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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這種支持不可能從天而降,總得有個緣由,而哥德馬爾森號就可以作為一個代價,成為推動中國水下考古事業(yè)的緣由。

    她這么想著間,心中已有定案,便對陸守儼道:“我想去一趟圖書館,你陪著我去吧?”

    陸守儼:“你想查查水下挖掘方面的資料?”

    初挽無奈地看他一眼:“你什么都能猜到,我心里什么事都瞞不過你。”

    陸守儼輕笑了下,道:“其實這次我們還采購了無人遙控潛水器,我倒是覺得,也可以用于水下挖掘領(lǐng)域,不過這個回頭細(xì)說吧,我先陪你去圖書館。”

    初挽:“好�!�

    她記得北京圖書館有一些國外考古方面的期刊,她想細(xì)查下水下勘探和考古的資料,了解情況后,看看怎么入手,成為那個撬動歷史進展的杠桿。

    ?

    第

    200

    章

    第200章海盜的瘋狂

    初挽把圖書館資料翻了個遍,

    不過可惜沒翻到什么太多有價值的,從目前國際海洋公約看,確實沒什么公約可以制止哈邁的行徑,

    而國內(nèi)的法律對于海洋文化遺產(chǎn)的保護更是一片空白。

    她倒是搜到一些國外水下考古挖掘方面的介紹,

    只可惜那些介紹都是浮皮潦草的,

    畢竟是實踐性很強的一項學(xué)科,要想深入了解,只看這些紙上文字顯然是不夠的。

    初挽難免有些失望,

    不過失望之余又覺得,這也是一個機會,

    一片空白反而能盡情發(fā)揮,

    不受原有體制的束縛。

    她這么翻著的時候,又發(fā)現(xiàn)一份介紹,

    提起來國內(nèi)考古女專家嚴(yán)瑾教授,

    在十年期間就曾經(jīng)提議過發(fā)展水下考古,可惜因為種種歷史原因,

    并沒有得到回應(yīng)。

    這嚴(yán)瑾是自己導(dǎo)師岳教授的至交好友,

    之前有一次考古研討會議,初挽還曾見到過。

    她便心里一動,或許可以從嚴(yán)瑾教授這里推進一把這件事。

    等回到家后,

    她就先給岳教授打電話,說起陸守儼得到的消息,

    果然,

    岳教授一聽,

    震驚不已,

    細(xì)想之下又氣得夠嗆:“他們竟然偷偷從我們南海打撈沉船回去,

    這不是搶嗎?青花瓷?那是我們的沉船!他們就這么打撈了直接拍賣?”

    初挽:“我記得嚴(yán)瑾教授好像對這一塊很有研究吧?我們到底不是專門做這一塊的,

    是不是可以和嚴(yán)瑾教授提一下,請她研究下對策?”

    岳教授想了想,點頭:“是,其實嚴(yán)瑾教授在十幾年前就提出過發(fā)展水下考古研究,可惜當(dāng)時那個特殊時候,根本沒人搭理她,現(xiàn)在時代好了,經(jīng)濟發(fā)展了,倒是可以試試,我現(xiàn)在馬上和她聯(lián)系下�!�

    初挽自然贊同,術(shù)業(yè)有專攻,嚴(yán)教授出面自然比自己和岳教授強。

    岳教授:“到時候還得麻煩你愛人一下,詳細(xì)問問具體情況,咱們現(xiàn)在出國一趟也不容易,這荷蘭的拍賣會和什么沉船打撈具體什么情況,更是不清楚�!�

    初挽笑道:“岳教授,這個簡單,你有什么問題,直接問他就是了,他才從國外回來,也有那家荷蘭公司的電話,有什么事可以設(shè)法找那邊打聽�!�

    顯然,初挽把這消息告訴岳教授后,岳教授比她都著急,很開聯(lián)系了嚴(yán)瑾教授,那嚴(yán)瑾教授和岳教授是多年好友,知名女考古專家,不過脾氣可比一般男專家更急,聽到這消息后,聽說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又懊惱后悔,認(rèn)為自己應(yīng)該早點重新把這一茬給撿起來。

    這兩位年紀(jì)加起來一百多歲的教授,迫不及待地跑來找了陸守儼,詳細(xì)地問了情況,陸守儼做事果然妥帖,他既然要和國內(nèi)提起這件事來,自然打聽得清楚,方方面面能了解的都了解了,兩位教授感激不盡,足足談了一下午。

