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閆琦禮無聲悲鳴：“不，我是一只羚可是人們仿佛眼盲心瞎，依舊虔誠地禱告，對著他鮮血淋漓的皮毛夸贊：“多么優(yōu)秀完美的人類，理應(yīng)高懸在凡人之上�！�
“我是一只羚有他在這座廟宇，我們的生活會就此安定下來�！�
“你們看清楚��！我只是一只羚我們應(yīng)該為他獻上一些貢品，讓他衣食無憂�！�
......
閆琦禮疲憊了，沉默了，他看著他們將一張羚羊皮當(dāng)作人類供奉，不知到底是他們瘋了，還是自己瘋了。
日復(fù)一日，他懸在那里，逐漸開始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人類，還是羚窗戶開了，夜晚濕涼的風(fēng)驟然灌入，頃刻間吹走所有燥熱。
閆琦禮猛地驚醒。
他翻身坐起，喘著粗氣，發(fā)現(xiàn)身下的床單已經(jīng)被汗打透了。
臥室窗戶大開著，薄薄一層窗紗被風(fēng)吹刮，撲啦啦拍打在陽臺。
閆琦禮用力揉了揉臉，意識才從噩夢中徹底脫離。
他口干舌燥，剛欲摸下床倒杯水喝，卻突然發(fā)現(xiàn)，臥室的沙發(fā)椅上，坐著一個身影。
那個人衣著整齊，沒有聲音，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猶如黑夜里的獵食者。
閆琦禮頃刻間汗毛倒豎，嘶聲喝道：“誰！”
啪！
那個人只是稍抬手指，房間里的燈光就乍然點亮。
閆琦禮瞇著眼，在徹亮的光線里看清了這個人。
他自然是認識的，七大頂級公會之一，鬼眼公會的會長，動物系白虎形態(tài)S級覺醒者，湛擎和。
“湛會長，你這是做什么？”閆琦禮站起身，表情有些不可思議。
湛擎和此刻應(yīng)該在沙漠城，而非首都城，就算聯(lián)邦政府有事召喚，湛擎和也不該在深夜里來他房間。
湛擎和哂笑，他扯過閆琦禮的茶幾桌布，擦了擦手指沾到的窗灰，開口道：“我這個人不喜歡拐外抹角，十八年前司泓穗的尸檢報告，你動了什么手腳？”
閆琦禮聞言，臉色剎那間蒼白如紙。
與此同時，藍樞二區(qū)的車隊超速駛上環(huán)城高速，在車影寥寥的凌晨，越野車如一道黑色閃電，劈開鋪天蓋地的濃霧。
極快的速度讓車輪飄忽起來，夜風(fēng)擠壓車窗，傳來細微的咯吱聲。
司泓掣掃了一眼時間。
禁區(qū)距離星洲大學(xué)有一個半小時的車程，晚間超速，最多壓縮到一個小時。
這一個小時里，閆琦禮是會平安無事，還是像烏里爾一樣失蹤？
是誰提拔的閆琦禮，是誰讓他成為星洲大學(xué)的校長？
這個只會裝傻和阿諛奉承的老頭子，憑什么勝過著作等身的四大院長，在星洲大學(xué)數(shù)年屹立不倒。
司泓掣太熟悉這種伎倆了。
威逼利誘，許以好處，最終成為利益共同體，所有人心甘情愿地守住秘密。
閆琦禮，你到底做了什么？
司泓掣第一次發(fā)覺自己的懦弱和膽怯，他突然不敢深想。
他害怕閆琦禮被人滅口，害怕閆琦禮真的做了什么，他最害怕的，是他這十八年的仇恨，只是個荒謬的笑話。
如果當(dāng)年的事是個巨大的陰謀，他該怎么面對自己這些年對Oliver的折磨，怎么面對Oliver無數(shù)次的哀求，痛苦，掙扎......直至心如死灰。
