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他不信她看不到。
她那樣的人不可能看不到,可她依舊在穩(wěn)步推進,而他發(fā)現(xiàn)她的布局時,她的勢力已經(jīng)遍布大大小小所有地方。
除非大舉動軍,否則無法鏟除。
他清楚地看到,她不會為了任何人停下她的腳步。
他也不會為了任何人放開他的責任。
他們的確不是因為「不愛」分開,但這條「河」更難淌過去。
他只能等著她站上來,將刀揮向自己的一天,他也會讓她知道。交鋒之中,她多年的小心謹慎都不是妄談。他的劍一樣鋒利。
他可以贏,圈她重新回來俯首帖耳。
她也可以贏,納他進她的版圖,做她寵臣。
她的血,殺出來的是他整個勢力的臣服。連帶他可以當看不見陸輯塵的折腰。
他的劍,殺出來的是她永不背叛的禁錮。
是她的男人、她的孩子都要跪在他腳下,任他決定前路。
這是他們都料得到的局面。
這也是這么多年來,最有意思的事。
如今,陸輯塵身份出了變故,霍之念等于損失左膀右臂,她不得不重整勢力,多年的布局調(diào)整堪比一次重組。
這么大的空檔,他不可能不出招……
魏遲淵心緒微微起伏,讓敵人羽翼豐滿是對敵人的褻瀆:“諸言,出動飛鷹,截殺她在西疆中心的勢力�!�
“是�!�
“不對,不要動�!鼻岸螘r間靜坊動作那么大,上演三種不一樣的戲曲,各方真真假假的隱士多數(shù)出山,他當時以為她要另辟蹊徑打散汴京商局。
現(xiàn)在看來,也的確是另辟蹊徑,不過不止是打散京中,還在重組她自己。
這么早……
魏遲淵蹙眉,眼中涌動的思緒越來越盛。
諸言不自覺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諸行也下意識垂下頭,可他還沒說完:“家主,陸尚書沒有認�!�
那并不重要。陸輯塵踏上來的這一刻,霍之念就應該摒棄陸輯塵,否則不是霍之念。
她早年布的棋,走的路,如今已漸漸明了。
她不會為了陸輯塵在汴京城停留太長時間。
何況,如果他沒料錯。
她這次來汴京城,是要打通從西到東的商路中軸線,完成了,必然離開。
而陸輯塵,在汴京城待的時間越長,越走不出這座城。
她……從哪里開始布局的,不可能一點征兆都沒有:“把最近一年大周新上演的所有曲藝、評書、小文,拿上來。”
她有個習慣,思想行到哪里,路會跟著鋪到哪里,最近她主張的太多,反而迷惑了視線。
魏遲淵很久沒覺得需要下山了:“皇上是不是派人來請了?”
“是�!�
“通知周啟明日赴宴�!�
……
佛殿之外。
時錦看著陸陸續(xù)續(xù)準備下山的人們,看向佛寺深處,她來這么長時間了,沒有人迎她進后山。
……
陸府內(nèi)。
春草有些猶豫:“夫人,剛剛王大夫人派人來說,王大夫人不好換……路線……如果夫人不方便,可以改天�!�
林之念抬頭,她方便,這位因為相公隱居山林,一直低調(diào)不出的王大夫人先后為她在京中各大項目投入了無數(shù)銀兩,絲毫不像她表現(xiàn)的那般淡然、隱忍。
相反,她覺得這位未見過幾次面的王家大夫人,實則果決、堅定、很有前瞻性。
只是因為夫君離家,王家大權旁落二房,她不得不蟄伏而已。
何況,她和魏遲淵,碰到也沒什么,只是陸輯塵這里有事,她沒必要在他不安的時候節(jié)外生枝:“可以,原定計劃,二爺呢?”