    嚴(yán)瑾教授的意思是,這些寶貝自然不能便宜了外國人,得盡快想辦法。

    初挽聽著,心里明白,自己直接告訴她結(jié)果,她是不可能接受的,必須挫敗一圈再說。

    不接受挫敗,后面的事情也不可能推下去,歷史上許多事就是一個辯證關(guān)系。

    等兩位教授走了,陸守儼顯然看出初挽并不樂觀,便道:“這件事如果想做,還是得文物局出面,文物局意識到了嚴(yán)重性,才愿意投入真金白銀�!�

    初挽沒想到他竟然和自己想得一樣:“……對。”

    陸守儼:“水下考古非一日之功,其實往大了說,這不是單純考古學(xué)界的問題,甚至不是國家文物局層面的問題,這是一個國家經(jīng)濟水平,科技水平,學(xué)術(shù)水平,以及文物意識各方面綜合實力問題。我們作為普通人,只能適當(dāng)推進,做到我們能做的,問心無愧就是了。”

    初挽聽這話,深深看他一眼,頷首:“是�!�

    這確實是國家綜合實力達到一定程度,才能往前推進發(fā)展的學(xué)科,要不然上一世也不至于不得不和日本人合作進行水下考古,最后花費三十萬巨資卻只撈到一片瓷。

    陸守儼沒像自己一樣重活一輩子,但看起來早看透一切了。

    ***************

    陸守儼這幾天不忙,就在家里把各處都?xì)w置了下,當(dāng)然也包括初挽買的那些碎瓷片,他都抽空盡量清洗整理了,幾天時間,見縫插針的,倒是整理得差不多了。

    等整理完瓷器,他又整理別的。

    當(dāng)時房子買了,他匆忙離開了,一直沒見回來,現(xiàn)在回家,直接就搬過來這邊住。

    初挽和黃嫂在家,平時有些事也顧不上,初挽自己也不太上心。

    現(xiàn)在陸守儼回來了,房前屋后的,他該處置的處置,該整理的整理,又把東邊的廂房全都打理出來,安置初挽的各樣物件。

    他是想著,都給她分門別類放,每一樣都貼上標(biāo)簽,記錄下來再哪里。

    “這樣你回頭找的時候,查查賬本就行了�!�

    初挽沒想到,他一回來就動這個腦子,不過想想這樣確實不錯,也就隨他了。

    她自己是懶得整理的,反正買回來往那里一堆,特別喜歡的便特別收起來,但時候長了,特別喜歡的上面還有特別喜歡的,誰還再去翻以前那些,有時候也沒法比較哪個更喜歡,最后她的東西就成了一個“說不清楚”。

    現(xiàn)在陸守儼來了,花功夫幫她梳理歸置,她樂得輕松。

    陸守儼這么一整理,初挽才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真是身價了得。

    得益于日常撿漏,也得益于博古齋那一批大撿漏,她現(xiàn)在幾乎集齊了歷朝歷代的名窯名瓷,從唐朝太平罐到白瓷,到宋代五大名窯,從元青花瓷明青花瓷,從明永樂甜白到成化斗彩,再到康熙粉彩乾隆五彩,應(yīng)有盡有,不說清朝那些年份淺的,就那些大開門乾隆之前的名瓷,就足足有小兩百件,這些可以擺滿整整三個大玻璃柜了。

    這些隨便拿出去一件,如果放到香港拍賣會,那都是幾十萬港幣起步,更不要說其中不乏罕見精品,一旦暴露于眾人之前,只怕是引得各家激烈角逐。

    除了名瓷,她還搜羅了不少玉器,從紅山文化玉片到商代鸚鵡古玉,從漢代玉圭到唐代方相氏玉舞人,從乾隆朝珠大瑪瑙珠,再到慈禧太后的翡翠黃瓜,全都是飽蘸著濃重文化氣息的稀世名玉。

    更不要說那些稀奇古怪的雜項,唐三彩,忽必烈腰牌,駱駝傭,紫銅香爐,漢祭祀臉譜,犀牛杯,以及那稀世罕見的象牙席。

    當(dāng)然除了這些,還有那幾萬片的名瓷碎片,以及幾百件的民國高仿瓷。

    這些,也不能小看,那名瓷碎片,再過些年頭,隨便一件拿出去,上萬塊都輕而易舉的,至于那高仿瓷,以后也是收藏的一個門類,做得好,價值幾萬塊不在話下。

    初挽看著這一切,只覺得空氣中都流溢著滿足:“我的收藏現(xiàn)在也慢慢豐富起來了,不過——”

    陸守儼淡聲道:“要再接再厲,搜集更多?”