這十八年，每一分每一秒，都不堪回首。
他傷害Oliver的時間，已經(jīng)遠比愛Oliver的多了。
“區(qū)長，讓我?guī)湍幚硪幌聜诎��！备惫僭谝慌灾斏鞯貑枴?br />
他連制服都沒來得及穿整齊，但此刻卻根本不敢輕舉妄動，他知道司泓掣處于情緒失控的邊緣，隨時都有可能爆發(fā)。
司泓掣沒有說話，只是把Oliver的氣息用力抱得更緊。
副官看了一眼司泓掣不僅沒有愈合，反倒更加嚴重的手，也只好噤聲。
他想起了今天臨走時，他對Oliver說的話
“只要你老實吃了，繼續(xù)活著，別給我添麻煩�！�
Oliver卻回他抱歉。
他一時想不明白，究竟有什么可抱歉的。
現(xiàn)在他明白了。
那個人，早就知道自己要消失了，因為根本不會繼續(xù)活著，所以只好給他添麻煩了。
副官突然覺得有些悲涼。
一個人，就這么徹徹底底的消失了，臨走前，連最后那份摻了蘋果汁的營養(yǎng)液也沒有喝。
他特意命令營養(yǎng)師加了很多的，應(yīng)該難得的甜，可唯一的一次甜，那個人卻沒有嘗到。
如果真如司區(qū)長懷疑的，當(dāng)年星洲大學(xué)校長在尸檢報告上做了手腳，那曾經(jīng)完美閉環(huán)的證據(jù)就不復(fù)存在。
他們做偵查的都清楚，當(dāng)有一個疑點存在時，那么整個事件，無論有再多的鐵證，都值得懷疑。
可如今還有什么意義呢？
副官迫切的希望閆琦禮是清白的，尸檢報告沒有絲毫問題，當(dāng)年的事就是如今他們看到的樣子。
因為司泓掣已經(jīng)沒有機會回頭了。
車輪碾過減速帶，巨大的顛簸讓越野車片刻騰空，監(jiān)控攝像咔嚓拍下即時照片，又因為檢測到藍樞內(nèi)部車牌號，系統(tǒng)自動刪除了罰單。
司泓掣毫無反應(yīng)，只是目光直直望向迷霧籠罩的前方。
海浪掀翻了濃郁的夜色，港譚市下起了初冬第一場雨。
司泓穗緩緩放下手臂，眉目低垂，神情有些無措。
雖然不合時宜，但阿巴頓還是甕聲甕氣地提醒：“抱歉，亡靈不能長久離開亡靈界，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Oliver卻并沒有催促司泓穗，他反而安慰道：“沒...關(guān)系。”
他沒有執(zhí)著于告慰什么，如果對穗穗來說，回憶太過痛苦，那就算了。
哥哥個性瀟灑，畢生都在以筆為矛，與不公作對，他不需要這個世界的諒解，他問心無愧。
而自己，也已經(jīng)不需要任何人知道他的清白，名聲，名譽，不過是精神的負累。
司泓穗?yún)s抬起眼，搖搖頭：“但Oliver想知道，對嗎？”
“穗穗......”
“Oliver，那天......快到你生日，一個阿姨說，夜晚的曇花很美，我晚上偷偷溜出去摘，想送給你做生日禮物，你說過，你喜歡花，要哥哥每個好日子都送你花的。”
Oliver心如刀絞，陳年的痛慟翻涌而來，不堪一言。
他似乎是說過這種話，可大概是與司泓掣撒嬌的，偏偏穗穗聽到了，記住了，當(dāng)真了。
“我摘了三朵花，想要回去，卻看到了烏里爾哥哥�！彼胨氲穆曇魸u漸低落下來。
Oliver的神經(jīng)隨之揪緊了。
“我和他打招呼，他卻不理我，他那晚好怪，也不笑，也不抱我，我問他也是給Oliver準備禮物嗎，他也不回答�！�
