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聽他安排,她進城上輔導班,他估計出差都回不來。
不過她還是低聲說:“七叔,我回去睡了�!�
這明顯是拒絕。
陸守儼頷首:“嗯,回去吧�!�
說著這話時,他視線自始至終一直鎖在她臉上,沒有半點挪開的意思。
初挽能感覺到他還是不舍得,但她不可能再多邁一步了。
畢竟這是自己家里,老太爺就在屋里,剛剛歇下,也許還沒睡著。
她并不能接受在自己家里和一個男人做出什么事來。
哪怕她后來活了十幾年,也見識到了國外那些開放的風氣,并且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好,甚至她也覺得自己偶爾可以放縱一下。
但是此時此刻,這是永陵村的老房里,老太爺還在跟前看著。
她在老太爺的目光中,永遠都該是不讓人失望的孩子,那個單純堅定地一直往前沖的挽挽。
到了這個時候,她才突然發(fā)現(xiàn),陸守儼是對的,他說在長輩面前要裝一裝,冷淡下來。
她當時沒多想,現(xiàn)在兩個人走得遠了,她才發(fā)現(xiàn)這是正經道理。
初挽便推開門,門一開,外面的風風雨雨便撲過來,沁涼潮濕。
這時候,一把傘便妥帖地將她罩住,傘被送到了她手中。
他的手牢牢地握著她的。
初挽臉熱,看向他。
他垂眼,深邃黑眸中有情愫翻滾,不過聲音卻是克制的:“挽挽,拿著傘,走快點,別淋到�!�
初挽點頭:“嗯。”
陸守儼:“我給你的那個熱水袋呢,你灌上熱水,暖著胳膊�!�
初挽其實想問,他怎么知道,不過現(xiàn)在這情景太容易讓人多想,便沒問,低聲說:“知道了�!�
陸守儼這才放開她,啞聲道:“回去吧�!�
初挽舉著傘悶頭就沖過去,其實就幾步路,踩了幾腳濕漉漉的院子,之后很快便進了自己屋。
進屋的時候,西屋的老太爺發(fā)出了動靜,好像翻了個身。
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但是卻讓她小心地計算著自己剛才和陸守儼在西屋的時間,想著會不會讓老太爺多想。
這次陸守儼過來,老太爺態(tài)度明顯不對,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初挽想著心事,沒心思給自己灌什么暖水袋。
老太爺是應允了自己和陸守儼婚事的,看起來他也很欣賞陸守儼,不可能現(xiàn)在橫生事端,雖然她和陸守儼已經有些出格了,但也不至于讓老太爺為此動火吧。
初挽躺在那里,竟是輾轉反側,一時又覺得身上被子涼薄,仿佛不能御寒,她覺得自己需要更溫暖的熨帖,需要被人抱住,牢牢地抱住在懷里,仔細呵護。
她又想起自己上輩子,和陸建時那十幾年的婚姻,她曾經得到過嗎,沒有,她是自己的倚靠,除了自己,沒有人會給她溫暖,她好像也不需要。
但是重活一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不是不需要,而是沒人給。
因為沒人給,所以便以為自己不需要,并把自己變得無堅不摧。
其實她渴望熱烈,渴望溫暖,渴望陸守儼給她一切。
初挽發(fā)現(xiàn)自己臉上發(fā)燙,她到底是讓自己平靜下來,讓自己睡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風風雨雨好像停了,她聽到一個聲音,很低,好像在叫她名字。
她以為是夢,仔細聽時,就在那淅淅瀝瀝的風雨中,她聽到了外面的聲音。
初挽抱著被子坐起來,靠近了窗戶,她聽出來了,外面是陸守儼。
初挽整個人瞬間緊繃,她這里距離老太爺的房間隔著一間廳,兩道門,但是這并不意味著老太爺聽不到。
萬一他聽到呢?