春草松口氣:“一直在書房,沒有出來,皇后娘娘的人來了幾次,二爺沒有讓人進來�!�
“去摘一捧花來。”
“是�!�
……
月掛東籬。
林之念一襲花團錦簇裙裳,發(fā)髻高挽,幾縷青絲垂落肩頭,容貌在錦繡里艷麗到了極致,繁瑣浮華也壓不住她張揚的容色。
林之念很少來他這里,清冷干凈,與她的穿著格格不入。
谷豐見狀,急忙見禮,沒料到夫人會:“夫……”
“不用通報,我自己過去�!�
書房的典籍與窗外斑駁樹影交織出一片靜謐而溫柔的景致。
“說了誰也不見,出去�!�
房門關上,腳步輕淺。
陸輯塵瞬間仰頭。
一束藍的紅的粉的紫色的花裝滿他的眼睛,濃郁的花香像她的人,瞬間上頭。
陸輯塵幾乎下意識接過來。
林之念看著花,再看看花下的人,手指拂過他的手,忍不住感慨:“這花,經(jīng)過你的手,愈發(fā)清雅脫俗�!�
上好的人才是最佳的玉瓶。
陸輯塵瞬間反握住她的手將人拉到身上,花散了一地,周圍香氣繚繞。
“你——”
陸輯塵扣住她的頭,直接吻上去,濃烈霸道。
林之念是來跟他提皇后的,他不見難道讓皇后過來?皇后如果表明身份也罷,不表明身份,還拉著陸輯塵叫兒子,非和她婆婆打起來不可!雞飛狗跳都是輕的,讓他大哥和便宜大嫂看場驚天大戲是真的。
林之念手指沒入他發(fā)間,撒開他的束發(fā),解開他束縛。
“嫂嫂……”
愛叫什么叫什么,只是他這里的床,算不上軟……
青絲垂落,林之念穿著單薄的起身,赤腳踩在地上,猶如繁華退盡柔美到無害的曼陀羅:“我看你有的是力氣,見皇后就怯了。”
陸輯塵急忙下去,幫她把鞋穿上,他這里不比她房間,地上什么都沒有鋪。
126果然美
林之念提了一下桌上的水壺,見沒有水,很是無奈:“條件好了,浪費一點沒什么�!�
看看這個房間,像什么樣子。
不是給他掛了緞面帳子,擺了四季屏風,窗臺上的文竹呢,窗上的風鈴呢,怎么又成這樣了。
陸輯塵直接穿好衣服,沒有廢話:“我去燒�!�
外面俗物太多,到了他這個位置,很容易讓人忘了來路,住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腦子能時刻保持清醒。
何況,她又不來。
“行了�!毕旅娴娜瞬粫䶮龁�,還讓他去。
林之念坐下來,伸手招他過來。
陸輯塵系上領口,別有深意的看著她:“不喝?”費嗓子。
林之念很想說,應付他還不至于讓她……“一會再喝�!�
陸輯塵向外吩咐了一聲,轉(zhuǎn)身拿了她的衣服過去,給她穿,秋天風涼。
林之念抬手:“真不見?”
聲音已溫柔:“皇后的人在外等一個時辰了。”
陸輯塵抬手,將她的頭發(fā)從衣服里取出來,撥弄到一側(cè),不禁看到她露出的雪白脖頸,氣息溫熱、綿密甜淡,又有些后悔幫她穿上:“過兩天�!�
林之念整理著裙擺:“讓止戈跟你說一下這話試試�!笨纯茨阕岵蛔崴�
陸輯塵笑了,那:“一會去見�!闭J真幫她系著扣子。
林之念攏著發(fā)絲,覺得有件事也要提一下:“明天約了王夫人去天福寺上香�!�
陸輯塵動作不停,目光認真的將一顆顆扣子扣好,仿佛在做極耗神的事:“你的事要緊�!�
林之念也覺得那不重要,是她想多了:“你一會進宮?”