“我想要先回去，和他說再見，他卻掐住了我的脖子。Oliver，我覺得呼吸不了，我很難受，也很害怕，很久很久，我沒力氣了，我什么都看不清了�！彼俱霟o助地蹲了下去。
Oliver覺得自己也無法呼吸了，他仿佛變成了那一刻的穗穗，被扼住咽喉，絕望又痛苦的死在雨林生態(tài)區(qū)里。
“我用...問心...詢問過哥哥，他說...他沒有殺...穗穗，我猜...或許是...有人控制了他�！監(jiān)liver喃喃道。
烏里爾等級比自己要低，所以問心是不會說謊的，那么在烏里爾的意識里，他一定沒有殺穗穗。
可他說不清當(dāng)晚的去向，監(jiān)控攝像又拍到了他的臉。
或許，哥哥在當(dāng)時是沒有自我意識的，有人借用他的身體，殺了穗穗。
但不管怎么說，穗穗真的是死在哥哥手下。
Oliver的目光暗淡下去。
這時，蘭斯突然起身走過來，他蹲在司泓穗面前，露出人畜無害的一笑：“穗穗，你說Oliver的哥哥很怪，他不笑，也不抱你？”
司泓穗看著面前紅頭發(fā)的年輕哥哥，覺得有這樣一雙漂亮眼睛的，一定是好人。
她輕輕點頭。
蘭斯瞇起眼，從司泓穗的描述看，烏里爾的行為根本就是矛盾的，如果他的本意是猥|褻小女孩，那么不可能不借由Oliver哥哥的身份，對司泓穗摟摟抱抱。
可他的行為，卻稱得上是冷淡，他的目的似乎很明確，就是要殺死司泓穗。
蘭斯突然有了個猜想。
“那么他掐你脖子之后做的事，你還知道嗎？”蘭斯問。
司泓穗搖頭，從烏里爾冷著臉掐住她的脖子，她就再也沒有知覺了。
蘭斯若有所思。
這世界上喜歡對死人動手的猥|褻犯是極少的，他們大部分膽怯，懦弱，畏縮，看到死人能嚇個半死，更遑論動手殺人。
即便烏里爾怕司泓穗叫喊引來旁人，作為一個絕對力量壓制的成年人，他也有無數(shù)種方式讓司泓穗閉嘴。
無論如何，在禁區(qū)內(nèi)，在監(jiān)控密集的雨林生態(tài)區(qū)殺司泓掣的妹妹，都太荒謬了。
蘭斯虛空握住司泓穗的小手，語氣溫和，表情天真：“最后一個問題，那晚，你覺得烏里爾哥哥喝酒了嗎？”
披散的長發(fā)和學(xué)生氣的眼鏡，掩去了他所有的壓迫感，給他添上一層親和良善的濾鏡。
司泓穗不自覺被他牽引著回憶。
突破重重恐懼，忽略窒息的痛苦，司泓穗終于想起被自己忽略的東西。
她搖搖頭，酒的氣息她很熟悉，因為哥哥的信息素就是酒味，可她沒在烏里爾身上聞到那股味道，不過
“Oliver，我應(yīng)該聞到了香水，是香草味道�！�
“......香水？”O(jiān)liver怔忪，“我哥哥從不噴香水�！�
蘭斯站起身，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指：“香草味道的香水，澀甜綿長，魅力獨特，可以極大程度增加回頭率，最適合性感甜美，初入職場的女性使用�！�
夢境女巫身為品香無數(shù)男女通吃的享樂型Alpha，顯然持反對意見：“誰說”
蘭斯嚴肅道：“度瑪，查查十八年前的香水廣告是不是這么宣傳的�！�
“哦！”度瑪飛快侵入網(wǎng)絡(luò)，在浩如煙海的互聯(lián)網(wǎng)中，搜尋十八年前發(fā)布的香水廣告。
“蘭斯，有的�！倍痊斃侠蠈崒嵉仨樦惻f的廣告語讀下去，“魅力香草，純澀誘惑，女人，對自己好一點，每個初入職場的你，都值得擁有。”
夢境女巫：“......”