    初挽笑:“對�!�

    陸守儼:“慢慢來吧,我們現(xiàn)在自己有院子,把這些都整理好,你回頭收了什么物件,該放哪兒,自己心里有數(shù),也記得添一筆�!�

    初挽:“嗯嗯嗯,我知道!”

    她突然覺得自己和那些瓷器一起,都被他管理起來了,還挺井井有序的。

    陸守儼:“你現(xiàn)在想要什么,讓喝街的幫你找,大不了多給點傭金,別自己費勁,不然我也擔(dān)心,物件要緊,但是你身體更要緊�!�

    他看著她,道:“挽挽,如果我因為你搜集古玩而不高興,那一定是因為你太沉迷,怕你對身體不好�!�

    初挽便覺他的話實在是暖融融的,讓她仿佛站在四月的明媚陽光里,身心都洋溢著滿足。

    她便笑道:“我知道,我現(xiàn)在也是找喝街的幫我找,遇到什么好的讓他們幫我留意。”

    陸守儼這才點頭,當(dāng)下一邊幫她歸置收拾著,一邊說起臨走前再過去一趟老宅,陪陪老爺子。

    他商量著說:“我想著住一晚?”

    初挽倒是沒意見:“行,那就住�!�

    陸守儼看她一眼:“對了,我聽說建時的事,之前建時媳婦給你找不自在了?”

    畢竟家里少了一個人,就算她不說,他難免聽到一些。

    初挽便笑:“她給我找不自在?她連我衣角都碰不著,什么抹臉油什么懷孕的嬰兒霜,這些誰愛怎么著怎么著!”

    陸守儼聽這話,也笑了,她這腦子里整天想的都是她的古玩,那些人怎么蹦跶估計都到不了她心里。

    陸守儼:“我大半年沒在老爺子跟前了,他年紀(jì)大了,我這樣也不好,總該多過去盡盡孝。”

    初挽:“我知道,我也沒說不愿意,其實我倒是愿意在老爺子跟前,他對我多好,我覺得比你對我還好呢!”

    陸守儼淡淡看她一眼:“少來!”

    中午時候,兩人先吃了點東西,吃過飯初挽犯困,陸守儼見此,便讓她先躺床上睡一會。

    不過初挽翻來覆去又有些睡不著,便道:“要不還是先過去吧?”

    陸守儼看她那明明暈乎乎地就是在犯困,卻睡不著,便陪著她一起躺在床上:“我攬著你。”

    初挽便拱到了他懷里:“好。”

    于是他便把她抱住,指骨修長的大手輕撫著她的后背,偶爾拍打一下下。

    這么靠著,他應(yīng)該是有些渴望,不過她懷著孕,他自然不敢造次,只能忍著。

    初挽感覺到了,有些心疼,其實想說自己可以幫他,不過腦子里暈沉沉的,嘴唇都懶得動一下,最后靠在他懷里睡著了。

    ************

    因為那天初挽想吃羊肉餡餃子沒吃成,這天陸守儼買了羊肉和牛肉,都讓人給切好了,回頭羊肉包餃子,剩下的可以涮火鍋。

    初挽聽著火鍋,又覺得饞,陸守儼見此,說明天吃火鍋,于是又買了鮮百葉和毛肚,回去可以放冰箱里,明天涮著吃。

    回去后,初挽在家隨意翻著從圖書館借來的書,陸守儼收拾家里,黃嫂剁餃子餡,等她剁好了,陸守儼包餃子,初挽見此,也想湊熱鬧。

    初挽包了幾個,她覺得很不錯,便笑看了眼陸守儼。

    陸守儼看出她這是要他夸,不過他還是道:“你包的這個餡料有點多了,回頭一煮就怕露餡�!�

    初挽聽著,納悶地看他:“是嗎?”

    陸守儼:“你不覺得餡多了嗎?”