陸輯塵退后一步,看著自己穿好的衣服,目光移回她臉上,剛想自吹自擂一番,便見她長發(fā)散下,臉頰紅暈未退,像填滿濃蜜的花汁,輕輕吸一口,都能流香。
陸輯塵不禁靠過去,彎腰,額頭抵上她的額頭,呼吸緩緩交織,手慢慢攬住她的腰,一點點靠近,唇落在他剛剛一直沒舍得動的脖頸上……不斷靠上……
魏遲淵……
只是過去。
“嘶……”皮癢了是不是。
……
陸輯塵很晚才回來。
一身疲憊。
他沒有去皇宮,而是從蘇家回來。
這么多年,陸輯塵從不打擾熟睡的林之念。
今天,卻踏著月色,沒有讓人掌燈,帶著一身寒氣,直接去了她的房間,衣服都沒脫直接躺下去,從背后抱住熟睡的她,才找到一絲喘息的空間。
漆黑的房間里。
蘇家那雙毫無所求的眼睛,一直安靜的看著他。
蘇學士與蘇老夫人,蘇家一堆子女中圍著他。在人群之外,只有一個人靜靜的看著他,沒有問為什么,沒有伸向他的手,卻像看一件比她都珍貴的希望。
林之念往熱源處靠了靠,又睡了過去。
陸輯塵頭埋在她發(fā)間,才敢閉眼。
……
翌日清晨。
陸輯塵準備上衙。
林之念吩咐人準備祈福的物品、銀兩,一會出發(fā)。
院子里,陸戈在扎馬步。
陸在守在哥哥身邊,玩他閃的不行的小球。
陸輯塵一身官袍,走出來,卻不想走,百無聊賴的隨意一掃,看清陸在玩的是什么時,頓時蹙眉:“誰給他的�!�
他怎么不知道他俸祿漲的能讓孩子把「鬼工球」當玩具。
侍女一陣緊張她。
陸戈紋絲不動:“徐相給的�!�
陸在茫然的蹲在地上,看爹爹:“娘,也給�!�
早上有點風寒,說話不利索。
陸輯塵明白,蹲下身,徐相那樣的人家,這樣稀罕的東西,也的確就是一個玩具,一出手就是世人罕見的《冬歸落雪圖》,自然不知道這東西的珍貴。
陸輯塵截住球,掛的什么東西,一看,方知套了無數(shù)乾坤。
陸輯塵將球收起來,給在在擦擦還沒流出來的鼻涕:“今天不去學堂了,陪娘親好不好�!�
順便讓人給他換個竹編的球。
陸在不要:“要去�!�
“你生病了?”
“好�!�
“誰說的�!�
陸戈看過來,要陪娘親嗎,他也可以。
陸輯塵立即閉嘴,大的會學舌了,少說:“把金線拆了,給夫人掛到廊下去�!�
“是�!�
即便無所事事,依舊有些不想出門。
“二爺?”
“嗯……”小孩子,什么球都能玩的很高興。
“時間不早了……”該出發(fā)了。
……
山下的霧已經(jīng)散了,可在半山又聚攏起來。
此時上山的路被一層薄霧輕柔地覆蓋,別有一番意境。
林之念無聊的打著絡子,馬車突然停了,林之念動作絲毫不受影響。
春草在外詢問怎么了。
夏靜掀開車簾。
清冷的秋意流淌而過沁人心脾,山澗鳥鳴清脆,物鳴聲豐,別有意趣:“夫人,透透氣�!�
不一會,春草站過來:“夫人,前面有位夫人的馬車壞了,擋住了去路,我們的人正在幫忙。只是,那位夫人的衣裙臟了,丫鬟問能不能借夫人的馬車一用�!�
林之念抬頭,手里的絡子已經(jīng)打好,綴在佩劍上剛剛好,出門在外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好�!�
車簾掀起。
夏靜扶著夫人下來。
林之念就看到不遠處停著一輛馬車。
車頂覆蓋著一層柔軟的絲綢華蓋,華蓋上繡著皇家御用織金技藝,車身紫檀為木,四匹上等好馬,這樣的規(guī)制……
林之念皺眉,公主?
緊接著熟悉的魏家族徽躍入眼簾。
林之念神色嚴肅下來,其實魏家族徽在織金工藝下沒那么明顯,但她太熟悉,不可能判斷錯誤。