表情,
一個沉默平淡的眼神都讓人窒息。
初挽在叫了那一聲后,他不說話,
她也就不想看他了。
她微低著頭,
垂著眼睛看著不遠處的雜草,春天到了,
萬物復(fù)蘇,
枯草已經(jīng)泛出嫩綠來。
這時候,陸守儼沉緩的聲音自上方響起:“我自小便聽父親提起,
知道父親和初家往年舊事,
知道父親曾經(jīng)受過初家大恩,我雖因公務(wù)繁忙,不曾來過幾次,
但心里對老太爺格外敬重�!�
初挽便沉默地聽他扯老黃歷。
陸守儼低頭望著眼前的小姑娘,她是一個太過纖弱的小姑娘,
肩膀窄瘦,
睫毛低低垂著,
頭發(fā)略有些發(fā)黃,
仿佛缺衣少食營養(yǎng)不良。
不過她自己好像并不在意這些,
永遠都是很坦然很大方的樣子,
破衣爛衫面黃肌瘦她骨子里依然都是傲氣。
他略抿唇,繼續(xù)道:“你小時候,我父親經(jīng)常把你接過去家里住,我家中幾個兄長姐姐,并幾個年紀大一些的侄子,因從小受父親教誨,對你應(yīng)該是頗為疼愛的�!�
他頓了頓,聲音略帶了幾分異樣:“我對你也還算照顧吧�!�
初挽對此并不反駁,她也知道陸家對她很不錯。
陸守儼:“當年陸家和初家的婚約,我父親重諾,自是要遵守,便是時代再怎么變,我們晚輩對此也不敢有任何異議�!�
初挽沉默地看著前方。
他太高了,她目光平視,恰好看到他的風紀扣,就那么嚴謹?shù)乜壑�,微抵在喉結(jié)下方。
在那個位置,隱約仿佛有一道淺淡的疤,并不太惹眼,卻很引人遐想,比如是不是曾經(jīng)有一刻,他命懸一線,有鋒銳的刀刃滑過脖頸。
陸守儼垂眸看著眼前的初挽,道:“我父親的意思,自然是希望你挑一個合適的,這樣也不至于成就一對怨偶,他更不希望委屈了你,到底是婚姻大事,關(guān)系到一輩子的。”
初挽見他說到正題,終于笑道:“七叔,你想說什么,盡管說就是了,我聽著呢。”
陸守儼:“挽挽,你雖然年紀還小,但說起來也不是小孩子了,做事好歹有個分寸�!�
初挽聽這話:“七叔,怎么叫有分寸,我不會,你教教我�!�
陸守儼微垂眼,淡聲道:“他們幾個,隨便你挑誰都行,只要你們愿意,沒人會說什么,但是你要記住,第一,對待感情要認真,這是讓你談朋友找對象,不是讓你過家家,今天這個明天那個,這樣不合適,對你名聲也不好;第二,到底是井邊,萬事小心,不能拿人命鬧著玩。”
初挽:“七叔你什么意思?人命?我做什么了嗎?”
陸守儼眸光很深,眼神卻很淡:“挽挽,建時沒干過農(nóng)活,他也沒提過水,當然這也怪他自己,但你剛才明明看出來了,卻沒提醒他,他會摔倒在井邊,全在你意料之中吧?”
初挽沒想到,他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她剛才確實故意沒提醒,也懶得提醒,一個陸建時,不值得她當老媽子一樣去提醒什么。
這也不是什么大事,誰還不會摔那么一下子,但是顯然這看在陸守儼眼里,卻別有一番想法了。
陸守儼看著她逐漸泛紅的臉頰,聲音轉(zhuǎn)暖,低聲道:“挽挽,我也不是非想說你什么,只是提醒下,做事要有分寸�!�
初挽微挑眉:“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認為我故意不提醒他,讓他摔進井里,要害他性命,是不是?”
陸守儼:“剛才我話言重了,還不至于�!�
初挽:“七叔,話出你口,入我耳中,猶如水被潑出,是收不回的,你既然這么說,那我就得給你證明下,這口井,是淹不死人的�!�
她看著他,火亮的眸子帶著挑釁:“來,我跳井里去,給你看看�!�
說完,她抬手就要解棉猴的扣子。
陸守儼神情微動:“你做什么?”
初挽已經(jīng)解開扣子。
她現(xiàn)在身上只有一件薄毛衣了,這時節(jié)雖然要入春,但這是山里,本來氣溫就低,倒春寒更是厲害,她單薄的身子在寒風中瑟瑟發(fā)抖。
陸守儼臉色難看:“你是想凍死嗎?穿上衣服,別胡鬧!”
初挽直接將棉猴扔給他,之后抿著有些泛白的唇,道:“七叔,我這是給你看看,會不會死人�!�
說完,她幾步走到井臺上,邁腿就要往井里跳。
她這動作還挺快的,陸守儼大步上前,快速伸手,敏捷地攥住了她的胳膊。
初挽看都不看他:“放開!”
陸守儼大手猶如鐵箍一般緊抓住她的胳膊,斥道:“挽挽,你瘋了嗎?”