    初挽打量了他一眼,不想說話了。

    上輩子,他明明夸自己包的餃子好,這輩子自己包得也不差,結(jié)果他竟然不夸了!

    陸守儼看她那懷疑的眼神,笑。

    初挽笑哼了聲:“那我不包了,我就包成這樣。”

    陸守儼:“也行,反正就包三個人的,也不多,我和黃嫂包吧,你在院子里走動走動,這樣對身體好�!�

    初挽見此,也就起身,打算去看看自己的收藏:“我聽說,如果懷孕的時候多看看美好的事務(wù),心情好,孩子也就能更好看,我要去看漂亮的瓷,孩子生出來,估計比名瓷還好看。”

    陸守儼笑道:“去吧�!�

    黃嫂從旁,見著這情景,暗地里搖頭嘆息。

    她覺得這陸同志也太寵著自己媳婦了,哪有這樣的,他們鄉(xiāng)下都是女人伺候男人,沒有男人包餃子,自己卻跑出去玩的。

    不過她也不敢說什么,早看出來了,這哪是寵媳婦,分明就是把媳婦當(dāng)閨女一樣寵著慣著什么都依著!

    特別是現(xiàn)在肚子里懷著,那更是要上天了。

    初挽過去廂房,看著陸守儼幫自己歸置好的古玩,那琳瑯滿目卻井然有序的博古架,一時心里的滿足感簡直要溢出了。

    她越看越喜歡,喜歡這藏品滿滿的幸福感,也喜歡被這個男人打理過后的有序感。

    她看著瓷器那如酥油一般的潤感,卻想起上輩子的陸守儼。

    偶爾談話間,三言兩語的,他也會問起她的藏品,會和她討論幾句。

    閑談中,大概也知道,他還是很有些見識的,初挽一直覺得,他表現(xiàn)出的這種淵博大概和他的職業(yè)有關(guān)系,接觸面廣,什么都了解,遇到什么人都能輕松接住話題。

    不過現(xiàn)在初挽又覺得,也許他對這個話題比她以為的要感興趣,他有自己的領(lǐng)悟,這種領(lǐng)悟比社交場合的應(yīng)付更深一些些。

    她便遺憾起來,上輩子,如果她有心的話,其實應(yīng)該多和他聊聊這些話題,讓他看看自己的藏品,一起欣賞下。

    不過當(dāng)思緒到了這里,又覺得不對勁了。

    上輩子他們輩分有差,那是她丈夫的叔叔,她不可能和他這么親近。

    初挽徘徊在自己的藏品中,每一件藏品都凝結(jié)了時光的痕跡,她心里也有時光在穿梭,她的心境在兩世的交叉中來回徘徊。

    等她出去廂房時,餃子已經(jīng)包好了,黃嫂準(zhǔn)備下餃子了,陸守儼正要過去洗手間洗手。

    初挽看到他穿著羊毛衫,露出白色襯衫領(lǐng)子,袖子微挽起來,很居家平凡的穿戴,卻很親近舒服,和上一世那個出現(xiàn)在家庭聚會中每每西裝革履的陸守儼截然不同。

    這是這輩子的陸守儼,這是她的丈夫。

    她便笑了,忍不住撲過去,抱住他:“餃子包好了嗎?”

    陸守儼正要去洗手,就見她跟個小狗一樣拱過來要抱抱,不免挑眉笑道:“這是怎么了?我手上有白面,還沒洗呢。”

    他特意支著手,沒敢抱她,怕弄她一身。

    然而初挽卻是故意抱住他,蹭了蹭:“就想抱抱你嘛!”

    陸守儼看她這撒嬌的樣子,心里自然喜歡,便用胳膊虛抱了下,低聲道:“黃嫂去下餃子了,等會就能吃了,想蘸什么?”