原來調(diào)香市場曾經(jīng)這么無序，可恨她那時候還沒到噴香水的年齡。
蘭斯收緊手指，撇開目光，漫不經(jīng)心道：“那個被我一槍爆頭的變色龍形態(tài)覺醒者，當(dāng)年應(yīng)該......剛參加工作吧�！�
這回不用度瑪回答，謀劃刺殺行動的時候，小丑已經(jīng)把克洛娃與波拉斯的資料背得滾瓜爛熟了。
小丑涼笑：“克洛娃，動物系A(chǔ)級覺醒者，一階能力【絕對隱藏】，十八年前，她剛好二十三歲。”
悶雷震響，空氣里彌漫著揮之不去的雨腥氣，勁風(fēng)此起彼伏的吹打，將窗欞一遍遍甩在墻上。
玻璃輕顫，窗紗飄卷，閆琦禮蒼老的臉上肌肉抽動，本就沒幾根的頭發(fā)在窗口顯得更加寂寥。
他強撐起笑容，面露疑惑：“湛會長這話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聽不懂？”
湛擎和沒空與閆琦禮打機鋒，他瞥了眼老婆給買的腕表上的時間，然后十分摳門的把表藏回了袖子里，這才嘆一口氣，站起了身。
閆琦禮憨笑：“你看我這一身，太狼狽了，這樣吧，我換好衣服，我們在客廳談一談，肯定是有什么誤會了湛會長，楚先生上次來造訪星大，我們就相談甚歡嘛�！�
閆琦禮話音剛落，卻突然臉色僵白，雙肩仿佛被無形的巨山壓住，讓他喘息不得，“噗通”跪在了地上。
原本已被夜風(fēng)吹干的盜汗此刻又竄出了毛孔，只不過方才是熱汗，此刻卻是冷汗。
閆琦禮急促地喘息著，雙臂顫抖撐扶在地，他的雙腿也控制不住的打顫，五臟六腑仿佛亂了序，扭成一團。
湛擎和居高臨下的俯視他，語氣極其不耐煩：“我說了，我不喜歡拐外抹角�！�
他將五指緩緩收攏，一股澎湃強悍的S級信息素瞬間席卷了整棟房間，房頂懸掛的吊燈，墻上裝飾的藝術(shù)畫，床頭的臺燈，窗口的花瓶，都如同閆琦禮的四肢一樣震顫起來。
動物系S級覺醒者二階能力【威懾】！
來自百獸之王的特有能力，能夠讓人一遍遍墜入瀕死的恐懼，直至精神崩潰。
閆琦禮努力抬起頭，冷汗狼狽的從他的下頜滾下去，他牙齒打顫，強忍著由內(nèi)而外的恐懼：“你...會招來...殺身之...禍！”
湛擎和笑了出來，周身卻仍帶著震懾人心的王者之氣。
閆琦禮顫抖著去抓湛擎和的褲腿，他痛苦不堪，口齒不清道：“湛會長...算我求你...鬼眼公會...不能卷進...這件事！”
湛擎和甩開閆琦禮的手，毫不留情地加大了能力壓迫，他冷冷道：“我再問一遍，司泓穗的尸檢報告，你做了什么手腳？”
閆琦禮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強大的【威懾】，他終于精神崩潰，跌趴在地上，一邊抖如篩糠，一邊神情恍惚的喃喃：“我沒有...動手腳！我只是...我...沒有在死者身上發(fā)現(xiàn)絲毫體|液，唾液，無法與...烏里爾的DNA作對比，我...剛想向上質(zhì)疑，我的靈魂卻...被強行拉出體外！”
說罷，閆琦禮慌慌張張地撕扯著自己的衣服，只聽刺啦一聲，他的睡衣崩開，露出胸口的皮膚。
那片松弛肥厚的胸膛，居然有兩片淤紫的尸斑！
湛擎和眉頭緊皺，哪怕這些年見過太多稀奇古怪的事，他仍覺得不可思議。
靈魂被拉出體外活著，身體卻開始死亡。
他倒是知道有人可以撕下靈魂碎片作為施展異能的錨點，但那也必須保證身體的存活。
他還從未見過，生死同態(tài)存在的例子。
“那個人是誰？”
閆琦禮苦笑搖頭：“不...知道，我只是個小...小人物，我不聽話就...就死了，但是湛會長...我的報告，確實是...如實寫下，不然...司區(qū)長也不至于...相信這些年，只不過...我沒有告訴他，他妹妹身上...的傷痕，是用右手掐...掐揉出來的，而我曾...曾在禁區(qū)為烏里爾...治過腱鞘炎，他是...是個左撇子！”
閆琦禮說的話全部經(jīng)由耳麥傳至鬼眼公會，當(dāng)年的真相逐漸清晰了。
殺人的根本不是烏里爾，有人變成了烏里爾的模樣，卻因不知道烏里爾是左撇子，犯了致命錯誤。
閆琦禮因為沒有在司泓穗的尸體上找到體|液和唾液，于是對猥|褻事實產(chǎn)生懷疑，然而他剛打算向上匯報，就收到了警告。