這太驚世駭俗了。
門外,風雨中,陸守儼的聲音響起,很低,隱忍而壓抑:“挽挽,我睡不著�!�
初挽心都亂了,低聲警告道:“你干嘛,回去!”
陸守儼:“挽挽,你冷嗎?胳膊疼嗎?”
初挽:“你瘋了!”
陸守儼:“東屋那里有一道門�!�
初挽一聽,只覺得腦子都炸開了。
這房子本是五間北房,靠東邊的那兩間坍塌了,便一直廢棄著,但其實坍塌的那兩間房和她這間有一道門,那道門可以打開,只是平時都上鎖而已。
如果陸守儼從那道門進來,就不必經過正廳,也不會驚動老太爺。
他給自己家修過房子,他清楚房子的布局。
他是有備而來。
但是,這太驚世駭俗了。
初挽低聲說:“不要,我不會讓你進來,你瘋了嗎,你怎么可以這樣!”
陸守儼便不說話了。
初挽輕輕攥起拳頭,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拳頭在顫抖,甚至她的身體都在瑟瑟發(fā)抖。
她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讓自己的理智壓制住渴望。
過了一會,她終于仿佛緩過來了,去聽窗外,但是窗外沒有陸守儼的聲音。
她怔了下,便爬起來,趴在窗戶外,看外面。
隔著窗戶,外面夜色濃重,雨幕朦朧,她看不清。
沒有動靜,看不到人,他應該是回房了。
一時竟有些悵然,他回去了。
肯定是自己義正言辭的拒絕,他知道不可能,或者說心里也明白自己太離經叛道,只能回去了。
初挽抱著被子,靠著窗戶蜷縮著。
她突然想起童年的一幕。
那一年,陸守儼來了,跟著陸老爺子來的。
她記不清前面發(fā)生了什么,只記得她好像沒理他們,一直不想說話,誰問她什么,她都不想理。
也許他也覺得無趣和失望吧,也就沒再和她說話了,甚至沒有多看她一眼。
后來,等他們上了車,吉普車發(fā)動,她看著那逐漸遠去的車尾巴,突然哭起來,跑過去要追。
當然追不上,她直接撲倒在地上了,地上有小石子和蒼耳,把她咯得特別疼,手都破了。
想起這些,她突然就想哭,也有些委屈。
明明不怪他,應該怪自己,甚至他依然在的話,她也不會讓他進來,但她依然委屈。
就在這時候,外面低低的一個嘆息。
很輕,但她聽到了。
她僵硬地坐起來,趴在窗戶上,鼻尖捧著沁涼的玻璃,小聲道:“七叔?”
陸守儼:“挽挽�!�
這聲音很輕,有幾分哄著的味道。
初挽:“你回屋吧,外面在下雨�!�
陸守儼:“挽挽,明天早上肯定沒機會單獨和你說話了。”
初挽不言。
陸守儼又道:“我本來想早點下班,不過臨時有重要的事,下班后想早點過來,但下雨路上不好走,明天又要出差,這樣的話,我都沒法接你去城里上輔導班,你進了城也看不到我,白白浪費這次機會。”
初挽也有些悵然,她原本以為進城上輔導班,可以每天看到他,她想起來都是大口的甜,期待得不行了,結果現(xiàn)在竟然這樣。
她低聲說:“等以后有時間再說吧,而且還有兩個月就要結婚了�!�
陸守儼:“是。”
外面雨還在下,他不再說話了。
初挽抱著被子,也不吭聲,過了很久,也許有二十分鐘那么久。
初挽試探著道:“七叔?”
陸守儼:“嗯?”