    初挽:“就香醋吧�!�

    陸守儼:“好。”

    一時男人去洗手了,初挽卻覺得心里的喜歡滿滿的,稍微走一步就能晃蕩出來。

    她曾經(jīng)那么饞胡慧云家的餃子,覺得人家家里餃子好吃,現(xiàn)在她家的餃子也不錯,她不饞別人家的了。

    這么想著,就聽到客廳里電話響起。

    家里電話知道的并不多,一般都是有要緊事才會打電話,當(dāng)下她便過去接了。

    電話那頭卻是易鐵生。

    電話里,易鐵生的聲音沉厚穩(wěn)當(dāng),不過和他足夠熟悉的初挽,卻聽出他壓抑的激動來。

    “挽挽,釉里紅燒出來了,今天出窯的,非常好,我覺得足夠了�!�

    初挽一聽,忙詳細(xì)問了問,易鐵生大概描述了下:“不過還是你來看看吧,我看瓷到底欠了點,你覺得可以,那我覺得功夫就算是到家了�!�

    初挽略沉吟了下。

    現(xiàn)在刀鶴兮那邊工作已經(jīng)做得很到位了,氛圍都已經(jīng)烘托得足足的,市場翹首以盼,這個時候如果釉里紅做出來,那就可以推出了。

    不過這是瓷語的第一仗,要想贏得漂亮,那必須追求完美。

    她如果不親眼看看,那自然是不放心。

    看照片的話,到底隔著一層。

    她想了想,還是道:“這幾天,我馬上趕過去,看看,如果沒問題,我們就可以和刀先生提一下,準(zhǔn)備推往香港市場了�!�

    易鐵生略有些猶豫:“你現(xiàn)在懷孕,過來的話方便嗎?我?guī)Щ厝ソo你看?”

    初挽:“除了看看瓷,我還想看看窯,說一下接下來的工作情況,還是我過去吧�!�

    易鐵生:“那也行,最近我聽說有一家國營瓷廠要處理567瓷器,挺大一批的,我看了看,一時也不好下手,你正好過來看看�!�

    一時又問:“我去接你?”

    初挽:“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你盯著窯�!�

    ?

    第

    201

    章

    第201章再探景德鎮(zhèn)

    掛上電話后,

    初挽馬上給刀鶴兮打了一個電話,說了下情況進展:“我先去看看,如果可以的話,

    你再過來�!�

    刀鶴兮:“我這幾天正好要去廣東,

    看情況吧,

    如果廣東的事辦妥了,我也過去�!�

    初挽:“好�!�

    刀鶴兮略猶豫了下,道:“你身體還好吧?”

    初挽笑了:“放心,

    我現(xiàn)在挺好的,沒什么妨礙�!�

    這時候,

    餃子已經(jīng)好了,

    剛出鍋的餃子熱氣騰騰的,皮薄餡大,

    蘸著鎮(zhèn)江香醋,

    再來點芥末堆,搭配幾小碟涼菜,

    吃得初挽鼻尖都要冒汗了。

    她便把外面的羊毛罩衫脫了。

    陸守儼見此,

    不贊同:“別著涼了�!�

    初挽:“沒事,我正吃得渾身發(fā)熱,再說還得喝餃子湯呢。”

    陸守儼也就不提了,

    反而問起:“剛才鐵生的電話?”

    這時候初挽吃了口芥末堆,被嗆得眼圈都紅了,

    陸守儼忙給她遞過去水。

    初挽喝了口水,

    緩過來,

    才道:“對,

    鐵生哥說釉里紅做出來了,

    我想著,

    看照片隔著一層,如果讓鐵生哥過來,白白折騰他,再說我也想過去實地看看,聽說那邊有一批567瓷,我想要了,所以干脆走一遭吧�!�

    陸守儼頓時皺眉:“這樣太辛苦了�!�

    從北京過去景德鎮(zhèn),太遠(yuǎn)了,先過去南昌,再從南昌轉(zhuǎn)車景德鎮(zhèn),這其中的顛簸,可想而知。

    初挽道:“我知道你擔(dān)心我,不過我會注意一些,而且自從懷孕后,我覺得還好,并沒覺得自己身體多受影響,再說這次的瓷語,很重要,我如果這次不去,回頭一直到生,估計就沒法去了,這件事我不能扔著讓鐵生哥一個人操心。”

    陸守儼默了下,道:“那我陪你一起去�!�

    初挽意外:“你哪來時間陪我去�!�

    陸守儼:“我陪你過去景德鎮(zhèn),把事情處理了,這樣我就直接從景德鎮(zhèn)過去晉東,時間來得及,萬一有什么急事,讓秘書給我打電話就行了�!�

    初挽看著陸守儼:“真的可以嗎?”