恐懼于做局人的力量，他選擇了隱瞞，他甚至配合做局人，完成了一份毫無破綻的驗尸報告。
至于司泓穗的傷痕是用右手造成這個秘密，也被他瞞了下來。
大概是表現(xiàn)的好，他獲得了獎勵，在四年后成為了星洲大學(xué)的校長。
他并沒有被完全相信，厄迪夫就是那個人的眼睛，他們在星洲大學(xué)成立了學(xué)生關(guān)愛處，處處監(jiān)視他的言行。
他每日瞌睡偷懶，恭維長官，像個容易操控，愚笨遲鈍的廢物。
他以為，他只是一個小人物。
他當(dāng)了二十多年的普通醫(yī)師，造成的最大后果，就是切壞了病人的筋膜，讓醫(yī)院賠了好些錢。
醫(yī)院待不下去，他應(yīng)聘去了禁區(qū)醫(yī)務(wù)中心，繼續(xù)當(dāng)一個小人物。
在那里，他犯的錯，也只是沒有對尸檢結(jié)果提出更多質(zhì)疑。
這件事盤根錯節(jié)，牽涉甚廣，他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環(huán)，哪怕他少說了一兩句話，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總是覺得，小人物是沒辦法改變時代的，他們就如同大海里微不足道的浪花，無論功勛還是罪惡，都與他們沒關(guān)系。
可他想錯了。
這些年，他看著司泓掣萬里追兇，逐漸癲狂，看著他錯把愛人當(dāng)仇人，殘忍折磨，看著醉心學(xué)術(shù)的何競恩意志消沉，苦悶難言，被厄迪夫踩在腳下。
他還看著原本群星璀璨的星洲大學(xué)，被他逐步拖入骯臟的深淵。
他造成的后果是無法挽回的，沉痛的，荒謬的，罄竹難書的。
但他除了茍活，什么都無能為力。
湛擎和收起了異能。
閆琦禮瀕死的恐懼剎那間消失，他虛脫地倒在地毯上。
他努力睜開疲憊的眼皮，知道已經(jīng)無力回天，反倒心如止水。
他問：“湛會長，我想知道，你與黑燈會是什么關(guān)系？”
“沒關(guān)系�！闭壳婧筒荒蜔┑幕卮�，然后一把扯住閆琦禮的前襟，將他臃腫的身軀輕而易舉地拽了起來。
閆琦禮急道：“你要帶我去哪兒？我留在這里他們才不會發(fā)現(xiàn)端倪！”
一旦他離開，做局之人必定知道事情敗露，到時候他就非死不可。
湛擎和冷嗤：“可惜，我就是要司泓掣發(fā)現(xiàn)端倪�！�
閆琦禮死死板住窗框：“你就不怕嗎！”
“怕個鬼。”
說罷，湛擎和毫不猶豫地拽著閆琦禮從窗戶上跳了下去。
他在半空中還不忘把通訊切給了楚浮，湛擎和語氣熱情，情緒價值十足：“歪老婆，我準備回家了，告訴你一聲�！�
【作者有話說】
記者：請問鬼眼公會與高塔公會是什么關(guān)系？
湛擎和沉思：沒關(guān)系。
蘭聞道臭臉：沒關(guān)系。
剛親完嘴的蘭斯and湛平川：嗯？
第
62
章
“小蘭同學(xué)，睡醒了嗎，那個秘密，我想現(xiàn)在就告訴你”
籠罩在層層黑霧中的鉛云仿佛一柄金锏，
直插在首都城的大地上。
一道閃電亮起，沿著巨大的落地窗直直劈過。
鉛云頂層，足以觸及云端的高度，
一間富麗堂皇的臥房中，黑眸元老緩緩睜開眼睛。
在他身邊，
深藍紡布黃金邊框的高背椅上，金眸元老與紅眸元老穿戴整齊，長袍垂地，面無表情地端坐。
有人在門外輕敲三下，又按響銅門右方的黑色門鈴，
不多時，
只見左側(cè)木質(zhì)墻壁緩慢升了起來，露出一個窄長的縫隙。
以來人站的位置，透過這條縫隙，只能看見黑眸元老一個人。
“司泓掣動身去找閆琦禮了�！�
黑眸元老掀起眼皮，表情并未有太多變化。
“我已經(jīng)知道了�！�
來人垂下頭，不敢直視黑眸元老的眼睛：“我們的人提前趕到，
但閆琦禮消失了�！�
聽到這句話，黑眸元老才倏地動了動眼珠，
眸中射出兩道森冷的幽光。
“是嗎。”
他的嗓音有種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空靈機械，
來人聽到他依舊平靜的兩個字，
卻頓覺不寒而栗，
更低地埋下頭。
“黑燈會已經(jīng)混入禁區(qū)內(nèi)部，
他們動搖了司泓掣的心，
要不要......”
