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回頭,驚詫地發(fā)現(xiàn)趙嘉樹背著書包站在門口。
老張正指揮兩個男生把角落里的垃圾桶和掃把拖布挪走:“把這些都搬到講臺旁邊去,再把這里掃一下�!�
趙嘉樹笑:“張老師,不用這么麻煩的。”
老張立馬換上一副慈愛表情,語氣熱絡極了:“那怎么行?一次沒考好代表不了你的實力,咱們學校今年能不能出狀元可就看你了。你這次分到我們六班,別的不說,肯定要給你提供最好的學習環(huán)境——”
他大手一揮,讓那兩個男生挪了一套單獨的桌椅過來,“你就坐這兒,保證其他學生不會打擾到你�!�
孟惜蔭茫然地眨了眨眼,一時間難以消化。
趙嘉樹分到了六班?
在她的印象里,趙嘉樹就算腦子燒糊涂了去考場,也絕不會淪落到和她分到一個班級的地步。
孟惜蔭正發(fā)著愣,趙嘉樹已經(jīng)在老張給他安排的座位上坐了下來,一邊從書包里拿出課本,一邊朝她擠擠眼睛。
孟惜蔭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以此確認眼前的趙嘉樹不是幻覺。
而班里同學已經(jīng)悄悄議論起來。
“趙嘉樹這次考了多少名��?”
“都分到我們班來了,怎么著也得一百名上下吧?”
“他不是從來沒出過年級前三嗎?是不是卷子批錯了啊�!�
因為趙嘉樹的到來,一整節(jié)早自習教室里都沒有安靜過。
下課鈴一響,原本還有意克制的竊竊私語陡然變成了大音量的討論,陳青嶼懶倦地睜開眼睛,揉了下發(fā)酸的手肘。
有人站在他身旁的過道上,正在和孟惜蔭說話。
“不是吧嘉樹哥,你上次月考真的考的這么差?”
“哎呀,誰都有馬失前蹄的時候嘛�!�
“祁阿姨沒說你?”
“當然說了,不過我跟我媽保證,這次三模一定不會失誤,她就沒再說我了。怎么,你不相信我呀?”
陳青嶼抬起眼睛,只是視線被趙嘉樹的背影擋住,他看不見孟惜蔭的臉。
她的聲音隔著趙嘉樹傳過來,帶著一種無需刻意的熟稔和親密,是和他說話時從來不曾有過的聲調(diào)。
不知道說到了什么,她忽然笑起來,聲音軟軟的,像小貓的爪子撓在心尖,而趙嘉樹就在她的笑聲里彎下腰去,用筆桿輕輕敲一敲她的腦袋。
陳青嶼抿了抿唇,用校服外套蒙住腦袋,閉上眼睛假寐。
*
趙嘉樹的到來,讓孟惜蔭感覺到她的生活發(fā)生了一點兒微妙的變化。
哪里變了呢?
說不上來。一切似乎都在井然有序地進行著,只是有些東西在悄無聲息地改變。
比如晚自習下課鈴響的時候。
她習慣性地想等陳青嶼一起走出教室,但趙嘉樹已經(jīng)先一步跑過來,一邊幫她拎書包,一邊眨著笑眼問她待會想吃什么夜宵。
比如被某道難題困住的時候。
她苦惱地皺起眉,下意識地想求助陳青嶼,一聲“哎”還沒叫出口,趙嘉樹就及時雨一般把寫好解題思路的試卷放在了她的桌上。
變化最明顯的要數(shù)吃飯時間。
她和周濛的二人吃飯小分隊現(xiàn)在加了一個趙嘉樹,一下子熱鬧不少,短短的二十幾分鐘,周濛的嘴簡直能說出火星子來,恨不得把自己十幾年來學的天文地理統(tǒng)統(tǒng)都給趙嘉樹念叨一遍。
趙嘉樹微笑聽著,只在周濛偶爾話音停頓的間隙抬起眼睛,看向孟惜蔭:“渴不渴?”
“渴!”周濛快她一步搶答,順帶做了一個夸張的表情,“我都快渴死啦,惜蔭你渴嗎?”
“我還好�!泵舷a正在吃一塊辣子雞丁,被滿盤的紅辣椒嗆得直咳嗽。
趙嘉樹起身拍了拍她的背:“我去買水。”
趙嘉樹一走,周濛仿佛舞臺劇散場后的演員,一下子卸掉渾身力氣,軟歪歪地癱在椅子上,一面用手扇著風,一面滿臉期待地問孟惜蔭:“哎,我剛才表現(xiàn)怎么樣?”
孟惜蔭忍著笑:“挺好。”
她抬手去拿紙巾,無意間瞥見右邊角落里一張熟悉臉孔。
是陳青嶼。
她很少在食堂碰見陳青嶼,偶然看見,他都是獨自一人坐在極不起眼的位置,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回教室,好像踽踽而行是他的天性。
孟惜蔭盯著他默默看了一會兒,正要移開視線時,一個女生端著餐盤坐在了陳青嶼的對面。
她捏筷子的手陡然僵住。
他們相隔太遠,過道上來來往往的學生阻隔了視線,孟惜蔭看不見那個女生臉上神情,只依稀看得出她正語速飛快地說著什么。
是陳青嶼的朋友嗎?