    陸守儼:“我們坐飛機過去南昌。到了南昌后,直接包一輛車去景德鎮(zhèn),這樣節(jié)省很多時間�!�

    初挽:“好�!�

    *********

    當(dāng)下,陸守儼先打了電話,找人訂了機票,兩個人的機票是一百出頭,訂好了機票后,陸守儼便略收拾了下,收拾了足足一皮箱子,路上吃用的,最后還帶著初挽過去取錢。

    她想趁低價購買一批567瓷,到了景德鎮(zhèn)取錢不方便了,得先在北京取了現(xiàn)金。

    初挽不知道那邊情況,干脆一口氣取了五萬塊,五大摞嶄新的百元大鈔。

    陸守儼把現(xiàn)金也都打包進行李箱,才道:“你說,你一個孕婦,帶著五萬過去,我能放心嗎?”

    初挽笑:“那不是有你嘛……”

    陸守儼沒說話,繼續(xù)收拾,初挽無從下手,便從旁邊打轉(zhuǎn)。

    陸守儼便覺得,她就跟搖尾巴小狗一樣。

    初挽哄著道:“你這樣的,帶再多錢也不怕,遇到劫道的,他們肯定都怕你!”

    陸守儼啞然失笑:“好了,你不用給我戴高帽子了,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出發(fā)�!�

    初挽連忙點頭。

    陸守儼和陸老爺子說了一聲,第二天陸老爺子安排了車,送他們過去機場。

    有陸守儼在,初挽自然什么都不用操心,反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走到哪兒跟著就行了,旅程很順利,一早出發(fā),中午時候就到了南昌向塘鎮(zhèn)。

    陸守儼先帶著初挽吃了點東西,這里有瓦罐湯不錯,陸守儼還特意要了一份土雞,給初挽補補。

    慢條斯理吃了飯后,他包了一輛車,徑自過去景德鎮(zhèn),這里到景德鎮(zhèn)也就二百公里,開了三個小時,終于抵達了景德鎮(zhèn)。

    這時候也才四點多,陸守儼先找了住處,休息下來,讓她明天過去窯房。

    初挽其實有些迫不及待,不過也沒法,反正既然和陸守儼一起出門,那就聽安排好了。

    她想得很明白,要想自己做主,那就得自己操心。

    現(xiàn)在他操心,那就聽他的。

    易鐵生知道他們已經(jīng)到了,陸守儼竟然也跟著來了,自然意外,當(dāng)天匆忙帶著箱子過來旅館,先給初挽看了才燒成的釉里紅。

    從早上醒來開始,千里奔波,來到景德鎮(zhèn),下榻在這旅館中,嘴上說沒什么,其實到底是疲憊的。

    只是,當(dāng)在這略有些陰暗的旅館里,看到易鐵生的打開匣子,看在穩(wěn)穩(wěn)地安置在棉花中的釉里紅,一切都值得了。

    瓷器的美是人類的創(chuàng)造,從構(gòu)思到繪畫,從燒造到出爐,這是在人類掌控之下的藝術(shù)品。

    但是,一夜的燒造,當(dāng)瓷器出爐的那一刻,這個由人類的手來鍛造出的物件,便仿佛擁有了自己的靈魂,那是汲取了創(chuàng)造者激情和心血之后,在上千度的高溫中燒造磨礪出來的美。

    在這種渾然天成的美面前,古往今來一切優(yōu)美的詩句都變得蒼白起來。

    初挽甚至覺得,自己看不到眼前的瓷器是什么型,是什么胎,她只看到了一抹渾厚壯麗的美,深沉大氣,內(nèi)斂樸實。

    明明是那么張揚熱烈的紅,明明是濃麗嬌艷的人間富貴色,但是它卻紅得穩(wěn)定敦厚,紅得安靜沉著。

    任憑歲月流溢,它就是最初的模樣。

    她看了半晌,最后終于道:“這才是瓷器中真正的貴族,這是把紅色的貴氣沉到了骨子里。”

    這甚至不是什么高仿,這就是古瓷的靈魂在這個年代的重生。

    易鐵生聽這話,也微頷首:“其實我也覺得,本來我想著,等這一批出來后,你看看,給點意見,但是當(dāng)我看到后,我便覺得——”