黑眸元老移動眼珠，
掃向身旁另兩位元老，
可另兩位元老依舊耷拉著眉眼，
一聲不響，仿佛什么都沒有聽見。
黑眸元老轉(zhuǎn)回目光：“司泓掣還有價值。”
“那我們？”
“閆琦禮并不知道是誰，司泓掣需要復(fù)仇，那就給他制造一個仇人。”
“是�！眮砣斯矸Q是，然后抬起雙手，舉過頭頂，幾根手指于第二指節(jié)處交叉展開，拇指用力外翻，朝黑眸元老行了一個禮。
乍看他的手勢，恍惚像極了后山墓地白色鐵門上，那個雕刻著的，猶如蠶蛾的詭異神明。
吱
越野車急停在星洲大學(xué)校屬住宅區(qū)，司機慌忙解開安全帶，想要下車為長官拉開車門。
然而司泓掣已經(jīng)推門下車，面色沉冷的大跨步向里走去。
副官慌忙扣上胞磷膽堿鈉片的蓋子，將藥盒揣好，追著司泓掣跳下越野車。
高強度的工作和隨時查看監(jiān)控的偏執(zhí)，讓司泓掣依賴上這種中樞興奮藥，隨著年齡的增加，司泓掣對藥物的需求也逐漸增大。
副官始終覺得這么嗑藥對身體損傷太大，但對司泓掣來說，這已經(jīng)是他一團亂麻的人生中，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了。
閆琦禮就住在住宅區(qū)右后方一棟三層的河景別墅里，此刻夜深人靜，萬籟俱寂，小區(qū)內(nèi)漆黑一片，路燈盡滅。
稽查隊員們立刻打亮手電筒，小跑趕至司泓掣身后，替他照亮前路。
司泓掣在徹亮的手電燈光中，快步向河景別墅逼近。
藥物麻痹了他長久勞累的神經(jīng)，給了大腦皮層源源不斷的刺激，他此刻倦意全消，精神百倍，只是紅血絲依舊猙獰地爬滿了眼球。
“區(qū)長！”副官抬手一指面前的三層別墅。
作為星洲大學(xué)的校長，閆琦禮的家絕對算是豪華的，整片校屬住宅區(qū)也唯有他獨占三層，房屋面積足有六百平。
他甚至還在屋頂建了一片小花園，擺了幾張?zhí)僖危饺諢o事約著其他幾位院長品茶飲酒，享受生活。
有稽查隊員想上前敲門，就見司泓掣走過去，不由分說，抬起一腳，直接將金屬大門整個踹了進去。
砰！
大門重重砸在大理石地磚上，將地磚拍得粉碎，門框碎石參差，粉塵飛揚，在手電筒的燈光下，卷起一層烏煙瘴氣的灰簾。
司泓掣穿過灰塵走了進去。
“區(qū)長您小心！”副官忙道。
可S級的等級優(yōu)勢讓司泓掣幾乎無所忌憚，也根本不需要任何保護，他站在一樓大廳沉聲道：“閆琦禮！”
聲音在空曠的大廳中回蕩，無應(yīng)無答。
稽查小隊訓(xùn)練有素的朝樓梯沖了過去：“全體聽令，三三四隊形，立刻搜索閆琦禮！”
“是！”
十余名稽查隊員分工合作，很快將整棟別墅搜了個底朝天，可連衣柜里都找過，卻仍未發(fā)現(xiàn)閆琦禮的蹤跡。
副官跑下樓梯匯報：“區(qū)長，閆琦禮的房間窗戶開著，被褥凌亂，床墊上還有睡過的凹痕，應(yīng)該是剛離開不久�！�
司泓掣的瞳孔慢慢縮了起來，受傷的手指攥得愈加用力，他的骨節(jié)呈現(xiàn)青白色，仿佛要把皮膚撐裂。
他最害怕的事情還是出現(xiàn)了。
閆琦禮消失了，他來晚了。
只是不知道，閆琦禮是被人滅口了，還是被黑燈會抓住，當(dāng)作揭露真相的關(guān)鍵武器。
司泓掣邁步上樓，在副官慌張的指引下，找到閆琦禮的臥室，猛地推開門。
臥室里窗紗飄蕩，窗戶大開，被褥卷成一團，床上空空蕩蕩。
房間里沒有打斗的痕跡，就連拖鞋都整齊地擺放在床邊，仿佛閆琦禮只是一時興起，深夜起床出門散步，還不忘將窗戶打開散味。
可窗外，分明已經(jīng)要下雨了。
副官心存僥幸：“區(qū)長，會不會是黑燈會綁架了閆校長，他們故意在地下三層留下破綻，就是為了引你過來，然后再提前劫走閆校長，使你懷疑當(dāng)年的真相，對聯(lián)邦內(nèi)部產(chǎn)生猜忌！”
司泓掣走到窗邊，手指擦過窗沿，蹭上一層白色的灰。
他問：“黑燈會為什么要我對聯(lián)邦內(nèi)部產(chǎn)生猜忌。”
副官支吾：“因為......因為您太厲害了，讓他們心存忌憚，他們想讓您失去二區(qū)區(qū)長的位置，以便他們完成下一個殺人計劃！”
司泓掣聽聞，不由涼笑：“他們連藍樞地下三層都闖進去了，殺一個在房里睡覺的議員不是輕而易舉，何必大費周章。”
他真的很想相信，這一切都是黑燈會挑撥離間的陰謀，可他壓制不住，在看見檔案室那一張張攤開的資料時突然產(chǎn)生的心悸。
他不知道黑燈會為什么盯上他，為什么盯上十八年前的案子，因為烏里爾，因為聯(lián)邦政府，或是因為別的什么。
他只想知道一個真相。
叮鈴鈴！
臥室床邊的座機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在布滿手電筒光線的漆黑房間里，突兀的電話鈴聲有種別樣的恐怖，讓在場所有人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區(qū)長”副官話還沒說完，司泓掣已經(jīng)徑直走了過去，一把拿起了電話。
里面?zhèn)鱽硪粋�聲音，來自蒼老疲憊的閆琦禮。
“司區(qū)長，當(dāng)年我也是迫于無奈，如果你想知道我隱瞞了什么，那么我告訴你，兇手主要是用右手掐死你妹妹，并且在她身上留下痕跡，你如果不信，大可以自己試試左右手留痕的差別。至于那個人是誰，為什么這么做，我一無所知�！�
嘟嘟嘟......
通話結(jié)束了。
“你”司泓掣心緒翻涌，眼前眩暈，電話在他掌心咯吱發(fā)響，最后終于承受不住巨大的握力，咔嚓碎裂。
彈出的金屬線扎進了司泓掣的手指，副官倒吸一口冷氣，剛要上前，卻見司泓掣喉嚨一緊，一口鮮血噴到了墻上。
“區(qū)長！”
“司區(qū)長！”
......
司泓掣仰身摔倒，雙目失焦。
右手......右手掐死......
但烏里爾是左撇子，他知道烏里爾是左撇子......