初挽指著那水井:“這水井又不深,下面的井口很窄,人掉下去根本死不了,直接就卡那兒了。七叔,你剛才那意思,不是說我想謀害你們陸家子孫的性命嗎,行啊,我跳下去,我也不游泳,現(xiàn)在就演示給你看,看看這口井,能淹死我,還是能淹死誰�!�
陸守儼擰眉看著她。
蕭瑟的風拂過她的臉頰,她耳邊的一縷碎發(fā)撲簌在泛著一抹薄紅的臉上,這讓她越發(fā)顯得單薄。
不過一雙眼睛卻火亮,仿佛冷風吹不滅的火把,就那么倔強地望著自己。
兩個人距離很近,他能感覺到她的呼吸輕輕灑在他頸間,滾燙。
他薄唇抿起,視線自她臉上移開。
再開口時,聲音發(fā)澀:“是我冤枉你了,是我說話不合適,我向你道歉�!�
初挽道:“既然七叔明白冤枉我了,那我也不至于和長輩計較這個,這件事就算了,不過七叔剛才還含沙射影,說什么我把找對象當過家家,一會這個一會那個�!�
她看著他,好整以暇地道:“七叔,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年紀小,不懂,你能給我解釋下嗎?”
陸守儼默了片刻,聲音緩和下來:“我只是提醒你,不喜歡就和他們說明白,不然總這樣也不像話,是不是?”
初挽:“不像話?他們要來永陵幫我們家干活,這是陸爺爺?shù)姆愿�,他們積極幫忙干活,這是他們性格善良樂于助人,這關(guān)我什么事?”
陸守儼微吸了口氣,別過眼去,聲音干澀:“你說得對,你有理,是我說錯了�!�
初挽勾唇,笑了笑:“七叔,三位陸家哥哥,別管心里在想什么,人家既然來了,我自然好好招待,至于我想和誰談,最后什么結(jié)果,那都是處出來的,談對象的事,也不是抓鬮,我總不能隨便閉著眼睛就選一個吧�,F(xiàn)在這不是還沒定下來嘛,我當然得多接觸接觸,這也是陸爺爺?shù)囊馑�。�?br />
她歪著腦袋,仰臉打量著他,很有些玩味地道:“所以七叔你這是什么意思?你一個長輩,倒是管起我們晚輩處對象的事了?我們晚輩怎么談對象,還得你教?要不你教教我怎么談對象吧?”
陸守儼神情冷漠。
初挽:“不過我一想,你自己還沒結(jié)婚呢,聽說你談了對象被人家甩了?那你說,你憑什么教我,我想怎么著就怎么著。別說我現(xiàn)在還一個沒談,就算我同時和三個談,那也是我們的事,你也管不著。”
陸守儼看著她竟然玩世不恭的樣子,聲音涼淡:“當我什么都沒說,你隨便,你有同時和三個談的心氣,那也不錯。”
初挽看著他緊攥著自己胳膊的大手:“那你現(xiàn)在放開我吧,你這樣子,回頭你侄子看到,會認為你對我圖謀不軌。你也看到了,你幾個侄子為了搶我都爭得頭破血流,到時候萬一你們叔侄打起來,可不關(guān)我的事。”
陸守儼面上沒什么表情:“挽挽,這樣開我玩笑,合適嗎?”
初挽:“那你放開我。”
陸守儼沒再說什么,他拽著她的胳膊,拉著她,將她遠遠帶離了那水井邊,這才松開。
松開后,他挺拔的身形穩(wěn)穩(wěn)地擋在了她和水井之間,才開口道:“挽挽,我也不是想說你什么,你也犯不著和我惱。我只是希望,你們能和睦相處,盡快定下來,別出什么幺蛾子�!�
初挽聽著那辯不出情緒的聲調(diào):“謝謝七叔關(guān)心,我盡量�!�
陸守神情越發(fā)漠然,他看了眼一旁被井水打濕的繩子,道:“你先回去吧,我來打水,今天開車過來的,帶了磨好的白面,也有白米和肉,夠你們吃幾天了。”
初挽:“好……”
她沒再理會陸守儼,徑自回家,回到家后,飯也不做了,直接回屋學(xué)習去了。
反正這幾兄弟家長來了,餓不死他們了,讓他們自力更生吧。
她拿起課本來翻了翻,現(xiàn)在她稍微補了補初中的知識,好歹有點基礎(chǔ)了,已經(jīng)開始看《代數(shù)》第一冊了,以前好歹學(xué)過一些,現(xiàn)在稍微喚起一些記憶,不過都是半生不熟的,一切都得慢慢來。
有些看不懂的,她就先劃下來,反正陸建暉是研究所的,有學(xué)問的,陸建昭也是大學(xué)生,這些對他們來說應(yīng)該不難。
等他們走了,還有寧老師可以問。
這么看了兩頁書后,她聽到外面動靜,從窗戶縫里往外看了看,就見陸守儼提著兩桶水回來了,他提著水進了廚房,之后廚房便響起來嘩啦啦的聲音,應(yīng)該是把水倒進去水缸里了。
之后,他便拎來了竹筐,看樣子好像要洗菜。
家里沒別人,太爺爺估計出去和人下棋去了,他倒是自來熟,一點不客氣。
初挽也不好悶屋里裝傻,只好起身出去,有些敷衍地道:“七叔,我來吧�!�
這時候陸守儼已經(jīng)拿了一個大木盆,里面有初挽采摘的,也有他帶來的小白菜,他袖子挽到了胳膊肘,正用水沖洗那些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