    他嘆道:“它不需要我們指手畫腳�!�

    初挽笑了:“是�!�

    甚至也不需要特意給刀鶴兮看了。

    她直接道:“明天吧,給他打電話,告訴他,我們的釉里紅成功了,讓他準(zhǔn)備下,后續(xù)的工作是他的了�!�

    ***********

    當(dāng)晚休息,第二天一大早,陸守儼帶著初挽過去樊家井,路上難免有些顛簸,陸守儼擔(dān)心,也不避諱,干脆讓她略靠著自己。

    最后汽車停在焦渣地面上,那柴燒窯外側(cè)已經(jīng)用灰泥粉刷過,和以前氣象大不相同。

    走進工廠,不同于上次的冷清,這次有工人進出,還有一個工人背著匣缽走進去,以及一個腿上沾滿了瓷泥和顏料的工人。

    他們顯然對易鐵生很熟悉了,見到易鐵生喊他易經(jīng)理。

    易鐵生領(lǐng)著他們到了窯房外的陳列室,沾著泥巴的木架子上擺放著二十幾件瓷器,都是一水兒的釉里紅。

    初挽拿起一個來,仔細(xì)地看。

    昨天已經(jīng)領(lǐng)略過這一批釉里紅的美,今天倒是可以冷靜下來,以技術(shù)的心態(tài)來細(xì)致觀察。

    這是一件釉里紅瓷瓶,胎質(zhì)細(xì)膩,造型規(guī)整厚重,釉面肥腴,瓶身上有三株牡丹花紋,紋飾明麗流暢,牡丹花瓣的發(fā)色恰到好處,有些許的暈散和流動感,但這種流動感反而讓這花瓣有了水墨的氣質(zhì),在不同的光影下,竟有盈盈欲滴之感。

    初挽再次覺得,不需要高仿了,它自己本身就是最好的了。

    以烈火燒造,讓沒有生命的泥土擁有了靈魂,用無聲的瓷來演繹一首悠久壯麗的詩。

    她放下這一件,又拿起另一件來看,看了很久,一直到易鐵生說張育新過來了,她才回轉(zhuǎn)身。

    張育新有一張布滿紋路的臉,皮膚黑瘦,比他實際的年齡要大。

    他眼底布滿紅血絲,最近應(yīng)該都沒好好休息過。

    初挽看著張育新,道:“我們聊聊�!�

    張育新點了點頭。

    于是陸守儼略扶著初挽,陪著她到了屋后,這里雜草叢生,拉坯用的模子倒在角落,偶爾可以看到碎瓷片。

    初挽說:“我和張師傅聊一下�!�

    陸守儼明白,低聲叮囑了兩句,先過去屋前了。

    陸守儼走了后,初挽站在那里,看著遠(yuǎn)處的山巒,群山連綿中,隱約可見一片濃墨重彩的綠。

    耳邊是風(fēng)吹竹林的嘩啦聲,以及雜草中蛐蛐偶爾的鳴叫聲。

    張育新沒說話,手里捏著一桿老舊的陶煙袋,不過沒點燃。

    初挽看著遠(yuǎn)處的山,道:“我從小和我太爺爺住在永陵腳下,那里也有山,永陵的山和這里不太一樣,不過想想,好像也差不多�!�

    張育新滄桑的眸中便有了異樣的熱度。

    或許對他來說,那個曾經(jīng)在師傅口中提及的琉璃廠傳奇初老太爺,就是一個狂熱的宗教徒的信仰,所以初挽口中的永陵,變成了他所向往的圣地。

    初挽繼續(xù)道:“我生得晚,以前也沒見過王永清爺爺,但是聽我太爺爺說起過他很多事,當(dāng)時在雄縣的古玩攤子上,看到他的后掛彩便認(rèn)出來了,這才找到他,在他臨終前見了一面�!�

    張育新布滿紅血絲的眼睛變得沉重,嘴唇抖了抖,才道:“我給他寫信,寄了錢,不過被退回來了�!�

    初挽:“是他臨終前和我說的話,我才找到你,不然,我永遠(yuǎn)無法知道,原來在這個世界一個不知名的角落里,有我太爺爺?shù)耐綄O�!�

    而她只能在多年后,在他去世后,偶爾間掃過報紙不起眼的某處,才看到他模糊的影像。

    張育新的嘴唇抖了抖,他泛紅的眸中突然有了前所未有的熱烈。

    顯然,“徒孫”這兩個字觸碰到了他心底某一處,讓他瞬間陷入了某種激昂的情緒中。

    初挽看著張育新:“我學(xué)過,我懂,但是我做不到,沒有燒造的實踐環(huán)境,也沒有心無旁騖的純粹,我心里雜念太重。”