稽查隊員們手忙腳亂地撲上來，扶住他，將他向樓下抬去。
副官掏出手機，撥打號碼，氣急敗壞的對對面嘶吼著。
可司泓掣什么都聽不見了。
在他決定對Oliver狠心時，他已經(jīng)反復(fù)檢查過所有證據(jù)。
烏里爾電腦里有那些不堪入目的視頻，視頻中全是和穗穗一般大小的女孩子，司泓掣光是看視頻封面就幾欲作嘔。
黎明日后，整個社會陷入混亂期，不乏有覺醒者利用異能做些喪心病狂的齷齪之事。
后來聯(lián)邦政府整編了藍樞稽查隊與紅娑研究院，賦予它們更多的職能和更大的權(quán)利，在混亂中重新建立了秩序。
由于地域廣大，覺醒者眾多，為了方便管理，有一段時間，聯(lián)邦律法實行得近乎嚴苛。
每天都有無數(shù)人入獄，無數(shù)人被處死，在極端高壓的威懾下，那些心存歹念的人重新藏匿進黑暗中，不敢輕舉妄動。
但在這種政策下，穩(wěn)定并沒有維系太久，就連司泓掣也承認，聯(lián)邦政府由一開始的打壓罪惡，變成了鏟除異己，最后又變成高層特權(quán)。
那些躲藏在黑暗中，存在于上層的罪惡，重新流動起來。
當(dāng)時司泓掣只是藍樞二區(qū)一名普通的稽查隊員，而烏里爾已經(jīng)是紅娑研究院極負盛名的社會學(xué)家了。
事情發(fā)生后，他們甚至阻攔他，不允許他見穗穗，不讓他靠近雨林生態(tài)區(qū)。
他們言之鑿鑿說，他身為血親，理應(yīng)避嫌，案件交由二區(qū)高層徹查，到時自然會給他一個結(jié)果，但如果他不自量力干預(yù)調(diào)查，就只能把他趕出禁區(qū)。
他還記得自己卑微地祈求他們，請他們允許自己參與調(diào)查，他保證不感情用事影響判斷，可他們冷血無情，無動于衷。
他后來無意中聽到，原二區(qū)區(qū)長與屬下私下低語，討論如何將事情壓下去，降低不良影響。
畢竟一個是連腺體都沒有，注定無法覺醒的半殘小女孩，而另一個，卻是紅娑脊梁，聯(lián)邦鐵骨，帶給他們兼聽則明好名聲的大學(xué)者。
高層特權(quán)，高層特權(quán)，高層特權(quán)......
司泓掣當(dāng)時只能想到這四個字。
他憤怒得幾乎失控，恨不得屠戮整個禁區(qū)，以死相拼。
然而就在這個關(guān)鍵時刻，早已不問聯(lián)邦瑣事的元老院召喚了他，雖然元老三人已入臻境，卻還是未泯人性，賜予他同情。
于是，一切逆轉(zhuǎn)，所有權(quán)限為他打開，所有資料攤在眼前。
他看見了穗穗的尸體，看見了所有監(jiān)控錄像和審訊記錄。
他當(dāng)時不是沒給過烏里爾機會，看在Oliver的面子上，他允許烏里爾最后一次申辯。
可烏里爾絕口不提當(dāng)晚去了哪里，只是一遍遍發(fā)誓沒有傷害穗穗，且這件事是個陰謀，只要核查DNA就能夠還他清白。
司泓掣失望了。
穗穗身上沒有留□□|液，只有那些不忍直視的掐痕，捏痕，在身體上下各個部位。
烏里爾是篤定DNA查不到他，才敢這么說。
再然后，是Oliver放走烏里爾，并向他保證，用過【問心】，烏里爾沒有說謊。
可他怎么能信，Oliver對穗穗再好，和穗穗也沒有血緣關(guān)系，而烏里爾卻是Oliver的親哥哥。
人性是經(jīng)不起考驗的，生死時刻，他怎么能篤定Oliver沒有包庇呢？
他之所以從未懷疑閆琦禮，是因為解剖之前，他也檢查過穗穗的尸體，閆琦禮寫在尸檢報告上的話是毫無破綻的，況且四年之后，閆琦禮才被調(diào)去星洲大學(xué)，那時他已經(jīng)很難把這兩件事聯(lián)系到一起了。
他不知道閆琦禮被脅迫，不知道閆琦禮隱瞞了部分真相。
他甚至不知道，當(dāng)初偷聽到的原二區(qū)區(qū)長的話，以及他們過于無情的對自己的阻攔，是否也是計劃中的一環(huán)。
他曾經(jīng)是這片禁區(qū)里的底層，他憎惡肆無忌憚的特權(quán)階級，如今他也成了特權(quán)階級，他的雙手也沾滿了鮮血，他終究沒逃開屠龍少年的詛咒。
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刻，司泓掣恍惚間看見了Oliver淚水漣漣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