初挽便說不上來心里的感覺,他竟然還在,還沒走。
她低聲說:“你去東邊�!�
聲音很輕,沒明說,但是他顯然明白這里面的意思。
初挽起身,趿拉著鞋,走到了通往東邊坍塌側房的門前。
她停在那里片刻,到底是打開了門閂。
門閂一打開,便看到屋外站著一個提了傘的男人。
潮氣撲鼻而來,周圍很暗,臉龐也隱在暗夜的晦暗不明中,但是初挽卻一下子看到了他的眼睛,他深邃冷峻的眼睛在發(fā)光,明明眉梢已經沾染了夜雨,但他依然在被渴望燒灼著。
初挽只覺自己仿佛被神祇點中,呼吸變得艱難起來。
她怔怔地看著他,忐忑,膽怯,以及心底的渴望,各種復雜的情緒席卷著她,讓她即便張開唇,也完全說不出話來。
陸守儼沒說話,他徑自邁進門檻,之后關上了門,將一襲的風雨關在門外。
門關上后,初挽胸口便有了難以言喻的不安。
她是一時沖動開了門,但現(xiàn)在確實又后悔了。
屋外是磅礴不歇的雨幕,仿佛將自己和陸守儼隔絕在這個大世界之外獨立的存在,但是隔著一間廳堂兩扇門,便是自己敬畏親近的老太爺,她怎么可能在老太爺眼皮底下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
在這里,老太爺就是永遠不會逝去的光陰,把她定格在了某個特殊的年代,甚至把她塑造成了那個她被期待成為的人。
如果老太爺知道,自己如此悉心教誨的重孫女竟然在風雨之夜瞞著他和人私會獨處,他會怎么想?
她又想起小時候,老太爺那個重重的嘆息,失望的嘆息。
那聲嘆息,如同一塊石頭,穿過了十四年的光陰砸在了她心上。
陸守儼低首,于那朦朧夜色中看著她無措的眼神,他以耳語的聲音道:“挽挽,我只是想和你說句話,一個月不見了,我很想你,我不會做別的,你害怕的話,我碰都不會碰到你�!�
然而初挽哪里信,她知道這個時候任何男人的話都是不可靠的,低聲說:“七叔,我后悔了,你出去吧�!�
陸守儼緊靠著門站著:“挽挽,我就站在這里,不會往前再走一步,我們就這么說話�!�
初挽看著他,緩慢地拿起手表來。
她低聲道:“我們說十分鐘的話,十分鐘后,你出去,可以嗎?”
陸守儼:“嗯。”
他這么應了后,便一直不說話,就沉默地站在那里,只是看著她。
屋子里沒有燈,外面又下著雨,房間幽暗潮濕,其實根本看不清彼此,初挽只能捕捉到陸守儼克制壓抑的呼吸聲。
初挽心口發(fā)緊,她低聲說:“七叔,你說話。”
陸守儼:“挽挽,我給你帶了糯米,那是好糯米,還有大棗和蜜棗,你可以自己包,也有別的餡的,南方的,鮮肉的,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初挽:“嗯,我知道�!�
陸守儼:“你喜歡吃嗎?”
初挽:“喜歡�!�
陸守儼:“挽挽,等我們結婚了,我喂你吃�!�
初挽便臉紅了:“我又不是小孩�!�
陸守儼:“可我想喂我的挽挽吃�!�
初挽羞恥咬唇:“隨你�!�
之后,陸守儼便不說話了,他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傳入初挽耳中。
空氣中彌漫著滾燙的渴望,分明兩個人隔了一米遠,但初挽卻覺得自己已經被他抱住。
她心里也泛起異樣來,不過她緊咬著唇,壓著。
她心里當然明白,夜深人靜,下著雨,暗室私會,一旦她稍微放松,男人的自制力便可能土崩瓦解。
和老太爺隔著那么一間屋子,她就這么和一個男人偷偷沉淪在男女歡愉中,她做不到。
陸守儼卻在這時突然開口:“挽挽,你猜我想起了什么?”
初挽低聲道:“什么?”