    她頓了頓,道:“所以你是唯一能傳承我太爺爺手藝的人了�!�

    張育新嘴唇蠕動了下,之后啞聲道:“所以你是為了初老太爺,才找上我,要保下我們的柴燒窯�!�

    初挽:“我說了,我不是一個多么純粹的人,做一件事,并不是只是一個目的。不過這確實是其中一個原因,我要你把我太爺爺?shù)氖炙噦鞒邢氯�,要光明正大,要發(fā)揚光大�!�

    她垂眼,看著腳底下,那里有一塊碎瓷片,薄得不可思議,殘留著輕盈的藍,那藍中又泛著淺淡的青。

    她看著那片碎瓷,開口道:“釉里紅并不好燒,窯中氧氣稍微有個差池,便會色調(diào)不正,不是過黑就是有暈,你能燒制出這樣的釉里紅,我太爺爺泉下有知,可以瞑目了。”

    張育新嘴唇顫抖。

    他沒見過初老太爺,但是他聽說過。

    這于他來說,是年少時坐在煙熏火燎的爐灶旁,聽自己師傅講起的傳奇。

    在單調(diào)乏味的藍色工裝服中,在日復(fù)一日的枯燥燒造生涯中,那個不曾看過大千世界的他,是如此癡迷于師傅口中的琉璃廠風(fēng)云,也把那位初老太爺當(dāng)做信仰一般地崇拜著。

    不過他一直以為,那是已經(jīng)逝去的傳說,那是已經(jīng)羽化的神。

    他沒想到,有一天,當(dāng)他的柴燒窯即將敗落拆穿的時候,有一個人從天而降,力挽狂瀾,阻止了這一切,更沒想到有一天,他會聽到初老太爺?shù)暮笕藢ψ约哼@樣的評價和認(rèn)可。

    他沉默了一會,終于啞聲說:“我年少時跟著師傅學(xué),師傅說我沒天分,說他也沒天分,我問什么叫天分,師傅說,你如果有一天看到你師祖的手藝,你就知道了�!�

    初挽:“王爺爺是太過自謙了,今天你做出的瓷,我太爺爺如果還活著,他看到了,一定會欣慰。”

    張育有些恍惚地看著初挽,眸中仿佛有些不敢置信。

    初挽:“一個時代的瓷,就是一個時代的靈魂,是一個時代的風(fēng)韻,我太爺爺?shù)臅r代已經(jīng)過去了,而你的時代和我的時代,才剛開始�!�

    她望向遠(yuǎn)方的巍峨青山,道:“你的瓷器之所以能成功,是因為你并不是單純地在模仿古人,也不是在模仿釉里紅,你給你手中的瓷器揉入了靈魂,屬于我們這個時代的靈魂�!�

    張育新聽得心中震撼,兩手緊緊攥起。

    初挽打開了帆布包,從里面掏出來一個錦盒,之后,她遞給了張育新。

    張育新怔了下,看著初挽。

    初挽頷首。

    張育新接過來,打開后,卻見那正是一件豇豆紅筆洗,那筆洗胎體均凈細(xì)膩,釉面鮮艷明快,通體渾然一色,堪稱豇豆紅之上品。

    初挽:“我太爺爺年少時的作品,我也因緣巧合只有這一件,送給你,留作紀(jì)念吧�!�

    張育新有些受寵若驚:“只有這一件,初小姐,你自己留著吧�!�

    初挽笑了:“比起我來,你似乎更適合收藏這物件,因為你才是要替我太爺爺把手藝傳承下去的那個人。”

    張育新聽這話,眸中震動,之后,他緩慢地低下頭,盯著那豇豆紅。

    良久后,他兩手捧著豇豆紅,恭敬地放在前面一處石頭上,他自己則是跪下來,磕頭。

    他的身影枯瘦沉默,卻虔誠而熱忱。

    初挽的視線望向遠(yuǎn)方,這時候夕陽落下,瑰麗的晚霞鋪滿了西邊的天空,也給這古老的瓷鎮(zhèn)涂上了一層淺淡的紅。

    這夕陽,便是最美的粉彩瓷。

    ?

    第

    20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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