怎么沒聽他說起過呢。
孟惜蔭攥著筷子,懨懨垂下眼睛,忽而萌生一種念頭,她和陳青嶼的關系,似乎并沒有她所想的那樣親密。
她并不了解陳青嶼。
她去過一次他的家里,知道他住荷花巷,有一個酗酒的父親。
除此之外還有什么呢?
沒有了。
和陳青嶼在一起的大部分時間里,都是她在說話,而他只是安靜地聽著,偶爾應和幾句,從來不會主動談及有關自己的任何事情,就好像他的人生是一頁白紙,沒有任何拿來與人談論的必要。
孟惜蔭倏爾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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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和陳青嶼在一起的上午,她因為給自己定下了去帝都的目標而燃起的雀躍心情,此刻如一盞被冷風吹熄的燈燭,寂寂熄滅。
再抬眼,那女生已經(jīng)端著餐盤起身,陳青嶼仍坐在原處,筆直脊背抵著身后橙黃的餐凳,低頭去看腕上手表。
一瓶蒙著冷汽的汽水撂在面前,擋住了孟惜蔭的視線。
她回神,視線里是趙嘉樹漂亮的桃花眼,他順手幫她擰開瓶蓋,氣泡咕嘟嘟地涌上瓶口。
“看什么呢?”
“沒什么。”
她掩去眼底的低落情緒,拿起汽水瓶喝了一口,甜意漫過舌尖,是她最喜歡的橙子味。
*
食堂里的小插曲在孟惜蔭心里掀起的短暫波瀾,很快就被一張張發(fā)下來的試卷淹沒。
高考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壓力與日俱增。孟惜蔭恨不得生出三頭六臂來,以消化桌子上堆積如山的試卷和筆記。
但趙嘉樹卻和她相反,到了這個時候,反而越來越放松。
陳青嶼仍舊在自習課上睡覺。
三個人的座位連成線,組成一個穩(wěn)固的直角三角形,可好像只有孟惜蔭的那一頭在拼命努力,卻永遠無法越過另外兩頭。
有幾節(jié)晚自習的課間,趙嘉樹被校長叫去了辦公室,聽說是去談自主招生的事情。
孟惜蔭從洗手間出來,好巧不巧,聽見男廁所門口兩個男生正在議論趙嘉樹。
“哎,你聽說了沒?今年A大好像縮減了自主招生名額,看校長那個意思,是要把唯一的名額給趙嘉樹了�!�
“憑什么啊?他上次考試不是栽的厲害么。再怎么說也要考核一下吧?”孫浩甩著手上的水珠,一臉不忿。
“你懂什么?”吳越琛在旁邊嗤了一聲,“人家哪是栽了啊,長點腦子都看得出來他是故意的啊�!�
“故意的?”孫浩一臉不解,“他干嘛故意考差啊?”
吳越琛聳聳肩:“為了泡妹子唄。你跟他那么熟還不知道?六班那個孟惜蔭,和他住一個小區(qū)的,趙嘉樹對她有意思你看不出來?”
孟惜蔭剛要邁出去的腳,在聽見這句話的瞬間倏然僵住。
嘉樹哥……喜歡她?
怎么可能呢。
再說了,他是最看重學習成績的人,哪怕是零點幾的分數(shù)都不愿輕易錯失,怎么可能為了和她分到同一個班這種荒謬的原因而故意考差呢?
孟惜蔭越想越覺得離譜。
而那兩人還在一邊嘀咕著一邊往外走,全然沒注意他們談話的女主人公就站在不遠處,一個不留神,生生撞上她的肩膀。
“嘶——”
孟惜蔭皺眉,伸手按住肩膀被撞的地方。
孫浩看見孟惜蔭,一點兒都不覺得尷尬,反而還嘻嘻笑著,開起她的玩笑來:“喲,這不是趙嫂嗎?”
“別亂說話!”孟惜蔭瞪了他一眼。
“怎么,叫你趙嫂還不樂意啦?要我說,趙嘉樹就是學習學的腦子壞掉了,真不知道他喜歡你什么��?一個小三跟男人偷情生出來的女兒,跟一班那個白富美班花哪里有得比啊……”
孟惜蔭氣的揚高聲音:“你……你嘴巴干凈點!”
她極少沖人發(fā)脾氣,此時就算惡狠狠地瞪著他們,在對方看來也只覺得可笑,反而助長了他們的氣焰:“怎么,我說錯了?”
分明是因為嫉妒趙嘉樹成績好,所以把這份氣沒由來地發(fā)在她身上罷了,孟惜蔭心里明白,嘴上急著和他們講道理,可越是著急越是擠不出話來,只生生憋紅了眼眶。
吳越琛見她不說話,也囂張起來,直接指著孟惜蔭的臉笑:“怎么啞巴啦?剛才不是還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嗎?”
“你……”
孟惜蔭漲紅了臉想要辯解,在她笨拙地張口又哽住的間隙,一道熟悉身影經(jīng)過,恰恰攔在她和那兩個男生中間。
見了陳青嶼,孫浩和吳越琛原本的囂張神情驟然收斂,瞬間變成了充滿敵意的警惕。
“吵死了�!�
陳青嶼斜睨他們一眼,慢悠悠從他們面前經(jīng)過,不知有心還是無意,他肩膀撞到了孫浩,直把人撞得齜牙咧嘴,一個趔趄差點摔在地上。
孫浩捂著肩膀青紫處,咬著牙瞪向陳青嶼。
而他已經(jīng)走進洗手間,把水龍頭開到最大。
第1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