陸守儼:“想起那一年,也是端午節(jié),我和老爺子來看你�!�
初挽聽這話,呼吸突然艱難起來。
陸守儼聲音卻變得很遙遠:“我們帶了粽子過來,但是來了后,就看到你跪在石頭上,手里拿著很厚的一本書在看�!�
初挽:“我不想聽這個故事了,這個故事一點不好,而且我不太記得有這種事�!�
陸守儼:“挽挽,可我總是會想起來,每年的端午節(jié)都會想起來,想著我的挽挽有沒有粽子吃,是不是還要跪著背書,想著我拿了剝好的粽子去喂她,她卻不敢吃,眼睛看向老太爺。”
初挽別過臉去,看向窗外,窗外雨水淅淅瀝瀝而下,好像沒有盡頭。
陸守儼道:“我一直都在想,一直都會想,看到粽子都會想。”
初挽:“七叔,對我來說,我是初家唯一的血脈了,既然我不打算放棄我的姓氏,那該我做的,我就要做。不要說我已經忘記了,就算還記得,這也不算什么。”
陸守儼:“挽挽,我懂你的意思,正因為我懂,所以我從來沒說過什么,我對他只有敬重。”
他垂下眼簾:“只是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我答應過你,會接你離開。”
初挽:“記得�!�
陸守儼聲音很低:“兩個月后,我們就要結婚了,到時候,我會過來迎親,把你從這里接走,實現(xiàn)我的承諾�!�
初挽默了很久,終于道:“好。”
夜色濃郁,但是陸守儼被渴望和壓抑熏染的眼睛火燙發(fā)亮,他啞聲道:“到時候,挽挽就是我的了。”
初挽臉上泛著熱意,她沒說話。
陸守儼:“時間是不是到了?”
初挽:“不知道……”
幽暗的房中有一段漫長的寂靜,之后,陸守儼開口:“挽挽,我回房了,你早點休息�!�
初挽有些失落,但也有些松了口氣:“嗯�!�
陸守儼便緩慢而輕地打開門,之后,于黑暗中最后看了她一眼,邁步就要出去。
初挽卻在這時,走上去,伸出手,握住了他的。
借著外面些許的暗光,她抬頭看著他,以無聲的眼神告訴他自己的心思。
陸守儼的呼吸帶著雨夜的潮意灑在初挽臉上,他啞聲道:“挽挽,別這樣,我會忍不住�!�
初挽低低地道:“就親一下。”
說完,她踮起腳尖,吻了吻他。
他太高了,并沒有俯首下來,所以她的吻只是很輕地落在他的頸子上,蜻蜓點水一般。
之后,她便忙后撤,關上了門。
關上門后,她覺得自己的五官都已經失去了知覺,陸守儼走沒走,說沒說話,她全然不知。
她緊緊地靠在門上,身體沉浸在一種渴望和忐忑共同作用后的極度緊繃中,這甚至讓她身體不由自主打了一個顫。
?
第
62
章
第62章你的選擇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第二天早上,初挽感覺家里氣氛有些異樣。
不過很快,她又感覺好像那是自己的錯覺,
老太爺依然笑呵呵的,
甚至看不出對陸守儼的不喜。
一大早,
初挽煮了粽子,用筷子夾了熱騰騰的粽子放碗里,給陸守儼吃,
又剝開一個,伺候著老太爺吃。
老太爺吃不了太多,
只嘗幾口。
早餐桌上很安靜,
老太爺笑著問起陸守儼工作的事,又說起路上小心,
一切都看上去和往常不同,
她便略有些放松。
她想著,老太爺并不知道昨晚的事情。
況且,
自己和陸守儼還有兩個月就要結婚了,
也并沒有什么太過出格的事發(fā)生。
吃過粽子,陸守儼準備出發(fā),這時候雨已經停了,
老太爺讓初挽去送,初挽送他上了車,
話都沒多說就回來了。
回來后,
就見老太爺正坐在院子里石頭上,
低著頭,
不知道在想什么,
空氣濕冷,
他后腦那里稀拉拉的白發(fā)被風吹得撲簌著。
初挽靜默了一會,低頭喚道:“太爺爺�!�
老太爺卻抬起頭來,端詳著她。
初挽沒吭聲。
老太爺笑了下:“挽挽,說起來,我也沒想到,你到底是選了守儼�!�
初挽望著老太爺:“太爺爺,你是不是不愿意我這么選?”
老太爺搖頭嘆道:“我說什么了嗎?”
初挽心便往下沉,不過她還是道:“太爺爺,我覺得這不是挺好的嘛……你是哪兒覺得他不好?”
老太爺:“那挽挽說說,是覺得他哪兒好?”
初挽:“太爺爺,他年紀比我大,輩分也比我大,以后結婚了,總該多讓著我,家里活他肯定干得多,有什么事肯定得照應著我。再看看他們家?guī)讉侄子,雖然都還不錯,但是比起他來,總覺得還是欠了點,他當兵多年,性子穩(wěn)當,做事也比較成熟,我覺得他將來的前途必在他幾個侄子之上,我選這么一個有情有義有勇有謀,將來也會有前途的男人,太爺爺不喜歡嗎?”
她小聲道:“況且,他對太爺爺也很孝順,是不是?”
老太爺攥著拐杖,看著遠處的山:“挽挽,你說你,之前也沒見你有這個心思,怎么突然就這么選了?”
初挽心里一動,多少明白老太爺的意思,便道:“也是突然想起來的,畢竟他那幾個侄子,我都不是太滿意�!�
她略有些撒嬌地道:“太爺爺,你不喜歡是嗎,該不會因為他年長一輩,你覺得不合適吧?我覺得太爺爺不是那種老封建吧……”
老太爺聽著,卻笑了,搖頭嘆道:“其實你選守儼,也行,本來就應該可著你心思來,再說他也確實不錯,但我就是有一樁擔心�!�
初挽:“太爺爺,你有什么顧慮,好歹說出來,說給我,也算是一個警醒�!�
老太爺看著自己這重孫女,道:“挽挽,那幾個小的,確實欠了火候,但即便他們將來有個不好,我相信我的挽挽也能拿捏得住,受不了氣,傷不了心,挽挽依然是挽挽�?墒貎澳昙o比你大,心思也更深,你年紀輕,藏不住事,將來這日子,我怕你萬一有什么不順心的,反而落得傷心。你要知道,那幾個小的他們心里想著七分,可能只做出來三分,但是這個年紀大幾歲,他心里想著三分,他做出來落在別人眼里就是十成十。你年紀輕,如果被這樣的男人迷惑了心思,以后萬一他有個什么不好,豈不是要傷心一場。”
初挽聽著這話,卻是想起來那天,自己逗著他,他突然轉身離開的背影。
其實那個時候,她就明白,如果有一天自己深陷其中,他卻給自己這樣一個背影,那是自己萬萬不能接受的。
初挽垂下眼睛,默了很久。
她明白,此時她被這段感情逗得興頭起,正是情意濃時,陡然卻去想這些,未免煞了風景,也辜負了他一番心思。
但是太爺爺的話,卻是為自己長遠之計。
她想起上輩子的陸守儼和孫雪椰,那一段婚姻實在是敗興。
而當她選擇陸守儼時,潛意識還是覺得,自己不是孫雪椰,自己和陸守儼在一起,一定能得到他的疼愛,一定能過得比孫雪椰日子要好。
她的這種想法自然有種種緣由支撐,也是足夠理智的一個判斷,但是世事難預料,老太爺的擔心,總歸是一個提醒。
于是她也就道:“太爺爺,你說的,我其實并不贊同,我相信他的品行,也相信他對我的一番情意,所以我對將來充滿信心。不過我也明白太爺爺的顧慮,我會記住你說的話,無論什么時候,都會給自己留下退路�!�
初老太爺聽這話,看了看自己這放心不下的寶貝疙瘩,她眼睛那么澄澈,澄澈到仿佛天山的雪。
他道:“挽挽相信他,是嗎?”
初挽肯定地道:“對,我信他�!�
初老太爺聽著,嘆了聲:“我也愿意信他,不過,在這之前,你還是看看這封信吧。”
說完,初老太爺拿出一個信封,遞給了初挽。
初挽:“太爺爺,這是昨天的信?”
初老太爺:“挽挽,打開看看吧�!�
初挽陡然意識到了,她望向自己太爺爺。
于是她便看到,太爺爺的眸中充滿了憐惜和無奈。
初挽手頓了頓,終于打開那封信。
那封信是一個女人的口吻寫的,其中訴說了她是如何和陸守儼談了對象,之后又如何無故分手,言語間直指初家,竟是初家以婚契為束縛,逼著陸守儼和初挽結婚,而初挽又死纏爛打,以責任困住陸守儼,陸守儼萬不得已只能和初挽結婚,把她拋棄。
她最后哀求了初老太爺,希望她管束初挽,給她一個交待。
最后,還有一張照片。
初挽打開那照片,是一張遠景照,不過她可以清楚地看到,玉淵潭邊站著的,赫然正是陸守儼和一個女人。
那女人時髦洋氣,長相有幾分眼熟。
初挽辨認出,這是陸守儼上輩子的前妻孫雪椰。
她看著這個,有一瞬間,腦中一片空白。
她抬頭,看到老太爺在注視著自己。
那是一雙能看透一切的眸子。
在老太爺的注視下,她讓自己從這封信的打擊中抽離,并冷靜下來。
初老太爺審視著重孫女這段帶著弧度的情緒變化,看她情緒平穩(wěn)落地,看她變得前所未有的冷靜。
他終于道:“挽挽,你現(xiàn)在怎么想的,告訴太爺爺�!�
初挽低首,恭敬而愧疚:“對不起,太爺爺,我讓你為我擔心了。”
太爺爺已經年紀很大了,他經不起任何風浪打擊了,他所求的,只是想安心看著自己嫁入陸家,想著她一個孤苦伶仃的弱女能得到陸家的庇護,這樣他也走得安心。
結果,她竟然讓太爺爺看到了這樣的照片和信。
這無疑是一個巴掌狠狠地扇在太爺爺臉上。
初老太爺:“挽挽,其實對于這件事,我并不意外,我也并不擔心。人活這一輩子,總歸會遇到一些預料不到的難題,我也從來不想著你能一帆風順�!�
“所以比起這些問題,我更想看到,我的挽挽是怎么解決這些問題的,對我來說這才是更重要的。”
初挽:“太爺爺,我當時既然選擇了他,自然有我選擇的理由,我相信他的品行,也相信他有擔當有責任,他更不可能腳踏兩只船。這是他之前處過的對象,他們只見過三次面,其中兩次還有長輩在場,他給對方寫過的信,也都要給我看,我覺得在這點上,他坦坦蕩蕩,沒什么好隱瞞的�!�
她繼續(xù)道:“在沒有什么事推翻我的判斷之前,哪怕今天我看到這封信和照片,我覺得,我依然可以繼續(xù)相信他,畢竟,他和我即將結婚,他不至于做出這種事,他犯了錯,就是陸爺爺也饒不了他�!�
她這么解釋著的時候,抬頭,卻見老太爺只是深深地看著她。
初挽頓時窒息。
老太爺嘆道:“你為了這個男人,已經方寸大亂,要替他解釋了嗎?”
初挽明白了。
昨天,太爺爺看到了那封信,但是因為陸守儼來了,他沒提,而是不動聲色地試探。
試探之下,陸守儼什么都沒說,他依然保持著沉默。
他給足了陸守儼面子,也給了自己重孫女面子。
但是就在昨晚,她卻放縱地和那個男人卿卿我我,沉浸在情愛之中,全然不知太爺爺的憂心忡忡。
現(xiàn)在,老太爺要的不是她的解釋,而是陸守儼的解釋,她來幫陸守儼說話,老太爺無法接受。
初挽低頭,跪在了初老太爺面前:“太爺爺,對不起�!�
初老太爺看著自己重孫女,終于道:“挽挽,太爺爺不是那種保守的老封建,也不是要逼你什么,你想嫁給他,可以,我不會阻止。但是你要知道,這封信已經把我們的臉面丟盡,也把我們初家的尊嚴踩在了腳底下,你要嫁給他,那你就處理好這件事�!�
他蒼邁的聲音帶著顫聲,望向遠山的眸中充斥著難以言喻的痛:“至少,你要讓我看到,你并沒有為了一個男人就要拋棄一切不顧臉面!”
初挽低著頭,啞聲道:“我知道,我會處理好�!�
初老太爺:“挽挽,我要你記住,酒是穿腸毒藥,色是刮骨鋼刀,財是損人利己,氣是無煙火炮。我栽培你這么多年,養(yǎng)了你一身才學,不是讓你去一個男人面前以此邀寵乞憐,更不是讓你去和別的女人爭風吃醋。世間這些七情六欲兒女情長,你能走進去,也要學會走出來�!�
初挽死死地抿著唇:“太爺爺,我明白,我會給太爺爺一個滿意的答復。”
她頓了頓,眼前有些恍惚,之后,她聽到自己用極其冷靜的聲音道:“如果不能,這輩子,我都不會再看他一眼�!�
作者有話說:
大家放心,七叔一定會解決的!
年少的七叔無法解決的,這次他會補回來!
?
第
63
章
第63章再遇
初老太爺給陸老爺子打了電話,
幫忙把初挽接過去城里,參加政治輔導班。
因為陸守儼出差外地了,陸老爺子便派了陸守儉和馮鷺希過來,
把初挽接過去,
直接就把她安置在馮鷺希那里。
畢竟再過幾個月就結婚了,
現(xiàn)在住在馮鷺希這里,回頭陸家從馮鷺希這邊迎娶,看上去也像那么一回事。
馮鷺希帶她去看過新房,
新房安置在四合院里的東廂房,重新刷了一遍大白,
至于家具,
置辦了一些老家具,也打了幾件新的,
各樣物什齊全,
家電也都配備好了,電視機是日立十四寸彩電,
收錄機是夏普雙喇叭,
一切都是當前最好的標準了。
初挽看著這一切,只覺恍如隔世。
她并不知道陸守儼在太爺爺那里能不能過關,或者愿不愿意去過關,
如果這樣的話,那這些都是一場虛幻了。
馮鷺希多少感覺到了她的異樣,
問起來,
她并不愿意多說,
只推說有些累了。
安置下來后,
初挽便過去市總工會上輔導班,
輔導班是每天上午上課,
依陸老爺子的意思,上完課她就回來吃飯,不過初挽說想去圖書館,于是中午在外面自己隨便吃點,下午的時候過去圖書館學習。
晚上回來,她會先過去陸老爺子那里,和陸老爺子說說話,也和家里其它人聊聊,不過就她了解的,一切并沒有什么異樣。
最近陸守儼和孫雪椰有接觸的事,顯然家里人是不知道的。
看來答案必須等到陸守儼回來才能有了。
她也就安靜地等著陸守儼回來,事到如今,她不急,有足夠的耐心去等一個答案。
傍晚初挽從陸老爺子那里回來,過來馮鷺希這邊的時候,便覺墻角那邊槐樹后面,有一個人影鬼鬼祟祟的,好像正往這邊看。
她頓時心生警惕:“誰?”
樹后那人見自己被發(fā)現(xiàn)了,也就挪蹭著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